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部 卷三百八十四
作者：董誥等 纂修◎ 獨(dú)孤及（一）
及字至之，河南洛陽人。天寶末以道舉高第，補(bǔ)華陰尉。代宗立，以左拾遺召，遷禮部員外郎，歷濠、舒二州刺史，加檢校司封郎中，徙常州刺史。卒年五十三，謚曰憲。著有毗陵集。
◇ 夢遠(yuǎn)游賦（并序）
老氏稱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大哉圣人之知微乎！夫生者，一氣之暫聚耳，有天地之和、自然之力，以運(yùn)其行止，節(jié)其夭壽，非智力之所能扶明矣。而舉世，莫不保持形骸，謂為已有，特執(zhí)迷妄，往而不返。小者攘禮樂、竊忠信以賈譽(yù)，大者盜天地之權(quán)，至於忘身。道德之衰，皆此物也。余生於浮而長於妄，汩沒當(dāng)世，與群動俱，智不能逃形於名聲之鎖、脫屣於冠冕之籠檻。及其世界顛倒，萬物反覆，始返照收視，以觀身世，然后知一生之患假合，豈直芻狗土苴。勢焰聚沫而已？則我之身也，與百憂偕長，況重險(xiǎn)之中乎？思欲沖三清，出五濁，乘凌虛極，與造物者為伍，莫有由矣。嘗中夜夢飛太空，若有以名跡見誚者。覺而自失，乃為賦以狀遠(yuǎn)游，且旌悟道之晚也。其詞曰：
仰太素兮，觀元精之煙カ；孰官司乎物物兮，得流形而為人？太遺吾八卦，藏天地於文字；黼而黻之，為圣為智。[B14A]衣之徒相與擊建鼓而揭日月兮，奔孝慈而走仁義；其弊也古是而今非，身賤而名貴。驂ほ及還兮，道路屯云而奔波；絢煥葛兮，玉帛鐘鼓之駢羅?；簦ㄒ蛔髻纾┵庑膽姨斓囟瘃Y，蒼黃兮得未終也而失已。繼之百骸與日月并走，五藏與哀樂交戰(zhàn)；羲和未及弭轡，榮枯紛而萬變。何生涯之傺兮，蹇吾降此中州？憑世道以上下若涉水而迷津兮，與吹萬同其波流；況世緒央軋兮，如棼絲之相つ。見辰極之低昂兮，知杞人之殷憂；顧兔呀以蝕月兮，天地閉而愁。鳳凰焚其故巢兮，繞舊國以失儔；埃盍翁以上薄兮，虞羅紛其四周。吾始未知夫六合湫隘之若此，孰與吾兮遠(yuǎn)游？豈無太清之路兮，夫何漫漫而迢遞？望帝鄉(xiāng)之低徊兮，微白之與偕逝。澄予神於遙夜，與顥氣期於無垠。真境氵勿穆以傍感，精誠薰然而來親；乘夢以奮飛，博至靈以上賓。望見碧落，天地如掌；洞開八門，別有萬象。亭亭物外，乘化直上；身世雙遣，（一作遺）獨(dú)與道往。其往也，泛兮若游魚振鱗而泳清川，ぁ兮若翔雁得順風(fēng)而緣秋天。忽不知予誰之身？夫何為者？深（本集作{冖米}）入空界，七曜在下。問予津於混茫兮，蹇徜徉以延佇。若有人兮縹緲，指人間以唁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暌？天固桎若以禮義，梏若以機(jī)事；盍支離其德，而超乎物累？使逸翮可得而籠樊兮，孰云夫吾毛之自異？天運(yùn)地載，剛?cè)嵘?。千變?nèi)f化，如環(huán)無端；彼興廢與往復(fù)，同大壑之波瀾。將令歸根，明征其源；則吾與若皆幻也，又奚睢盱於其間？幻未始有封，物未始有疆。成則虧，進(jìn)則傷；無汩而和，無易而方。山立其中央，善汝行，密汝藏，道將自光。吾在大羅之上，元都之所；干坤為家，日月為宇；噓吸元?dú)猓筇撝?，（音戶）尚一乃心，忽謂道阻；游乎無窮，吾顧見汝。奉真告以自省兮，五情其增熱。哀攀龍之無階兮，思過天之曷月？未知去下方幾萬億兮，退將返遵吾歸轍。修玉虛以下降，濟(jì)銀漢以中歇。憑東井以俯視，識故國之城闕；千門萬戶，遙如蟻穴。百川綺分，五岳羅列；覓舊山與喬木，才依希而明滅。見伊川大道，鞠為戎狄；歷陽故人，半作魚鱉。曩之奔命於市朝者，如紛紜飛馳，囁囁嗤嗤；敝辟蹁躚，肖翹陸離。若蟣虱之聚壞絮、蜘蛛之乘游絲。吾乃今日識群動之變態(tài)兮，莞然倚長空而{}之。亦既自得，周覽未畢；惕焉形開，萬象如失。群有儼以偕作，百慮繽其來歸；乃夙昔之人寰，始故時(shí)之喧卑。向之俯仰忻戚，無非妄者，然后知我之生也，與妄皆生。邪氣乘之，萬緣合并；為憂為患，為虧為盈。彼君子方碌碌然自以為覺，猶飾妄以賈名。安知圣人不以世界為重狴，死生為大夢？視變化與品類，亦猶神交飛動。與遺物以顧身兮，悟生浮而質(zhì)陋；以一氣之倏忽，與萬化而紛糅；自視俄（本集作《羽戈》）然，寄形宇宙。尚何能濡首於榮辱之境，甘心於哀樂之圃？鷦鷯于飛，載翩載翻，君子至止。棲息化元，獨(dú)立道樞怡，神不渾，萬物轉(zhuǎn)薄，吾真長存。止水不波，浮無根；與時(shí)盈虛，委質(zhì)干坤。倚伏相軋，吉兇同源；物各自爾，予欲無言。優(yōu)哉游哉！聊以窮年。
◇ 漢光武渡滹沱冰合賦（以上天無親惟德是輔為韻）
昔漢光武收河北之年，馳馬將進(jìn)，滹沱在前；為敵所迫，當(dāng)冰不堅(jiān)。及軍裝隱轔以登岸，殺氣崢嶸而塞川；意者欲定神器於茲日，彰圣人之動天。若非使不道者喪、有德者王，則水不能以造次而結(jié)，冰不能以斯須而壯；變浩浩之流，為峨峨之狀。擁高旌以進(jìn)，雷長轂以上；及企路以全軍，又迎風(fēng)而破浪。於時(shí)進(jìn)隔關(guān)於長津，顧邀遮其后塵?；紕菽?dāng)?，沒不可振；求一徑而莫遂，惟群臣之不親。賴王霸至誠之力，協(xié)光武至圣之德；人從悅已之詐，天贊勤王之直。故得舟楫不設(shè)，衣裳不濡；避地以往，乘冰以趨。一水之上，兩軍相殊。使后人視水則有，求冰則無；望飛塵而惆悵，對寒流而踟躕。由是知天人之合發(fā)，與神而相符。不然，則何以延十二之祚，總四七之輔；滅新室流毒之日，作漢氏中興之主？受命之瑞也，亦何異元女降於軒轅，白魚躍於周武？燕趙之間，清流イイ；高風(fēng)以遠(yuǎn)，遺躅於是。
◇ 慶鴻名頌（并序）
唐興百三十有八載，皇帝在宥，天下鑄五兵為農(nóng)器，棲萬姓於壽域，道證德洽，神人以和。春正月，冢臣上將、卿士庶尹，洎三老五更、公侯伯子男，相與揭厲皇猷，請?jiān)雒魈枴Ｉ现t而未許也，僉曰：「陛下孝達(dá)神明，道超先產(chǎn)，以德則符廣運(yùn)，以時(shí)則復(fù)大樸，以功則保定丕業(yè)，格於上下，而尊稱猶淺，鴻名未光，億兆之心何戴？神之望何塞？」天子南響而讓者九，不得已而俞之，乃命有司，具昭告之禮。二月乙酉，備法駕，朝太清宮，敕宮神以灑掃，詔月將使警蹕。動天旋，至於靈壇，報(bào)功乎三清，祈褫乎上元。景戌，享太廟，用明水越席、玉豆之禮。芮蕭以合薌，灌鬯以報(bào)魄，神休擁而萬靈接，精意陳而六幽感。丁亥，朝群臣於蓬萊前殿。於是四方人大和會，命太尉班五瑞，合六樂，遂展禮奉策，虔受大號，曰開元天地大寶圣文神武證道孝德皇帝。是日也，解商野之三網(wǎng)，受涂山之萬玉，大赦天下，與人更始。協(xié)時(shí)月，同度量，贊俊杰，書物，恤高年，禮大，接天瑞，受地，撫柔萬邦，存省其安危。遂迎日推，布慶行賜，扇薰風(fēng)，調(diào)元?dú)猓厍q之大統(tǒng)，操三皇之遺珠，垂其衣裳，與天地合符。樂遍禮崇，乘輿乃入，然后屏椒房而徹黃屋，徜徉乎大庭氏之館。泊兮凝神，兮存真，想洪崖廣成之倫，披霓裳而下鳳闕，蹁躚左右，上千萬壽。凡遭逢昌運(yùn)，沐浴圣涯，而不能頌人、賦江漢，吉甫、仍叔之罪也。臣敢有二事，乃作頌曰：
穆穆宮，敷時(shí)繹思。天有成命，孝孫受之。鋪衍下土，報(bào)功神。我瑞如山，我?？滓摹Ｊゾ簇?，上元豈私？誕受鴻名，載揚(yáng)緝熙。風(fēng)動行，雨飛露垂。昆蟲昭蘇，草木阜滋。恭已南面，無為之師。柏皇尊盧，萬代一時(shí)。昭假遲遲，上帝是。永錫多祜，萬壽無期。
◇ 阮公嘯臺頌（并序）
按《晉陽秋》，阮公諱籍，字嗣宗，陳留尉氏人也。夫蒸於山，不擇時(shí)而出，故公以全德生於衰世。於時(shí)中州多故，大道浸（闕）缺於用者知膏火自鑠，逃於累者懼木雁兩傷。公由是內(nèi)張道機(jī)，外隳天彀，土梗圣智，比糠軒冕。遂登廣武以覽古，望梁臺而寓詞，埋照於竹林，放神於蓬池，德充也爾。其興懷昔游，故為東平相；怡情善釀，故受步兵校尉。弛張蘧寧之際，出處夷惠之表，否泰莫得介於靈府，名實(shí)不足汨其沖氣。螭蟠龍臥，與道偕隱，所以沈吟志全，慷慨神王，獨(dú)立長嘯，遺榮此臺。當(dāng)其寓興也，蓋將豪視泰山，囊括浩氣，頹然自得，與造化者為友。故卷其用而懷之，世莫得而窺也。其外物所感，則寄之翰墨焉。謂道莫至於專氣抱一，於是著《釋老論》；哀莫大於矯時(shí)死名，於是有《吊比干文》；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賦《詠懷詩》；問道蘇門，笑而不答，作《大人先生傳》。歲在元，余登大梁之墟。墟中之人方誦公遺塵，嘆元風(fēng)蕪沒，議樂石以旌朽壤。余采其故事之存於糟粕者，勒而為《嘯臺頌》。頌曰：
