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并六國平話卷下
作者：話說始皇登殿，集文武大臣。班部中撞出王翦，蒙恬，蒙毅，階前奏道：“臣翦等，攻滅荊楚，取得楚王首級，十車金寶，獻上我王?！笔蓟蚀笙驳溃骸扒溆帽缟?，朕知卿此行果能滅楚，雪李信之恥?！钡墼O(shè)宴待王翦，蒙恬，蒙毅等，各賞千金。遂改楚邦為荊州。
話說秦十五年八月初四日，始皇問諸大臣曰：“燕雖進貢，終未歸一，朕欲滅之如何？”李斯奏曰：“夫以秦國兵強將勇，滅燕如反掌耳。臣舉王賁為將伐燕?！钡蹎柾踬S曰：“卿意下若何？”王賁奏帝：“乞李信為先鋒，蒙毅為副將，乞兵二十萬?！钡垡雷?。
次早，王賁在演武亭交兵，起離京兆府。在路行數(shù)日，人馬至易水。燕邦細作探聞，回報景丹丞相言：“秦王令王賁為將，興兵二十萬伐燕，見在易水下寨?！本暗ぷ嗌涎嗤酢Ｑ嗤鯁柧暗ぃ骸扒湟夂稳?？”景丹奏曰：“可舉孫虎為將，石凱為先鋒，石青龍為副將，韓廣為末將?！?br>燕兵五萬，至易水下寨?？匆娗乇s有二十萬。石凱便出陣，厲聲高叫打話。李信將軍肩挑大捍刀出戰(zhàn)，與石凱搦戰(zhàn)。三十合，石凱敗，李信趕上殺。石青龍撞出接戰(zhàn)。三十合，李信詐敗，石青龍趕殺。被李信一刀斬落。
只見石青龍馬上跌落，性命歸泉。李信追殺，燕兵大敗，退十五里下寨。秦兵趕至□□□，擂鼓搖旗。燕陣石凱，秦陣蒙毅，二人各出馬。一上一下，如鶻打兔；一來一往，似鳳翻身。蒙毅詐敗，石凱趕將來。一刀砍落石凱。蒙毅追殺，燕兵大敗歸城。孫虎奏上燕王：“禍?zhǔn)律醮?，秦將難當(dāng)?！毖嗤趼牭帽甲哌|東。
兵伐幽燕事戰(zhàn)攻，燕王棄國奔遼東；
秦兵追捉燕王懼，三軍疾速走如風(fēng)。
王賁領(lǐng)兵取了燕薊，令諸將疾速往奔遼東。有燕王喜到遼東投虜王。王遣上西門扛領(lǐng)兵十萬，顏符序，鞏畢，衛(wèi)安為將，預(yù)先來竹林左右畔埋伏人馬二萬，先鋒顏符序為引戰(zhàn)將軍，來到塹河下寨。
秦兵果至，二邊人馬各下營寨。李信布下東斗陣，遼東將顏符序布下西斗陣。二陣皆圓。二將出馬，施禮畢，打話不同，二將挑斗，才三十合，顏符序敗走，李信追之。顏符序勒轉(zhuǎn)馬頭再戰(zhàn)二十合，大敗，至竹林。李信趕及。顏符序取出響箭，射作號，只見左畔撞出鞏畢一萬人馬，右畔撞出衛(wèi)安一萬人馬，顏符序殺來，殺得秦兵大亂。西門扛領(lǐng)八萬人兵，大殺一場。死尸遍地。
王賁點兵，折了萬余人。依然歸來鎮(zhèn)守燕薊城。飛表奏始皇帝，帝不悅，就令王賁攻伐遼東，捉燕王。
忽一日，差使赍擎圣旨前來，王賁諸官拜闕已畢，展開圣旨看，再令王賁攻遼東，捉燕王。起行兵馬，王賁招討令李信為先鋒上將，蒙毅為副將，兵二十萬，侵入遼東三百里平崗坂下寨。
細作報覆虜王言：“秦兵又至?！碧斖趿钗鏖T扛為招討，顏符序為先鋒，鞏畢，衛(wèi)安領(lǐng)兵一十萬，迎敵。
秦兵李信來攻伐遼東捉燕王，顏符序便出陣，與秦將打話。李信出馬，搦戰(zhàn)三十合，李信不用長刀，拈弓取箭，翻身連射三只連珠箭。顏符序金冠倒卓，兩腳登空。金風(fēng)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偛恢?。
遼將大敗，退三十里。秦兵亦趕上三十里。鞏畢擔(dān)刀出陣。蒙毅施禮畢，二人挑斗，才三十合，蒙毅詐敗，鞏畢便趕，一刀斬落，只見鞏畢踢空。刀才舉處三魂喪，七魄悠悠那處存？
鞏畢已死。蒙毅殺將來，遼兵大敗。衛(wèi)安拍馬輪刀出陣。李信出馬，二將搦戰(zhàn)，三五十合，李信敗走，衛(wèi)安趕將來，李信一刀砍落衛(wèi)安。
三魂歸地府，七魄見陰君。遼兵退二十里。李信趕將來，厲聲高叫：“遼東捉取燕王來還秦王，便休，不然連爾遼東皆??！”西門扛打話：“既捉燕王，何不自將□□□，我王即當(dāng)捉獲燕王獻汝?！崩钚糯鹪唬骸跋奕熳綄⒀嗤醌I我，班師人馬，免取遼東?！蔽鏖T扛答曰：“待遣將奏我王?！?br>西門扛遣將回奏言：“秦兵英雄難當(dāng)，折□□□□上將。乞獲燕王，獻與秦將，免侵遼東受苦?！碧斖跣乃迹貉嗤跆赝侗景睿跎饺カI他？奈緣事到來，說不得。只得令韓韋去東宮請燕王議事。
燕王得病臥在龍牀，韓韋近前說與燕王曰：“虜王教請大王議事?！毖嗤鯁栐唬骸昂问?？”韓韋曰：“秦朝兵勢難當(dāng)，故來尋討大王?！毖嗤跛尖猓禾斖跽垼?zé)o好事。當(dāng)時自刎而亡。韓韋提得首級來獻虜王。虜王遣韓韋將燕王首級封函與西門扛。西門扛出陣，把燕王首級獻上秦朝上將李信。
李信出陣，接了，回陣告覆招討王賁。王賁看了果是燕王首級，班師人馬回幽州。令李信權(quán)職，領(lǐng)五萬人兵鎮(zhèn)守燕薊城，取一十六郡經(jīng)圖回邦。王賁招討行經(jīng)數(shù)日，回到京兆府。諸官迎接歸城。
次早，始皇登殿，集文武至殿下山呼。王賁提燕王首級獻上始皇。始皇大悅，令將燕王首送歸交赦院。帝令次日設(shè)宴會文武大臣。賞王賁千金，賜蒙毅白銀千兩。
話說燕王殿下高漸離，見國主逃奔遼東，亦自私奔至秦，改名庸保，來伏事東宮扶蘇太子。此人善擊筑，太子取留，不在話下。
秦二十七年七月，始皇登殿問諸臣曰：“朕踐祚以來，國勢高強，兵威將勇，六國已滅其五，尚有東齊未下?！眴柪钏梗骸芭e何人伐之？”李斯奏曰：“臣舉王賁為將，攻齊?！钡垡雷?，宣王賁曰：“此事如何？”王賁奏上：“我王，古云養(yǎng)軍千日，用在一朝。臣赤心報國。乞兵二十萬，蒙恬為先鋒，蒙毅為副將，董翳為末將?！贝稳眨v武殿交兵二十萬，往東齊。在路行兵。
齊有細作，打探得聞王賁伐齊，便報與孟嘗君，言：“今始皇令王賁興兵二十萬伐齊，取自鈞旨。”孟嘗君來奏齊王曰：“秦皇令王賁提兵二十萬伐齊，取我王圣旨?！饼R王聽了大驚，敕問：“卿等此事若何？”孟嘗君再奏曰：“臣乞主將吳辛為先鋒，吳廣為副將，田資為末將，田策為合后將；乞兵五萬，前去退秦兵。”
人馬出城，來到齊魏關(guān)，團駐人馬。
秦將王賁，路上行兵，來到關(guān)前下寨。兩邊擂鼓揚旗。秦陣先鋒蒙恬上陣，齊陣撞出吳辛上陣。二將打話不同便戰(zhàn)。二將場中宛轉(zhuǎn)，殺氣騰空。一來一往，似鳳翻身；一上一下，如鴉展翅。刀來，橫槍隔過；槍至，斜抹尖虛。隔過處，遇空即施；斜抹來，逢虛即下。日下昏籠塵土暗，場中踏遍馬蹄痕。二將才交三十合，蒙恬詐敗，吳辛趕上來。被蒙恬一刀斬首翻身落馬。蒙恬趕殺。吳廣出陣，為哥哥報仇。蒙恬出陣戰(zhàn)，交三十合，吳廣敗走。蒙恬趕將來。吳廣插了槍，拈弓搭箭，翻身射三只連珠箭來，都被蒙恬閃了。吳廣大敗。蒙恬收兵。各人回陣。
吳廣告覆主將孟嘗君招討：“聊施一計劫秦寨，恁地恁地?！泵蠂L君大喜，今夜傳令，令田資，田策為策應(yīng)將軍，吳廣帶五百人偷營劫寨。王賁當(dāng)晚軍中坐定，忽然一陣風(fēng)過，王賁把風(fēng)一嗅，言：“今夜有人來劫寨?！眰飨骡x令，教諸軍提備：李信在左畔，蒙毅在右畔。諸將依令。只見得，詩曰：夜久無云天練凈，月華如水正三更。吳廣聽得鼓已三更，提兵前去劫寨。果見四下小兵困乏。入到中軍，并沒一兵一卒。吳廣思之：莫不有計？不如將兵便走。只見四下鑼聲響，伏兵起：左畔撞出少壯英勇將李信人馬，右畔撞出年少猛烈將蒙毅人兵。萬弩齊施，諸軍喊殺連天。吳廣五百人，盡行殺死，只走得吳廣一人性命回歸。
巴得次日天明，齊將田資定計殺秦王人兵，告招討：“恁地恁地，殺秦兵報仇?！泵蠂L君依計，令田策五千人，退十五里下寨，小松嶺下左畔埋伏。令吳廣領(lǐng)五千兵右畔埋伏。田資為引戰(zhàn)將。孟嘗君大悅：“此計甚妙?！饼R陣撞出田資，立馬當(dāng)頭，厲聲高叫。秦陣撞出蒙毅。二將大戰(zhàn)三十合，田資敗走，蒙毅疾追。田資回馬再戰(zhàn)二十余合，大敗。蒙毅招起人夫，追殺十五里。只聞一棒鑼聲，左畔田策五千人馬撞出，右畔吳廣五千人馬撞出。田資勒回馬頭殺進。蒙毅被齊兵陷在小松嶺下，殺得三軍大亂，死尸遍野，鮮血坑流。只走得傷刀中箭之軍，約三五百人。蒙毅點兵，折了五千余人。歸秦陣，告王賁招討。
招討提兵來至小松嶺下團兵，擂鼓搖旗，布五方陣。只見五方旗團團旋轉(zhuǎn)，兩刃刀密密環(huán)圍；長槍密布等兵來，弓弩連排防陣后；遠看旗號似團花，近睹劍鋒如雪白；刺繡門旗飛兩邊，一員猛將出離軍，乃是李信，厲聲高叫，索齊陣有甚名將，愿求挑戰(zhàn)。
齊陣田策看見擺下五方陣，便排下一字陣對它。怎見得一字陣？但見前排一字，后列三重；白旗白號占西方，皂纛皂雕居北界；槍排柳葉成行密布向前，刀列雁翎上路先排向后；風(fēng)吹紫號兩邊開，一位將軍臨陣上。田策臨陣，與李信打話不同，才戰(zhàn)三十合，田策敗走。李信趕將來。田策撥回馬，再戰(zhàn)二十余合。李信敗走。田策趕上。李信不用長刀，拈弓取箭，翻身背射一箭，喝聲“中”，只見田策落馬而死。詩曰：爭知一點無情物，透甲穿袍一命終。
田策已死。李信趕殺將來，齊兵大敗，退□□□□下寨。王賁兵趕將來，至齊城下寨。
吳廣上陣，索秦將出戰(zhàn)。蒙毅出馬，打話不同，便戰(zhàn)。少頃，蒙毅敗。吳廣趕將來。前馬不去，后馬趕將來，二馬相并，蒙毅舉刀斬卻吳廣。齊兵大敗，入城緊緊把住不出。
孟嘗君奏齊王：“虧折三員上將，折兵三萬余人。秦將威猛難當(dāng)。”齊王問田文：“何如？”田文奏曰：“不可敵，只可降。”齊寫退疆地五百里，十車金寶，齊王開城，遂降王賁。王賁領(lǐng)兵二十萬入城，差李信權(quán)職，拘囚齊王，逼令索討七十二郡經(jīng)圖，降秦納土。
齊王無計，令差鄒闊，限半月，具經(jīng)圖降秦。果半月，經(jīng)圖來到。監(jiān)收齊王，班師回國。至京兆府。
次早，始皇登殿。階前文武，山呼已畢，奏曰：“臣取齊邦已了，七十二郡經(jīng)圖，十車金寶，拘收齊王，前來納降?！钡勐勛啻髳?，令將齊王拘收陽周，后齊王餓而死。
始皇滅齊，并天下，乃為一統(tǒng)。兩班文武，賀王萬全之喜，洪福齊天。方稱皇帝。乃為水德，天下尚黑。帝設(shè)宴，待文武。詩曰：
遍地舞茵鋪錦繡，當(dāng)筵歌拍捧紅裙。
酒至七盞，忽有長太子扶蘇奏上：“父王，今日設(shè)宴待臣僚，筵中無樂，臣兒見收得家童上客庸保，善擊筑，可以筵間供應(yīng)。”帝令宣至庸保。庸保至殿下，山呼畢。帝問曰：“筵前無樂，聞卿善擊筑，卿何不擊之？”庸保謹(jǐn)領(lǐng)敕旨，遂擊筑。帝聞之甚妙，但渠人應(yīng)有筵席，令庸保擊筑。
此日，座中忽有一大臣司馬欣出奏曰：“此擊筑之巨，非乃庸保。乃是燕王殿下高漸離也?！笔蓟氏渖茡糁?，重赦之。不覺半載，稍益近之。有高漸離思之，意圖為主報仇。每日帝令擊筑取樂，高漸離進退無疑。
忽一日，高漸離將刀置筑中，進帝邊擊之。四近少有近臣，使舉筑撲秦皇。秦皇便閃走，高漸離趕撲。秦皇奔走。絳綃宮內(nèi)，有內(nèi)侍，見秦皇奔走，高漸離后追。內(nèi)侍呼：“陛下將劍砍之！”秦皇每負劍，遂忘了，遂得左右呼言，帝遂拔劍以擊高漸離。高漸離跌倒。左右近臣縛住，秦皇令誅高漸離身死。詩曰：
忠孝燕臣為故主，將刀藏筑撲秦皇。
漸離不懼身誅死，留得聲名萬代揚。
自高漸離既誅之后，始皇不令大臣居近。忽有秦宗室奏曰：“天下人來諸侯事秦者，大抵為其主。但一切人皆不可與之近?！钡垡雷?。凡有諸侯國人，非秦地所生者，一切逐去。李斯亦在逐客數(shù)中。李斯乃上書曰：“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秦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東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孫支于晉。此五子者，不產(chǎn)于秦，而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fēng)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
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取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jù)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地，遂散六國之縱，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昭王得范睢，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yè)。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于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nèi)，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zé)o強大之名也。
