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降服罔象天應(yīng)龍佐治水
作者：次日黎明，東海神阿明已來謁見文命，說道：“沿海千里，已布置好了?！蔽拿此褤Q了戎裝，金甲耀
眼，手執(zhí)雙鞭，威風(fēng)凜凜，便問道：“尊神亦參加戰(zhàn)爭嗎？”阿明道：“某自問力不敵兩妖，只能在后方遙為
聲勢而已?！?br>那時，黃魔、大翳兩個上來稟見文命，說道就去擒妖。文命答應(yīng)，叫他們小心。兩人各執(zhí)軍械，欣然騰空
而去。阿明亦騰空而起，以手遙指道：“那邊有一點(diǎn)如螺的小山邊，就是他們的窟穴?！秉S魔一看果然，使向
大翳說道：“我們?nèi)グ?。?br>兩個乘風(fēng)如飛而去。這里阿明仍舊落下平地，指揮他的部下攔阻海水。文命問庚辰道：“我們可向山頂觀
戰(zhàn)嗎？”庚辰道：“海水既有海神攔阻，不來侵襲，可以去看?！庇谑俏拿鼛Я吮娙耍R上山來，庚辰在后，
持戟相隨。到得山上一看，只見狂風(fēng)大作，海水翻騰，聲如萬馬。但是萬丈洪波一到山邊，即陡然而落。這全
是海神幫助的原故。
大眾注目向海中四望，正不知道在何處戰(zhàn)爭。庚辰向文命啟道：“容某去看看來?！蔽拿S可，庚辰即騰身而起，遠(yuǎn)遠(yuǎn)望見東南方有殺氣，料想必在那里廝殺。正要想上前救助，忽見一個血紅的物件從波中直竄到山
上來。庚辰心思，料想不是善類，急忙落下。哪知在一剎那之間，大眾已是驚亂之極。原來竄上山來的是一個
怪物，青面，紅身，赤發(fā)，遠(yuǎn)望如熾炭一大段。竄上山后，湊巧一個工人站在前面，那怪物兩手將工人捉住，
送往嘴邊，張開它如盆的大口，便動他如鋸的利牙，喳喳就咬就吃。眾人驚得呆了，要逃的也不能逃。橫革、真窺叫聲“不好！”叫國哀等保護(hù)文命，自己就拿兵器來御怪物。怪物正吃得高興，看見橫革等跑
來，毫不在意，“吱”的一聲怪聽，又尖又厲。橫革等不覺失措，止住了腳。
湊巧庚辰從空中落下，持戟向怪物刺去。怪物出于不意，丟去了吃的尸體，就地一滾，竄向山下而逃。庚
辰趕去，已遁入海中。忽見黃魔、大翳兩人倒拖了兵器，氣吁吁跑來。庚辰忙問道：“怎樣？”大翳道：“好厲害，失敗了！”庚辰道：“是什么妖魔？”黃魔道：“怪不可言，有八個頭、八只腳、十條長尾，老虎的身子、人的面孔，這
是什么東西呢？”庚辰道：“不過是個獸類，怕它做甚？”大翳道：“起先還有一個青面、紅身、赤發(fā)的東西
，不知是鬼是妖，被我們兩個一陣打，竄向水中去了。后來的這一個真是厲害！它的四只前腳、十條長尾，對
付我們的軍器，真是綽有余裕?！备铰牭酱耍篑?shù)溃骸霸瓉硭麄兪欠直T敵之計(jì)！幸虧我剛才眼快，還未
離開，否則糟了。”說罷，便將那紅身赤發(fā)的妖物上來吃人之事，述了一遍。黃魔道：“我們七個弟兄，不應(yīng)
該離開的?，F(xiàn)在崇伯將我們分在三起，豈不少了幫手嗎？我和崇伯去說，叫了他們四人來，共除妖物，何如？
”大翳、庚辰均以為然。就同來見文命，說明妖魔難制，要叫繇余等來幫忙，文命答應(yīng)。黃魔、大翳就分頭凌
空而去。文命等亦下山休息。
忽然之間，狂風(fēng)大作，黑云布天。庚辰大叫：“不好，妖魔來了！”也不及顧文命，便騰空而起。果見那
八頭八腳的妖物當(dāng)先，后面跟著赤發(fā)紅身的妖物，連接而來。正在抓捉那些散在山上的工人，張口便嚼。庚辰
一想：“這次糟了！我一人如何制服得兩個怪物呢？”說時遲，那時快，那八頭八腳的妖物看見庚辰騰起空中
，亦拋掉所吃的人，騰空來撲。庚辰忙用大戟抵擋，舍死忘生，在空中苦斗。那下面赤發(fā)紅身的妖物卻得其所哉，逢人便咬，便吃。大眾正在無路可鉆，幸喜得東海神阿明趕來，用雙鞭打去。那妖物亦用鐵棍相迎，兩個又戰(zhàn)在一處。過了片時，只聽見空中大叫：“庚辰努力！我們來了?！痹?br>來繇余等到了，那妖物見有了救兵，掉轉(zhuǎn)身軀，徑回東海而去。那下面赤發(fā)紅身的妖物，亦舍了阿明，竄向海
中。七員天將暫不追趕，來看文命。幸喜大眾無恙，只有工役死傷數(shù)十人。文命悶悶不樂，庚辰勸道：“崇伯
勿憂！某等來朝定擒此兩妖?！钡降么稳眨邌T天將，只留著童律、烏木田保護(hù)文命等，其余都向朝陽谷迸發(fā)。迎面見兩妖物亦騰空而來
。黃魔性急，就是一錘打去。那虎身怪物將長尾一迎，連接第二條長尾就打過來，紅身怪物亦來助戰(zhàn)。眾人哪敢怠慢，庚辰的戟，繇余
的劍，狂章的锏，大翳的刀，四面齊包圍攏來。紅身妖物不耐戰(zhàn)，三合之后，就被擊落水中。那虎身怪物卻全無懼色，任五員天將四面圍攻。
他有八張臉，十六只眼睛，面面看得見。四只前爪，十條長尾，處處顧得到。而且刀斬不進(jìn)，锏打不受，
