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部 卷二百十五
作者：董誥等 纂修◎ 陳子昂（七）◇ 梓州射洪縣武東山故居士陳君碑君諱嗣，字宏嗣，其先陳國人也，漢末淪喪。八代祖，自汝南仕蜀為尚書令，其后蜀為晉所滅，子孫避晉不仕，居涪南武東山，與唐、胡、白、趙五姓置立新城郡，剖制二縣，而四姓宗之，代為郡長。蕭齊之末，有太平者，兄弟三人，為郡豪杰，梁武帝受禪，綱羅英豪，拜太平為新城郡守，尋加本州別駕。弟太樂、太蒙，蒙為黎州長史都督護(hù)南梁二郡太宇，樂為本郡司馬，即君之高祖父也。生曾祖方慶，好道，不樂為仕，得墨子五行秘書，而隱於武東山。生烈祖湯，湯仕郡為主簿，遇梁季喪亂，避時不仕。生皇考廣迥，迥早卒。
君即迥之第二子也，少孤而有純德，恭已飾行，一日三省，家代本以清白崇德，迨君之孤，素業(yè)空矣。君有仁兄，養(yǎng)母以孝，君克順至行，同勤苦節(jié)，夏不避暑，冬不避寒，蒸蒸服事。行年四十有五，入則孝，出則弟，謹(jǐn)而信，愛眾而親仁，無余力也，以是不憂於道。逮親終歿，春秋已高，從事不可以養(yǎng)矣，輟祿之學(xué)，修養(yǎng)生之道，山壑高居，農(nóng)野永歲。雅聞漢有王丹者，放居不仕，家累千金以自奉，田稼勤者，載酒肴從之，鄉(xiāng)里承化，以相懲沮，嘆曰：「彼王丹者，是為政矣，奚其為政也？」由是始改林澤。辟閬田，習(xí)山書，務(wù)農(nóng)政，天道時變，地道化成，邱陵泉藪，星歲物，靡不用心也，原田莓莓，黍稷漠漠，汶陽之稼如矣。春日載華，歲聿其秋，白露時降，百收熟，君常乘肩舉，省農(nóng)夫，饋田，刑以肅惰，悅以勞勤，若孫吳之用兵，鷙鳥之搏擊也。卓彼甫田，歲取十千，倉庫實，崇禮節(jié)，恤寡，賑窮乏，九族以親之，鄉(xiāng)黨以歡之，居十余年，家累千金矣。其鄰國有俞衣食，帶刀劍，椎埋去篋之類，斗雞走狗之豪，莫不靡之風(fēng)，馴素節(jié)，曰：「里有仁焉，吾何從之也？」遂頓浮窳之節(jié)，肅恭儉之規(guī)，修孝悌，飾廉恥，將欲效君之素業(yè)也。
君時年已耳順，素?zé)o經(jīng)世之情，林園遺老，元默忘歲，遂保先君武東山之故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州縣也。昔襄陽有龐德公，口有鄭子真，東海王霸，西山蜀才，皆避人養(yǎng)德，退耕求志，軒冕不可得而羈，憂患不可得而累，逮於我君，作者五人矣。於戲！古者至人，不利茍得，不務(wù)近貴，量腹而食，度身而衣。非其道，萬鍾不足豐也；非其榮，五鼎不足飪也。躬勤耕稼，植其杖而耘，不答子路之問者，豈我君之徒與？綿綿羅綱，冥冥高鴻，竹竿，穆穆幽龍，其與禍敗之遼絕如胡越哉！然則兩龔不免於蘭焚，二老不免於薇嘆，其近貴利邪？夫上無憂悔，下無饑寒，含道以制嗜欲，達(dá)命以順生死，仁以愛身，智以養(yǎng)德，俾爾耆而艾，俾爾昌而熾，君子保之，以永壽考，非我君者乎？