天下多故，賢人谷恥。隱於沈飲，以俟傾否。越禮逃用，晦德忘已。不知我者，為我狂且。長嘯懷人，詠古著書。感時(shí)而慟，非必窮途。沔彼汴水，東流無返。跡是人非，荒臺可踐。升高延佇，想見青眼。道烏乎在？日逝日遠(yuǎn)。（一本作「五運(yùn)相錯(cuò)，三征交戾。天地之氣，有時(shí)而閉。居子迷陽，亦既懸解。萬象離境，一杯韜世。大辯不言，至清無徒。泠然長嘯，味道之樞。神和天倪，跡寄窮途。物我兩忘，獨(dú)與化俱。湯湯汴河，東流不返。之子已往，德音日遠(yuǎn)?；呐_未傾，嘉樹勿翦。升高延佇，思見青眼。山有萊，隰有薇。逝者不作，吾誰與歸？望古刻石，永昭清徽。」）
◇ 敕與吐蕃贊普書
敕吐蕃贊普外甥；朕共贊普，代為與國。自我元宗至道大明孝皇帝與生（一作甥）贊普和親結(jié)好，將六十年。仰思當(dāng)時(shí)之約，豈為一朝之故？實(shí)欲相恤災(zāi)患，永同休戚，使代代子孫，為兄弟甥舅，如手足之相衛(wèi)、辱齒之相依。自爾便息戍罷兵，二境無征戰(zhàn)之苦，金玉綺繡，問遺往來，道路相望，歡好不絕，贊普寧忘之乎？自我國家有安祿山、史思明之難，朕謂言贊普必有恤鄰救患之意，豈知乘我之，恣其侵軼，煞略河湟之人，爭奪隴之地？又與朕叛臣仆固懷恩共扇誘回紇等諸蕃，同惡相濟(jì)，犯我都邑，三年之間，三至城下。此實(shí)贊普茍窺分寸之利，自棄一家之信，不念婚姻之好，忍絕甥舅之歡，累代親鄰，一朝并棄。有目有耳者，皆為贊普羞之。夫以小國伐大國，且勞師襲遠(yuǎn)，而助叛臣，有是三者，神宜悔怒。果然懷恩自斃，回紇來降，羌渾諸蕃，內(nèi)難外散，天實(shí)有眼，心可負(fù)乎？朕頃以背盟不祥，絕親不義，寧人負(fù)我，我不負(fù)人，所以含垢數(shù)年，未忍致討。既不得已，方思用師，正欲悉天下精兵，長驅(qū)西向，吊人問罪，然后凱旋，上以雪宗廟之讎恥，下以釋將士之憤怒。自料以德征暴，以大攻小，以信討詐，以義伐不義，當(dāng)如沸湯沃雪、猛火焚枯，人神同力，何往不濟(jì)？籌議之次，適會彼國使來，云愿修前好，復(fù)如舊日。覽書見意，良和憮然，欲不許則人來歸我，欲許則信不可恃。是以遣御史中丞楊濟(jì)往諭朕意，且探誠款。九月，濟(jì)與彼國宰相某乙等同到，得所寄書，然后知事皆由衷，言無虛謬。再披來旨，朕甚嘉之。何者？自非圣哲，人誰無過？過而能改，亦古人之所善。追思六十年之舅甥，有先祖、先贊普之誓約，言在史冊，信結(jié)天地，豈以小不忍而隳大體，使百姓疲於甲兵，兩主遂為仇讎？貳過遷怒，朕所不取，敬依來請，彼此結(jié)和，而今而后，不復(fù)念惡。已令內(nèi)外屯戍，罷柝解嚴(yán)，凡我二國，洗瑕遷善。經(jīng)略封疆，素有分地，各守土宇，爾無有侵，永為親好，復(fù)如開元中故事。昊天上帝，山川鬼神，實(shí)聞朕言，無謂不信。冬寒，贊普外甥比平安。遣書指不多及?！蟆〔哔t良問
問：天六地五，經(jīng)緯斯列；內(nèi)和外順，禮樂攸興。體也備而后成，履也踐而乃立。厥語則興導(dǎo)諷誦，厥德則庸孝友。而大道之行，本無制作；忠信之薄，翻為亂首。終以六君子繇此，振三代之英；四豪士違之嬰五伯之罪。焉往可以還厚反樸？何適可以持盈守成？郁乎文哉！周監(jiān)二代。網(wǎng)羅奔放，沿革多端。至若緇布裳，夏居冬雉，弓夭詢於五物，嚌啐正於三命。示惠而加折節(jié)，訓(xùn)恭而置房。間問殷聘，三挾一，詩懷祝嘏，絲纟不尸賓。抗木虞筐，?！敦螁巍穥艸租}館，然衤冥總，盎氵兌瓢赍，茍敬之儀，甫之節(jié)，此等之物，各為何興？用之安所？舍之何從？經(jīng)邦之略，焉假設(shè)施？別白書之，無或曖昧?！蟆〔咴紫嗫茊?br>問：圣人握天下之圖，居域中之大，莫不仗群材而康庶績，資多士以牧黎元？夢想傅巖之野，佇思溪之上，遂得乘箕入相，就三命而作鹽梅；投餌朝，封四履而稱師父。故知英靈間出，千載一賢；皇化軌躅，殊途共貫。我大唐道冠犧軒，功高媧燧，長楚必割，翹木無遺。虛席旌賢，寧衣納善，降賢良之制，下征辟之書。子等并藏器待時(shí)，懸標(biāo)俟扣，深識宰相之體，妙達(dá)經(jīng)邦之術(shù)。欲使陰陽調(diào)六律，風(fēng)雨應(yīng)四時(shí)，一百姓之心，平九州之利，余糧棲畝，外戶不扃，亭障無虞，關(guān)河罷戍，漁者虛湍瀨，田者讓肥腴，路不拾遺，市無二價(jià)。眷言於此，何道以臻？至如九儀八座之指歸，四師六典之題目，并馭人之大體，撫俗之良規(guī)，幸陳名義之端，無致疏遺之對。◇ 策秀才問三道
問：儒有安身以全德，有殺身以成仁，有徇名以行已，有忘名以救物。雖俱出於儒墨，而用之不同，圣人立言，豈其無操持歟？夫魏顆違命，申生受賜，伍尚赴郢，伍胥如吳，四者孰孝？比干死之，微去子之，太公投竿，伯夷采薇，四者孰義？石戶竄於海上，伯陽隱於柱睛，范蠡舟於越，三者孰潔？今欲考其本末，度長以挈大；較其去就，合異以為同。渴聞貫之之道，辯之之說。
問：黃帝氏以無為為政，垂衣裳而天下順，周人三千其儀，亦克用。舜誅四罪，天下咸服，而成康恭已，刑措不用。致化之本，豈不同源？而文質(zhì)殊貫，損益相反，以古范今，何去何就？孔子用鉞兩觀，而魯至於道，而宓子賤鳴琴，單父亦化。寬猛之際，大小不侔，比權(quán)量實(shí)，其義焉在？敷暢厥旨，敬佇嘉言。
問：傳曰：「其君齋明精潔，則神饗人聽，故明神降之。」夫天地，沖氣為人，神何由降？明何由出？至於晉崇實(shí)沈，崧生申甫，編傳谷城之老，言發(fā)魏榆之石。杌杜伯，與商周而存亡；黃熊白毛，將晉虢而興敗。是何祥也？根本焉在？二三子賁然來思，宜究乎天人之終始，其悉數(shù)以封。
◇ 對洞曉元經(jīng)策
問：大象無體，元功陰騭，雖稟生之類萬殊，而含道之原一致。是以至人垂訓(xùn)，將以微言，演為真宗，貽厥后學(xué)，包括六藝，周流八表?；蛞蚴乱粤⒀裕蛟⒀砸栽徱?。至如交樂於天，交食於地，不相與為事，不期與為謀，善無所私，惡無所棄，施之於教，何以勸勉？經(jīng)曰：「不爭善勝，不言善應(yīng)?！拐比缋K，平易如水?！钩?wù)斯道，何往不臻？又曰：「善建不拔，善抱不脫，子孫以祭祀不輟?！顾寡孕乓?！昔放勛欽明，光宅天下，人歌擊壤，政葉雍熙。可謂善乎？建抱，善乎？拔脫，宜其帝緒蕃遠(yuǎn)，貽厥孫謀，綿綿瓜瓞，邁德垂裕。何丹朱之不嗣，而祭祀輟乎？又天無二日，民無二主，若以天下觀，天下豈有二君乎？夫君為元首，臣為股肱，君無賢臣，誰與共理？粵若舜舉八元，致垂拱之化；漢用三杰，成霸王之業(yè)。夏殷之末，任佞去賢，宗社淪亡，為無匡輔。經(jīng)稱不尚賢者，其旨何也？圣人立教，專氣致柔，故形不欲勞，性不欲竭，深根固蒂，可以常存。則有朝穆肆任，勞逸過度，促齡損性，卻以為然。又有惟靜惟清，守貞守樸。二經(jīng)之說，何取則焉？又聞善攝生者，動與吉會，武不措爪，兵難容刃。單豹居水飲，身代俱損，壽永色孺，不免噬搏。何衛(wèi)生之不異，而利害之頓殊？子既洞曉元經(jīng)，探微索隱，矛盾若此，何以會明？側(cè)席虛心，佇聞啟沃。