足足相持一個時辰。庚辰大怒，由空中再騰身而起，直上云霄，再提起大戟，向怪物頂心直刺下來。怪物出其不意，八張大口齊吼一聲，倏向海中遁去。五員天將，遍覓不得，只能轉(zhuǎn)身。哪知童律正迎上來，說道：“紅身妖物又乘虛來
襲，幸而給我們打退，鉆入水中去了。”眾人才知道他們又是分兵之法。
到了次日，五員天將再到朝陽谷宣戰(zhàn)。哪知妖物潛藏不出，一連三日都是如此。大家商議，無法可施。忽
聞香氣撲鼻，空中似有音樂之聲。大家抬頭一看，只見一座香車從東方冉冉而來。旁邊無數(shù)侍女，各執(zhí)翠葆、
樂器、香爐，簇?fù)碇?，徐徐下降。庚辰等認(rèn)得是王母第四女，名林，字容真，道號南極紫玄夫人。慌忙告訴文
命，又上前迎接。
那時夫人香車已停，文命上前躬身行禮。夫人亦下車答禮。
文命細(xì)看那夫人，年輕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形貌端正。便說道：“有勞夫人下降！想是為那妖物之事。
”夫人道：“是呀。
舍妹瑤姬，前來東海，曾以此事托我?，F(xiàn)在知道這兩個妖物難制，所以特來奉訪。”文命大喜，就請夫人
到船中小坐。夫人道：“不必，我就是要去的。我不是來捉妖怪，我不過介紹一個人罷了?！蔽拿柺悄且?br>位，夫人道：“當(dāng)初黃帝軒轅氏的兒子很多，有一個兒子叫禺虢，是嫫母所生。嫫母之丑，聞于天下。崇伯想
亦知道！禺虢的兒子，名叫禺強(qiáng)，他們父子兩個，死后都做海神。禹強(qiáng)是北海之神，專管北海的事務(wù)。從前渤
海東面，不知道有幾千萬里，有一個大壑，名叫無底之谷。
因?yàn)樗南旅媸菬o底的，一名叫作歸墟。凡是地面上八纮九野的水，以及天上天漢的水，統(tǒng)統(tǒng)流注到那壑
中去，但是從來不覺得它有增減過。那壑中有五座大山：一座叫岱輿，一座叫員嶠，一座叫方壺，一座叫瀛洲
，一座叫蓬萊。這五座山，高下周圍各三萬里。山頂上坦平的地方各九千里。五座山的中間，相去各七萬里。
五座山接著，仿佛和鄰居一般。五山上的臺觀，都是金玉造成的。山上的禽獸盡是白色。又都有一種瑯玕\之樹
，叢叢而生。他的花和實(shí)，都有滋養(yǎng)之功，吃了之后能夠不老不死。住在山上都是仙人、圣人之類。一日一夕，飛來飛去者，不可以計(jì)數(shù)。但是這五座山是浮著的，沒有根的。時常隨了潮波，上下往還，不能暫時停止。
住在山上的仙圣，很感到一種不便。就去和上帝商量，上帝恐怕這五座山流到西極去，就叫禺強(qiáng)去想法。那禺
強(qiáng)本有靈龜巨鼇之類供他的役使。他就叫了十五個巨鰲，分為三番，五個一番，舉起頭來，一個戴住一座山，
命他不能移動。每隔六萬年，交代一番。這就是禹強(qiáng)的一種事務(wù)。他的本領(lǐng)，亦可謂大了。他的父親禺虢，雖
則沒有赫赫之功，但是本領(lǐng)亦不校況且又是東海之神，專管東海之事，假使請了他來，兩個妖物就不足平了。
”
文命聽了大喜，深深致謝。夫人道：“我今日來，就是為此。再會，再會！我去了。”說罷，與文命行禮
。即便升車，護(hù)從之人簇?fù)碇饺缴仙?，向東而去。文命間庚辰道：“夫人仙山在何處？”庚辰道：“就在這里渤海之中，長離山上。前日我主云華夫人遇著崇伯的時候，就是從那里來?！蔽拿溃骸半x此地有多少路？
”庚辰道：“有仙術(shù)的，片刻可到。沒仙術(shù)的，終身走不到。不能計(jì)路程。”文命聽了，亦不再問。便想請禹
虢的方法。但是禹虢雖則是個海神，那云華夫人所授的寶箓上卻沒有請他的符咒。那么怎樣呢？后來一想：“
有了！”先召了東海神阿明來，問道：“汝是東海之神，何以又有禺虢，亦是東海之神？”阿明道：“東海之大
，不可限量！小神所管理者，不過近中國的一部。禺虢所管理的，是東海之全部。地位不同，等級不同。譬如世間，一個是天子，一個是諸侯，不能比擬的。”文命道：“那么我要請禺虢來，托汝去介紹，可以嗎？”阿明道：“小神就去?！彼蚕㈤g，騎龍而逝。
過了多時，阿明來了，說禹虢就到。文命率領(lǐng)了七員天將及一班臣佐，躬身屏息而待。以為禺虢不知道是
怎樣一個威嚴(yán)武勇的神人，哪知半空之中，忽然翔下一個怪物：人面鳥身，耳上貫著兩條黃蛇，腳上又踏著兩
條黃蛇。大眾正是詫異，只見阿明上前介紹道：“這位就是海神禺虢。”文命不覺出于意外，然而也不敢怠慢
，忙向之行禮。
那禺虢把頭點(diǎn)兩點(diǎn)，就說道：“文命，你叫我來，想系為天吳、罔象作怪之故，我早知道了。如今天意已
回，治平有望，我應(yīng)當(dāng)為你效力，收服此兩怪?！蔽拿溃骸斑@兩怪究竟是什么東西？”禹虢道：“那虎身的
，名叫天吳，自稱水伯；紅身的名叫罔象，一名沐腫。都是天地乖戾兇惡之氣孕育而成。無始以來，早已有了