今陛下至昆山之玉，有隋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shù)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悅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后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wèi)之女，不充后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彩。所以飾后宮，充下陳，娛心意，悅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于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于側(cè)也。夫擊甕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wèi)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缶而就鄭衛(wèi)；退彈箏而取昭虞者，何也？快意當(dāng)前，適觀而已矣。
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nèi)，制諸侯之術(shù)也。
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強則士勇。是以泰山不辭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辭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zé)o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怒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以藉寇兵而赍盜糧者也。夫物不產(chǎn)于秦，可寶者多；士不產(chǎn)于秦，愿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內(nèi)自虛而外樹怨于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始皇看罷，依奏。遂拜李斯為廷尉。李斯謝恩了，供職。忽有丞相王綰奏道：“陛下新得燕，齊，荊楚之地，相去遐邇，不為置公，無以鎮(zhèn)之。請立諸王子分鎮(zhèn)，可安反側(cè)也。”始皇下其議廷尉。李斯奏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眾，然后成屬疏遠，互相攻擊如仇。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nèi)賴陛下神靈一統(tǒng)，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shù)也，置諸候不便?！笔蓟试唬骸疤煜鹿部鄳?zhàn)斗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jiān)?！睘樘熳邮赝粒史Q監(jiān)。收天下兵器，聚咸陽，銷以為鐘，鑄金人十二，鹿頭龍身，神獸也。鐘鼓之跗，以猛獸為飾，重各十石，置宮庭中。一法度，衡石，丈尺，徙天下豪杰于咸陽，約十三萬戶。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宮室作之咸陽北阪上，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復(fù)道，樓閣相屬。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
李斯丞相領(lǐng)圣旨，發(fā)文字，下諸郡守監(jiān)，收兵器，各解赴朝廷。令匠人鑄金人十二，鹿頭龍身，神獸鐘鼓也。詩曰：
始皇吞并混中原，帝業(yè)將圖萬世安。
兵器盡銷防慮遠，誰知揭木解為竿。秦二十八年，始皇登殿，謂文武曰：“寡人謀圖六合，果愜朕意。意往東行郡縣，怎生？”李斯奏曰：“陛下可擇吉日，車駕東行?！钡鄞髳偅钏咎炫_官，選擇東行。臺官準(zhǔn)敕旨，選定八月十五日最吉。秦皇帝令文武官僚護駕東行，李斯先發(fā)。圣旨文字下天下諸郡守監(jiān)，準(zhǔn)備迎車接駕。天下諸郡守監(jiān)科討牛羊絹帛酒物，迎接圣駕。帝敕令太子扶蘇監(jiān)國，守宗廟。
始皇帝是日離朝，好看皇親附馬按駕隨君。宰相盡攀鞍，齊離鳳闕；九卿臣皆上馬，盡出朝門。路行不使平頭輦，宣過龍車馬駿負。東海業(yè)龍身得罪，罰歸座下載明君。早把金鞍親搭起，上面鋪了袞龍巾。君王才上龍車馬，文武齊呼萬歲聲。始皇御駕東行郡縣，上鄒嶧山，在東海之下，立石頌功業(yè)。上秦山，偶值風(fēng)雨昏暗，不知道路，乃駐車。怎見得風(fēng)雨？但見天摧地裂，岳撼山崩，滄海震怒；鐵錘打中始皇車；太華山前巨靈神，一擘三峰裂。詩曰：
一風(fēng)撼折三竿竹，十萬軍聲萬馬奔。
始皇等待霧開，見五松遮蓋車駕。秦始皇遂封為五大夫。后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一上高亭日正哺，青山重迭片云無。
萬年松樹不知數(shù)，若個虬枝是大夫。
帝封畢，至山巔立石頌德。從陰道下，禪于梁甫。遂游東海而來。忽遇道士徐甲來上書奏始皇：“東海有三神仙山，山上有長生不死仙藥?！钡蹎枺骸扒淙绾蔚萌?？”徐甲再奏曰：“陛下可選五百童男，童女，著一使前去?！钡垡雷?。令近便州郡監(jiān)，選索童男，童女五百，限十日，如過期賜罪。果十日，使命討到童男，童女五百，來獻帝。帝大喜，令徐福將軍入海求神仙。徐甲奏曰：“愿陛下往浮江，至于湘山祠?！钡垡雷?，令車駕來到湘山等候。
徐福入海求神仙。忽然望見一廟宇，來至祠下，但見裊裊祥云影里，騰騰紫霧陰中，巍峨廟宇對名山，幽邃殿庭號福地；中央棟高標(biāo)螭尾，依稀上接蒼穹。琉璃瓦密砌龍鱗，彷佛直高侵碧漢。沉香栱子刻成彩鳳翻身，檀木闌干琢就金鸞展翅。便殿磚鋪紅瑪瑙，獻臺石砌碧琉璃。周回散水，鏤金獅子猙獰；屈曲檐楹，碾玉連環(huán)瑩凈。門外蒼松踞虎，階前古檜蟠龍。兩廊佳木秀宮槐，千載廟碑存古篆。廟門金牌寫道：“三神仙之祠?！辈欧絹淼?，始皇敕問：“湘君何神？”偶見神仙奏曰：“堯女舜妻?！焙鋈灰娖鹨魂嚧箫L(fēng)，怎見狂風(fēng)僽雨？風(fēng)雷大作，雨雹齊施；電光射一道金蛇，云勢驅(qū)千里鐵騎。當(dāng)初道擺柳搖松，頃刻飛沙走石。千林?jǐn)∪~走空飛，萬里黃沙隨地卷。烏風(fēng)大作，走石飛沙。始皇見了這般，大怒曰：“寡人特來，愿求不死藥，卻有這般魍魎邪神，飛沙走石，雨滂沱，唬寡人！”敕令武士，伐湘山樹，焚其山。武士領(lǐng)帝旨，各人手持斧刀斲伐樹。只見現(xiàn)出一鬼來，怎見得人怕？陰陰密密霧內(nèi)，叆叆叇叇云中，見凜凜斂斂身軀，現(xiàn)鄒鄒查查相貌，窩窩突突眉，迭迭薄薄眼，瑰瑰賴賴肉，胳胳◆◆筋，生幾根采采色色血晶髭，披一帶吉吉枓枓朱砂發(fā)，著一領(lǐng)斑斑爛爛虎豹皮裈，披一副廓廓驗驗龍鱗甲。詩曰：
勒腰繡帶飄飄動，◆腳陰云靄靄生。
只見那鬼領(lǐng)娘娘敕旨，東砍西伐，武士人翻倒在地。秦皇頭旋眼花，卻見廟祠團團而倒?；５檬蓟蚀篌@曰：“神仙休來驚怖寡人，令武士休伐樹焚山也！”
卻見依然無事。始皇方知神仙之靈通顯跡，本來求不死之藥，今日反禍于身。五百童男，童女并徐福，盡喪其身。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東巡玉輦委泉臺，徐福般船尚未回；
自是祖龍先下世，不關(guān)無路到蓬萊。
當(dāng)初始皇東巡之時，在泰山路前逢一山鬼，手捧白璧來獻帝，對始皇道：“明年祖龍當(dāng)死?！钡懒T，悠忽不知去向，乃知是山鬼送讖語也。龍者，君也，知是始皇明年死，但不敢聞奏始皇也。
話說韓人張良，五世相韓。韓被始皇滅了，虜韓王安。張良欲為報仇，聞始皇東巡郡縣，不久來矣。先募壯士至陽武縣博浪沙等候。始皇過來，墜石打死始皇，為韓王報仇。
不數(shù)日，始皇車駕東游至陽武縣博浪沙中而過。張良令力士操鐵錐，墜石打車。始皇車駕正過其間，只見墜石打?qū)?，石從車駕邊跳過去，誤中副車?；５檬蓟薯旈T失了三魂，腳板上去了七魄。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嬴政鯨吞六合秋，削平天下虜諸侯。
山東不是無公子，何事張良獨有仇？
始皇問李斯：“何人墜石，敢打寡人車駕？”李斯奏道：“可令武士捉獲?！蔽涫口s上博沙山，追捉。果有一隊強兵，發(fā)喊墜石。韓國殘兵殺至，武士當(dāng)敵不住，被石打殺百余人。武士奏上始皇。始皇大驚，令武士同李信領(lǐng)兵趕上，殺退韓兵。韓兵大敗。張良奔走，往說六國反叛秦皇。秦皇車駕，往瑯邪，回京兆府。
二十九年，在中春陽和，方起駕東游。三十一年，徐廣奏曰：“更黔首自田土也?！比曛偈钛嗳吮R生入海，還奏錄圖書曰：“亡秦者胡也?！笔蓟鼠@，胡者，想必胡虜侵國。遂令蒙恬來問何如。蒙恬奏曰：“須用發(fā)將鎮(zhèn)守邊疆?！钡哿蠲商?，興兵三十萬，北伐匈奴，抵拒收河南地四十四縣，可筑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臨洮至遼東之地延袤萬余里，鎮(zhèn)壓邊疆。
蒙恬領(lǐng)圣旨，起發(fā)大兵三十萬，為招討，往河南，起集萬民，赴沙場，筑長城萬里。威振匈奴。
始皇滅六國，天下一統(tǒng)。本指望從一世傳至二世，三世及于萬世，為天子。俄有童謠云：“亡秦者胡也?！庇谑悄饲裁商裰?，以防胡人也。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祖舜宗堯致太平，秦皇何事苦蒼生？
不知禍起蕭墻內(nèi)，虛筑防胡萬里城。
蒙恬往北塞為招討，管領(lǐng)三十萬人，文字下諸郡，三丁抽一，來赴沙場，筑起城墻，不問士宦豪杰之家，盡行起發(fā)赴場，如違，差兵捉拿斬首號令。宋朝王荊公有詩道：詩曰：秦皇筑城何太愚，天實亡秦非北胡。
一朝禍起蕭墻內(nèi)，渭水咸陽不復(fù)都。三十四年，李斯丞相奏帝：“異時諸侯并爭，厚招游學(xué)。今天下已定，法令百姓，當(dāng)家則力農(nóng)工，士則習(xí)學(xué)法令。今諸生不師今而學(xué)古，以非當(dāng)世，惑亂黔首，相與非法。聞令下，則各以其學(xué)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則便。臣請史官，非‘秦記’者皆燒之。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有偶語詩書棄市。是古非今者，族。所不去者，唯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耳。若欲有學(xué)法者，斬首。”
后坑儒四百余人，孔子之后，家藏詩書于屋壁，秦皇只留“周易”之書，乃是卜筮之書也，不毀。其余詩書盡行焚毀無留。
始皇又以咸陽人多，先王宮殿小，乃營作朝宮于渭南上林苑中。南儒章碣有詠史詩道：詩曰：
竹帛煙銷帝業(yè)虛，關(guān)河空鎖祖龍居。
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始皇作阿房宮，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為復(fù)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
阿房宮未成，乃發(fā)驪山隱宮徒刑者七十余萬人，令分作阿房宮。計宮有三百，關(guān)外四百余。徙驪邑五萬家。士農(nóng)不事十歲。有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獄吏得親幸，博士備員弗用，大臣，皆受成事。士畏忌諱，諛佞不敢端言其過。事無大小，皆決于上。貪于權(quán)勢?！庇谑呛钌饶送鋈?。
始皇大怒曰：“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妖言，以亂黔首?！庇谑鞘褂废ぐ竼栔T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后。