對：臣聞道之為物，無名無形。蓋圣人酌而用之，推而宏之，取其精以修身，用其粗以救物，從本降跡，散樸為器。於是有可道之道，忘言之言。其大略雖以沖寂為宗，虛極為體，然妙用無聯(lián)，故不可致詰。今陛下詰其體，探其宗，豈不欲因言演教，於教奚有？夫長風(fēng)吹而眾竅號，則大無不動，細(xì)無不應(yīng)。況陛下用大道為風(fēng)，以鼓群有。臣則吹萬之一音也，敢不唱於眾竅之末？臣謹(jǐn)按天有施，地有利。用天之施，以處其和，謂之交樂。分地之利，以養(yǎng)其正，謂之交食。夫相與生於有為，有為生於有事，有事則謀名存矣。善惡生於公私，公私生於用，用則棄名立矣。然圣人有為不為焉，有事無事焉，有謀不謀焉，有善無善焉，有惡無惡焉。泯善惡於一致，合異同於萬殊，則妙門可存，教父斯在。臣又按《道德經(jīng)》云：「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失?！钩Ｓ兴練⒄邭⒅?，此不爭善勝之應(yīng)也。文宣王稱：「天何言哉？四時(shí)行焉，百物生焉?！勾瞬谎陨茟?yīng)之驗(yàn)也?！吨軙吩疲骸笩o偏無黨，王道蕩蕩。」此正直如繩之效也。經(jīng)又云：「居善地，心善泉，與善仁，言善信?！勾似揭兹缢C也。陛下宏其言，挹其道，以為天下式，三十有二載矣。且復(fù)推功外名，不有不恃；考言詢事，若沖若缺。詔臣等曰：「常務(wù)斯道，曷往不臻？」臣鯫生也，焉知其辨？雖然，有一於此，愿陛下守而勿失，與神為一，使神不遠(yuǎn)於人，人不遠(yuǎn)於天，天人合并，如影響交應(yīng)，則甚夷之道，焉往而不臻？夫有國者，必善建皇極，善抱至道。道之不存，傾其宗、遷其社之謂拔，桀放南巢，受死牧野是也。極之不建，失其器、亡其國之謂脫，太康去洛，幽王敗驪山，厲王流彘是也。至如堯知天歷在躬，故以至公官天下，天下戴之而不辭；知丹朱不肖，又以至公禪天下，天下去之而不怨，可謂邁德矣。其后裔更霸迭王，重之以御龍?zhí)贫胖摚芍^垂裕矣。陛下興廢繼絕，立五帝祠，即春秋備其祭典，亦可謂祭祀不輟矣。方之拔脫，臣謂不同。經(jīng)曰：「不尚賢，使民不爭。」大哉圣人之知微知彰乎！夫尚賢者，國家之所當(dāng)先。然古先圣人曰：「雖求賢審官，其用未始不無為也。」而圣人能無為於求賢，不能使無為無跡存，則有為者尚之以為利。於是有飾，智以驚愚，修身以明，其漸起於一時(shí)之名，其弊存乎千載之后。不尚賢者，非謂廢股肱之任、絕匡輔之力也。蓋欲因時(shí)致功，功成則遣而遺之；因義立事，事遂則有而無之。無之則跡滅，跡滅則爭息，爭息則於為無為，於事無事。雖八元以翼唐弼虞，三杰之戡秦滅項(xiàng)，其無為無事一也。若夫齊天地，冥萬物，莫大於全真。專氣致柔，全真之本也；惟清惟靜，全真之中也。各然其所然，各可其所可，全真之末也。設(shè)教者三合其道，一以貫之。雖逍遙與道養(yǎng)殊途，然性情與力命同轍。茍因其合而較其分，則子產(chǎn)不得不勞於刑政，朝穆不得不逸於肆任。若矯其肆任之性，以徇刑政之端，是續(xù)鳧截鶴，虧其全矣。故圣人以大猷御六氣之辨，以大方合二經(jīng)之旨。明應(yīng)變無方，立言不一。學(xué)者宜忘言以究其體統(tǒng)，不可執(zhí)言以滯其筌蹄。經(jīng)不云乎？反者道之動，惟動而常靜?！轨o可以取則，權(quán)足以合義，義無反經(jīng)。凡養(yǎng)生者，以本為精，以物為粗，閉其外，慎其內(nèi)。跡不踐兇危之境，故兵不能容其刃；心不居馮暴之地，故武安得措其爪。茍守其精而遺其粗，故得於內(nèi)而喪其外。外內(nèi)無以持其分，則衛(wèi)生之經(jīng)悖矣。謂之不異，臣竊異之。至如希微大體，徼妙元鍵，陛下得黃帝之遺珠久矣，雖廣成無所陳其至精，傅說無所用其舟楫。啟沃之問，豈臣及之？有黷睿謀，懼殞越於下。謹(jǐn)對。
◇ 代文武百官賀芝草表臣某言：臣等伏見開府儀同三司魚朝恩奏，舍暉殿及白華亭院內(nèi)并芝草生者。臣等謹(jǐn)披圖按牒，竊考前志，蓋王者以道蒞天下，而德及庶物，則有神木靈草，儲祥效異。陛下賢圣恭儉，慈仁愛人，開闡學(xué)校，尊教勸德，將以五經(jīng)，根本庶政，風(fēng)化斯浹，神人以和，和氣旁感，蒸而為瑞。不然，豈靈芝菌蠢，異處同植，不產(chǎn)他宇，必於宸居，輝輝九葩之蓋，煌煌三秀之質(zhì)？蓋表陛下之欽明光宅，以人文成化。靈根碩茂，萬葉無疆，神應(yīng)炳然，天意如答。臣等獲忝朝列，幸睹禎祥，臣無任喜慶之至。
◇ 賀擒周智光表
臣等言：臣聞?wù)鞫鵁o戰(zhàn)，王者之師也；將而必誅，《春秋》之義也。臣伏見周智光傲很頑虐，昏迷猖狂，敢專生殺之威，以慢王度；崇飾奸慝之志，自干天誅。陛下謂罪在已躬，視人如子，永言式遏之義，不得已而用師。而將才受鉞，兵未血刃，已梟元惡之首，載安舊污之俗。昔漢征黥布，望陣而憂；殷伐鬼方，積年乃克。豈若今日陛下朝命將帥，夕殲渠魁，制勝神速，從古未有？臣無任慶快之至?！蟆≠R袁亻參破賊表
臣某等言：臣等伏見河南副元帥行軍司馬太子右庶子兼御史中丞袁亻參露布奏，今年五月十七日破石埭城賊方清，并降烏石山賊陳《疒土》等徒黨二萬五千五百人者。臣聞圣人之生，不能使大盜不起，故唐虞之代，時(shí)則有三苗之師，奸宄草竊，為患舊矣。山賊方清等，蕞爾狂狡，敢干天誅，聚椎剽之徒，謂險(xiǎn)遠(yuǎn)可恃，作為蛇豕，以薦食勾吳，乃有跨據(jù)大江、吞噬東土之計(jì)。七州之地，人罷耕織，百姓業(yè)業(yè)，全活無所。陛下方銳志於偃武，不得已而用兵，乃命將受略，使先勝后戰(zhàn)。故亻參等役不再舉，而師有成績，巢窟皆傾，俾無遺類。詿誤之輩，得返故業(yè)，污俗更始，流人汔康。此三代之舉也，非陛下齊圣格天，文思柔遠(yuǎn)，豈能底綏盜亂，如此其速？臣等幸睹成功，不勝大慶，臣無任躍之至。
◇ 請降誕日置天興節(jié)表
臣某等言：臣聞天有春秋冬夏之氣，時(shí)也；時(shí)有分至啟閉之候，節(jié)也。至若寒食上已、端午重陽，或因人崇尚，亦播為風(fēng)俗。況歷運(yùn)光啟，圣人降生，固宜紀(jì)載震之辰，與八節(jié)同號。故元宗生日命曰天長節(jié)，肅宗生日命曰天平地成節(jié)。并以飲食宴樂，布慶萬方，使賜及同軌，風(fēng)流異代。陛下纂祖宗純懿，與天地同德，禮樂克修，憲章咸備。而圣誕之日，未有嘉各，將何以表出震之期，慶流虹之瑞？率土延企，思扇舊風(fēng)。是以臣等禺禺，不勝大愿，愿以十月十三日為天興節(jié)。其王公士庶，上壽作樂，悉如開元、干元故事。上以殷薦，崇先天不違之德；下以布澤，錫萬代無疆之休。使鳳鳴河清，實(shí)在茲日。臣無任。
◇ 賀櫟陽縣醴泉表
臣等言：伏見京兆尹李勉奏，櫟陽縣有醴泉涌出，飲之者痼疾皆愈。臣聞王者澤周庶類，則神降百祥，天地之心，去人不遠(yuǎn)。陛下厚德載物，與坤同符，以善利人，如水潤下，故后土獻(xiàn)瑞，涌泉療疾。靈源酌而不竭，沈痼飲而皆痊，勿藥之喜，萬人是賴。仰窺天意，豈不以是彰陛下之德施乎？不然，何眾庶禺禺，強(qiáng)名圣水？彼丹井朱草、白麟赤雁，徒稱太平之瑞，未聞功施於人，方之圣泉，豈逾神異？臣等無任喜慶之至。
◇ 賀太陽當(dāng)虧不虧表臣某等言：伏見今月一日物陰晦，太陽當(dāng)虧不虧者。臣聞殷太戊、宋景公，皆修德立言，而妖變?yōu)楦?。陛下以日月薄蝕，勞謙惕厲，而災(zāi)不勝德，為乖陰，若天降衷，使其謫收不見。《易象》曰：「既憂之，咎不長也?！钩嫉葻o任欣戴之至。
◇ 賀潞州芝草嘉禾表
臣某等言：臣伏見陳鄭澤潞隴右節(jié)度使奏，潞州使院行軍司馬裴政廳事柱上生紫芝草七莖，長子縣厚載鄉(xiāng)生嘉禾兩莖同一穗者。臣聞靈芝嘉禾，太平之瑞。昔在周漢，嘗表休征，當(dāng)時(shí)福應(yīng)，疾如影響。今庶政方，而二瑞薦臻，是天降殊祥，用彰有德。豈非陛下寶持慈儉，輯柔遠(yuǎn)邇，克俾天下和平，當(dāng)如周漢之盛乎？神景貺，實(shí)甚昭晰。彼唐叔之獻(xiàn)，與齋房之歌，明德所感，古今同契。臣無任。
◇ 直諫表臣等言：伏見陛下屢發(fā)德音，招延獻(xiàn)納，使左右侍臣，得直言極諫。忠謇者無不聽，狂訐者無不容。又辛丑詔書，詔裴冕、崔渙等十有三人并集賢殿待制，以備詢事考言之問。此五帝之盛德也，而臣以目睹，生則幸矣！然頃者陛下雖容其直，而不用其言。進(jìn)匭上封者，大抵皆事寢不報(bào)，書留不下，但有容諫之名，竟無聽諫之實(shí)。遂使諫者稍稍自引，鉗口就列，飽食偷安，相招為祿仕，此忠鯁之士所以竊嘆，而臣亦恥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孔某者，況以朝廷之大、卿大夫之眾。而陛下選受之精與，假令不能如文王之多士、堯舜之比屋，其中豈不有溫故知新，可使懋陳政要，而億則屢中者乎？陛下唯虛存其儀，令條奏不曠，及議政之際，曾不采其一說。堯之疇咨，禹之昌言，豈若是耶？昔堯設(shè)謗木於五達(dá)之衢，孔子亦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又曰：「某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然則多聞闕疑，不恥下問，圣人之心也。臣不勝大愿，愿陛下試以堯、孔之心為心，日降清問，啟其宏議。不可者罷之，可者議之於朝，與執(zhí)事者共之，使知之必言，言之必行，行之必公，則君臣無私論。