第四三四回 賀人杰初入婿鄉(xiāng) 施賢臣經(jīng)過神廟
作者：不題撰人話說殷龍家內(nèi)廳上擺列著酒筵，大家酒至半酣，另使廚房內(nèi)再備一席，送往新房痛飲。殷龍不便推卻，當即命人前去，反是計全、李昆攔道：“今日天氣已不早了，主人也連日辛苦了，咱們不必往新房內(nèi)再去飲罷。停一會時兩新人送進了房，好使主人安歇。明日再使人杰陪諸位痛飲數(shù)杯如何？”大家見說，礙著情面，也就不再深說，只得又大笑了一會，向殷龍道：“今日便宜你了。”殷龍道：“深蒙諸位見愛，明日再當令小婿、小女賠罪何如？”大家又笑了一陣，于是又飲了一回酒，這才筵散。卻好清音上的戲文亦唱完了。計全與李昆說道：“咱們送房罷?！崩罾サ溃骸昂谩！北忝鼧啡俗鳂罚瑢⑷私芩腿攵捶?。大家又一齊到新房內(nèi)，略略鬧笑了片刻，便即出來。
有喜娘代兩個新人寬了衣帶，隨同丫環(huán)、仆婦出了房門，將房門倒掩起來。人杰在房內(nèi)，便與殷賽花敘了些闊別思慕之言，然后同入羅帳，共諧魚水之樂。真?zhèn)€是鴛鴦交頸，其樂如何。
人人皆然，這也不必細說。明日天甫明亮，即有丫環(huán)、仆婦、喜娘之類進房打掃各事。兩新人也就起來。殷賽花見了這些仆婦、丫環(huán)，若有羞態(tài)；賀人杰亦未免有些赧顏。當下有仆婦送進面水。二人梳洗已畢，用了些早點，遂即冠帶起來，出房往內(nèi)室給岳父母請了安，并與親戚參見。殷龍夫妻見一對佳兒佳婿，好不心滿意足。當下又贈了多兩見面禮，二新人當又拜謝。接著又參拜諸親長輩。賀人杰此時就往外廳陪客。內(nèi)有各女眷們，與賽花說玩話的，有與賽花昵昵私語的，有與賽花半說半笑半挖苦的；最是他兩個表姊妹，出口尖利。李月英先說道：“妹妹昨夜可曾與妹夫打仗么？”殷賽花聽了這句話，頓時臉上飛紅，欲說不好，不說又不好。接著，李秋英說道：“姐姐你不要說這些舊話了！賽妹妹從今后我料他將那人要做心肝般看待，還有什么打仗不打仗呢？即打起來，也是恩打，斷不是如那年那樣仇打了?！蓖跆m珠也在旁邊說道：“你們二位都不是這般說，我卻有一句至公至平的話：沒有當日那般讎仇，何有今日這般恩愛。讎仇其名也，恩愛其實也。有今日之恩愛，即斷不行再記當日之讎仇。若說打仗一層，我恐從今以后，若有任何人得罪了妹夫，我們的賽妹妹一定幫著妹夫，去與人家打仗的了。我看你們二位，是要防備些，出言不可大意；若觸了賽妹妹的怒，說不定他去告訴妹夫，合同妹夫前來，與我等為難。你可知妹夫的本領(lǐng)高強，武藝出眾，咱們已聞風先懼了！”李月英道：“你怕，咱是不怕。為什么妹夫初到來，就有些屈情之處，即使賽妹妹唆使他出來，料他也不肯聽信。”李秋英道：“倒也未必盡然，假若賽妹妹使出雌老虎的臉來，我那妹夫嚇就要嚇殺了，還敢說半字不肯嗎？”殷賽花聽了他們的言語，真是急殺。欲要發(fā)作，爭奈是個新娘，雖然入贅在家，究竟有些不便；若不發(fā)作，實在氣不過。忍之至再，只得站起來，向她母親房內(nèi)去了。哪知李家兩個、王家一個，不肯就罷，還要將她取笑一陣，也就跟了出房。正要取笑，卻好殷龍進來。他們?nèi)讼騺碛行智右簖?，當下也就住口不說。
此時又是中午，外面仆婦又進來，請她們出去吃酒，由是才把那說笑打斷。當下賽妹妹才一同出來午飯。外面廳上已擺好了酒席，大家又復入席，歡喜暢飲起來。今日賀人杰卻陪了眾人吃了許多酒，好一會才筵散。是日就有遠路的親戚，告辭回去。三日已過，所有各處的親戚皆去，陸續(xù)告辭。計全、李昆也就搬到殷龍家住。賀人杰溫柔鄉(xiāng)里盡得風流，亦頗安心適意，只等度歲以后，打算起身進京；還指望施公奉旨回任，可以免再跋涉，且可在婿鄉(xiāng)多留戀幾日。哪知事不如愿，不足半月，不但賀人杰、計全、李昆要去效勞供職，便是殷賽花也要幫助乃夫，做一件極大的事；殷家父子，也不免勞力一番，且待慢慢表來，如今將這邊擱下。