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若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惟上察之?！笔蓟逝?，令扶蘇北監(jiān)蒙恬于上郡筑城墻，即便啟行。
三十七年冬十月，始皇出游。左丞相李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云夢，浮江，下過丹陽，至錢塘，臨浙江，上會稽，立石刻頌秦德；并海，西至平原津而病。
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車府令行符璽事，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在趙高所，未授使者。
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李斯見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fā)喪，載辒涼車中。獨子胡亥，趙高，并所幸者五六人知之。
趙高者，生而隱居。始皇聞其強力，通于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使教胡亥決獄。胡亥幸之。趙高有罪，始皇令蒙毅治之。毅當(dāng)高法應(yīng)死。始皇以高敏于事，赦之，復(fù)其官。趙高既雅得幸于胡亥，又怨蒙氏，乃與丞相李斯言：“始皇有二十余子，長子扶蘇，群臣皆莫知?！崩钏挂詾樯显谕獗溃瑹o真太子，故秘之，置始皇居辒涼車。后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年年游覽不曾停，天下山川欲遍經(jīng)。
堪笑沙丘才過處，鑾輿風(fēng)起鮑魚腥。
始皇已崩。李斯秘不發(fā)喪。乃將帝尸與鮑魚同載，使臣下只聞鮑魚腥氣，不知始皇尸肉臭腐也。趙高謂公子胡亥曰：“上崩，無詔封王諸子?！焙ピ唬骸懊鞲钢?，父之命不封諸子，何可言者？”趙高曰：“不然。方今天下之權(quán)，存亡在子與高及丞相耳?！焙ピ唬骸皬U兄扶蘇而立弟，是不義也；不奉父詔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強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而天下不服。身殆傾危，社稷不血食矣。吾不為也?！壁w高曰：“顧小而忘大，后必有害，愿子遂之?！焙@曰：“今大事不發(fā)喪，禮未終，豈宜以此事干丞相哉！”趙高與丞相謀。李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dāng)議也。”趙高議曰：“高入秦宮，管事二十余年，未嘗見秦皇以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实鄱嘧樱跃?。長子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好士，即位，必當(dāng)以蒙恬為丞相。君終不懷通侯之印，歸于鄉(xiāng)里，明矣。趙高受詔，教習(xí)胡亥，使學(xué)以法事數(shù)年矣，未嘗見過，可以為嗣?！?br>李斯曰：“君其反位。斯奉王之詔，聽天之命?！壁w高曰：“安可危也，?？砂惨?，安危不定，何以明圣？”斯曰：“忠臣不避死而庶幾，孝子不勤勞而見危，人臣各守其職而已矣。君其勿復(fù)言。”
趙高曰：“方今天下之權(quán)，命懸于天下，高能得志焉，且夫從外制中謂之惑，從下制上謂之賊，君何見之晚？”斯曰：“晉易太子，齊桓兄弟爭位，紂王殺親戚，三者余逆天而宗廟不血食。斯其由人哉。安足為謀！”趙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長久；中外若一，事無表里。君聽臣之計，則長有封候，世世稱孤。善者因禍為福。君何處焉？”
李斯乃仰天垂淚曰：“獨遭亂世，既不能死，安托命哉?！蹦伺c高詐為始皇詔丞相，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長子扶蘇曰：“扶蘇為人子不孝，賜劍自裁。將軍蒙恬與太子居外，不匡正，亦宜賜死。”遂發(fā)使命，赍鴆酒，封劍而去，往到長城。
太子扶蘇，蒙恬來接圣旨，拆開看，道是：“扶蘇為人子不孝，賜劍自裁。蒙恬居外不匡正，亦宜賜死。”使命斟下鴆酒，與扶蘇服曰：“汝不怨望朝廷！”扶蘇先逼殺蒙恬飲鴆酒。蒙恬告使命曰：“不知皇帝先賜主公死么，后賜蒙恬死？”使命曰：“賜太子先飲酒而死，后令蒙恬死。若不先飲鴆酒，有違父王圣旨，為人之子，不得不孝?！?br>扶蘇先服酒已死。蒙恬未肯服鴆酒而亡。使命曰：“太子先死，將軍只得俱亡，何乃推延？”蒙恬曰：“吾乃何罪？”使命言之蒙恬曰：“君之過矣，而卿弟蒙毅有大罪，法及內(nèi)史。”蒙恬曰：“今臣將兵三十余萬，雖系囚，其勢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敢忘先王也。我何罪于天，無過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當(dāng)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塹萬余里，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哉。此乃恬之罪也?！蹦朔c酒自殺。李斯謀藏詔書，遣使詐敕賜扶蘇死。后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舉國賢良盡淚垂，扶蘇屈死樹邊時。
至今谷口泉嗚咽，猶似秦人恨李斯。
話說胡亥發(fā)喪。至咸陽，趙高，李斯立胡亥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于驪山，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后宮非有子者，皆令從死。死者甚眾?；蜓怨そ碁闄C藏，皆知之。大事畢，盡將工匠賜鴆酒，盡皆死也。
二世皇帝即位，年方二十一歲，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效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海內(nèi)，今晏然不巡行，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br>春，二世東行郡縣，至遼東而還。夏，至咸陽。二世乃尊用趙高，申法令。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伏，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奈何？”趙高曰：“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主上生平不喜底?！倍滥诵姓D殺大臣及諸公子，以過罪連逮少近官三郎無得立者，三郎蓋謂中郎，外郎，散郎，官名也。
郡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二世皇帝曰：“先帝營阿房宮，今釋弗就，是彰先帝舉事過也?！睆?fù)作阿房宮，盡征材士五萬人為屯衛(wèi)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dāng)食者多，度不足，下調(diào)郡縣轉(zhuǎn)輸菽粟芻藁，皆令自赍糧食。咸陽三百里內(nèi)不得食其谷。
秋七月，戍卒陽城人陳蘄。是時，發(fā)閭左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xiāng)。陳勝，吳廣皆為屯長。會天大雨，道路不通，度已失期，乃召令徒屬曰：“公等皆失期，當(dāng)斬。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眾皆從之。乃詐稱公子項燕，稱大楚。
陳勝自立為將軍，吳廣為都尉，入據(jù)陳。陳勝既入陳，張耳，陳余詣門上謁。陳中父老請立陳勝為楚王。涉以問耳，余，對曰：“秦為無道，暴虐百姓，將軍出萬死之計，為天下除殘?！本旁?，沛人劉邦起兵于沛下；相人項梁起兵于吳；狄人田儋起兵于齊。劉邦字季，為人隆準(zhǔn)龍顏，寬仁愛人，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chǎn)作業(yè)。初為泗上亭長。秦十二里一亭，亭置二長，主督盜賊，為縣送徒人往驪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乃解縱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逃矣?！蓖街袎咽吭笍恼呤嗳?。
劉季被酒，夜經(jīng)澤中，有一大蛇當(dāng)?shù)?。季援劍向前揮之，其蛇兩段，白氣上升空中。夜有一白衣老嫗哭而言曰：“吾子西方白帝子也，化為蛇當(dāng)?shù)?，今被赤帝子斬之?！钡懒T，忽然不見。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白蛇初斷路難通，漢祖龍泉血刃紅；
不是咸陽將瓦解，素靈那哭月明中。劉季亡匿于芒碭山澤巖石伴間，數(shù)有奇怪。沛中聞之，子弟多往附之者。沛令欲以沛應(yīng)之，掾主吏蕭何，曹參曰：“君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聽。愿君召諸亡在外者可得數(shù)百人?！币蚪俦?，眾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召劉季。時劉季之眾已數(shù)千百人矣。父老乃率子弟共殺沛令，開門迎劉季，立為沛公。曹參，蕭何等為收沛中子弟，得三千人，以應(yīng)沛公。外有項梁者，楚將項燕子也。常殺人，與兄子項籍避仇吳中。籍少時，學(xué)書不成，去學(xué)劍，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以記名姓，劍一人敵不足學(xué)。學(xué)萬人敵?！庇谑琼椓耗私碳ā＜L八尺余，力能扛鼎，才力過人。會稽太守殷通聞陳勝起，欲發(fā)兵以應(yīng)勝，使項梁及桓楚將。
是時，桓楚亡在澤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處，獨有項籍知之耳。”項梁乃出誡侄子項籍提刃居外，梁復(fù)入與太守坐曰：“請召項籍，令使命去召桓楚。”太子許諾，召籍入。
須臾，梁瞬視籍曰：“可行矣?！庇谑?，籍遂拔刃，斬太守頭。項梁持太守頭，佩其印綬。門下大驚，擾亂。籍所擊殺數(shù)十百人。一府皆懼，人莫敢起。
項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諭以所為起大事。遂舉吳中兵，使人收下縣，得精兵八千人。項梁為會稽太守，項籍為裨將，巡下縣。籍是時年方二十四，力敵萬夫，有拔山舉鼎之威。
話說田儋者，故齊王族也。儋從弟田榮，榮弟田橫，皆豪杰人。陳王令周布徇地至狄，狄城太守田儋，佯縛其奴，之庭欲謁見狄令，因擊殺狄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諸侯皆反秦自立，齊古之建國也?！碧镔偎熳粤辇R王，發(fā)兵以擊周布。周布軍還去。田儋率兵東略齊地。
二年冬十月，泗川監(jiān)平將兵圍沛公于豐。沛公出與戰(zhàn)，破之，令雍齒守豐。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二世數(shù)誚讓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盜如此。李斯恐懼，乃阿二世意，以書對曰：“明主能行督責(zé)之術(shù)，以獨斷于上；群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圖？”二世悅。于是，行督責(zé)益嚴(yán)。稅民深者為明吏，殺人眾者為忠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積于市。秦民益駭懼，思亂。