朝廷無私政，天下無私是，陛下以此辨可否於獻(xiàn)替，而建太平之階可也，況國體乎？自師興不息十年矣，萬姓之生產(chǎn)空於杼軸。擁兵者第館亙街陌，奴婢厭酒肉，而貧人羸餓就役，剝膚及髓。長安城中，白晝椎剽，京兆尹不敢詰。加以官亂職廢，將惰卒暴，百揆隳刺，如紛麻沸粥。百姓不敢訴於有司，有司不敢聞於天聽，士庶茹毒飲痛，窮而無告。今其心禺禺，獨(dú)恃於麥，麥不登，則易子《齒交》骨，可而待。眠於焚薪之上，豈危於此？陛下不以此時(shí)軫薄冰朽索之念，勵(lì)精更始，思所以救之之術(shù)，忍令宗廟有累卵之危，萬姓悼心而失圖，臣實(shí)懼焉。去歲十二月丁巳，夜中星隕如雨。昨者清明降霜，三月苦熱。寒暑氣候，錯(cuò)繆顛倒，莫大焉，豈下凌上替，怨ゥ之氣焰以取之耶？不然，天意之丁寧譴誡，以此儆陛下。宜反躬罪已，旁求賢良者而師友之，黜?xiàng)壺澵恍ざ`位者，下哀痛之詔，去天下所疾苦，廢無用之官，罷不急之費(fèi)，禁止暴兵，節(jié)用愛人，罔使宦官亂國政，佞言敗厥度，兢兢干干，以徼福於上下，必能使天誠感而神心慶，反妖災(zāi)以為和氣。彼太戊桑谷，宋景熒惑，焉足為陛下道哉？臣一昨陳奏，請減江淮、山南等諸道兵馬，以贍國用。陛下初不以臣言為愚妄，許即施行，然及今竟未有沛然之詔，臣竊遲之。今天下唯朔方、隴西有吐蕃、仆固之虞，涇、鳳翔等兵，足當(dāng)之矣。自此而往，東洎海南至番禺，西盡巴蜀，萬里無鼠竊之盜，已積歲矣，而兵不為之解。傾天下之貨，竭天下之谷，以給不用之軍，而為無端之費(fèi)，臣不知其故。假令居安思危，用備不虞，自可於厄要之地，少置屯御余悉休之，以其糧儲扉屨之資，充疲人貢賦，歲可減國賦之半。陛下豈遲疑於改作，逡巡於舊貫，使大議有所壅，而率土之患，日甚一日？是益其弊而厚其疾也，臣竊惑焉。夫療ń者，必決之使?jié)ⅰ＝癖疄榛吉q癰也，不以漸戢之，其害滋大。大而圖之，必力倍而功寡，豈《周易》「不俟終日」之義與？伏惟圖其始而要其終，天下幸甚！臣無任懇款之至。
◇ 為李給事讓起復(fù)尚書左丞兼御史大夫第二表
草土臣某言：臣昨以哀瘵愚懇，昧死上陳，冀回日月之光，曲念螻蟻之志。伏奉丁酉詔，未蒙矜允。捧讀圣旨，五情殞裂。臣某中謝。伏以適四方宣王命之任，必?fù)衤毼凰刭F、聞望炳著，學(xué)能專對、才有余力者，以充其選。臣以宗室未屬，妄荷寵命，惟才與智，俱不如人。況今衰羸殘喘，加以病苦，支離沈瘵，歷夏及秋，終日不過一食，不杖不能自起。自料若力疾命，適數(shù)千里，雖欲自強(qiáng)，必中道委頓，璽書詔旨，廢失是憂。臣伏見廣德二年七月赦書，罷天下起復(fù)之官，許終喪禮。此陛下孝德過於兩漢，然渙汗之發(fā)，率土г霈，豈獨(dú)令臣，隔在赦外？又尚書右丞，會府之樞轄；御史大夫，天下之繩墨；宣慰巡檢，朝廷之大寄。今臣受此三職，而以起復(fù)為名。因臣過舉，破陛下法令，使百寮師師，何以取則？臣夙遭不造，備生人之艱。官始一命，先臣棄背，慈母鞠育，至於成立。遭罹二京覆沒，弱弟以宗室見害。臣然茹痛，獨(dú)侍板輿，備嘗險(xiǎn)阻，冀及榮養(yǎng)。才擢掖垣，慈顏違代，罔極之痛，終天莫追。今靈筵未塵，墳土尚濕，遽令臣荷金印之寵，處黃華之榮，使む帷廓然，奠祭無主。此恒情之所不忍也，陛下其忍之乎？伏乞以圣慈曲臨，皇明下照，矜臣瘵，察臣不逮，更擇時(shí)彥，授之使職。許臣得以羸骸，終其喪紀(jì)，實(shí)天地之施，鍾於臣身。倘殘魂未滅，朽質(zhì)可委，誓當(dāng)摩頂至踵，以答圣造。臣無任哀瘵懇迫之至。
◇ 第三表草土臣某言：臣再以微誠，伏闕請命，綸言累降，天聽未回。仰戴圣情，俯循哀戚，悲懼交迫，悼心失圖。臣某中謝，臣才能不及中人，且未嘗有毫勛效。陛下不以臣不肖，特降殊私，授以驅(qū)馳之任，賜以親賢之目。臣且匍匐奉詔，戮力將命，寧敢矯禮為名，以讓自飾？顧臣羸瘵奄奄，行步支離，力有所不任，用有所不逮。風(fēng)憲重任也，宣撫大典也，誠恐以疾墜王命，隳使職，負(fù)陛下所舉，以重臣之罪。方今濟(jì)濟(jì)多士，盈於朝列，陛下舍而不用，而拔臣於苫廬之中，必以臣智識為小有可采。臣之他日，猶不如人，況今{艸爾}茶余息，方寸紊矣，焉能為陛下振揚(yáng)休命，覽觀風(fēng)俗？竊自惟忖，知不勝任，是以拳然寸丹，猶冀識察。陛下仁圣孝德，錫類海內(nèi)，豈令善貸，不г臣身？敢希殊造，俯遂微懇，則死之日，生之年也。臣無任哀懼之至。
◇ 第四表
臣某言：一昨臣以哀瘵，叨奉恩私，封章三上，不蒙矜允。猥以羸{艸爾}之質(zhì)，謬銜出疆之命。賴陛下威靈，免貽咎責(zé)，復(fù)得待罪朝闕，許守幾筵。仰荷天慈，俯慚靈。臣某中謝。頃陛下不以臣駑蹇，特加寵渥者，豈非知臣屬辱忝宗盟，曾奉使河朔，謂能闡揚(yáng)天旨，懷柔遠(yuǎn)方？而尚書省材賢如林，庶政必舉，陛下垂拱，群臣守職，固不假臣以區(qū)區(qū)之力，重尸省闈明矣。今將命既復(fù)，本職未解，敢恃皇眷，輒復(fù)陳乞？臣煢然在疚，獨(dú)無兄弟，荼毒日淺，創(chuàng)鉅痛甚，且又疹病，四體支離。重寄榮遇，人之所欲，力有不任，名敢虛受？此臣所由拳拳不已，有望於陛下也。臣伏以三年之喪，未足申罔極之恩。先王制禮，以節(jié)人情，臣在喪未逾一年，奉使已歷三月。若又假國家名器，食陛下祿俸，是臣亡母於臣有終身之愛，而臣於亡母無數(shù)月之報(bào)。先圣以孝感為號，陛下以孝德格天，錫類之恩，宜及海內(nèi)。今寵命一降，使臣有不孝之目。子而不孝，如臣不忠，不孝不忠，人所當(dāng)棄。是又豈足為陛下操持綱轄，彌綸憲章？臣之頑固，猶知不可，況天下僉論，朝廷公議乎？伏愿許臣免冠，遂臣私志。倘終喪紀(jì)，尚有余息，誓當(dāng)摩頂粉骨，以答殊恩。臣無任。
◇ 第五表
臣某言：臣去年十一月某日，又詣銀臺門下上表陳情，至今積旬，未奉恩旨。屏營無地，哀惶疚心。臣某中謝。臣蕞爾朽質(zhì)，叨奉明恩，違天固辭，豈不知罪？實(shí)由恃陛下蒸蒸之德，故敢守臣子區(qū)區(qū)之意。伏以忠孝之道，禮生於情，資親事君，愛敬同等。臣生處圣代，齒力未衰，致身日長，效節(jié)途遠(yuǎn)，獨(dú)慈親違棄，永往莫追。先王制禮，居喪之紀(jì)有限；昊天不吊，欲報(bào)之德罔極。而今茹痛緘哀，冒寵干責(zé)，雖欲黽勉從事，使臣何以為心？蓋三年之喪，金革無避。自魯公伯禽、晉襄公始也，實(shí)以徐戎秦師之役，有為為之，非是則否。故孔子對子夏問曰：「以三年之喪從利者，吾不知也?！菇癯療o徐秦之難，臣非金革之任，竊陛下名器，是從利於喪也。食稻衣錦之責(zé)，舍臣誰歸？凡曲全萬物，使不失性，天地之仁也；鞠育煦嫗，知寒熱疾痛，父母之慈也。兼而有之，明君之惠也。臣是以又持悃款，昧死上言，竊希天父之恩，不奪臣子之志。泣血待命，惟陛下省察，臣無任。
◇ 第六表
臣頃頓首昧死詣闕，累陳情狀肝膽。悉以披露懇誠，冀蒙識察，於今浹辰，德音不下，實(shí)由臣詞淺意陋，無以動天。哀惶失圖，無地。臣某中謝，臣雖親忝葭莩，才實(shí)駑鈍，位忽過望，恩亦加等，宜竭精力，仰酬造化，豈敢飾讓自言，企禮顧望？嘗聞上有至仁之君，下無失性之人。陛下以蒸蒸圣德，格於上下，故哀哀孝思，敢辭榮祿？陛下豈忍抑其微誠，假令臣損情變禮，陳力就列？亦猶雙鳧乘雁，何補(bǔ)江海？況敢貪不次之寵，遺罔極之報(bào)，因喪從利，以哀為榮？此臣所以屢瀆天威，望回宸聽，懇至之愿，形於累表。拳然待命，惟圣慈察之，臣無任。
◇ 第七表
臣某言：伏奉某月日批敕，矜臣荒謬之情，許以殘喘終喪，使奉幾筵，獲展哀報(bào)。陛下誕敷五教，敘九族，以臣屬忝枝葉，哀纟廛蓼莪，恤以皇慈，使及於禮。天地之意，曲全人欲，日月迥照，下及苫廬。伏讀詔書，感懼交集，仰戴圣造，若{文蟲}負(fù)山，屏營瞻奉，惶懼隕越。臣無任哀戴之至。
◇ 為譙郡唐太守賀赦表臣某言：伏奉二月五日制書，大赦天下。喜氣動天，榮光被物，百神踴躍，眾庶悅豫。臣某誠歡誠喜，頓首頓首。臣聞大道所寶，莫先於慈；圣人之德，無以加孝。陛下執(zhí)大象以御物，不得已而用兵，假一戎之威，為萬物戡難，再造區(qū)宇，以康黎元，慈之至也。纂服配天，不失舊物，然后增鴻名以嚴(yán)父，正榮號以恭已。元元本本，尊尊親親，孝之大也。猶慮物有不遂其性，政有不阜於俗，宏肆眚之恩，與天下更始。滌瑕蕩穢，燭幽及微，風(fēng)行物表，鏡照海內(nèi)。雷作而萬戶蟄振，網(wǎng)開而三面鳥飛。陽春無私，品物何幸？臣位忝郡守，預(yù)沐渥恩，績考勛微，徒沾潤澤。臣無任躍之至，謹(jǐn)奉表陳賀以聞。