再說施公從六里鋪動身，夜宿曉行，饑餐渴飲，循途而進。走了十里，沿途并無事件。這日走至直隸大名府界，忽然出了一件大事，幾乎喪了施公的性命。你道為何？只因大名府大名縣界西南，有一關(guān)王廟。這廟亦系敕建的叢林，從前所有住持僧皆是道德高尚，慣守清規(guī)。三年前，忽然從外方來了個行腳僧，到這廟來掛單。這廟內(nèi)住持名喚靜性，看那行腳僧恐也甚好，就將他留在寺中供職。那行腳僧名喚無量，卻生得儀表非俗，以外面看起來，是個有德行的樣子。哪知他奸淫邪盜，無所不為，卻會得一身絕巧武藝，慣使一條禪杖，有一百余斤。他外出云游，只拿這禪杖擔著物件，外人卻不在意。靜性將他留在寺中，其先他還循規(guī)蹈矩，漸漸的就有些不端，卻還不敢在住持面前放肆。不料靜性一病奄奄，當因寺內(nèi)無可靠之人，使之住持；又看著無量外場又好、氣概又好，即將寺內(nèi)所有的一切事件，盡交付他掌管，他即做了住持。靜性死后，他也代他穿孝，各事料理，外人看起來，都說他是個有道的僧人；即是本地的人見了他也還器重他。更有一件好處，不但武藝過人，還兼能文墨。平時無事，也常與文人來往，詩酒往還，頗合人意，故傳說開了，即是本地的大縉紳，也詩酒來往。他就此一來，交接上本地縉紳，他便有了護身符。先暗暗的將廟內(nèi)常住的僧人，陸續(xù)借端逐退，復又招集了他從前一班朋友，俱是大盜出身。無量見黨羽已成，便日漸放肆。先在附近，見哪村中美貌婦女，他無論如何，都要百般引誘，奸宿起來；又去各處暗訪，覓到美貌的，他便使人于夜半搶劫回來，在寺內(nèi)逞其所欲；其至往數(shù)十、百里之外去覓，有哪個不愿從的、貞節(jié)的，因此送命，亦不知凡幾。就是失節(jié)婦女之家，雖控告到地方官，亦無從緝訪。一二年來，從未破過案。案雖未破，可是他的膽愈壯愈大，愈過愈放肆了；漸漸又使他的羽黨往各處搶掠財物，以充廟內(nèi)的應用。這關(guān)王廟的田產(chǎn)雖不甚多，謹小慎微，每年除去開支，還可以稍余。他卻揮霍太甚，萬萬不足。
這日施公到了大名府界，離城還有十余里，走關(guān)王廟后經(jīng)過，忽見關(guān)王廟大殿屋上，卷起一陣狂風，到了轎前；接著廟門口又是狂風陡起，吹得溜溜圓不散。施公見此大風，知道有異，暗說：“這青天白日，云凈風微，他處毫無風絲，為何這廟內(nèi)如此狂風？其中必有緣故。”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有喜娘代兩個新人寬了衣帶，隨同丫環(huán)、仆婦出了房門，將房門倒掩起來。人杰在房內(nèi)，便與殷賽花敘了些闊別思慕之言，然后同入羅帳，共諧魚水之樂。真?zhèn)€是鴛鴦交頸，其樂如何。
人人皆然，這也不必細說。明日天甫明亮，即有丫環(huán)、仆婦、喜娘之類進房打掃各事。兩新人也就起來。殷賽花見了這些仆婦、丫環(huán)，若有羞態(tài)；賀人杰亦未免有些赧顏。當下有仆婦送進面水。二人梳洗已畢，用了些早點，遂即冠帶起來，出房往內(nèi)室給岳父母請了安，并與親戚參見。殷龍夫妻見一對佳兒佳婿，好不心滿意足。當下又贈了多兩見面禮，二新人當又拜謝。接著又參拜諸親長輩。賀人杰此時就往外廳陪客。內(nèi)有各女眷們，與賽花說玩話的，有與賽花昵昵私語的，有與賽花半說半笑半挖苦的；最是他兩個表姊妹，出口尖利。李月英先說道：“妹妹昨夜可曾與妹夫打仗么？”殷賽花聽了這句話，頓時臉上飛紅，欲說不好，不說又不好。接著，李秋英說道：“姐姐你不要說這些舊話了！賽妹妹從今后我料他將那人要做心肝般看待，還有什么打仗不打仗呢？即打起來，也是恩打，斷不是如那年那樣仇打了?！蓖跆m珠也在旁邊說道：“你們二位都不是這般說，我卻有一句至公至平的話：沒有當日那般讎仇，何有今日這般恩愛。讎仇其名也，恩愛其實也。有今日之恩愛，即斷不行再記當日之讎仇。若說打仗一層，我恐從今以后，若有任何人得罪了妹夫，我們的賽妹妹一定幫著妹夫，去與人家打仗的了。我看你們二位，是要防備些，出言不可大意；若觸了賽妹妹的怒，說不定他去告訴妹夫，合同妹夫前來，與我等為難。