享年八十有五，太歲壬辰五月十三日，考終厥命，臨終戒曰：「啟予足，啟予手。吾聞古人有言：『珠玉而瘞之，是暴骸於中原也?！还耪卟环獠粯?，后代圣人易之以棺槨，吾不敢違圣人，可具棺槨而已。斂以常服，墳無邱隴，吾將庶幾以奉先人之清業(yè)也。」有子某等，皆能奉遺訓(xùn)，聿從先志，長壽二年龍集癸巳某月某朔日，元月載逾，卜兆時吉，始啟殯昭告，奉遷於舊塋武東山之陽，禮也。鄉(xiāng)里會葬者千余人，皆涕泣號慕，悲純德之不見，咸曰：「君子沒矣，仁何以名？陵不朽，匪唯頌聲。」小子不敏，謹(jǐn)述鄉(xiāng)人之教，其詞曰：肅肅我祖，國始於陳。中裔淪喪，洎此江濱。山川隆郁，鼎氛氳。生我君子，於鑠元真。惟孝肅悌，惟仁善鄰。樂我耕稼，忘我紳。茫茫田藪，歲也其春。農(nóng)人肅事，君子犒勤。孰為夫子？植仗而耘。弋者何慕？鴻飛高。楚狂懼殆，夷叔求仁。良時（一作圖）終矣，不考於身。我異於是，非隱非淪。撫化隨運，安排屈伸。大年既沒，長夜何辰？圣達(dá)不免，宇宙同塵。桐棺三寸，豈我窶貧？自古有死，吾從圣人。嗟爾百代，子子孫孫。驕奢自咎，天道無親。思我松柏，恭儉是遵。
◇ 臨邛縣令封君遺愛碑?dāng)⒃唬荷n生蚩蚩，其動也直，蓋顓蒙乎？圣人顥顥，其汲也教，務(wù)皇中乎？則時至其理，樹之君公弼其機馭之師之（疑），非能駿尊上帝，保黎元，誰則荷天之寵，析人之爵？行其禮樂，驟睹於中和；裕其廉平，載聞於謠誦：我之遺愛者，不從事於是邪？嘗試論之。公名某，字某，渤海人也。昔后稷有德於邰，文王受圖於鎬，珍符冊命，始自於西周；社建侯，奄荒於東土：裘鼎軒冕，有家代焉。曾祖子繡，齊潁川渤海二郡太守霍州刺史。隋通直郎通州刺史。榮分麾蓋，道邁循良，時雨洽於齊陳，惠風(fēng)被於唐楚。祖德於，北齊著作郎，隋扶風(fēng)郡南陽縣令。蕓扃（一作編）睹奧，見天下之圖；石柱聞琴，知君子之化。父安壽，皇朝尚衣直長懷州司馬、豪（一作濠）州刺史、湖州刺史。良二千石，聞乎共理之尊；肇十二州，榮多刺舉之首。
公則使君第某子也，沖和誕命，光大含章，實公侯之子孫，有山河之氣象。明不外飾，默昭於元機；敏實內(nèi)融，養(yǎng)蒙於用晦。故其廉不直物，恕不由衷，崇善足以利仁，自疆足以從事，有朋友之信焉，有閨門之肅焉，非夫恭人，其孰能景行行之者也？年始若干，為國子生，言從太學(xué)之游，以觀先王之道。某年以明經(jīng)擢第，解褐守恒州參軍，秩滿，補許州司法參軍。許惟舊國，陳實多巫，君子豐明，利用乎獄。載以課最，累加秩焉，又轉(zhuǎn)州司兵參軍。叢臺ㄚ服，一旦成市，非利器者，政以多荒。公實佐之，官無留事，信矣乎！能其理者有其任，濟(jì)其業(yè)者享其功，我豈蒙求？物思其理。某年選補臨邛縣令。夫蜀都天府之國，金城鐵冶，而俗以財雄；弋獵田池，而士多豪侈。此邦之政，舊難其人，公按轡清途，下車而宰，覽其謠俗，永嘆於良圖；想其風(fēng)流，慨然於惠化。以為太上之理，因人者也；通變之機，隨時者也；必使無訟，不亦由吾？用乎利貞，夫何在物？