。和這兩種怪物相像，散處在山海川澤的，不知道有多少！天下有道，他們?yōu)楹蜌馊曙L(fēng)籠罩，伏著不敢出頭；
到得國運(yùn)一衰，民生應(yīng)該遭劫，他們就爭先恐后的出來，攪亂世界，這亦不足為稀奇！現(xiàn)在這兩怪在我管轄之
下，我替你平了吧。”說完之后，向空中大喝道：“應(yīng)龍何在？”只見空中一條長龍，約有數(shù)十丈，張著四爪
，飛舞而來，原來是有兩翼的。
那應(yīng)龍飛到禺虢面前，點(diǎn)頭行禮。禺虢就吩咐道：“天吳、罔象在朝陽谷躲著，你給我去誘他來?！睉?yīng)龍
領(lǐng)命，掉轉(zhuǎn)身軀，徑向海中飛去。禺虢向文命道：“我們且到山上去等著?！闭f罷，兩足騰起，早上山頭。眾人細(xì)看，原來他兩腳，并不會動。動的是腳下的兩條黃蛇，仿佛和他的車騎一般。于是眾人，隨了文命，亦向山上而行。
到得山頂，只見海中波濤洶涌，起落數(shù)十丈，幾于全海都搖動了。忽然見應(yīng)龍從海中直竄而出，隨后天吳、罔象亦竄出來。禺虢看見，大喝一聲，說道：“兩個孽畜，還敢倔強(qiáng)嗎？
”天吳、罔象一見禺虢，知道不妙，轉(zhuǎn)身想逃。陡見兩道黃光，從禺虢耳上發(fā)出，變成兩條黃龍，向天吳
、罔象直撲過去。那罔象早被黃龍擒住，活捉過來。天吳還想抵抗，禁不起黃龍的大爪，一爪抓住他十尾，早又活捉過來。眾人細(xì)看那兩怪，煞是可怕。
禺虢向兩怪道：“汝等還敢倔強(qiáng)嗎？”罔象不能人言，但以尖利的聲音吱吱的叫，想是討?zhàn)埖囊馑肌Ｌ靺菂s能人言，不過說起來八口齊張，聲音嘈亂之至。大概亦說饒命乞憐的意思。
禺虢道：“上帝有好生之德，汝等既知悔過，能服從我的命令，就饒恕你們吧！”禺虢說完，那兩條黃龍
四爪一松，身體頓然縮小，霎時間已變了兩條極小的小蛇，鉆人禺虢兩耳的縫中去了。大眾看見，稀奇之至。文命向禹虢稽首道謝，并說道：“這兩個怪物造孽多端，尊神不從嚴(yán)懲處，恐怕他們狼子野心，將來仍舊為萬民之害，那么如何？”禺虢道：“這個不消汝慮得，我自有處分。將來如再為患，我任其責(zé)便了。到是你
治水，雖有才能卓絕的賢人，雖有飛行神武的天將，但是還不可沒有一個變化不測的神物為之輔佐。我現(xiàn)在要介紹一個與汝，汝要嗎？”文命忙致謝道：“苦得如此，真乃萬幸！但不知是何神物？”禺虢向空一看道：“就是此公?！北娙艘豢矗瑓s是應(yīng)龍。
原來是那應(yīng)龍自從誘了兩怪出水之后，未得禺虢發(fā)放，不敢擅離，只在空中天矯盤舞。禺虢喝聲下來，應(yīng)龍頓時縮小，長不盈二尺，落在地上。禺虢向文命道：“當(dāng)初皇考軒轅帝，破滅蚩尤，應(yīng)龍?jiān)?jīng)效力?；士忌?br>賓之后，應(yīng)龍不及追隨。幾百年來，總是跟了我在海中潛修。他深知水脈地脈，如有治水掘地之事，他可以效
勞，汝收用了他吧！”說著，又向應(yīng)龍道：“你跟著崇伯治水，將來還有一件大事須你出力。功成之后，我再
助你升天。你可敬慎的做，勿得任性，不聽號令！”應(yīng)龍聽了，將頭連點(diǎn)兩點(diǎn)。于是禺虢向文命道：“我們再
會吧！”說時，腳下的兩蛇已載著禺虢騰空而起。天吳、罔象兩怪亦跟著騰空而起。須臾之間，已沒入于煙濤浩淼
之中，就不見了。
這里文命拜送過之后，慰遣了阿明，又發(fā)放了應(yīng)龍，聽他自在。
回到山下，大家見所未見，不免紛紛議論。
到了次日，文命再率領(lǐng)工人上山開鑿。那時一無窒礙，工程非常順手。鑿了一個月，已鑿?fù)藘商?。里?br>的積水統(tǒng)統(tǒng)由兩個缺口中放出海去。但是里面的積水雖則放出，而外面的海潮又不免從缺口中涌進(jìn)，一日兩次
，于平地上的工作頗有妨礙。
于是文命又作法叫了阿明來，和他商量：在里面平地上工作未告成之時，托他將潮汐暫時的約住，不使它
直沖內(nèi)地。阿明答應(yīng)了，自去照辦。文命帶了一班將佐到內(nèi)地來。那時積水初退，地下沮洳泥淖，甚為難行。
就用那制好之撬，來做交通之具，頗為便利。但是地方廣漠得很，北至大陸澤以北，南至兗水，延袤幾百里，
從何處施行呢？文命往來數(shù)次，相度形勢，決定先開兩條：一條在北，一條在南。都是從大伾山起，一直通到
東面。后來仔細(xì)想想，覺得還不夠，想在那南北兩條之中再多開幾條。有幾條定下了，有幾條定不下，很費(fèi)躊
躇。
伯益看了不懂，就問道：“此地水患，自從碣石山開通以后，水都向海中泄去。雖則有海潮進(jìn)來，亦只要在海邊防御就是了。在此地多開水道，是什么意思？”文命道：“某所慮的，不是下面海中之水，是上面山中
之水。某擬將雍冀二州之水，統(tǒng)統(tǒng)都給它泄到此地來，放它到海中去。二州蓄水既多，來路又遠(yuǎn)，高低相差又