及字至之，河南洛陽人。天寶末以道舉高第，補(bǔ)華陰尉。代宗立，以左拾遺召，遷禮部員外郎，歷濠、舒二州刺史，加檢校司封郎中，徙常州刺史。卒年五十三，謚曰憲。著有毗陵集。
◇ 夢遠(yuǎn)游賦（并序）
老氏稱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大哉圣人之知微乎！夫生者，一氣之暫聚耳，有天地之和、自然之力，以運(yùn)其行止，節(jié)其夭壽，非智力之所能扶明矣。而舉世，莫不保持形骸，謂為已有，特執(zhí)迷妄，往而不返。小者攘禮樂、竊忠信以賈譽(yù)，大者盜天地之權(quán)，至於忘身。道德之衰，皆此物也。余生於浮而長於妄，汩沒當(dāng)世，與群動俱，智不能逃形於名聲之鎖、脫屣於冠冕之籠檻。及其世界顛倒，萬物反覆，始返照收視，以觀身世，然后知一生之患假合，豈直芻狗土苴。勢焰聚沫而已？則我之身也，與百憂偕長，況重險(xiǎn)之中乎？思欲沖三清，出五濁，乘凌虛極，與造物者為伍，莫有由矣。嘗中夜夢飛太空，若有以名跡見誚者。覺而自失，乃為賦以狀遠(yuǎn)游，且旌悟道之晚也。其詞曰：
仰太素兮，觀元精之煙カ；孰官司乎物物兮，得流形而為人？太遺吾八卦，藏天地於文字；黼而黻之，為圣為智。[B14A]衣之徒相與擊建鼓而揭日月兮，奔孝慈而走仁義；其弊也古是而今非，身賤而名貴。驂ほ及還兮，道路屯云而奔波；絢煥葛兮，玉帛鐘鼓之駢羅?；簦ㄒ蛔髻纾┵庑膽姨斓囟瘃Y，蒼黃兮得未終也而失已。繼之百骸與日月并走，五藏與哀樂交戰(zhàn)；羲和未及弭轡，榮枯紛而萬變。何生涯之傺兮，蹇吾降此中州？憑世道以上下若涉水而迷津兮，與吹萬同其波流；況世緒央軋兮，如棼絲之相つ。見辰極之低昂兮，知杞人之殷憂；顧兔呀以蝕月兮，天地閉而愁。鳳凰焚其故巢兮，繞舊國以失儔；埃盍翁以上薄兮，虞羅紛其四周。吾始未知夫六合湫隘之若此，孰與吾兮遠(yuǎn)游？豈無太清之路兮，夫何漫漫而迢遞？望帝鄉(xiāng)之低徊兮，微白之與偕逝。澄予神於遙夜，與顥氣期於無垠。真境氵勿穆以傍感，精誠薰然而來親；乘夢以奮飛，博至靈以上賓。望見碧落，天地如掌；洞開八門，別有萬象。亭亭物外，乘化直上；身世雙遣，（一作遺）獨(dú)與道往。其往也，泛兮若游魚振鱗而泳清川，ぁ兮若翔雁得順風(fēng)而緣秋天。忽不知予誰之身？夫何為者？深（本集作{冖米}）入空界，七曜在下。問予津於混茫兮，蹇徜徉以延佇。若有人兮縹緲，指人間以唁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暌？天固桎若以禮義，梏若以機(jī)事；盍支離其德，而超乎物累？使逸翮可得而籠樊兮，孰云夫吾毛之自異？天運(yùn)地載，剛?cè)嵘?。千變?nèi)f化，如環(huán)無端；彼興廢與往復(fù)，同大壑之波瀾。將令歸根，明征其源；則吾與若皆幻也，又奚睢盱於其間？幻未始有封，物未始有疆。成則虧，進(jìn)則傷；無汩而和，無易而方。山立其中央，善汝行，密汝藏，道將自光。吾在大羅之上，元都之所；干坤為家，日月為宇；噓吸元?dú)猓筇撝?，（音戶）尚一乃心，忽謂道阻；游乎無窮，吾顧見汝。奉真告以自省兮，五情其增熱。哀攀龍之無階兮，思過天之曷月？未知去下方幾萬億兮，退將返遵吾歸轍。修玉虛以下降，濟(jì)銀漢以中歇。憑東井以俯視，識故國之城闕；千門萬戶，遙如蟻穴。百川綺分，五岳羅列；覓舊山與喬木，才依希而明滅。見伊川大道，鞠為戎狄；歷陽故人，半作魚鱉。曩之奔命於市朝者，如紛紜飛馳，囁囁嗤嗤；敝辟蹁躚，肖翹陸離。若蟣虱之聚壞絮、蜘蛛之乘游絲。吾乃今日識群動之變態(tài)兮，莞然倚長空而{}之。亦既自得，周覽未畢；惕焉形開，萬象如失。群有儼以偕作，百慮繽其來歸；乃夙昔之人寰，始故時(shí)之喧卑。向之俯仰忻戚，無非妄者，然后知我之生也，與妄皆生。邪氣乘之，萬緣合并；為憂為患，為虧為盈。彼君子方碌碌然自以為覺，猶飾妄以賈名。安知圣人不以世界為重狴，死生為大夢？視變化與品類，亦猶神交飛動。與遺物以顧身兮，悟生浮而質(zhì)陋；以一氣之倏忽，與萬化而紛糅；自視俄（本集作《羽戈》）然，寄形宇宙。尚何能濡首於榮辱之境，甘心於哀樂之圃？鷦鷯于飛，載翩載翻，君子至止。棲息化元，獨(dú)立道樞怡，神不渾，萬物轉(zhuǎn)薄，吾真長存。止水不波，浮無根；與時(shí)盈虛，委質(zhì)干坤。倚伏相軋，吉兇同源；物各自爾，予欲無言。優(yōu)哉游哉！聊以窮年。
◇ 漢光武渡滹沱冰合賦（以上天無親惟德是輔為韻）
昔漢光武收河北之年，馳馬將進(jìn)，滹沱在前；為敵所迫，當(dāng)冰不堅(jiān)。及軍裝隱轔以登岸，殺氣崢嶸而塞川；意者欲定神器於茲日，彰圣人之動天。若非使不道者喪、有德者王，則水不能以造次而結(jié)，冰不能以斯須而壯；變浩浩之流，為峨峨之狀。擁高旌以進(jìn)，雷長轂以上；及企路以全軍，又迎風(fēng)而破浪。於時(shí)進(jìn)隔關(guān)於長津，顧邀遮其后塵?；紕菽?dāng)?，沒不可振；求一徑而莫遂，惟群臣之不親。賴王霸至誠之力，協(xié)光武至圣之德；人從悅已之詐，天贊勤王之直。故得舟楫不設(shè)，衣裳不濡；避地以往，乘冰以趨。一水之上，兩軍相殊。使后人視水則有，求冰則無；望飛塵而惆悵，對寒流而踟躕。由是知天人之合發(fā)，與神而相符。不然，則何以延十二之祚，總四七之輔；滅新室流毒之日，作漢氏中興之主？受命之瑞也，亦何異元女降於軒轅，白魚躍於周武？燕趙之間，清流イイ；高風(fēng)以遠(yuǎn)，遺躅於是。
◇ 慶鴻名頌（并序）
唐興百三十有八載，皇帝在宥，天下鑄五兵為農(nóng)器，棲萬姓於壽域，道證德洽，神人以和。春正月，冢臣上將、卿士庶尹，洎三老五更、公侯伯子男，相與揭厲皇猷，請?jiān)雒魈枴Ｉ现t而未許也，僉曰：「陛下孝達(dá)神明，道超先產(chǎn)，以德則符廣運(yùn)，以時(shí)則復(fù)大樸，以功則保定丕業(yè)，格於上下，而尊稱猶淺，鴻名未光，億兆之心何戴？神之望何塞？」天子南響而讓者九，不得已而俞之，乃命有司，具昭告之禮。二月乙酉，備法駕，朝太清宮，敕宮神以灑掃，詔月將使警蹕。動天旋，至於靈壇，報(bào)功乎三清，祈褫乎上元。景戌，享太廟，用明水越席、玉豆之禮。芮蕭以合薌，灌鬯以報(bào)魄，神休擁而萬靈接，精意陳而六幽感。丁亥，朝群臣於蓬萊前殿。於是四方人大和會，命太尉班五瑞，合六樂，遂展禮奉策，虔受大號，曰開元天地大寶圣文神武證道孝德皇帝。是日也，解商野之三網(wǎng)，受涂山之萬玉，大赦天下，與人更始。協(xié)時(shí)月，同度量，贊俊杰，書物，恤高年，禮大，接天瑞，受地，撫柔萬邦，存省其安危。遂迎日推，布慶行賜，扇薰風(fēng)，調(diào)元?dú)猓厍q之大統(tǒng)，操三皇之遺珠，垂其衣裳，與天地合符。樂遍禮崇，乘輿乃入，然后屏椒房而徹黃屋，徜徉乎大庭氏之館。泊兮凝神，兮存真，想洪崖廣成之倫，披霓裳而下鳳闕，蹁躚左右，上千萬壽。凡遭逢昌運(yùn)，沐浴圣涯，而不能頌人、賦江漢，吉甫、仍叔之罪也。臣敢有二事，乃作頌曰：
穆穆宮，敷時(shí)繹思。天有成命，孝孫受之。鋪衍下土，報(bào)功神。我瑞如山，我?？滓摹Ｊゾ簇?，上元豈私？誕受鴻名，載揚(yáng)緝熙。風(fēng)動行，雨飛露垂。昆蟲昭蘇，草木阜滋。恭已南面，無為之師。柏皇尊盧，萬代一時(shí)。昭假遲遲，上帝是。永錫多祜，萬壽無期。
◇ 阮公嘯臺頌（并序）
按《晉陽秋》，阮公諱籍，字嗣宗，陳留尉氏人也。夫蒸於山，不擇時(shí)而出，故公以全德生於衰世。於時(shí)中州多故，大道浸（闕）缺於用者知膏火自鑠，逃於累者懼木雁兩傷。公由是內(nèi)張道機(jī)，外隳天彀，土梗圣智，比糠軒冕。遂登廣武以覽古，望梁臺而寓詞，埋照於竹林，放神於蓬池，德充也爾。其興懷昔游，故為東平相；怡情善釀，故受步兵校尉。弛張蘧寧之際，出處夷惠之表，否泰莫得介於靈府，名實(shí)不足汨其沖氣。螭蟠龍臥，與道偕隱，所以沈吟志全，慷慨神王，獨(dú)立長嘯，遺榮此臺。當(dāng)其寓興也，蓋將豪視泰山，囊括浩氣，頹然自得，與造化者為友。故卷其用而懷之，世莫得而窺也。其外物所感，則寄之翰墨焉。謂道莫至於專氣抱一，於是著《釋老論》；哀莫大於矯時(shí)死名，於是有《吊比干文》；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賦《詠懷詩》；問道蘇門，笑而不答，作《大人先生傳》。歲在元，余登大梁之墟。墟中之人方誦公遺塵，嘆元風(fēng)蕪沒，議樂石以旌朽壤。余采其故事之存於糟粕者，勒而為《嘯臺頌》。頌曰：