於是謀其教令，肅其儀刑，敬其事以順其人，正其文以利其義。以為昔者圣人之務(wù)本也，在乎稼穡，有稼穡然后可以養(yǎng)人；故公之勸人也，用天之道，分地之利。以為昔者圣人之利用也，實在財貨，有財貨然后可以聚人；故公之化居也，貿(mào)遷有無，和其眾寡。以為昔者圣人之事生也，謹(jǐn)其制度，然后可以富；故公之節(jié)用，飲食有節(jié)，車服有數(shù)。以為昔者圣人之事死也，慎其喪祭，有喪祭然后可以睦人；故公之送死也，葬之以禮，祭之以禮。以為昔者圣人之用獄也，崇其法制，有法制然后可以禁人；故公之恤刑也，唯齊非齊，有倫有要。夫如是者，豈茍其利哉？唯欲潔乎其源，正乎其本，慎之於謀始，要之於用終，將使襄攵矯虔而是以息，孤寡不而是以寧者哉！夫然后磨之以仁琢之以義，使男女異路，班白不提，熙乎其若春，肅乎其若神，然后文以禮樂，幾乎以淳樸，道豈遠(yuǎn)乎？
嗚呼，昊天不悅，降此荼毒，某年以太夫人憂去職。於時公之蒞，始逾年矣，然三載考績，是用未成。百姓哀惶，人吏嗟咨，咸云：「我父去矣，而人悴矣。」鄉(xiāng)望老人前某官等五百余人，或金堤之秀，玉宇之英，并服美於寬允，嚴(yán)於教義，遂走之州府，訴之上官，冀奪其哀，摧禮終秩，不謀而同者日有百數(shù)。司馬元公，帝王之裔也，康歌協(xié)化，盛德在人，憫庶之求思，嘉我君之懿績，以為古之借寇者何以逾是哉？遂用疇咨舊章，允懷誦，奪之公禮，上之於文昌臺，非將協(xié)贊天工，慰彼黎庶，君子之教，而日見之哉？班白之老，胥吏之徒，又以天子在宸，勤毖孝理，我君云邁，誰其嗣之？千余人復(fù)連表詣闕投匭，乞君以墨從事，遑遑焉若有望而未至也。郁隱增思，寤寐永嘆，將欲思慕不朽，想見懿德，相與言曰：「昔者君子思其人而愛其樹，蒙其澤則歌其詩，封君之仁，我無金石乎！」又述其行狀，訪余以銘勒之事?？h丞等有弼諧之美，刀筆之能，永思清風(fēng)，嘆息仁化。尉安定梁慎盈，知名之士也，墨妙幾於草圣，文義總於辭雄。昔仕京畿，左遷此職，自以為贊封君之化有日矣，承封君之德有年矣。夫其忠信之教，寬猛之機，古之官人，君其殆庶乎。父老之請允矣，余來舊國，傳據(jù)其實，恭聞其去思，而親睹其遺愛，余所備者，敢述斯文，猶懼后生有言，以為口實。河?xùn)|薛稷，隋內(nèi)史公之孫也。文章之伯，而時所宗，故憑其實錄，寄之為頌。其詞曰：
天地之聞，有渤海焉。伯宗伯，神山在焉。精氣飛騰，生良宰焉。良宰實生，代祿代卿。君達(dá)好道，風(fēng)上征。武興察孝，州郡有聲。陳其弓冶，戴其簪纓。筮仕斯邑，我龜觀貞。深期高悟，絕策遠(yuǎn)明。既至肅肅，其來英英。臨事若祭，視人如嬰。三農(nóng)ê困，折獄以情。輕重共用，貨以平。我裳既襲，我簋斯盈。於惟我君，張仲孝友。家膺五福，堂享三壽。溫清不違，喜懼兼守。枯魚銜索，疾風(fēng)過牖。匪降自天，誰執(zhí)其咎？棘心劬勞，匪莪伊蒿。彼蒼不吊，惟其永號。借寇為請，惠此嗷嗷。曾是奔告，謂天蓋高。仙橋下，赤車使者?？挽杜R邛，文雅雍容。觀風(fēng)萬里，謁帝九重。嗟嗟其舊，椎牛擊鍾。門於君墨，借翰雕龍。專思君兮不返，伐石登山。山高兮望遠(yuǎn)，懷車馬於言告，欲弦歌於言偃。人實去思，我無愧詞。