剿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計，往說項梁曰：“陳勝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勢不長。今君起江東，楚蠭起之將，皆爭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將，為能復(fù)立楚之后也?！庇谑琼椓喝黄溲裕饲蟮贸淹鯇O心。夏六月，立以為楚懷王，從民望也。
郎中趙高恃恩專恣，以私怨誅殺人眾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說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群臣莫得見其面也。陛下富于春秋，未必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dāng)者，則見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宮中，與臣及。侍中習(xí)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圣主矣。”
二世用其計，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常居禁中，事皆決于趙高。高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關(guān)東群盜多，今治阿房宮，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諫之，為位卑賤，不敢言。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諫？”李斯曰：“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居深宮，欲見無階?！壁w高曰：“請為君侯上聞?wù)Z君。”于是，趙高待二世方宴樂，婦人居前，令人告丞相曰：“可奏事?！必┫嘀翆m門，二世怒曰：“吾嘗多閑日，丞相不奏事；吾方私燕樂，丞相輒來奏事！”
趙高因曰：“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太守，與寇盜通同。且丞相外權(quán)重于陛下?！倍来笈?，遣使按驗三川守監(jiān)與盜通，同狀，下斯就獄，根勘招伏。二世大怒，令趙高治之，責(zé)李斯與子李由反謀狀。
李斯，李由雖無罪犯，枉受其罪，只得枉招?？顮钭嗌隙溃老苍唬骸拔②w高，幾為丞相所賣！”遂具五刑，論腰斬咸陽市。
李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zhí)手，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fù)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狗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滅三族。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上蔡東門狡兔肥，李斯何事望南歸；
功臣不解謀身退，直待云陽血染衣。
二世乃以趙高為丞相，事無大小，皆就趙高決之。
話說項梁興兵已破章邯。章邯引兵至定陶。再破秦軍，有驕色。宋義諫曰：“戰(zhàn)勝而將驕卒惰者敗。臣為君畏之?！绷焊ヂ牐肆钏瘟x使于齊，中道遇齊使者高陵君顯曰：“臣論武信君項梁軍必敗。”既而章邯已破項梁，乃渡河北擊趙。趙數(shù)請救于楚。
高陵君顯見楚王曰：“宋義論武信君之軍必敗，居數(shù)日，兵果敗，兵未戰(zhàn)而先見敗?！背跽偎瘟x以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以救趙。諸別將皆屬。
宋義號為卿子冠軍。初楚懷王與諸將約，先入關(guān)者為王。當(dāng)是時，秦兵強，常乘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關(guān)。獨項羽怨秦之殺項梁，愿與沛公西入關(guān)。懷王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剽悍猾賊，不可遣。獨沛公素寬大長者，可遣?！睉淹跄瞬辉S項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陳王。項梁散兵卒以伐秦。三年冬十月，宋義行兵至安陽不進。項羽曰：“秦圍趙急，宜疾引兵渡河，楚擊其外，趙應(yīng)其內(nèi)，破秦軍必矣?！彼瘟x曰：“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蟣虱。今秦攻趙，戰(zhàn)勝則兵罷，我承其敝。不勝，則我引兵鼓行而西，必舉秦矣。被堅執(zhí)銳，義不如公；坐運籌策，公不如義?！表椨鹪唬骸皩⒙玖Χデ兀昧舨恍?。今歲饑民貧，士卒食芋菽豆，軍無見糧。乃飲酒高會，不引兵渡河。夫以秦之強，攻新造之趙，其勢必舉趙。趙弱秦強，國家安危，在此一舉。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也。”十一月，項羽即其帳中斬宋義，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焚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于是，與秦兵遇，九戰(zhàn)，大破之。
高陽人酈食其，為里監(jiān)門。沛公麾下騎士適食其里中人。食其見謂曰：“吾聞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之所愿從游?！彬T士曰：“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輒解其冠，溲溺其中，未可以儒生說也?！迸婀粮哧杺魃幔谷苏籴B生。酈生至，入謁沛公，方踞牀，令二女子洗足。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路入高陽感酈生，逢時長揖便論兵。
最憐伏軾東游日，下盡齊王七十城。
沛公召見酈生。酈生長揖不拜曰：“足下必欲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于是，沛公輟洗，起攝衣，延生上坐，謝之。酈生因言六國縱橫時事。
沛公大喜，賜酈生食。問曰：“計將安出？”酈生曰：“夫陳留天下之沖，四通五達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積粟；臣善其令，請得使之，令下足下。
即不聽，足下舉兵攻之，臣為內(nèi)應(yīng)?！庇谑乔册B生行，沛公引兵隨之，遂下陳留。號酈食其為廣野君。酈生常為說客，奉使諸侯。
初，丞相趙高，欲專秦權(quán)，恐臣不聽，乃先設(shè)驗。持鹿獻于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耶？謂鹿為馬?！眴栕笥?，或默或言。趙高陰中謂諸臣曰：“有人言鹿者，以法治之。”后群臣皆畏趙高，莫敢言其過。鹿之與馬，非有疑似相類之形，指鹿為馬，人莫敢言，則瞽其君之目矣。以忠言為欺，以讒言為信，而人莫敢議，則聾其君之耳矣。二世不知驗焉。固不待陳勝，吳廣，劉季，項羽之入關(guān)，而望夷之賊已迫，至被殺，而終不悟也。
趙高前數(shù)言關(guān)東盜，毋能為也。及項羽虜秦將王離等，章邯等軍數(shù)卻，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率其眾西響。沛公將數(shù)萬人已圖武關(guān)。
趙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詐病不朝見。因與女婿咸陽令閻樂謀置易上，更立子嬰，閻樂將吏卒千余人，入望夷宮。殺二世胡亥。胡亥曰：“告閻樂，吾乞一郡為王。”閻樂弗許，又曰：“愿為萬戶侯?！遍悩酚指ピS。又曰：“愿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遍悩吩唬骸俺际苊谪┫?，誅陛下?！钡牢串叄M殺二世。有胡曾詩為證。詩曰：
一朝閻樂統(tǒng)群兇，二世朝廷掃地空。
唯有渭川流不盡，至今猶繞望夷宮。
閻樂報趙高。趙高將二世寶璽佩帶，左右百客莫肯從之上殿。高自知天意，不敢篡奪，乃與群臣公子曰：“秦故國稱王。只有始皇帝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fù)自立，則秦地益小，不可以空名為帝，宜降為王，如故?！蹦肆⒆計霝榍赝?，授之璽。子嬰即位。子嬰曰：“丞相趙高殺二世，恐群臣誅之，乃佯以義立我，使我齋見廟，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br>高令人請子嬰謁宗廟，已數(shù)人催促，子嬰不行。丞相果自往向子嬰曰：“宗廟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嬰暗藏伏武士數(shù)十人在帷幕后，則殺趙高于秦宮，夷其三族。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漢祖西征秉白旄，子嬰宗廟委波濤。
誰憐君有翻身術(shù)，解向秦宮殺趙高。
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沛公破秦軍，至灞上，子嬰以系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到軹道旁，歸降沛公。
當(dāng)時，諸將請誅殺子嬰。沛公道：“始懷王遣我，故以我為人寬容大度。且它人已降服，殺降不祥。吾不為也?！蹦艘宰計雽倮?。
沛公西入咸陽，還兵灞上，召父老豪杰，來與之約。問父老曰：“爾等苦秦苛虐之法已久，諸侯當(dāng)來約先入關(guān)者，得為王，今吾先入關(guān)，當(dāng)為關(guān)中王。今與爾等約法令三章：有殺人者，教爾者如殺；傷人底及做盜賊底，各以其罪治之。其余秦王嚴(yán)法，一回除去。凡我之興師此來，為誅無道秦與爾父老除害，非敢有所侵奪。爾父老每休怕懼。”父老聽得此言，喜歡之甚。各牽?？妇?，來沛公軍前犒軍。只怕沛公不來關(guān)中為王也。
項羽為見沛公已入關(guān)中，怏怏不悅。統(tǒng)率章邯兵攻新安田地，將秦降卒二十萬人，一夜盡行坑殺，不留一人。沛公遣兵去函谷關(guān)隘處守把了。
項羽長驅(qū)而來，攻破了關(guān)，把咸陽城內(nèi)盡行戮誅，把咸陽宮室不問官民底，將一炬火燒蕩一空?；鹬寥虏粶?。發(fā)兵將始皇冢掘了，取去殉葬金寶。把那秦皇底骸骨撒放荒郊。
正月，項羽入關(guān)，尊懷王為義帝，自立為西楚霸王。立沛公為漢王。徙魏王豹為魏王。徙趙王歇為趙王。徙燕王廣為遼東王。徙齊王市膠東王。立鄭昌為韓王。分封六國后，各罷兵就國。
當(dāng)年十月，項羽令人促義帝就國，密地令將軍吳芮，黔布等伏兵江中，將義帝殺了。詩曰：
義帝南遷路入郴，國亡身死亂山深。
不知埋骨窮泉后，幾度西陵片月沉。
沛公聽得義帝被項羽謀殺了，統(tǒng)兵來至洛陽新城田地里下寨。有三老董公向馬前攔住，進說沛公，上書一道。書曰：“吾聞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必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羽無道，放弒其主。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大王且率三軍，為之素服，以□□□□□□四海之內(nèi)，莫不仰德，此三王之舉也。臣愿王圖之。”沛公看了再三，稱善。即日為義帝發(fā)喪，臨□舉哀三日。然后遣使告報諸侯。乃□檄之道：“天下共立義帝，北面而事之為君；今項羽殺之，大逆不道。今寡人悉發(fā)關(guān)中兵作楚。如三河之士，有倡義愿從諸侯王擊項羽者聽?！弊源讼囊坏?，如蕭何便為沛公守著關(guān)中；韓信便登壇授大將印；張良便運籌帷幄，為沛公軍師；陳平出奇計，以間楚君臣，故破趙軍，捉趙王歇，虜魏王豹；北舉趙代，虜齊王廣。如破竹之勢，迎刃而解。圍楚王項羽于垓下。不五年而成帝業(yè)，皆自董公遮說仁義之言諫之。
夫以始皇，以詐力取天下，包舉宇內(nèi)，席卷天下，將謂從一世事至萬世為皇帝。誰料閭左之戍卒，一呼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中原失鹿，諸將逐之。神器有歸，竟輸于寬仁愛人沛公。則知秦尚詐力，三世而亡。三代仁義，享國長久。后之有天下者，尚鑒于茲。詩曰：