大，一旦沖到這種平原，其勢湍悍，難免不泛濫潰溢。所以我想多開幾條水道，以分其勢。勢分則力薄，不足
為患了。”伯益道：“那日禺虢說，應(yīng)龍頗知水脈地脈。
崇伯既然躊躇不決，何不叫應(yīng)龍來問問呢？”文命一聽不錯，便向空喝道：“應(yīng)龍何在？”那應(yīng)龍果然應(yīng)
聲而至，在空中向文命點(diǎn)首行禮。文命道：“我現(xiàn)在要掘十條水道，最南北兩條我已定好了，還有八條未定。從南到北，三百里之間，你看何處最宜？先給我去相度起來，我再來定奪?！睉?yīng)龍點(diǎn)首，在空中回翔一周，陡然用尾往下一擊。眾人跑過去看時，只見那龍尾所擊之處，已成一個深潭。轉(zhuǎn)眼間，應(yīng)龍身軀漸長至數(shù)百丈，
爬在地上，蜿蜒向東而行。眾人一直跟過去，只見他尾巴所過之處，已成一條小溝，屈曲不絕。文命細(xì)看，正
是自己所定、而不能遽定之線，不禁大喜。
過了多日，應(yīng)龍將八條大川的路線都畫定了，文命慰勞一番，隨即叫眾人動工。那時人夫二十萬業(yè)已召齊
。動工的第一日，文命親執(zhí)畚鍤，以為眾人之先。便是橫革、真窺、伯益、水平等，亦一齊動手。大眾見了，自然格外踴躍。文命又將十條大川深廣的度數(shù)處處定下了。過了兩日，叫大臨、叔達(dá)仔細(xì)監(jiān)工。自己帶了七員天將及橫革等，向豫州地方而來。
那豫州地方在太行山南麓，一面是山，一面是平地，亦是沮洳難行。一日，忽然豎亥急急跑來，報(bào)稱析城
山一帶禽獸為害，其中有妖人指揮。伯虎、仲熊二人不能制服，傷喪人夫不少?，F(xiàn)在眾人已向發(fā)鳩山退卻，請
崇伯作速派人前去剿除。文命聽了，未及開言，童律、狂章二人以為是他們分派的地方，就上前向文命說要立
刻前去。文命道：“不必。此地離發(fā)鳩山甚近，我們一同去吧?！碑?dāng)下就叫豎亥回去通報(bào)，一面大眾徑向太行
山而來。
一日，將近發(fā)鳩山，忽見前面刺斜里一人如飛的過去。其行之疾，幾乎比燕子還要快。雖相隔不過丈余，
而面貌衣服，都看不清楚，可想見他的快了。當(dāng)下大眾見了，無不詫異。昭明道：“莫非就是妖人嗎？”文命
一想不錯，就吩咐童律、狂章道：“汝等且去看來，是否妖人？”二將得令，各綽兵器，騰空追蹤而去。過了
多時，才轉(zhuǎn)來報(bào)道：“某等依著方向迫去，各處尋找，并無影響，想來竟是妖人?！蔽拿溃骸把思仍诖颂?br>出沒，我等不可不加戒備?！庇谑侵?、國哀、真窺、橫革及天將等各執(zhí)兵器，隨時留心，以備不測。過了一日，已到發(fā)鳩山。伯虎、仲熊、龐降、庭堅(jiān)帶著無數(shù)工人，都在那里扎起營帳居祝一見文命，個個
喜不自勝。
文命先慰勞一番，便問伯虎一切情形。伯虎道：“某兄弟二人，自跟著隤敳奔走天下，所遇著的鷙禽猛獸
不少，雖則不敢說有服虎制犀的本領(lǐng)，但是大半亦能降服得祝不料此次到了析城、王屋二山，這班禽獸連狐獾
等都不聽我的號令，不要說虎豹了。
不但不能降伏它們，反幾乎給它們吃去。有一次大受其傷，幸而人多，才得拼死逃出。后來細(xì)細(xì)考察，才
知道后面有妖人指揮，某等不能除妖，所以只好退到此地了?！?br>文命道：“怎樣知道有妖人指揮？”仲熊道：“有一個百姓從那山里逃出來，他說：有一夜，他伏在林中
，明月之下，看見一個妖人坐在石上，豺虎熊羆紛紛然環(huán)繞在他的旁邊。那妖人大加演說，教它們?nèi)绾稳绾蔚某匀?。并且說有法術(shù)，可以保護(hù)他們，叫它們不要害怕。只要選了肥而且白的人，送給他吃，就是了。那些野
獸仿佛知道他的意思，一齊鳴嗥答應(yīng)。后來又來了一個妖人，這一個叫他章商兄，那一個叫他鴻蒙兄。
兩人所說的話無非是如何擇人而噬的方法。這個百姓嚇得屏息不敢少動，直待妖人獸類都散盡了，才敢輕
輕逃出來。那時因?yàn)樵律っ?，距離又遠(yuǎn)，所以兩妖人的面目辨不清楚。某等所知道妖人的消息，便是如此。
”
文命道：“那妖人走路，是否甚快嗎？”伯虎道：“這個卻不知道?！闭娓Q在旁說道：“昨天我們已遇著
過了，真?zhèn)€其行如風(fēng)，迅速之至！”仲熊道：“此地離析城山甚遠(yuǎn)，難道他竟還會跑來嗎？”大家正在猜疑，
庭堅(jiān)忽然笑道：“足下等昨日所遇到的不要就是那夸父嗎？”文命問道：“怎樣叫夸父？”庭堅(jiān)道：“他是帝子丹朱的臣子。丹朱封國，就在此山東面。那夸父常常打這里經(jīng)過的，不知道干什么？起初某等亦以為是妖人，后來才打聽明白?！蔽拿溃骸暗ぶ?br>手下原來有這等異人?！蓖?jiān)說：“不打緊。某等到此多日，細(xì)細(xì)訪問他的情形，無非是終日慢游，并不留心
于政治學(xué)問，而且匪僻的朋友亦多。