你可知妹夫的本領(lǐng)高強，武藝出眾，咱們已聞風先懼了！”李月英道：“你怕，咱是不怕。為什么妹夫初到來，就有些屈情之處，即使賽妹妹唆使他出來，料他也不肯聽信。”李秋英道：“倒也未必盡然，假若賽妹妹使出雌老虎的臉來，我那妹夫嚇就要嚇殺了，還敢說半字不肯嗎？”殷賽花聽了他們的言語，真是急殺。欲要發(fā)作，爭奈是個新娘，雖然入贅在家，究竟有些不便；若不發(fā)作，實在氣不過。忍之至再，只得站起來，向她母親房內(nèi)去了。哪知李家兩個、王家一個，不肯就罷，還要將她取笑一陣，也就跟了出房。正要取笑，卻好殷龍進來。他們?nèi)讼騺碛行智右簖?，當下也就住口不說。
此時又是中午，外面仆婦又進來，請她們出去吃酒，由是才把那說笑打斷。當下賽妹妹才一同出來午飯。外面廳上已擺好了酒席，大家又復入席，歡喜暢飲起來。今日賀人杰卻陪了眾人吃了許多酒，好一會才筵散。是日就有遠路的親戚，告辭回去。三日已過，所有各處的親戚皆去，陸續(xù)告辭。計全、李昆也就搬到殷龍家住。賀人杰溫柔鄉(xiāng)里盡得風流，亦頗安心適意，只等度歲以后，打算起身進京；還指望施公奉旨回任，可以免再跋涉，且可在婿鄉(xiāng)多留戀幾日。哪知事不如愿，不足半月，不但賀人杰、計全、李昆要去效勞供職，便是殷賽花也要幫助乃夫，做一件極大的事；殷家父子，也不免勞力一番，且待慢慢表來，如今將這邊擱下。
再說施公從六里鋪動身，夜宿曉行，饑餐渴飲，循途而進。走了十里，沿途并無事件。這日走至直隸大名府界，忽然出了一件大事，幾乎喪了施公的性命。你道為何？只因大名府大名縣界西南，有一關(guān)王廟。這廟亦系敕建的叢林，從前所有住持僧皆是道德高尚，慣守清規(guī)。三年前，忽然從外方來了個行腳僧，到這廟來掛單。這廟內(nèi)住持名喚靜性，看那行腳僧恐也甚好，就將他留在寺中供職。那行腳僧名喚無量，卻生得儀表非俗，以外面看起來，是個有德行的樣子。哪知他奸淫邪盜，無所不為，卻會得一身絕巧武藝，慣使一條禪杖，有一百余斤。他外出云游，只拿這禪杖擔著物件，外人卻不在意。靜性將他留在寺中，其先他還循規(guī)蹈矩，漸漸的就有些不端，卻還不敢在住持面前放肆。不料靜性一病奄奄，當因寺內(nèi)無可靠之人，使之住持；又看著無量外場又好、氣概又好，即將寺內(nèi)所有的一切事件，盡交付他掌管，他即做了住持。靜性死后，他也代他穿孝，各事料理，外人看起來，都說他是個有道的僧人；即是本地的人見了他也還器重他。更有一件好處，不但武藝過人，還兼能文墨。平時無事，也常與文人來往，詩酒往還，頗合人意，故傳說開了，即是本地的大縉紳，也詩酒來往。他就此一來，交接上本地縉紳，他便有了護身符。先暗暗的將廟內(nèi)常住的僧人，陸續(xù)借端逐退，復又招集了他從前一班朋友，俱是大盜出身。無量見黨羽已成，便日漸放肆。先在附近，見哪村中美貌婦女，他無論如何，都要百般引誘，奸宿起來；又去各處暗訪，覓到美貌的，他便使人于夜半搶劫回來，在寺內(nèi)逞其所欲；其至往數(shù)十、百里之外去覓，有哪個不愿從的、貞節(jié)的，因此送命，亦不知凡幾。就是失節(jié)婦女之家，雖控告到地方官，亦無從緝訪。一二年來，從未破過案。案雖未破，可是他的膽愈壯愈大，愈過愈放肆了；漸漸又使他的羽黨往各處搶掠財物，以充廟內(nèi)的應用。這關(guān)王廟的田產(chǎn)雖不甚多，謹小慎微，每年除去開支，還可以稍余。他卻揮霍太甚，萬萬不足。
這日施公到了大名府界，離城還有十余里，走關(guān)王廟后經(jīng)過，忽見關(guān)王廟大殿屋上，卷起一陣狂風，到了轎前；接著廟門口又是狂風陡起，吹得溜溜圓不散。施公見此大風，知道有異，暗說：“這青天白日，云凈風微，他處毫無風絲，為何這廟內(nèi)如此狂風？其中必有緣故。”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