始皇詐力獨稱雄，六國皆歸掌握中；
北塞長城泥未燥，咸陽宮殿火先紅。
癡愚強作千年調(diào)，興感還如一夢通；
斷草荒蕪斜照外，長江萬古水流東。
話說秦十五年八月初四日，始皇問諸大臣曰：“燕雖進貢，終未歸一，朕欲滅之如何？”李斯奏曰：“夫以秦國兵強將勇，滅燕如反掌耳。臣舉王賁為將伐燕?！钡蹎柾踬S曰：“卿意下若何？”王賁奏帝：“乞李信為先鋒，蒙毅為副將，乞兵二十萬?！钡垡雷?。
次早，王賁在演武亭交兵，起離京兆府。在路行數(shù)日，人馬至易水。燕邦細作探聞，回報景丹丞相言：“秦王令王賁為將，興兵二十萬伐燕，見在易水下寨?！本暗ぷ嗌涎嗤酢Ｑ嗤鯁柧暗ぃ骸扒湟夂稳?？”景丹奏曰：“可舉孫虎為將，石凱為先鋒，石青龍為副將，韓廣為末將?！?br>燕兵五萬，至易水下寨?？匆娗乇s有二十萬。石凱便出陣，厲聲高叫打話。李信將軍肩挑大捍刀出戰(zhàn)，與石凱搦戰(zhàn)。三十合，石凱敗，李信趕上殺。石青龍撞出接戰(zhàn)。三十合，李信詐敗，石青龍趕殺。被李信一刀斬落。
只見石青龍馬上跌落，性命歸泉。李信追殺，燕兵大敗，退十五里下寨。秦兵趕至□□□，擂鼓搖旗。燕陣石凱，秦陣蒙毅，二人各出馬。一上一下，如鶻打兔；一來一往，似鳳翻身。蒙毅詐敗，石凱趕將來。一刀砍落石凱。蒙毅追殺，燕兵大敗歸城。孫虎奏上燕王：“禍?zhǔn)律醮?，秦將難當(dāng)?！毖嗤趼牭帽甲哌|東。
兵伐幽燕事戰(zhàn)攻，燕王棄國奔遼東；
秦兵追捉燕王懼，三軍疾速走如風(fēng)。
王賁領(lǐng)兵取了燕薊，令諸將疾速往奔遼東。有燕王喜到遼東投虜王。王遣上西門扛領(lǐng)兵十萬，顏符序，鞏畢，衛(wèi)安為將，預(yù)先來竹林左右畔埋伏人馬二萬，先鋒顏符序為引戰(zhàn)將軍，來到塹河下寨。
秦兵果至，二邊人馬各下營寨。李信布下東斗陣，遼東將顏符序布下西斗陣。二陣皆圓。二將出馬，施禮畢，打話不同，二將挑斗，才三十合，顏符序敗走，李信追之。顏符序勒轉(zhuǎn)馬頭再戰(zhàn)二十合，大敗，至竹林。李信趕及。顏符序取出響箭，射作號，只見左畔撞出鞏畢一萬人馬，右畔撞出衛(wèi)安一萬人馬，顏符序殺來，殺得秦兵大亂。西門扛領(lǐng)八萬人兵，大殺一場。死尸遍地。
王賁點兵，折了萬余人。依然歸來鎮(zhèn)守燕薊城。飛表奏始皇帝，帝不悅，就令王賁攻伐遼東，捉燕王。
忽一日，差使赍擎圣旨前來，王賁諸官拜闕已畢，展開圣旨看，再令王賁攻遼東，捉燕王。起行兵馬，王賁招討令李信為先鋒上將，蒙毅為副將，兵二十萬，侵入遼東三百里平崗坂下寨。
細作報覆虜王言：“秦兵又至?！碧斖趿钗鏖T扛為招討，顏符序為先鋒，鞏畢，衛(wèi)安領(lǐng)兵一十萬，迎敵。
秦兵李信來攻伐遼東捉燕王，顏符序便出陣，與秦將打話。李信出馬，搦戰(zhàn)三十合，李信不用長刀，拈弓取箭，翻身連射三只連珠箭。顏符序金冠倒卓，兩腳登空。金風(fēng)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偛恢?。
遼將大敗，退三十里。秦兵亦趕上三十里。鞏畢擔(dān)刀出陣。蒙毅施禮畢，二人挑斗，才三十合，蒙毅詐敗，鞏畢便趕，一刀斬落，只見鞏畢踢空。刀才舉處三魂喪，七魄悠悠那處存？
鞏畢已死。蒙毅殺將來，遼兵大敗。衛(wèi)安拍馬輪刀出陣。李信出馬，二將搦戰(zhàn)，三五十合，李信敗走，衛(wèi)安趕將來，李信一刀砍落衛(wèi)安。
三魂歸地府，七魄見陰君。遼兵退二十里。李信趕將來，厲聲高叫：“遼東捉取燕王來還秦王，便休，不然連爾遼東皆??！”西門扛打話：“既捉燕王，何不自將□□□，我王即當(dāng)捉獲燕王獻汝?！崩钚糯鹪唬骸跋奕熳綄⒀嗤醌I我，班師人馬，免取遼東?！蔽鏖T扛答曰：“待遣將奏我王?！?br>西門扛遣將回奏言：“秦兵英雄難當(dāng)，折□□□□上將。乞獲燕王，獻與秦將，免侵遼東受苦?！碧斖跣乃迹貉嗤跆赝侗景睿跎饺カI他？奈緣事到來，說不得。只得令韓韋去東宮請燕王議事。
燕王得病臥在龍牀，韓韋近前說與燕王曰：“虜王教請大王議事?！毖嗤鯁栐唬骸昂问?？”韓韋曰：“秦朝兵勢難當(dāng)，故來尋討大王?！毖嗤跛尖猓禾斖跽垼?zé)o好事。當(dāng)時自刎而亡。韓韋提得首級來獻虜王。虜王遣韓韋將燕王首級封函與西門扛。西門扛出陣，把燕王首級獻上秦朝上將李信。
李信出陣，接了，回陣告覆招討王賁。王賁看了果是燕王首級，班師人馬回幽州。令李信權(quán)職，領(lǐng)五萬人兵鎮(zhèn)守燕薊城，取一十六郡經(jīng)圖回邦。王賁招討行經(jīng)數(shù)日，回到京兆府。諸官迎接歸城。
次早，始皇登殿，集文武至殿下山呼。王賁提燕王首級獻上始皇。始皇大悅，令將燕王首送歸交赦院。帝令次日設(shè)宴會文武大臣。賞王賁千金，賜蒙毅白銀千兩。
話說燕王殿下高漸離，見國主逃奔遼東，亦自私奔至秦，改名庸保，來伏事東宮扶蘇太子。此人善擊筑，太子取留，不在話下。
秦二十七年七月，始皇登殿問諸臣曰：“朕踐祚以來，國勢高強，兵威將勇，六國已滅其五，尚有東齊未下?！眴柪钏梗骸芭e何人伐之？”李斯奏曰：“臣舉王賁為將，攻齊?！钡垡雷?，宣王賁曰：“此事如何？”王賁奏上：“我王，古云養(yǎng)軍千日，用在一朝。臣赤心報國。乞兵二十萬，蒙恬為先鋒，蒙毅為副將，董翳為末將?！贝稳眨v武殿交兵二十萬，往東齊。在路行兵。
齊有細作，打探得聞王賁伐齊，便報與孟嘗君，言：“今始皇令王賁興兵二十萬伐齊，取自鈞旨。”孟嘗君來奏齊王曰：“秦皇令王賁提兵二十萬伐齊，取我王圣旨?！饼R王聽了大驚，敕問：“卿等此事若何？”孟嘗君再奏曰：“臣乞主將吳辛為先鋒，吳廣為副將，田資為末將，田策為合后將；乞兵五萬，前去退秦兵。”
人馬出城，來到齊魏關(guān)，團駐人馬。
秦將王賁，路上行兵，來到關(guān)前下寨。兩邊擂鼓揚旗。秦陣先鋒蒙恬上陣，齊陣撞出吳辛上陣。二將打話不同便戰(zhàn)。二將場中宛轉(zhuǎn)，殺氣騰空。一來一往，似鳳翻身；一上一下，如鴉展翅。刀來，橫槍隔過；槍至，斜抹尖虛。隔過處，遇空即施；斜抹來，逢虛即下。日下昏籠塵土暗，場中踏遍馬蹄痕。二將才交三十合，蒙恬詐敗，吳辛趕上來。被蒙恬一刀斬首翻身落馬。蒙恬趕殺。吳廣出陣，為哥哥報仇。蒙恬出陣戰(zhàn)，交三十合，吳廣敗走。蒙恬趕將來。吳廣插了槍，拈弓搭箭，翻身射三只連珠箭來，都被蒙恬閃了。吳廣大敗。蒙恬收兵。各人回陣。
吳廣告覆主將孟嘗君招討：“聊施一計劫秦寨，恁地恁地?！泵蠂L君大喜，今夜傳令，令田資，田策為策應(yīng)將軍，吳廣帶五百人偷營劫寨。王賁當(dāng)晚軍中坐定，忽然一陣風(fēng)過，王賁把風(fēng)一嗅，言：“今夜有人來劫寨?！眰飨骡x令，教諸軍提備：李信在左畔，蒙毅在右畔。諸將依令。只見得，詩曰：夜久無云天練凈，月華如水正三更。吳廣聽得鼓已三更，提兵前去劫寨。果見四下小兵困乏。入到中軍，并沒一兵一卒。吳廣思之：莫不有計？不如將兵便走。只見四下鑼聲響，伏兵起：左畔撞出少壯英勇將李信人馬，右畔撞出年少猛烈將蒙毅人兵。萬弩齊施，諸軍喊殺連天。吳廣五百人，盡行殺死，只走得吳廣一人性命回歸。
巴得次日天明，齊將田資定計殺秦王人兵，告招討：“恁地恁地，殺秦兵報仇?！泵蠂L君依計，令田策五千人，退十五里下寨，小松嶺下左畔埋伏。令吳廣領(lǐng)五千兵右畔埋伏。田資為引戰(zhàn)將。孟嘗君大悅：“此計甚妙?！饼R陣撞出田資，立馬當(dāng)頭，厲聲高叫。秦陣撞出蒙毅。二將大戰(zhàn)三十合，田資敗走，蒙毅疾追。田資回馬再戰(zhàn)二十余合，大敗。蒙毅招起人夫，追殺十五里。只聞一棒鑼聲，左畔田策五千人馬撞出，右畔吳廣五千人馬撞出。田資勒回馬頭殺進。蒙毅被齊兵陷在小松嶺下，殺得三軍大亂，死尸遍野，鮮血坑流。只走得傷刀中箭之軍，約三五百人。蒙毅點兵，折了五千余人。歸秦陣，告王賁招討。
招討提兵來至小松嶺下團兵，擂鼓搖旗，布五方陣。只見五方旗團團旋轉(zhuǎn)，兩刃刀密密環(huán)圍；長槍密布等兵來，弓弩連排防陣后；遠看旗號似團花，近睹劍鋒如雪白；刺繡門旗飛兩邊，一員猛將出離軍，乃是李信，厲聲高叫，索齊陣有甚名將，愿求挑戰(zhàn)。
齊陣田策看見擺下五方陣，便排下一字陣對它。怎見得一字陣？但見前排一字，后列三重；白旗白號占西方，皂纛皂雕居北界；槍排柳葉成行密布向前，刀列雁翎上路先排向后；風(fēng)吹紫號兩邊開，一位將軍臨陣上。田策臨陣，與李信打話不同，才戰(zhàn)三十合，田策敗走。李信趕將來。田策撥回馬，再戰(zhàn)二十余合。李信敗走。田策趕上。李信不用長刀，拈弓取箭，翻身背射一箭，喝聲“中”，只見田策落馬而死。詩曰：爭知一點無情物，透甲穿袍一命終。
田策已死。李信趕殺將來，齊兵大敗，退□□□□下寨。王賁兵趕將來，至齊城下寨。
吳廣上陣，索秦將出戰(zhàn)。蒙毅出馬，打話不同，便戰(zhàn)。少頃，蒙毅敗。吳廣趕將來。前馬不去，后馬趕將來，二馬相并，蒙毅舉刀斬卻吳廣。齊兵大敗，入城緊緊把住不出。
孟嘗君奏齊王：“虧折三員上將，折兵三萬余人。秦將威猛難當(dāng)。”齊王問田文：“何如？”田文奏曰：“不可敵，只可降。”齊寫退疆地五百里，十車金寶，齊王開城，遂降王賁。王賁領(lǐng)兵二十萬入城，差李信權(quán)職，拘囚齊王，逼令索討七十二郡經(jīng)圖，降秦納土。
齊王無計，令差鄒闊，限半月，具經(jīng)圖降秦。果半月，經(jīng)圖來到。監(jiān)收齊王，班師回國。至京兆府。
次早，始皇登殿。階前文武，山呼已畢，奏曰：“臣取齊邦已了，七十二郡經(jīng)圖，十車金寶，拘收齊王，前來納降?！钡勐勛啻髳?，令將齊王拘收陽周，后齊王餓而死。
始皇滅齊，并天下，乃為一統(tǒng)。兩班文武，賀王萬全之喜，洪福齊天。方稱皇帝。乃為水德，天下尚黑。帝設(shè)宴，待文武。詩曰：
遍地舞茵鋪錦繡，當(dāng)筵歌拍捧紅裙。
酒至七盞，忽有長太子扶蘇奏上：“父王，今日設(shè)宴待臣僚，筵中無樂，臣兒見收得家童上客庸保，善擊筑，可以筵間供應(yīng)。”帝令宣至庸保。庸保至殿下，山呼畢。帝問曰：“筵前無樂，聞卿善擊筑，卿何不擊之？”庸保謹(jǐn)領(lǐng)敕旨，遂擊筑。帝聞之甚妙，但渠人應(yīng)有筵席，令庸保擊筑。
此日，座中忽有一大臣司馬欣出奏曰：“此擊筑之巨，非乃庸保。乃是燕王殿下高漸離也?！笔蓟氏渖茡糁?，重赦之。不覺半載，稍益近之。有高漸離思之，意圖為主報仇。每日帝令擊筑取樂，高漸離進退無疑。
忽一日，高漸離將刀置筑中，進帝邊擊之。四近少有近臣，使舉筑撲秦皇。秦皇便閃走，高漸離趕撲。秦皇奔走。絳綃宮內(nèi)，有內(nèi)侍，見秦皇奔走，高漸離后追。內(nèi)侍呼：“陛下將劍砍之！”秦皇每負劍，遂忘了，遂得左右呼言，帝遂拔劍以擊高漸離。高漸離跌倒。左右近臣縛住，秦皇令誅高漸離身死。詩曰：
忠孝燕臣為故主，將刀藏筑撲秦皇。
漸離不懼身誅死，留得聲名萬代揚。
自高漸離既誅之后，始皇不令大臣居近。忽有秦宗室奏曰：“天下人來諸侯事秦者，大抵為其主。但一切人皆不可與之近?！钡垡雷?。凡有諸侯國人，非秦地所生者，一切逐去。李斯亦在逐客數(shù)中。李斯乃上書曰：“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秦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東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求丕豹，公孫支于晉。此五子者，不產(chǎn)于秦，而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fēng)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
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取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jù)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地，遂散六國之縱，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昭王得范睢，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yè)。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于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nèi)，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zé)o強大之名也。