夸父這人雖有異能，但是于人民毫無利益，終日逢迎丹朱之惡，將來亦恐難免于不得其死呢！”文命聽了，不禁慨然。
眼，手執(zhí)雙鞭，威風(fēng)凜凜，便問道：“尊神亦參加戰(zhàn)爭嗎？”阿明道：“某自問力不敵兩妖，只能在后方遙為
聲勢而已?！?br>那時，黃魔、大翳兩個上來稟見文命，說道就去擒妖。文命答應(yīng)，叫他們小心。兩人各執(zhí)軍械，欣然騰空
而去。阿明亦騰空而起，以手遙指道：“那邊有一點(diǎn)如螺的小山邊，就是他們的窟穴?！秉S魔一看果然，使向
大翳說道：“我們?nèi)グ?。?br>兩個乘風(fēng)如飛而去。這里阿明仍舊落下平地，指揮他的部下攔阻海水。文命問庚辰道：“我們可向山頂觀
戰(zhàn)嗎？”庚辰道：“海水既有海神攔阻，不來侵襲，可以去看?！庇谑俏拿鼛Я吮娙耍R上山來，庚辰在后，
持戟相隨。到得山上一看，只見狂風(fēng)大作，海水翻騰，聲如萬馬。但是萬丈洪波一到山邊，即陡然而落。這全
是海神幫助的原故。
大眾注目向海中四望，正不知道在何處戰(zhàn)爭。庚辰向文命啟道：“容某去看看來?！蔽拿S可，庚辰即騰身而起，遠(yuǎn)遠(yuǎn)望見東南方有殺氣，料想必在那里廝殺。正要想上前救助，忽見一個血紅的物件從波中直竄到山
上來。庚辰心思，料想不是善類，急忙落下。哪知在一剎那之間，大眾已是驚亂之極。原來竄上山來的是一個
怪物，青面，紅身，赤發(fā)，遠(yuǎn)望如熾炭一大段。竄上山后，湊巧一個工人站在前面，那怪物兩手將工人捉住，
送往嘴邊，張開它如盆的大口，便動他如鋸的利牙，喳喳就咬就吃。眾人驚得呆了，要逃的也不能逃。橫革、真窺叫聲“不好！”叫國哀等保護(hù)文命，自己就拿兵器來御怪物。怪物正吃得高興，看見橫革等跑
來，毫不在意，“吱”的一聲怪聽，又尖又厲。橫革等不覺失措，止住了腳。
湊巧庚辰從空中落下，持戟向怪物刺去。怪物出于不意，丟去了吃的尸體，就地一滾，竄向山下而逃。庚
辰趕去，已遁入海中。忽見黃魔、大翳兩人倒拖了兵器，氣吁吁跑來。庚辰忙問道：“怎樣？”大翳道：“好厲害，失敗了！”庚辰道：“是什么妖魔？”黃魔道：“怪不可言，有八個頭、八只腳、十條長尾，老虎的身子、人的面孔，這
是什么東西呢？”庚辰道：“不過是個獸類，怕它做甚？”大翳道：“起先還有一個青面、紅身、赤發(fā)的東西
，不知是鬼是妖，被我們兩個一陣打，竄向水中去了。后來的這一個真是厲害！它的四只前腳、十條長尾，對
付我們的軍器，真是綽有余裕?！备铰牭酱耍篑?shù)溃骸霸瓉硭麄兪欠直T敵之計(jì)！幸虧我剛才眼快，還未
離開，否則糟了。”說罷，便將那紅身赤發(fā)的妖物上來吃人之事，述了一遍。黃魔道：“我們七個弟兄，不應(yīng)
該離開的?，F(xiàn)在崇伯將我們分在三起，豈不少了幫手嗎？我和崇伯去說，叫了他們四人來，共除妖物，何如？
”大翳、庚辰均以為然。就同來見文命，說明妖魔難制，要叫繇余等來幫忙，文命答應(yīng)。黃魔、大翳就分頭凌
空而去。文命等亦下山休息。
忽然之間，狂風(fēng)大作，黑云布天。庚辰大叫：“不好，妖魔來了！”也不及顧文命，便騰空而起。果見那
八頭八腳的妖物當(dāng)先，后面跟著赤發(fā)紅身的妖物，連接而來。正在抓捉那些散在山上的工人，張口便嚼。庚辰
一想：“這次糟了！我一人如何制服得兩個怪物呢？”說時遲，那時快，那八頭八腳的妖物看見庚辰騰起空中
，亦拋掉所吃的人，騰空來撲。庚辰忙用大戟抵擋，舍死忘生，在空中苦斗。那下面赤發(fā)紅身的妖物卻得其所哉，逢人便咬，便吃。大眾正在無路可鉆，幸喜得東海神阿明趕來，用雙鞭打去。那妖物亦用鐵棍相迎，兩個又戰(zhàn)在一處。過了片時，只聽見空中大叫：“庚辰努力！我們來了?！痹?br>來繇余等到了，那妖物見有了救兵，掉轉(zhuǎn)身軀，徑回東海而去。那下面赤發(fā)紅身的妖物，亦舍了阿明，竄向海
中。七員天將暫不追趕，來看文命。幸喜大眾無恙，只有工役死傷數(shù)十人。文命悶悶不樂，庚辰勸道：“崇伯
勿憂！某等來朝定擒此兩妖?！钡降么稳眨邌T天將，只留著童律、烏木田保護(hù)文命等，其余都向朝陽谷迸發(fā)。迎面見兩妖物亦騰空而來
。黃魔性急，就是一錘打去。那虎身怪物將長尾一迎，連接第二條長尾就打過來，紅身怪物亦來助戰(zhàn)。眾人哪敢怠慢，庚辰的戟，繇余
的劍，狂章的锏，大翳的刀，四面齊包圍攏來。紅身妖物不耐戰(zhàn)，三合之后，就被擊落水中。那虎身怪物卻全無懼色，任五員天將四面圍攻。
他有八張臉，十六只眼睛，面面看得見。四只前爪，十條長尾，處處顧得到。而且刀斬不進(jìn)，锏打不受，
足足相持一個時辰。庚辰大怒，由空中再騰身而起，直上云霄，再提起大戟，向怪物頂心直刺下來。怪物出其不意，八張大口齊吼一聲，倏向海中遁去。五員天將，遍覓不得，只能轉(zhuǎn)身。哪知童律正迎上來，說道：“紅身妖物又乘虛來