天下多故，賢人谷恥。隱於沈飲，以俟傾否。越禮逃用，晦德忘已。不知我者，為我狂且。長嘯懷人，詠古著書。感時(shí)而慟，非必窮途。沔彼汴水，東流無返。跡是人非，荒臺可踐。升高延佇，想見青眼。道烏乎在？日逝日遠(yuǎn)。（一本作「五運(yùn)相錯(cuò)，三征交戾。天地之氣，有時(shí)而閉。居子迷陽，亦既懸解。萬象離境，一杯韜世。大辯不言，至清無徒。泠然長嘯，味道之樞。神和天倪，跡寄窮途。物我兩忘，獨(dú)與化俱。湯湯汴河，東流不返。之子已往，德音日遠(yuǎn)?；呐_未傾，嘉樹勿翦。升高延佇，思見青眼。山有萊，隰有薇。逝者不作，吾誰與歸？望古刻石，永昭清徽。」）
◇ 敕與吐蕃贊普書
敕吐蕃贊普外甥；朕共贊普，代為與國。自我元宗至道大明孝皇帝與生（一作甥）贊普和親結(jié)好，將六十年。仰思當(dāng)時(shí)之約，豈為一朝之故？實(shí)欲相恤災(zāi)患，永同休戚，使代代子孫，為兄弟甥舅，如手足之相衛(wèi)、辱齒之相依。自爾便息戍罷兵，二境無征戰(zhàn)之苦，金玉綺繡，問遺往來，道路相望，歡好不絕，贊普寧忘之乎？自我國家有安祿山、史思明之難，朕謂言贊普必有恤鄰救患之意，豈知乘我之，恣其侵軼，煞略河湟之人，爭奪隴之地？又與朕叛臣仆固懷恩共扇誘回紇等諸蕃，同惡相濟(jì)，犯我都邑，三年之間，三至城下。此實(shí)贊普茍窺分寸之利，自棄一家之信，不念婚姻之好，忍絕甥舅之歡，累代親鄰，一朝并棄。有目有耳者，皆為贊普羞之。夫以小國伐大國，且勞師襲遠(yuǎn)，而助叛臣，有是三者，神宜悔怒。果然懷恩自斃，回紇來降，羌渾諸蕃，內(nèi)難外散，天實(shí)有眼，心可負(fù)乎？朕頃以背盟不祥，絕親不義，寧人負(fù)我，我不負(fù)人，所以含垢數(shù)年，未忍致討。既不得已，方思用師，正欲悉天下精兵，長驅(qū)西向，吊人問罪，然后凱旋，上以雪宗廟之讎恥，下以釋將士之憤怒。自料以德征暴，以大攻小，以信討詐，以義伐不義，當(dāng)如沸湯沃雪、猛火焚枯，人神同力，何往不濟(jì)？籌議之次，適會彼國使來，云愿修前好，復(fù)如舊日。覽書見意，良和憮然，欲不許則人來歸我，欲許則信不可恃。是以遣御史中丞楊濟(jì)往諭朕意，且探誠款。九月，濟(jì)與彼國宰相某乙等同到，得所寄書，然后知事皆由衷，言無虛謬。再披來旨，朕甚嘉之。何者？自非圣哲，人誰無過？過而能改，亦古人之所善。追思六十年之舅甥，有先祖、先贊普之誓約，言在史冊，信結(jié)天地，豈以小不忍而隳大體，使百姓疲於甲兵，兩主遂為仇讎？貳過遷怒，朕所不取，敬依來請，彼此結(jié)和，而今而后，不復(fù)念惡。已令內(nèi)外屯戍，罷柝解嚴(yán)，凡我二國，洗瑕遷善。經(jīng)略封疆，素有分地，各守土宇，爾無有侵，永為親好，復(fù)如開元中故事。昊天上帝，山川鬼神，實(shí)聞朕言，無謂不信。冬寒，贊普外甥比平安。遣書指不多及?！蟆〔哔t良問
問：天六地五，經(jīng)緯斯列；內(nèi)和外順，禮樂攸興。體也備而后成，履也踐而乃立。厥語則興導(dǎo)諷誦，厥德則庸孝友。而大道之行，本無制作；忠信之薄，翻為亂首。終以六君子繇此，振三代之英；四豪士違之嬰五伯之罪。焉往可以還厚反樸？何適可以持盈守成？郁乎文哉！周監(jiān)二代。網(wǎng)羅奔放，沿革多端。至若緇布裳，夏居冬雉，弓夭詢於五物，嚌啐正於三命。示惠而加折節(jié)，訓(xùn)恭而置房。間問殷聘，三挾一，詩懷祝嘏，絲纟不尸賓。抗木虞筐，?！敦螁巍穥艸租}館，然衤冥總，盎氵兌瓢赍，茍敬之儀，甫之節(jié)，此等之物，各為何興？用之安所？舍之何從？經(jīng)邦之略，焉假設(shè)施？別白書之，無或曖昧?！蟆〔咴紫嗫茊?br>問：圣人握天下之圖，居域中之大，莫不仗群材而康庶績，資多士以牧黎元？夢想傅巖之野，佇思溪之上，遂得乘箕入相，就三命而作鹽梅；投餌朝，封四履而稱師父。故知英靈間出，千載一賢；皇化軌躅，殊途共貫。我大唐道冠犧軒，功高媧燧，長楚必割，翹木無遺。虛席旌賢，寧衣納善，降賢良之制，下征辟之書。子等并藏器待時(shí)，懸標(biāo)俟扣，深識宰相之體，妙達(dá)經(jīng)邦之術(shù)。欲使陰陽調(diào)六律，風(fēng)雨應(yīng)四時(shí)，一百姓之心，平九州之利，余糧棲畝，外戶不扃，亭障無虞，關(guān)河罷戍，漁者虛湍瀨，田者讓肥腴，路不拾遺，市無二價(jià)。眷言於此，何道以臻？至如九儀八座之指歸，四師六典之題目，并馭人之大體，撫俗之良規(guī)，幸陳名義之端，無致疏遺之對。◇ 策秀才問三道
問：儒有安身以全德，有殺身以成仁，有徇名以行已，有忘名以救物。雖俱出於儒墨，而用之不同，圣人立言，豈其無操持歟？夫魏顆違命，申生受賜，伍尚赴郢，伍胥如吳，四者孰孝？比干死之，微去子之，太公投竿，伯夷采薇，四者孰義？石戶竄於海上，伯陽隱於柱睛，范蠡舟於越，三者孰潔？今欲考其本末，度長以挈大；較其去就，合異以為同。渴聞貫之之道，辯之之說。
問：黃帝氏以無為為政，垂衣裳而天下順，周人三千其儀，亦克用。舜誅四罪，天下咸服，而成康恭已，刑措不用。致化之本，豈不同源？而文質(zhì)殊貫，損益相反，以古范今，何去何就？孔子用鉞兩觀，而魯至於道，而宓子賤鳴琴，單父亦化。寬猛之際，大小不侔，比權(quán)量實(shí)，其義焉在？敷暢厥旨，敬佇嘉言。
問：傳曰：「其君齋明精潔，則神饗人聽，故明神降之。」夫天地，沖氣為人，神何由降？明何由出？至於晉崇實(shí)沈，崧生申甫，編傳谷城之老，言發(fā)魏榆之石。杌杜伯，與商周而存亡；黃熊白毛，將晉虢而興敗。是何祥也？根本焉在？二三子賁然來思，宜究乎天人之終始，其悉數(shù)以封。
◇ 對洞曉元經(jīng)策
問：大象無體，元功陰騭，雖稟生之類萬殊，而含道之原一致。是以至人垂訓(xùn)，將以微言，演為真宗，貽厥后學(xué)，包括六藝，周流八表?；蛞蚴乱粤⒀裕蛟⒀砸栽徱?。至如交樂於天，交食於地，不相與為事，不期與為謀，善無所私，惡無所棄，施之於教，何以勸勉？經(jīng)曰：「不爭善勝，不言善應(yīng)?！拐比缋K，平易如水?！钩?wù)斯道，何往不臻？又曰：「善建不拔，善抱不脫，子孫以祭祀不輟?！顾寡孕乓?！昔放勛欽明，光宅天下，人歌擊壤，政葉雍熙。可謂善乎？建抱，善乎？拔脫，宜其帝緒蕃遠(yuǎn)，貽厥孫謀，綿綿瓜瓞，邁德垂裕。何丹朱之不嗣，而祭祀輟乎？又天無二日，民無二主，若以天下觀，天下豈有二君乎？夫君為元首，臣為股肱，君無賢臣，誰與共理？粵若舜舉八元，致垂拱之化；漢用三杰，成霸王之業(yè)。夏殷之末，任佞去賢，宗社淪亡，為無匡輔。經(jīng)稱不尚賢者，其旨何也？圣人立教，專氣致柔，故形不欲勞，性不欲竭，深根固蒂，可以常存。則有朝穆肆任，勞逸過度，促齡損性，卻以為然。又有惟靜惟清，守貞守樸。二經(jīng)之說，何取則焉？又聞善攝生者，動與吉會，武不措爪，兵難容刃。單豹居水飲，身代俱損，壽永色孺，不免噬搏。何衛(wèi)生之不異，而利害之頓殊？子既洞曉元經(jīng)，探微索隱，矛盾若此，何以會明？側(cè)席虛心，佇聞啟沃。