今陛下至昆山之玉，有隋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shù)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悅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后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wèi)之女，不充后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彩。所以飾后宮，充下陳，娛心意，悅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于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于側(cè)也。夫擊甕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wèi)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缶而就鄭衛(wèi)；退彈箏而取昭虞者，何也？快意當(dāng)前，適觀而已矣。
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nèi)，制諸侯之術(shù)也。
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眾，兵強則士勇。是以泰山不辭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辭眾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zé)o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怒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以藉寇兵而赍盜糧者也。夫物不產(chǎn)于秦，可寶者多；士不產(chǎn)于秦，愿忠者眾。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內(nèi)自虛而外樹怨于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始皇看罷，依奏。遂拜李斯為廷尉。李斯謝恩了，供職。忽有丞相王綰奏道：“陛下新得燕，齊，荊楚之地，相去遐邇，不為置公，無以鎮(zhèn)之。請立諸王子分鎮(zhèn)，可安反側(cè)也。”始皇下其議廷尉。李斯奏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眾，然后成屬疏遠，互相攻擊如仇。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nèi)賴陛下神靈一統(tǒng)，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shù)也，置諸候不便?！笔蓟试唬骸疤煜鹿部鄳?zhàn)斗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jiān)?！睘樘熳邮赝粒史Q監(jiān)。收天下兵器，聚咸陽，銷以為鐘，鑄金人十二，鹿頭龍身，神獸也。鐘鼓之跗，以猛獸為飾，重各十石，置宮庭中。一法度，衡石，丈尺，徙天下豪杰于咸陽，約十三萬戶。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宮室作之咸陽北阪上，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復(fù)道，樓閣相屬。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
李斯丞相領(lǐng)圣旨，發(fā)文字，下諸郡守監(jiān)，收兵器，各解赴朝廷。令匠人鑄金人十二，鹿頭龍身，神獸鐘鼓也。詩曰：
始皇吞并混中原，帝業(yè)將圖萬世安。
兵器盡銷防慮遠，誰知揭木解為竿。秦二十八年，始皇登殿，謂文武曰：“寡人謀圖六合，果愜朕意。意往東行郡縣，怎生？”李斯奏曰：“陛下可擇吉日，車駕東行?！钡鄞髳偅钏咎炫_官，選擇東行。臺官準(zhǔn)敕旨，選定八月十五日最吉。秦皇帝令文武官僚護駕東行，李斯先發(fā)。圣旨文字下天下諸郡守監(jiān)，準(zhǔn)備迎車接駕。天下諸郡守監(jiān)科討牛羊絹帛酒物，迎接圣駕。帝敕令太子扶蘇監(jiān)國，守宗廟。
始皇帝是日離朝，好看皇親附馬按駕隨君。宰相盡攀鞍，齊離鳳闕；九卿臣皆上馬，盡出朝門。路行不使平頭輦，宣過龍車馬駿負。東海業(yè)龍身得罪，罰歸座下載明君。早把金鞍親搭起，上面鋪了袞龍巾。君王才上龍車馬，文武齊呼萬歲聲。始皇御駕東行郡縣，上鄒嶧山，在東海之下，立石頌功業(yè)。上秦山，偶值風(fēng)雨昏暗，不知道路，乃駐車。怎見得風(fēng)雨？但見天摧地裂，岳撼山崩，滄海震怒；鐵錘打中始皇車；太華山前巨靈神，一擘三峰裂。詩曰：
一風(fēng)撼折三竿竹，十萬軍聲萬馬奔。
始皇等待霧開，見五松遮蓋車駕。秦始皇遂封為五大夫。后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一上高亭日正哺，青山重迭片云無。
萬年松樹不知數(shù)，若個虬枝是大夫。
帝封畢，至山巔立石頌德。從陰道下，禪于梁甫。遂游東海而來。忽遇道士徐甲來上書奏始皇：“東海有三神仙山，山上有長生不死仙藥?！钡蹎枺骸扒淙绾蔚萌?？”徐甲再奏曰：“陛下可選五百童男，童女，著一使前去?！钡垡雷?。令近便州郡監(jiān)，選索童男，童女五百，限十日，如過期賜罪。果十日，使命討到童男，童女五百，來獻帝。帝大喜，令徐福將軍入海求神仙。徐甲奏曰：“愿陛下往浮江，至于湘山祠?！钡垡雷?，令車駕來到湘山等候。
徐福入海求神仙。忽然望見一廟宇，來至祠下，但見裊裊祥云影里，騰騰紫霧陰中，巍峨廟宇對名山，幽邃殿庭號福地；中央棟高標(biāo)螭尾，依稀上接蒼穹。琉璃瓦密砌龍鱗，彷佛直高侵碧漢。沉香栱子刻成彩鳳翻身，檀木闌干琢就金鸞展翅。便殿磚鋪紅瑪瑙，獻臺石砌碧琉璃。周回散水，鏤金獅子猙獰；屈曲檐楹，碾玉連環(huán)瑩凈。門外蒼松踞虎，階前古檜蟠龍。兩廊佳木秀宮槐，千載廟碑存古篆。廟門金牌寫道：“三神仙之祠?！辈欧絹淼?，始皇敕問：“湘君何神？”偶見神仙奏曰：“堯女舜妻?！焙鋈灰娖鹨魂嚧箫L(fēng)，怎見狂風(fēng)僽雨？風(fēng)雷大作，雨雹齊施；電光射一道金蛇，云勢驅(qū)千里鐵騎。當(dāng)初道擺柳搖松，頃刻飛沙走石。千林?jǐn)∪~走空飛，萬里黃沙隨地卷。烏風(fēng)大作，走石飛沙。始皇見了這般，大怒曰：“寡人特來，愿求不死藥，卻有這般魍魎邪神，飛沙走石，雨滂沱，唬寡人！”敕令武士，伐湘山樹，焚其山。武士領(lǐng)帝旨，各人手持斧刀斲伐樹。只見現(xiàn)出一鬼來，怎見得人怕？陰陰密密霧內(nèi)，叆叆叇叇云中，見凜凜斂斂身軀，現(xiàn)鄒鄒查查相貌，窩窩突突眉，迭迭薄薄眼，瑰瑰賴賴肉，胳胳◆◆筋，生幾根采采色色血晶髭，披一帶吉吉枓枓朱砂發(fā)，著一領(lǐng)斑斑爛爛虎豹皮裈，披一副廓廓驗驗龍鱗甲。詩曰：
勒腰繡帶飄飄動，◆腳陰云靄靄生。
只見那鬼領(lǐng)娘娘敕旨，東砍西伐，武士人翻倒在地。秦皇頭旋眼花，卻見廟祠團團而倒?；５檬蓟蚀篌@曰：“神仙休來驚怖寡人，令武士休伐樹焚山也！”
卻見依然無事。始皇方知神仙之靈通顯跡，本來求不死之藥，今日反禍于身。五百童男，童女并徐福，盡喪其身。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東巡玉輦委泉臺，徐福般船尚未回；
自是祖龍先下世，不關(guān)無路到蓬萊。
當(dāng)初始皇東巡之時，在泰山路前逢一山鬼，手捧白璧來獻帝，對始皇道：“明年祖龍當(dāng)死?！钡懒T，悠忽不知去向，乃知是山鬼送讖語也。龍者，君也，知是始皇明年死，但不敢聞奏始皇也。
話說韓人張良，五世相韓。韓被始皇滅了，虜韓王安。張良欲為報仇，聞始皇東巡郡縣，不久來矣。先募壯士至陽武縣博浪沙等候。始皇過來，墜石打死始皇，為韓王報仇。
不數(shù)日，始皇車駕東游至陽武縣博浪沙中而過。張良令力士操鐵錐，墜石打車。始皇車駕正過其間，只見墜石打?qū)?，石從車駕邊跳過去，誤中副車?；５檬蓟薯旈T失了三魂，腳板上去了七魄。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嬴政鯨吞六合秋，削平天下虜諸侯。
山東不是無公子，何事張良獨有仇？
始皇問李斯：“何人墜石，敢打寡人車駕？”李斯奏道：“可令武士捉獲?！蔽涫口s上博沙山，追捉。果有一隊強兵，發(fā)喊墜石。韓國殘兵殺至，武士當(dāng)敵不住，被石打殺百余人。武士奏上始皇。始皇大驚，令武士同李信領(lǐng)兵趕上，殺退韓兵。韓兵大敗。張良奔走，往說六國反叛秦皇。秦皇車駕，往瑯邪，回京兆府。
二十九年，在中春陽和，方起駕東游。三十一年，徐廣奏曰：“更黔首自田土也?！比曛偈钛嗳吮R生入海，還奏錄圖書曰：“亡秦者胡也?！笔蓟鼠@，胡者，想必胡虜侵國。遂令蒙恬來問何如。蒙恬奏曰：“須用發(fā)將鎮(zhèn)守邊疆?！钡哿蠲商?，興兵三十萬，北伐匈奴，抵拒收河南地四十四縣，可筑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臨洮至遼東之地延袤萬余里，鎮(zhèn)壓邊疆。
蒙恬領(lǐng)圣旨，起發(fā)大兵三十萬，為招討，往河南，起集萬民，赴沙場，筑長城萬里。威振匈奴。
始皇滅六國，天下一統(tǒng)。本指望從一世傳至二世，三世及于萬世，為天子。俄有童謠云：“亡秦者胡也?！庇谑悄饲裁商裰?，以防胡人也。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祖舜宗堯致太平，秦皇何事苦蒼生？
不知禍起蕭墻內(nèi)，虛筑防胡萬里城。
蒙恬往北塞為招討，管領(lǐng)三十萬人，文字下諸郡，三丁抽一，來赴沙場，筑起城墻，不問士宦豪杰之家，盡行起發(fā)赴場，如違，差兵捉拿斬首號令。宋朝王荊公有詩道：詩曰：秦皇筑城何太愚，天實亡秦非北胡。
一朝禍起蕭墻內(nèi)，渭水咸陽不復(fù)都。三十四年，李斯丞相奏帝：“異時諸侯并爭，厚招游學(xué)。今天下已定，法令百姓，當(dāng)家則力農(nóng)工，士則習(xí)學(xué)法令。今諸生不師今而學(xué)古，以非當(dāng)世，惑亂黔首，相與非法。聞令下，則各以其學(xué)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則便。臣請史官，非‘秦記’者皆燒之。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有偶語詩書棄市。是古非今者，族。所不去者，唯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耳。若欲有學(xué)法者，斬首。”
后坑儒四百余人，孔子之后，家藏詩書于屋壁，秦皇只留“周易”之書，乃是卜筮之書也，不毀。其余詩書盡行焚毀無留。
始皇又以咸陽人多，先王宮殿小，乃營作朝宮于渭南上林苑中。南儒章碣有詠史詩道：詩曰：
竹帛煙銷帝業(yè)虛，關(guān)河空鎖祖龍居。
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始皇作阿房宮，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為復(fù)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
阿房宮未成，乃發(fā)驪山隱宮徒刑者七十余萬人，令分作阿房宮。計宮有三百，關(guān)外四百余。徙驪邑五萬家。士農(nóng)不事十歲。有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獄吏得親幸，博士備員弗用，大臣，皆受成事。士畏忌諱，諛佞不敢端言其過。事無大小，皆決于上。貪于權(quán)勢?！庇谑呛钌饶送鋈?。
始皇大怒曰：“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妖言，以亂黔首?！庇谑鞘褂废ぐ竼栔T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后。