襲，幸而給我們打退，鉆入水中去了。”眾人才知道他們又是分兵之法。
到了次日，五員天將再到朝陽谷宣戰(zhàn)。哪知妖物潛藏不出，一連三日都是如此。大家商議，無法可施。忽
聞香氣撲鼻，空中似有音樂之聲。大家抬頭一看，只見一座香車從東方冉冉而來。旁邊無數(shù)侍女，各執(zhí)翠葆、
樂器、香爐，簇?fù)碇?，徐徐下降。庚辰等認(rèn)得是王母第四女，名林，字容真，道號南極紫玄夫人。慌忙告訴文
命，又上前迎接。
那時夫人香車已停，文命上前躬身行禮。夫人亦下車答禮。
文命細(xì)看那夫人，年輕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形貌端正。便說道：“有勞夫人下降！想是為那妖物之事。
”夫人道：“是呀。
舍妹瑤姬，前來東海，曾以此事托我?，F(xiàn)在知道這兩個妖物難制，所以特來奉訪。”文命大喜，就請夫人
到船中小坐。夫人道：“不必，我就是要去的。我不是來捉妖怪，我不過介紹一個人罷了?！蔽拿柺悄且?br>位，夫人道：“當(dāng)初黃帝軒轅氏的兒子很多，有一個兒子叫禺虢，是嫫母所生。嫫母之丑，聞于天下。崇伯想
亦知道！禺虢的兒子，名叫禺強(qiáng)，他們父子兩個，死后都做海神。禹強(qiáng)是北海之神，專管北海的事務(wù)。從前渤
海東面，不知道有幾千萬里，有一個大壑，名叫無底之谷。
因?yàn)樗南旅媸菬o底的，一名叫作歸墟。凡是地面上八纮九野的水，以及天上天漢的水，統(tǒng)統(tǒng)流注到那壑
中去，但是從來不覺得它有增減過。那壑中有五座大山：一座叫岱輿，一座叫員嶠，一座叫方壺，一座叫瀛洲
，一座叫蓬萊。這五座山，高下周圍各三萬里。山頂上坦平的地方各九千里。五座山的中間，相去各七萬里。
五座山接著，仿佛和鄰居一般。五山上的臺觀，都是金玉造成的。山上的禽獸盡是白色。又都有一種瑯玕\之樹
，叢叢而生。他的花和實(shí)，都有滋養(yǎng)之功，吃了之后能夠不老不死。住在山上都是仙人、圣人之類。一日一夕，飛來飛去者，不可以計(jì)數(shù)。但是這五座山是浮著的，沒有根的。時常隨了潮波，上下往還，不能暫時停止。
住在山上的仙圣，很感到一種不便。就去和上帝商量，上帝恐怕這五座山流到西極去，就叫禺強(qiáng)去想法。那禺
強(qiáng)本有靈龜巨鼇之類供他的役使。他就叫了十五個巨鰲，分為三番，五個一番，舉起頭來，一個戴住一座山，
命他不能移動。每隔六萬年，交代一番。這就是禹強(qiáng)的一種事務(wù)。他的本領(lǐng)，亦可謂大了。他的父親禺虢，雖
則沒有赫赫之功，但是本領(lǐng)亦不校況且又是東海之神，專管東海之事，假使請了他來，兩個妖物就不足平了。
”
文命聽了大喜，深深致謝。夫人道：“我今日來，就是為此。再會，再會！我去了。”說罷，與文命行禮
。即便升車，護(hù)從之人簇?fù)碇饺缴仙?，向東而去。文命間庚辰道：“夫人仙山在何處？”庚辰道：“就在這里渤海之中，長離山上。前日我主云華夫人遇著崇伯的時候，就是從那里來?！蔽拿溃骸半x此地有多少路？
”庚辰道：“有仙術(shù)的，片刻可到。沒仙術(shù)的，終身走不到。不能計(jì)路程。”文命聽了，亦不再問。便想請禹
虢的方法。但是禹虢雖則是個海神，那云華夫人所授的寶箓上卻沒有請他的符咒。那么怎樣呢？后來一想：“
有了！”先召了東海神阿明來，問道：“汝是東海之神，何以又有禺虢，亦是東海之神？”阿明道：“東海之大
，不可限量！小神所管理者，不過近中國的一部。禺虢所管理的，是東海之全部。地位不同，等級不同。譬如世間，一個是天子，一個是諸侯，不能比擬的。”文命道：“那么我要請禺虢來，托汝去介紹，可以嗎？”阿明道：“小神就去?！彼蚕㈤g，騎龍而逝。
過了多時，阿明來了，說禹虢就到。文命率領(lǐng)了七員天將及一班臣佐，躬身屏息而待。以為禺虢不知道是
怎樣一個威嚴(yán)武勇的神人，哪知半空之中，忽然翔下一個怪物：人面鳥身，耳上貫著兩條黃蛇，腳上又踏著兩
條黃蛇。大眾正是詫異，只見阿明上前介紹道：“這位就是海神禺虢。”文命不覺出于意外，然而也不敢怠慢
，忙向之行禮。
那禺虢把頭點(diǎn)兩點(diǎn)，就說道：“文命，你叫我來，想系為天吳、罔象作怪之故，我早知道了。如今天意已
回，治平有望，我應(yīng)當(dāng)為你效力，收服此兩怪?！蔽拿溃骸斑@兩怪究竟是什么東西？”禹虢道：“那虎身的
，名叫天吳，自稱水伯；紅身的名叫罔象，一名沐腫。都是天地乖戾兇惡之氣孕育而成。無始以來，早已有了
。和這兩種怪物相像，散處在山海川澤的，不知道有多少！天下有道，他們?yōu)楹蜌馊曙L(fēng)籠罩，伏著不敢出頭；
到得國運(yùn)一衰，民生應(yīng)該遭劫，他們就爭先恐后的出來，攪亂世界，這亦不足為稀奇！現(xiàn)在這兩怪在我管轄之