對：臣聞道之為物，無名無形。蓋圣人酌而用之，推而宏之，取其精以修身，用其粗以救物，從本降跡，散樸為器。於是有可道之道，忘言之言。其大略雖以沖寂為宗，虛極為體，然妙用無聯(lián)，故不可致詰。今陛下詰其體，探其宗，豈不欲因言演教，於教奚有？夫長風(fēng)吹而眾竅號，則大無不動，細(xì)無不應(yīng)。況陛下用大道為風(fēng)，以鼓群有。臣則吹萬之一音也，敢不唱於眾竅之末？臣謹(jǐn)按天有施，地有利。用天之施，以處其和，謂之交樂。分地之利，以養(yǎng)其正，謂之交食。夫相與生於有為，有為生於有事，有事則謀名存矣。善惡生於公私，公私生於用，用則棄名立矣。然圣人有為不為焉，有事無事焉，有謀不謀焉，有善無善焉，有惡無惡焉。泯善惡於一致，合異同於萬殊，則妙門可存，教父斯在。臣又按《道德經(jīng)》云：「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失?！钩Ｓ兴練⒄邭⒅?，此不爭善勝之應(yīng)也。文宣王稱：「天何言哉？四時(shí)行焉，百物生焉?！勾瞬谎陨茟?yīng)之驗(yàn)也?！吨軙吩疲骸笩o偏無黨，王道蕩蕩。」此正直如繩之效也。經(jīng)又云：「居善地，心善泉，與善仁，言善信?！勾似揭兹缢C也。陛下宏其言，挹其道，以為天下式，三十有二載矣。且復(fù)推功外名，不有不恃；考言詢事，若沖若缺。詔臣等曰：「常務(wù)斯道，曷往不臻？」臣鯫生也，焉知其辨？雖然，有一於此，愿陛下守而勿失，與神為一，使神不遠(yuǎn)於人，人不遠(yuǎn)於天，天人合并，如影響交應(yīng)，則甚夷之道，焉往而不臻？夫有國者，必善建皇極，善抱至道。道之不存，傾其宗、遷其社之謂拔，桀放南巢，受死牧野是也。極之不建，失其器、亡其國之謂脫，太康去洛，幽王敗驪山，厲王流彘是也。至如堯知天歷在躬，故以至公官天下，天下戴之而不辭；知丹朱不肖，又以至公禪天下，天下去之而不怨，可謂邁德矣。其后裔更霸迭王，重之以御龍?zhí)贫胖摚芍^垂裕矣。陛下興廢繼絕，立五帝祠，即春秋備其祭典，亦可謂祭祀不輟矣。方之拔脫，臣謂不同。經(jīng)曰：「不尚賢，使民不爭。」大哉圣人之知微知彰乎！夫尚賢者，國家之所當(dāng)先。然古先圣人曰：「雖求賢審官，其用未始不無為也。」而圣人能無為於求賢，不能使無為無跡存，則有為者尚之以為利。於是有飾，智以驚愚，修身以明，其漸起於一時(shí)之名，其弊存乎千載之后。不尚賢者，非謂廢股肱之任、絕匡輔之力也。蓋欲因時(shí)致功，功成則遣而遺之；因義立事，事遂則有而無之。無之則跡滅，跡滅則爭息，爭息則於為無為，於事無事。雖八元以翼唐弼虞，三杰之戡秦滅項(xiàng)，其無為無事一也。若夫齊天地，冥萬物，莫大於全真。專氣致柔，全真之本也；惟清惟靜，全真之中也。各然其所然，各可其所可，全真之末也。設(shè)教者三合其道，一以貫之。雖逍遙與道養(yǎng)殊途，然性情與力命同轍。茍因其合而較其分，則子產(chǎn)不得不勞於刑政，朝穆不得不逸於肆任。若矯其肆任之性，以徇刑政之端，是續(xù)鳧截鶴，虧其全矣。故圣人以大猷御六氣之辨，以大方合二經(jīng)之旨。明應(yīng)變無方，立言不一。學(xué)者宜忘言以究其體統(tǒng)，不可執(zhí)言以滯其筌蹄。經(jīng)不云乎？反者道之動，惟動而常靜?！轨o可以取則，權(quán)足以合義，義無反經(jīng)。凡養(yǎng)生者，以本為精，以物為粗，閉其外，慎其內(nèi)。跡不踐兇危之境，故兵不能容其刃；心不居馮暴之地，故武安得措其爪。茍守其精而遺其粗，故得於內(nèi)而喪其外。外內(nèi)無以持其分，則衛(wèi)生之經(jīng)悖矣。謂之不異，臣竊異之。至如希微大體，徼妙元鍵，陛下得黃帝之遺珠久矣，雖廣成無所陳其至精，傅說無所用其舟楫。啟沃之問，豈臣及之？有黷睿謀，懼殞越於下。謹(jǐn)對。
◇ 代文武百官賀芝草表臣某言：臣等伏見開府儀同三司魚朝恩奏，舍暉殿及白華亭院內(nèi)并芝草生者。臣等謹(jǐn)披圖按牒，竊考前志，蓋王者以道蒞天下，而德及庶物，則有神木靈草，儲祥效異。陛下賢圣恭儉，慈仁愛人，開闡學(xué)校，尊教勸德，將以五經(jīng)，根本庶政，風(fēng)化斯浹，神人以和，和氣旁感，蒸而為瑞。不然，豈靈芝菌蠢，異處同植，不產(chǎn)他宇，必於宸居，輝輝九葩之蓋，煌煌三秀之質(zhì)？蓋表陛下之欽明光宅，以人文成化。靈根碩茂，萬葉無疆，神應(yīng)炳然，天意如答。臣等獲忝朝列，幸睹禎祥，臣無任喜慶之至。
◇ 賀擒周智光表
臣等言：臣聞?wù)鞫鵁o戰(zhàn)，王者之師也；將而必誅，《春秋》之義也。臣伏見周智光傲很頑虐，昏迷猖狂，敢專生殺之威，以慢王度；崇飾奸慝之志，自干天誅。陛下謂罪在已躬，視人如子，永言式遏之義，不得已而用師。而將才受鉞，兵未血刃，已梟元惡之首，載安舊污之俗。昔漢征黥布，望陣而憂；殷伐鬼方，積年乃克。豈若今日陛下朝命將帥，夕殲渠魁，制勝神速，從古未有？臣無任慶快之至?！蟆≠R袁亻參破賊表
臣某等言：臣等伏見河南副元帥行軍司馬太子右庶子兼御史中丞袁亻參露布奏，今年五月十七日破石埭城賊方清，并降烏石山賊陳《疒土》等徒黨二萬五千五百人者。臣聞圣人之生，不能使大盜不起，故唐虞之代，時(shí)則有三苗之師，奸宄草竊，為患舊矣。山賊方清等，蕞爾狂狡，敢干天誅，聚椎剽之徒，謂險(xiǎn)遠(yuǎn)可恃，作為蛇豕，以薦食勾吳，乃有跨據(jù)大江、吞噬東土之計(jì)。七州之地，人罷耕織，百姓業(yè)業(yè)，全活無所。陛下方銳志於偃武，不得已而用兵，乃命將受略，使先勝后戰(zhàn)。故亻參等役不再舉，而師有成績，巢窟皆傾，俾無遺類。詿誤之輩，得返故業(yè)，污俗更始，流人汔康。此三代之舉也，非陛下齊圣格天，文思柔遠(yuǎn)，豈能底綏盜亂，如此其速？臣等幸睹成功，不勝大慶，臣無任躍之至。
◇ 請降誕日置天興節(jié)表
臣某等言：臣聞天有春秋冬夏之氣，時(shí)也；時(shí)有分至啟閉之候，節(jié)也。至若寒食上已、端午重陽，或因人崇尚，亦播為風(fēng)俗。況歷運(yùn)光啟，圣人降生，固宜紀(jì)載震之辰，與八節(jié)同號。故元宗生日命曰天長節(jié)，肅宗生日命曰天平地成節(jié)。并以飲食宴樂，布慶萬方，使賜及同軌，風(fēng)流異代。陛下纂祖宗純懿，與天地同德，禮樂克修，憲章咸備。而圣誕之日，未有嘉各，將何以表出震之期，慶流虹之瑞？率土延企，思扇舊風(fēng)。是以臣等禺禺，不勝大愿，愿以十月十三日為天興節(jié)。其王公士庶，上壽作樂，悉如開元、干元故事。上以殷薦，崇先天不違之德；下以布澤，錫萬代無疆之休。使鳳鳴河清，實(shí)在茲日。臣無任。
◇ 賀櫟陽縣醴泉表
臣等言：伏見京兆尹李勉奏，櫟陽縣有醴泉涌出，飲之者痼疾皆愈。臣聞王者澤周庶類，則神降百祥，天地之心，去人不遠(yuǎn)。陛下厚德載物，與坤同符，以善利人，如水潤下，故后土獻(xiàn)瑞，涌泉療疾。靈源酌而不竭，沈痼飲而皆痊，勿藥之喜，萬人是賴。仰窺天意，豈不以是彰陛下之德施乎？不然，何眾庶禺禺，強(qiáng)名圣水？彼丹井朱草、白麟赤雁，徒稱太平之瑞，未聞功施於人，方之圣泉，豈逾神異？臣等無任喜慶之至。
◇ 賀太陽當(dāng)虧不虧表臣某等言：伏見今月一日物陰晦，太陽當(dāng)虧不虧者。臣聞殷太戊、宋景公，皆修德立言，而妖變?yōu)楦?。陛下以日月薄蝕，勞謙惕厲，而災(zāi)不勝德，為乖陰，若天降衷，使其謫收不見。《易象》曰：「既憂之，咎不長也?！钩嫉葻o任欣戴之至。
◇ 賀潞州芝草嘉禾表
臣某等言：臣伏見陳鄭澤潞隴右節(jié)度使奏，潞州使院行軍司馬裴政廳事柱上生紫芝草七莖，長子縣厚載鄉(xiāng)生嘉禾兩莖同一穗者。臣聞靈芝嘉禾，太平之瑞。昔在周漢，嘗表休征，當(dāng)時(shí)福應(yīng)，疾如影響。今庶政方，而二瑞薦臻，是天降殊祥，用彰有德。豈非陛下寶持慈儉，輯柔遠(yuǎn)邇，克俾天下和平，當(dāng)如周漢之盛乎？神景貺，實(shí)甚昭晰。彼唐叔之獻(xiàn)，與齋房之歌，明德所感，古今同契。臣無任。
◇ 直諫表臣等言：伏見陛下屢發(fā)德音，招延獻(xiàn)納，使左右侍臣，得直言極諫。忠謇者無不聽，狂訐者無不容。又辛丑詔書，詔裴冕、崔渙等十有三人并集賢殿待制，以備詢事考言之問。此五帝之盛德也，而臣以目睹，生則幸矣！然頃者陛下雖容其直，而不用其言。進(jìn)匭上封者，大抵皆事寢不報(bào)，書留不下，但有容諫之名，竟無聽諫之實(shí)。遂使諫者稍稍自引，鉗口就列，飽食偷安，相招為祿仕，此忠鯁之士所以竊嘆，而臣亦恥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孔某者，況以朝廷之大、卿大夫之眾。而陛下選受之精與，假令不能如文王之多士、堯舜之比屋，其中豈不有溫故知新，可使懋陳政要，而億則屢中者乎？陛下唯虛存其儀，令條奏不曠，及議政之際，曾不采其一說。堯之疇咨，禹之昌言，豈若是耶？昔堯設(shè)謗木於五達(dá)之衢，孔子亦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又曰：「某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然則多聞闕疑，不恥下問，圣人之心也。臣不勝大愿，愿陛下試以堯、孔之心為心，日降清問，啟其宏議。不可者罷之，可者議之於朝，與執(zhí)事者共之，使知之必言，言之必行，行之必公，則君臣無私論。朝廷無私政，天下無私是，陛下以此辨可否於獻(xiàn)替，而建太平之階可也，況國體乎？自師興不息十年矣，萬姓之生產(chǎn)空於杼軸。