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若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惟上察之?！笔蓟逝?，令扶蘇北監(jiān)蒙恬于上郡筑城墻，即便啟行。
三十七年冬十月，始皇出游。左丞相李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云夢，浮江，下過丹陽，至錢塘，臨浙江，上會稽，立石刻頌秦德；并海，西至平原津而病。
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車府令行符璽事，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在趙高所，未授使者。
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李斯見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fā)喪，載辒涼車中。獨子胡亥，趙高，并所幸者五六人知之。
趙高者，生而隱居。始皇聞其強力，通于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使教胡亥決獄。胡亥幸之。趙高有罪，始皇令蒙毅治之。毅當(dāng)高法應(yīng)死。始皇以高敏于事，赦之，復(fù)其官。趙高既雅得幸于胡亥，又怨蒙氏，乃與丞相李斯言：“始皇有二十余子，長子扶蘇，群臣皆莫知?！崩钏挂詾樯显谕獗溃瑹o真太子，故秘之，置始皇居辒涼車。后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年年游覽不曾停，天下山川欲遍經(jīng)。
堪笑沙丘才過處，鑾輿風(fēng)起鮑魚腥。
始皇已崩。李斯秘不發(fā)喪。乃將帝尸與鮑魚同載，使臣下只聞鮑魚腥氣，不知始皇尸肉臭腐也。趙高謂公子胡亥曰：“上崩，無詔封王諸子?！焙ピ唬骸懊鞲钢?，父之命不封諸子，何可言者？”趙高曰：“不然。方今天下之權(quán)，存亡在子與高及丞相耳?！焙ピ唬骸皬U兄扶蘇而立弟，是不義也；不奉父詔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強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而天下不服。身殆傾危，社稷不血食矣。吾不為也?！壁w高曰：“顧小而忘大，后必有害，愿子遂之?！焙@曰：“今大事不發(fā)喪，禮未終，豈宜以此事干丞相哉！”趙高與丞相謀。李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dāng)議也。”趙高議曰：“高入秦宮，管事二十余年，未嘗見秦皇以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实鄱嘧樱跃?。長子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好士，即位，必當(dāng)以蒙恬為丞相。君終不懷通侯之印，歸于鄉(xiāng)里，明矣。趙高受詔，教習(xí)胡亥，使學(xué)以法事數(shù)年矣，未嘗見過，可以為嗣?！?br>李斯曰：“君其反位。斯奉王之詔，聽天之命?！壁w高曰：“安可危也，?？砂惨?，安危不定，何以明圣？”斯曰：“忠臣不避死而庶幾，孝子不勤勞而見危，人臣各守其職而已矣。君其勿復(fù)言。”
趙高曰：“方今天下之權(quán)，命懸于天下，高能得志焉，且夫從外制中謂之惑，從下制上謂之賊，君何見之晚？”斯曰：“晉易太子，齊桓兄弟爭位，紂王殺親戚，三者余逆天而宗廟不血食。斯其由人哉。安足為謀！”趙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長久；中外若一，事無表里。君聽臣之計，則長有封候，世世稱孤。善者因禍為福。君何處焉？”
李斯乃仰天垂淚曰：“獨遭亂世，既不能死，安托命哉?！蹦伺c高詐為始皇詔丞相，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長子扶蘇曰：“扶蘇為人子不孝，賜劍自裁。將軍蒙恬與太子居外，不匡正，亦宜賜死。”遂發(fā)使命，赍鴆酒，封劍而去，往到長城。
太子扶蘇，蒙恬來接圣旨，拆開看，道是：“扶蘇為人子不孝，賜劍自裁。蒙恬居外不匡正，亦宜賜死。”使命斟下鴆酒，與扶蘇服曰：“汝不怨望朝廷！”扶蘇先逼殺蒙恬飲鴆酒。蒙恬告使命曰：“不知皇帝先賜主公死么，后賜蒙恬死？”使命曰：“賜太子先飲酒而死，后令蒙恬死。若不先飲鴆酒，有違父王圣旨，為人之子，不得不孝?！?br>扶蘇先服酒已死。蒙恬未肯服鴆酒而亡。使命曰：“太子先死，將軍只得俱亡，何乃推延？”蒙恬曰：“吾乃何罪？”使命言之蒙恬曰：“君之過矣，而卿弟蒙毅有大罪，法及內(nèi)史。”蒙恬曰：“今臣將兵三十余萬，雖系囚，其勢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敢忘先王也。我何罪于天，無過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當(dāng)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塹萬余里，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哉。此乃恬之罪也?！蹦朔c酒自殺。李斯謀藏詔書，遣使詐敕賜扶蘇死。后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舉國賢良盡淚垂，扶蘇屈死樹邊時。
至今谷口泉嗚咽，猶似秦人恨李斯。
話說胡亥發(fā)喪。至咸陽，趙高，李斯立胡亥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于驪山，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后宮非有子者，皆令從死。死者甚眾?；蜓怨そ碁闄C藏，皆知之。大事畢，盡將工匠賜鴆酒，盡皆死也。
二世皇帝即位，年方二十一歲，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效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海內(nèi)，今晏然不巡行，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br>春，二世東行郡縣，至遼東而還。夏，至咸陽。二世乃尊用趙高，申法令。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伏，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奈何？”趙高曰：“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主上生平不喜底?！倍滥诵姓D殺大臣及諸公子，以過罪連逮少近官三郎無得立者，三郎蓋謂中郎，外郎，散郎，官名也。
郡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二世皇帝曰：“先帝營阿房宮，今釋弗就，是彰先帝舉事過也?！睆?fù)作阿房宮，盡征材士五萬人為屯衛(wèi)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dāng)食者多，度不足，下調(diào)郡縣轉(zhuǎn)輸菽粟芻藁，皆令自赍糧食。咸陽三百里內(nèi)不得食其谷。
秋七月，戍卒陽城人陳蘄。是時，發(fā)閭左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xiāng)。陳勝，吳廣皆為屯長。會天大雨，道路不通，度已失期，乃召令徒屬曰：“公等皆失期，當(dāng)斬。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眾皆從之。乃詐稱公子項燕，稱大楚。
陳勝自立為將軍，吳廣為都尉，入據(jù)陳。陳勝既入陳，張耳，陳余詣門上謁。陳中父老請立陳勝為楚王。涉以問耳，余，對曰：“秦為無道，暴虐百姓，將軍出萬死之計，為天下除殘?！本旁?，沛人劉邦起兵于沛下；相人項梁起兵于吳；狄人田儋起兵于齊。劉邦字季，為人隆準(zhǔn)龍顏，寬仁愛人，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chǎn)作業(yè)。初為泗上亭長。秦十二里一亭，亭置二長，主督盜賊，為縣送徒人往驪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乃解縱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逃矣?！蓖街袎咽吭笍恼呤嗳?。
劉季被酒，夜經(jīng)澤中，有一大蛇當(dāng)?shù)?。季援劍向前揮之，其蛇兩段，白氣上升空中。夜有一白衣老嫗哭而言曰：“吾子西方白帝子也，化為蛇當(dāng)?shù)?，今被赤帝子斬之?！钡懒T，忽然不見。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白蛇初斷路難通，漢祖龍泉血刃紅；
不是咸陽將瓦解，素靈那哭月明中。劉季亡匿于芒碭山澤巖石伴間，數(shù)有奇怪。沛中聞之，子弟多往附之者。沛令欲以沛應(yīng)之，掾主吏蕭何，曹參曰：“君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聽。愿君召諸亡在外者可得數(shù)百人?！币蚪俦?，眾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召劉季。時劉季之眾已數(shù)千百人矣。父老乃率子弟共殺沛令，開門迎劉季，立為沛公。曹參，蕭何等為收沛中子弟，得三千人，以應(yīng)沛公。外有項梁者，楚將項燕子也。常殺人，與兄子項籍避仇吳中。籍少時，學(xué)書不成，去學(xué)劍，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以記名姓，劍一人敵不足學(xué)。學(xué)萬人敵?！庇谑琼椓耗私碳ā＜L八尺余，力能扛鼎，才力過人。會稽太守殷通聞陳勝起，欲發(fā)兵以應(yīng)勝，使項梁及桓楚將。
是時，桓楚亡在澤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處，獨有項籍知之耳。”項梁乃出誡侄子項籍提刃居外，梁復(fù)入與太守坐曰：“請召項籍，令使命去召桓楚。”太子許諾，召籍入。
須臾，梁瞬視籍曰：“可行矣?！庇谑?，籍遂拔刃，斬太守頭。項梁持太守頭，佩其印綬。門下大驚，擾亂。籍所擊殺數(shù)十百人。一府皆懼，人莫敢起。
項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諭以所為起大事。遂舉吳中兵，使人收下縣，得精兵八千人。項梁為會稽太守，項籍為裨將，巡下縣。籍是時年方二十四，力敵萬夫，有拔山舉鼎之威。
話說田儋者，故齊王族也。儋從弟田榮，榮弟田橫，皆豪杰人。陳王令周布徇地至狄，狄城太守田儋，佯縛其奴，之庭欲謁見狄令，因擊殺狄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諸侯皆反秦自立，齊古之建國也?！碧镔偎熳粤辇R王，發(fā)兵以擊周布。周布軍還去。田儋率兵東略齊地。
二年冬十月，泗川監(jiān)平將兵圍沛公于豐。沛公出與戰(zhàn)，破之，令雍齒守豐。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二世數(shù)誚讓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盜如此。李斯恐懼，乃阿二世意，以書對曰：“明主能行督責(zé)之術(shù)，以獨斷于上；群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圖？”二世悅。于是，行督責(zé)益嚴(yán)。稅民深者為明吏，殺人眾者為忠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積于市。秦民益駭懼，思亂。
剿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計，往說項梁曰：“陳勝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勢不長。今君起江東，楚蠭起之將，皆爭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將，為能復(fù)立楚之后也?！庇谑琼椓喝黄溲裕饲蟮贸淹鯇O心。夏六月，立以為楚懷王，從民望也。