下，我替你平了吧。”說完之后，向空中大喝道：“應(yīng)龍何在？”只見空中一條長龍，約有數(shù)十丈，張著四爪
，飛舞而來，原來是有兩翼的。
那應(yīng)龍飛到禺虢面前，點(diǎn)頭行禮。禺虢就吩咐道：“天吳、罔象在朝陽谷躲著，你給我去誘他來?！睉?yīng)龍
領(lǐng)命，掉轉(zhuǎn)身軀，徑向海中飛去。禺虢向文命道：“我們且到山上去等著?！闭f罷，兩足騰起，早上山頭。眾人細(xì)看，原來他兩腳，并不會動。動的是腳下的兩條黃蛇，仿佛和他的車騎一般。于是眾人，隨了文命，亦向山上而行。
到得山頂，只見海中波濤洶涌，起落數(shù)十丈，幾于全海都搖動了。忽然見應(yīng)龍從海中直竄而出，隨后天吳、罔象亦竄出來。禺虢看見，大喝一聲，說道：“兩個孽畜，還敢倔強(qiáng)嗎？
”天吳、罔象一見禺虢，知道不妙，轉(zhuǎn)身想逃。陡見兩道黃光，從禺虢耳上發(fā)出，變成兩條黃龍，向天吳
、罔象直撲過去。那罔象早被黃龍擒住，活捉過來。天吳還想抵抗，禁不起黃龍的大爪，一爪抓住他十尾，早又活捉過來。眾人細(xì)看那兩怪，煞是可怕。
禺虢向兩怪道：“汝等還敢倔強(qiáng)嗎？”罔象不能人言，但以尖利的聲音吱吱的叫，想是討?zhàn)埖囊馑肌Ｌ靺菂s能人言，不過說起來八口齊張，聲音嘈亂之至。大概亦說饒命乞憐的意思。
禺虢道：“上帝有好生之德，汝等既知悔過，能服從我的命令，就饒恕你們吧！”禺虢說完，那兩條黃龍
四爪一松，身體頓然縮小，霎時間已變了兩條極小的小蛇，鉆人禺虢兩耳的縫中去了。大眾看見，稀奇之至。文命向禹虢稽首道謝，并說道：“這兩個怪物造孽多端，尊神不從嚴(yán)懲處，恐怕他們狼子野心，將來仍舊為萬民之害，那么如何？”禺虢道：“這個不消汝慮得，我自有處分。將來如再為患，我任其責(zé)便了。到是你
治水，雖有才能卓絕的賢人，雖有飛行神武的天將，但是還不可沒有一個變化不測的神物為之輔佐。我現(xiàn)在要介紹一個與汝，汝要嗎？”文命忙致謝道：“苦得如此，真乃萬幸！但不知是何神物？”禺虢向空一看道：“就是此公?！北娙艘豢矗瑓s是應(yīng)龍。
原來是那應(yīng)龍自從誘了兩怪出水之后，未得禺虢發(fā)放，不敢擅離，只在空中天矯盤舞。禺虢喝聲下來，應(yīng)龍頓時縮小，長不盈二尺，落在地上。禺虢向文命道：“當(dāng)初皇考軒轅帝，破滅蚩尤，應(yīng)龍?jiān)?jīng)效力?；士忌?br>賓之后，應(yīng)龍不及追隨。幾百年來，總是跟了我在海中潛修。他深知水脈地脈，如有治水掘地之事，他可以效
勞，汝收用了他吧！”說著，又向應(yīng)龍道：“你跟著崇伯治水，將來還有一件大事須你出力。功成之后，我再
助你升天。你可敬慎的做，勿得任性，不聽號令！”應(yīng)龍聽了，將頭連點(diǎn)兩點(diǎn)。于是禺虢向文命道：“我們再
會吧！”說時，腳下的兩蛇已載著禺虢騰空而起。天吳、罔象兩怪亦跟著騰空而起。須臾之間，已沒入于煙濤浩淼
之中，就不見了。
這里文命拜送過之后，慰遣了阿明，又發(fā)放了應(yīng)龍，聽他自在。
回到山下，大家見所未見，不免紛紛議論。
到了次日，文命再率領(lǐng)工人上山開鑿。那時一無窒礙，工程非常順手。鑿了一個月，已鑿?fù)藘商?。里?br>的積水統(tǒng)統(tǒng)由兩個缺口中放出海去。但是里面的積水雖則放出，而外面的海潮又不免從缺口中涌進(jìn)，一日兩次
，于平地上的工作頗有妨礙。
于是文命又作法叫了阿明來，和他商量：在里面平地上工作未告成之時，托他將潮汐暫時的約住，不使它
直沖內(nèi)地。阿明答應(yīng)了，自去照辦。文命帶了一班將佐到內(nèi)地來。那時積水初退，地下沮洳泥淖，甚為難行。
就用那制好之撬，來做交通之具，頗為便利。但是地方廣漠得很，北至大陸澤以北，南至兗水，延袤幾百里，
從何處施行呢？文命往來數(shù)次，相度形勢，決定先開兩條：一條在北，一條在南。都是從大伾山起，一直通到
東面。后來仔細(xì)想想，覺得還不夠，想在那南北兩條之中再多開幾條。有幾條定下了，有幾條定不下，很費(fèi)躊
躇。
伯益看了不懂，就問道：“此地水患，自從碣石山開通以后，水都向海中泄去。雖則有海潮進(jìn)來，亦只要在海邊防御就是了。在此地多開水道，是什么意思？”文命道：“某所慮的，不是下面海中之水，是上面山中
之水。某擬將雍冀二州之水，統(tǒng)統(tǒng)都給它泄到此地來，放它到海中去。二州蓄水既多，來路又遠(yuǎn)，高低相差又
大，一旦沖到這種平原，其勢湍悍，難免不泛濫潰溢。所以我想多開幾條水道，以分其勢。勢分則力薄，不足
為患了。”伯益道：“那日禺虢說，應(yīng)龍頗知水脈地脈。