擁兵者第館亙街陌，奴婢厭酒肉，而貧人羸餓就役，剝膚及髓。長安城中，白晝椎剽，京兆尹不敢詰。加以官亂職廢，將惰卒暴，百揆隳刺，如紛麻沸粥。百姓不敢訴於有司，有司不敢聞於天聽，士庶茹毒飲痛，窮而無告。今其心禺禺，獨(dú)恃於麥，麥不登，則易子《齒交》骨，可而待。眠於焚薪之上，豈危於此？陛下不以此時(shí)軫薄冰朽索之念，勵(lì)精更始，思所以救之之術(shù)，忍令宗廟有累卵之危，萬姓悼心而失圖，臣實(shí)懼焉。去歲十二月丁巳，夜中星隕如雨。昨者清明降霜，三月苦熱。寒暑氣候，錯(cuò)繆顛倒，莫大焉，豈下凌上替，怨ゥ之氣焰以取之耶？不然，天意之丁寧譴誡，以此儆陛下。宜反躬罪已，旁求賢良者而師友之，黜?xiàng)壺澵恍ざ`位者，下哀痛之詔，去天下所疾苦，廢無用之官，罷不急之費(fèi)，禁止暴兵，節(jié)用愛人，罔使宦官亂國政，佞言敗厥度，兢兢干干，以徼福於上下，必能使天誠感而神心慶，反妖災(zāi)以為和氣。彼太戊桑谷，宋景熒惑，焉足為陛下道哉？臣一昨陳奏，請減江淮、山南等諸道兵馬，以贍國用。陛下初不以臣言為愚妄，許即施行，然及今竟未有沛然之詔，臣竊遲之。今天下唯朔方、隴西有吐蕃、仆固之虞，涇、鳳翔等兵，足當(dāng)之矣。自此而往，東洎海南至番禺，西盡巴蜀，萬里無鼠竊之盜，已積歲矣，而兵不為之解。傾天下之貨，竭天下之谷，以給不用之軍，而為無端之費(fèi)，臣不知其故。假令居安思危，用備不虞，自可於厄要之地，少置屯御余悉休之，以其糧儲扉屨之資，充疲人貢賦，歲可減國賦之半。陛下豈遲疑於改作，逡巡於舊貫，使大議有所壅，而率土之患，日甚一日？是益其弊而厚其疾也，臣竊惑焉。夫療ń者，必決之使?jié)ⅰ＝癖疄榛吉q癰也，不以漸戢之，其害滋大。大而圖之，必力倍而功寡，豈《周易》「不俟終日」之義與？伏惟圖其始而要其終，天下幸甚！臣無任懇款之至。
◇ 為李給事讓起復(fù)尚書左丞兼御史大夫第二表
草土臣某言：臣昨以哀瘵愚懇，昧死上陳，冀回日月之光，曲念螻蟻之志。伏奉丁酉詔，未蒙矜允。捧讀圣旨，五情殞裂。臣某中謝。伏以適四方宣王命之任，必?fù)衤毼凰刭F、聞望炳著，學(xué)能專對、才有余力者，以充其選。臣以宗室未屬，妄荷寵命，惟才與智，俱不如人。況今衰羸殘喘，加以病苦，支離沈瘵，歷夏及秋，終日不過一食，不杖不能自起。自料若力疾命，適數(shù)千里，雖欲自強(qiáng)，必中道委頓，璽書詔旨，廢失是憂。臣伏見廣德二年七月赦書，罷天下起復(fù)之官，許終喪禮。此陛下孝德過於兩漢，然渙汗之發(fā)，率土г霈，豈獨(dú)令臣，隔在赦外？又尚書右丞，會府之樞轄；御史大夫，天下之繩墨；宣慰巡檢，朝廷之大寄。今臣受此三職，而以起復(fù)為名。因臣過舉，破陛下法令，使百寮師師，何以取則？臣夙遭不造，備生人之艱。官始一命，先臣棄背，慈母鞠育，至於成立。遭罹二京覆沒，弱弟以宗室見害。臣然茹痛，獨(dú)侍板輿，備嘗險(xiǎn)阻，冀及榮養(yǎng)。才擢掖垣，慈顏違代，罔極之痛，終天莫追。今靈筵未塵，墳土尚濕，遽令臣荷金印之寵，處黃華之榮，使む帷廓然，奠祭無主。此恒情之所不忍也，陛下其忍之乎？伏乞以圣慈曲臨，皇明下照，矜臣瘵，察臣不逮，更擇時(shí)彥，授之使職。許臣得以羸骸，終其喪紀(jì)，實(shí)天地之施，鍾於臣身。倘殘魂未滅，朽質(zhì)可委，誓當(dāng)摩頂至踵，以答圣造。臣無任哀瘵懇迫之至。
◇ 第三表草土臣某言：臣再以微誠，伏闕請命，綸言累降，天聽未回。仰戴圣情，俯循哀戚，悲懼交迫，悼心失圖。臣某中謝，臣才能不及中人，且未嘗有毫勛效。陛下不以臣不肖，特降殊私，授以驅(qū)馳之任，賜以親賢之目。臣且匍匐奉詔，戮力將命，寧敢矯禮為名，以讓自飾？顧臣羸瘵奄奄，行步支離，力有所不任，用有所不逮。風(fēng)憲重任也，宣撫大典也，誠恐以疾墜王命，隳使職，負(fù)陛下所舉，以重臣之罪。方今濟(jì)濟(jì)多士，盈於朝列，陛下舍而不用，而拔臣於苫廬之中，必以臣智識為小有可采。臣之他日，猶不如人，況今{艸爾}茶余息，方寸紊矣，焉能為陛下振揚(yáng)休命，覽觀風(fēng)俗？竊自惟忖，知不勝任，是以拳然寸丹，猶冀識察。陛下仁圣孝德，錫類海內(nèi)，豈令善貸，不г臣身？敢希殊造，俯遂微懇，則死之日，生之年也。臣無任哀懼之至。
◇ 第四表
臣某言：一昨臣以哀瘵，叨奉恩私，封章三上，不蒙矜允。猥以羸{艸爾}之質(zhì)，謬銜出疆之命。賴陛下威靈，免貽咎責(zé)，復(fù)得待罪朝闕，許守幾筵。仰荷天慈，俯慚靈。臣某中謝。頃陛下不以臣駑蹇，特加寵渥者，豈非知臣屬辱忝宗盟，曾奉使河朔，謂能闡揚(yáng)天旨，懷柔遠(yuǎn)方？而尚書省材賢如林，庶政必舉，陛下垂拱，群臣守職，固不假臣以區(qū)區(qū)之力，重尸省闈明矣。今將命既復(fù)，本職未解，敢恃皇眷，輒復(fù)陳乞？臣煢然在疚，獨(dú)無兄弟，荼毒日淺，創(chuàng)鉅痛甚，且又疹病，四體支離。重寄榮遇，人之所欲，力有不任，名敢虛受？此臣所由拳拳不已，有望於陛下也。臣伏以三年之喪，未足申罔極之恩。先王制禮，以節(jié)人情，臣在喪未逾一年，奉使已歷三月。若又假國家名器，食陛下祿俸，是臣亡母於臣有終身之愛，而臣於亡母無數(shù)月之報(bào)。先圣以孝感為號，陛下以孝德格天，錫類之恩，宜及海內(nèi)。今寵命一降，使臣有不孝之目。子而不孝，如臣不忠，不孝不忠，人所當(dāng)棄。是又豈足為陛下操持綱轄，彌綸憲章？臣之頑固，猶知不可，況天下僉論，朝廷公議乎？伏愿許臣免冠，遂臣私志。倘終喪紀(jì)，尚有余息，誓當(dāng)摩頂粉骨，以答殊恩。臣無任。
◇ 第五表
臣某言：臣去年十一月某日，又詣銀臺門下上表陳情，至今積旬，未奉恩旨。屏營無地，哀惶疚心。臣某中謝。臣蕞爾朽質(zhì)，叨奉明恩，違天固辭，豈不知罪？實(shí)由恃陛下蒸蒸之德，故敢守臣子區(qū)區(qū)之意。伏以忠孝之道，禮生於情，資親事君，愛敬同等。臣生處圣代，齒力未衰，致身日長，效節(jié)途遠(yuǎn)，獨(dú)慈親違棄，永往莫追。先王制禮，居喪之紀(jì)有限；昊天不吊，欲報(bào)之德罔極。而今茹痛緘哀，冒寵干責(zé)，雖欲黽勉從事，使臣何以為心？蓋三年之喪，金革無避。自魯公伯禽、晉襄公始也，實(shí)以徐戎秦師之役，有為為之，非是則否。故孔子對子夏問曰：「以三年之喪從利者，吾不知也?！菇癯療o徐秦之難，臣非金革之任，竊陛下名器，是從利於喪也。食稻衣錦之責(zé)，舍臣誰歸？凡曲全萬物，使不失性，天地之仁也；鞠育煦嫗，知寒熱疾痛，父母之慈也。兼而有之，明君之惠也。臣是以又持悃款，昧死上言，竊希天父之恩，不奪臣子之志。泣血待命，惟陛下省察，臣無任。
◇ 第六表
臣頃頓首昧死詣闕，累陳情狀肝膽。悉以披露懇誠，冀蒙識察，於今浹辰，德音不下，實(shí)由臣詞淺意陋，無以動天。哀惶失圖，無地。臣某中謝，臣雖親忝葭莩，才實(shí)駑鈍，位忽過望，恩亦加等，宜竭精力，仰酬造化，豈敢飾讓自言，企禮顧望？嘗聞上有至仁之君，下無失性之人。陛下以蒸蒸圣德，格於上下，故哀哀孝思，敢辭榮祿？陛下豈忍抑其微誠，假令臣損情變禮，陳力就列？亦猶雙鳧乘雁，何補(bǔ)江海？況敢貪不次之寵，遺罔極之報(bào)，因喪從利，以哀為榮？此臣所以屢瀆天威，望回宸聽，懇至之愿，形於累表。拳然待命，惟圣慈察之，臣無任。
◇ 第七表
臣某言：伏奉某月日批敕，矜臣荒謬之情，許以殘喘終喪，使奉幾筵，獲展哀報(bào)。陛下誕敷五教，敘九族，以臣屬忝枝葉，哀纟廛蓼莪，恤以皇慈，使及於禮。天地之意，曲全人欲，日月迥照，下及苫廬。伏讀詔書，感懼交集，仰戴圣造，若{文蟲}負(fù)山，屏營瞻奉，惶懼隕越。臣無任哀戴之至。
◇ 為譙郡唐太守賀赦表臣某言：伏奉二月五日制書，大赦天下。喜氣動天，榮光被物，百神踴躍，眾庶悅豫。臣某誠歡誠喜，頓首頓首。臣聞大道所寶，莫先於慈；圣人之德，無以加孝。陛下執(zhí)大象以御物，不得已而用兵，假一戎之威，為萬物戡難，再造區(qū)宇，以康黎元，慈之至也。纂服配天，不失舊物，然后增鴻名以嚴(yán)父，正榮號以恭已。元元本本，尊尊親親，孝之大也。猶慮物有不遂其性，政有不阜於俗，宏肆眚之恩，與天下更始。滌瑕蕩穢，燭幽及微，風(fēng)行物表，鏡照海內(nèi)。雷作而萬戶蟄振，網(wǎng)開而三面鳥飛。陽春無私，品物何幸？臣位忝郡守，預(yù)沐渥恩，績考勛微，徒沾潤澤。臣無任躍之至，謹(jǐn)奉表陳賀以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