郎中趙高恃恩專恣，以私怨誅殺人眾多，恐大臣入朝奏事言之，乃說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群臣莫得見其面也。陛下富于春秋，未必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dāng)者，則見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陛下不如深拱宮中，與臣及。侍中習(xí)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圣主矣。”
二世用其計，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常居禁中，事皆決于趙高。高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關(guān)東群盜多，今治阿房宮，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諫之，為位卑賤，不敢言。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諫？”李斯曰：“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居深宮，欲見無階?！壁w高曰：“請為君侯上聞?wù)Z君。”于是，趙高待二世方宴樂，婦人居前，令人告丞相曰：“可奏事?！必┫嘀翆m門，二世怒曰：“吾嘗多閑日，丞相不奏事；吾方私燕樂，丞相輒來奏事！”
趙高因曰：“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太守，與寇盜通同。且丞相外權(quán)重于陛下?！倍来笈?，遣使按驗三川守監(jiān)與盜通，同狀，下斯就獄，根勘招伏。二世大怒，令趙高治之，責(zé)李斯與子李由反謀狀。
李斯，李由雖無罪犯，枉受其罪，只得枉招?？顮钭嗌隙溃老苍唬骸拔②w高，幾為丞相所賣！”遂具五刑，論腰斬咸陽市。
李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zhí)手，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fù)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狗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滅三族。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上蔡東門狡兔肥，李斯何事望南歸；
功臣不解謀身退，直待云陽血染衣。
二世乃以趙高為丞相，事無大小，皆就趙高決之。
話說項梁興兵已破章邯。章邯引兵至定陶。再破秦軍，有驕色。宋義諫曰：“戰(zhàn)勝而將驕卒惰者敗。臣為君畏之?！绷焊ヂ牐肆钏瘟x使于齊，中道遇齊使者高陵君顯曰：“臣論武信君項梁軍必敗。”既而章邯已破項梁，乃渡河北擊趙。趙數(shù)請救于楚。
高陵君顯見楚王曰：“宋義論武信君之軍必敗，居數(shù)日，兵果敗，兵未戰(zhàn)而先見敗?！背跽偎瘟x以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以救趙。諸別將皆屬。
宋義號為卿子冠軍。初楚懷王與諸將約，先入關(guān)者為王。當(dāng)是時，秦兵強，常乘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關(guān)。獨項羽怨秦之殺項梁，愿與沛公西入關(guān)。懷王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剽悍猾賊，不可遣。獨沛公素寬大長者，可遣?！睉淹跄瞬辉S項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陳王。項梁散兵卒以伐秦。三年冬十月，宋義行兵至安陽不進。項羽曰：“秦圍趙急，宜疾引兵渡河，楚擊其外，趙應(yīng)其內(nèi)，破秦軍必矣?！彼瘟x曰：“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蟣虱。今秦攻趙，戰(zhàn)勝則兵罷，我承其敝。不勝，則我引兵鼓行而西，必舉秦矣。被堅執(zhí)銳，義不如公；坐運籌策，公不如義?！表椨鹪唬骸皩⒙玖Χデ兀昧舨恍?。今歲饑民貧，士卒食芋菽豆，軍無見糧。乃飲酒高會，不引兵渡河。夫以秦之強，攻新造之趙，其勢必舉趙。趙弱秦強，國家安危，在此一舉。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也。”十一月，項羽即其帳中斬宋義，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焚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于是，與秦兵遇，九戰(zhàn)，大破之。
高陽人酈食其，為里監(jiān)門。沛公麾下騎士適食其里中人。食其見謂曰：“吾聞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之所愿從游?！彬T士曰：“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輒解其冠，溲溺其中，未可以儒生說也?！迸婀粮哧杺魃幔谷苏籴B生。酈生至，入謁沛公，方踞牀，令二女子洗足。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路入高陽感酈生，逢時長揖便論兵。
最憐伏軾東游日，下盡齊王七十城。
沛公召見酈生。酈生長揖不拜曰：“足下必欲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于是，沛公輟洗，起攝衣，延生上坐，謝之。酈生因言六國縱橫時事。
沛公大喜，賜酈生食。問曰：“計將安出？”酈生曰：“夫陳留天下之沖，四通五達之郊也。今其城中，又多積粟；臣善其令，請得使之，令下足下。
即不聽，足下舉兵攻之，臣為內(nèi)應(yīng)?！庇谑乔册B生行，沛公引兵隨之，遂下陳留。號酈食其為廣野君。酈生常為說客，奉使諸侯。
初，丞相趙高，欲專秦權(quán)，恐臣不聽，乃先設(shè)驗。持鹿獻于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耶？謂鹿為馬?！眴栕笥?，或默或言。趙高陰中謂諸臣曰：“有人言鹿者，以法治之。”后群臣皆畏趙高，莫敢言其過。鹿之與馬，非有疑似相類之形，指鹿為馬，人莫敢言，則瞽其君之目矣。以忠言為欺，以讒言為信，而人莫敢議，則聾其君之耳矣。二世不知驗焉。固不待陳勝，吳廣，劉季，項羽之入關(guān)，而望夷之賊已迫，至被殺，而終不悟也。
趙高前數(shù)言關(guān)東盜，毋能為也。及項羽虜秦將王離等，章邯等軍數(shù)卻，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率其眾西響。沛公將數(shù)萬人已圖武關(guān)。
趙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詐病不朝見。因與女婿咸陽令閻樂謀置易上，更立子嬰，閻樂將吏卒千余人，入望夷宮。殺二世胡亥。胡亥曰：“告閻樂，吾乞一郡為王。”閻樂弗許，又曰：“愿為萬戶侯?！遍悩酚指ピS。又曰：“愿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遍悩吩唬骸俺际苊谪┫?，誅陛下?！钡牢串叄M殺二世。有胡曾詩為證。詩曰：
一朝閻樂統(tǒng)群兇，二世朝廷掃地空。
唯有渭川流不盡，至今猶繞望夷宮。
閻樂報趙高。趙高將二世寶璽佩帶，左右百客莫肯從之上殿。高自知天意，不敢篡奪，乃與群臣公子曰：“秦故國稱王。只有始皇帝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fù)自立，則秦地益小，不可以空名為帝，宜降為王，如故?！蹦肆⒆計霝榍赝?，授之璽。子嬰即位。子嬰曰：“丞相趙高殺二世，恐群臣誅之，乃佯以義立我，使我齋見廟，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br>高令人請子嬰謁宗廟，已數(shù)人催促，子嬰不行。丞相果自往向子嬰曰：“宗廟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嬰暗藏伏武士數(shù)十人在帷幕后，則殺趙高于秦宮，夷其三族。有胡曾詠史詩為證。詩曰：
漢祖西征秉白旄，子嬰宗廟委波濤。
誰憐君有翻身術(shù)，解向秦宮殺趙高。
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沛公破秦軍，至灞上，子嬰以系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到軹道旁，歸降沛公。
當(dāng)時，諸將請誅殺子嬰。沛公道：“始懷王遣我，故以我為人寬容大度。且它人已降服，殺降不祥。吾不為也?！蹦艘宰計雽倮?。
沛公西入咸陽，還兵灞上，召父老豪杰，來與之約。問父老曰：“爾等苦秦苛虐之法已久，諸侯當(dāng)來約先入關(guān)者，得為王，今吾先入關(guān)，當(dāng)為關(guān)中王。今與爾等約法令三章：有殺人者，教爾者如殺；傷人底及做盜賊底，各以其罪治之。其余秦王嚴(yán)法，一回除去。凡我之興師此來，為誅無道秦與爾父老除害，非敢有所侵奪。爾父老每休怕懼。”父老聽得此言，喜歡之甚。各牽?？妇?，來沛公軍前犒軍。只怕沛公不來關(guān)中為王也。
項羽為見沛公已入關(guān)中，怏怏不悅。統(tǒng)率章邯兵攻新安田地，將秦降卒二十萬人，一夜盡行坑殺，不留一人。沛公遣兵去函谷關(guān)隘處守把了。
項羽長驅(qū)而來，攻破了關(guān)，把咸陽城內(nèi)盡行戮誅，把咸陽宮室不問官民底，將一炬火燒蕩一空?；鹬寥虏粶?。發(fā)兵將始皇冢掘了，取去殉葬金寶。把那秦皇底骸骨撒放荒郊。
正月，項羽入關(guān)，尊懷王為義帝，自立為西楚霸王。立沛公為漢王。徙魏王豹為魏王。徙趙王歇為趙王。徙燕王廣為遼東王。徙齊王市膠東王。立鄭昌為韓王。分封六國后，各罷兵就國。
當(dāng)年十月，項羽令人促義帝就國，密地令將軍吳芮，黔布等伏兵江中，將義帝殺了。詩曰：
義帝南遷路入郴，國亡身死亂山深。
不知埋骨窮泉后，幾度西陵片月沉。
沛公聽得義帝被項羽謀殺了，統(tǒng)兵來至洛陽新城田地里下寨。有三老董公向馬前攔住，進說沛公，上書一道。書曰：“吾聞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必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羽無道，放弒其主。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大王且率三軍，為之素服，以□□□□□□四海之內(nèi)，莫不仰德，此三王之舉也。臣愿王圖之。”沛公看了再三，稱善。即日為義帝發(fā)喪，臨□舉哀三日。然后遣使告報諸侯。乃□檄之道：“天下共立義帝，北面而事之為君；今項羽殺之，大逆不道。今寡人悉發(fā)關(guān)中兵作楚。如三河之士，有倡義愿從諸侯王擊項羽者聽?！弊源讼囊坏?，如蕭何便為沛公守著關(guān)中；韓信便登壇授大將印；張良便運籌帷幄，為沛公軍師；陳平出奇計，以間楚君臣，故破趙軍，捉趙王歇，虜魏王豹；北舉趙代，虜齊王廣。如破竹之勢，迎刃而解。圍楚王項羽于垓下。不五年而成帝業(yè)，皆自董公遮說仁義之言諫之。
夫以始皇，以詐力取天下，包舉宇內(nèi)，席卷天下，將謂從一世事至萬世為皇帝。誰料閭左之戍卒，一呼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中原失鹿，諸將逐之。神器有歸，竟輸于寬仁愛人沛公。則知秦尚詐力，三世而亡。三代仁義，享國長久。后之有天下者，尚鑒于茲。詩曰：
始皇詐力獨稱雄，六國皆歸掌握中；
北塞長城泥未燥，咸陽宮殿火先紅。
癡愚強作千年調(diào)，興感還如一夢通；
斷草荒蕪斜照外，長江萬古水流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