崇伯既然躊躇不決，何不叫應(yīng)龍來問問呢？”文命一聽不錯，便向空喝道：“應(yīng)龍何在？”那應(yīng)龍果然應(yīng)
聲而至，在空中向文命點(diǎn)首行禮。文命道：“我現(xiàn)在要掘十條水道，最南北兩條我已定好了，還有八條未定。從南到北，三百里之間，你看何處最宜？先給我去相度起來，我再來定奪?！睉?yīng)龍點(diǎn)首，在空中回翔一周，陡然用尾往下一擊。眾人跑過去看時，只見那龍尾所擊之處，已成一個深潭。轉(zhuǎn)眼間，應(yīng)龍身軀漸長至數(shù)百丈，
爬在地上，蜿蜒向東而行。眾人一直跟過去，只見他尾巴所過之處，已成一條小溝，屈曲不絕。文命細(xì)看，正
是自己所定、而不能遽定之線，不禁大喜。
過了多日，應(yīng)龍將八條大川的路線都畫定了，文命慰勞一番，隨即叫眾人動工。那時人夫二十萬業(yè)已召齊
。動工的第一日，文命親執(zhí)畚鍤，以為眾人之先。便是橫革、真窺、伯益、水平等，亦一齊動手。大眾見了，自然格外踴躍。文命又將十條大川深廣的度數(shù)處處定下了。過了兩日，叫大臨、叔達(dá)仔細(xì)監(jiān)工。自己帶了七員天將及橫革等，向豫州地方而來。
那豫州地方在太行山南麓，一面是山，一面是平地，亦是沮洳難行。一日，忽然豎亥急急跑來，報(bào)稱析城
山一帶禽獸為害，其中有妖人指揮。伯虎、仲熊二人不能制服，傷喪人夫不少?，F(xiàn)在眾人已向發(fā)鳩山退卻，請
崇伯作速派人前去剿除。文命聽了，未及開言，童律、狂章二人以為是他們分派的地方，就上前向文命說要立
刻前去。文命道：“不必。此地離發(fā)鳩山甚近，我們一同去吧?！碑?dāng)下就叫豎亥回去通報(bào)，一面大眾徑向太行
山而來。
一日，將近發(fā)鳩山，忽見前面刺斜里一人如飛的過去。其行之疾，幾乎比燕子還要快。雖相隔不過丈余，
而面貌衣服，都看不清楚，可想見他的快了。當(dāng)下大眾見了，無不詫異。昭明道：“莫非就是妖人嗎？”文命
一想不錯，就吩咐童律、狂章道：“汝等且去看來，是否妖人？”二將得令，各綽兵器，騰空追蹤而去。過了
多時，才轉(zhuǎn)來報(bào)道：“某等依著方向迫去，各處尋找，并無影響，想來竟是妖人?！蔽拿溃骸把思仍诖颂?br>出沒，我等不可不加戒備?！庇谑侵?、國哀、真窺、橫革及天將等各執(zhí)兵器，隨時留心，以備不測。過了一日，已到發(fā)鳩山。伯虎、仲熊、龐降、庭堅(jiān)帶著無數(shù)工人，都在那里扎起營帳居祝一見文命，個個
喜不自勝。
文命先慰勞一番，便問伯虎一切情形。伯虎道：“某兄弟二人，自跟著隤敳奔走天下，所遇著的鷙禽猛獸
不少，雖則不敢說有服虎制犀的本領(lǐng)，但是大半亦能降服得祝不料此次到了析城、王屋二山，這班禽獸連狐獾
等都不聽我的號令，不要說虎豹了。
不但不能降伏它們，反幾乎給它們吃去。有一次大受其傷，幸而人多，才得拼死逃出。后來細(xì)細(xì)考察，才
知道后面有妖人指揮，某等不能除妖，所以只好退到此地了?！?br>文命道：“怎樣知道有妖人指揮？”仲熊道：“有一個百姓從那山里逃出來，他說：有一夜，他伏在林中
，明月之下，看見一個妖人坐在石上，豺虎熊羆紛紛然環(huán)繞在他的旁邊。那妖人大加演說，教它們?nèi)绾稳绾蔚某匀?。并且說有法術(shù)，可以保護(hù)他們，叫它們不要害怕。只要選了肥而且白的人，送給他吃，就是了。那些野
獸仿佛知道他的意思，一齊鳴嗥答應(yīng)。后來又來了一個妖人，這一個叫他章商兄，那一個叫他鴻蒙兄。
兩人所說的話無非是如何擇人而噬的方法。這個百姓嚇得屏息不敢少動，直待妖人獸類都散盡了，才敢輕
輕逃出來。那時因?yàn)樵律っ?，距離又遠(yuǎn)，所以兩妖人的面目辨不清楚。某等所知道妖人的消息，便是如此。
”
文命道：“那妖人走路，是否甚快嗎？”伯虎道：“這個卻不知道?！闭娓Q在旁說道：“昨天我們已遇著
過了，真?zhèn)€其行如風(fēng)，迅速之至！”仲熊道：“此地離析城山甚遠(yuǎn)，難道他竟還會跑來嗎？”大家正在猜疑，
庭堅(jiān)忽然笑道：“足下等昨日所遇到的不要就是那夸父嗎？”文命問道：“怎樣叫夸父？”庭堅(jiān)道：“他是帝子丹朱的臣子。丹朱封國，就在此山東面。那夸父常常打這里經(jīng)過的，不知道干什么？起初某等亦以為是妖人，后來才打聽明白?！蔽拿溃骸暗ぶ?br>手下原來有這等異人?！蓖?jiān)說：“不打緊。某等到此多日，細(xì)細(xì)訪問他的情形，無非是終日慢游，并不留心
于政治學(xué)問，而且匪僻的朋友亦多。
夸父這人雖有異能，但是于人民毫無利益，終日逢迎丹朱之惡，將來亦恐難免于不得其死呢！”文命聽了，不禁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