◇ 九隴縣獨孤丞遺愛碑
彭州九隴縣丞獨孤君，有恭懿之行，柔毅之才，臨官以莊，敬事而信，清白苦節(jié)，勤恪厚躬，廉而不矜，利以不浼，有特立之操焉。在位四年，無一日自倦精，專力務(wù)澤，潛氣通天，彭之人陶然大化。居秩歲滿，單車告歸，邦思其仁，國詠遺愛，樹碑刻石，追崇厥庸，既頌嘆之，又思福之。以金仙世尊慈善萬物，遂貢金鑄像，祈祉冥休，悠悠之人，至今稱賴。夫官不必貴，政惟其才，獨孤丞上迫宰君，下雜群尉，文墨教令，不專在躬，然力行務(wù)仁推誠愛物，謳吟者不歌其宰，頌議者必歸於丞，豈欺也哉？吾每聞一言可以永寧天下者，在能官人而已，茍謬其任，綱維以頹。感獨孤丞智效一鄉(xiāng)，惠孚百里，況其大者乎？於戲！官人哉。作頌曰：
於維國家，建官以理。得人則盛，匪人則圮。英英我君，清節(jié)素履。恭寬敏惠，將順其美。禮實在躬，人以知恥。歲秩其暮，薄言歸止。祁祁吏人，何嗟及矣。涕戀沱若，遺愛罔已。瞻德樹碑，造真祈祉。不有其惠，孰能享此？悠悠彭門，千載有紀(jì)。
◇ 漢州雒縣令張君吏人頌德碑
至哉天子！在穆清之中，端元默之化，萬國日見，百姓以親，誰其詔宣？令長其任也。然則國有小大，政有污隆，遭其和平，則循理之功易；值其凋瘵，則革弊之業(yè)難。況罹乎薦瘥，救其涂炭，力倍於中，而功不半之；利盡其仁，而澤未全洽。則我府君當(dāng)欽明之世，承苛慝之燼，緝靡之余，遂能撫寧矜殘，淳耀敦懿，改制立憲，昭德顯仁，奇跡光乎曩賢，惠風(fēng)穆於茲日：我行千里，而得一賢。傳曰：「夫用我者，而豈徒哉？」府君姓張氏，名知古，蓋漢少傳留侯之裔也。昔留侯得滄海力士，東報於秦；遇黃石老人，西歸於漢。山河鍾鼎，子孫保之，代在關(guān)中，今為宜州人也。高祖藝，周恒州司馬；曾祖歡，隋許州司馬；祖雄，唐并州榆次令；考琳，原州平原令：皆稟瑚璉之器，著經(jīng)濟(jì)之才，大位不躋，元德滋茂，其昭祉復(fù)襲於我府君。
府君體英奇之姿，沖希默之量，齊敏內(nèi)肅，端簡外融。夫其孝友睦姻，研幾成務(wù)，深斷守節(jié)之固，撥煩簡要之能：在於家邦。聞其政矣。起家補同州朝邑尉。歷太州鄭縣尉左金吾衛(wèi)倉曹參軍、洛州洛陽主簿。黃圖左翊，豪俠所湊，赤墀佐理，實賴其能。又遷雍州明堂縣丞。時皇帝恭默明臺，清問下吏，西南矜寡有詞上官曰：「刺史沓貪而苛，縣令威施而忍，奸宄因，群行襄攵，哀哉黎，顛在荼毒?！钩懼?，帝曰：「俞，允哉。」用敕撫此荒邑。噫嘻！昔者苛政未作。封境保安，茲都沖要，衿帶全蜀，百濮兼錯，萬裔之泉，寶利珍貨，盡四海矣。迨殘猛聿至，蟊賊內(nèi)訌，始於碩鼠之侵，終屠餓狼之喙，杼軸既盡，乳邑殆空。悲夫！仲尼云：「苛政虐於猛虎。」豈猛虎而已哉？我府君殷然始宣皇明，恭職事。巡省黃發(fā)，周爰令圖，所以綏亡固存，蠲虐去暴，與百姓更始者。輿人斐然，作誦曰：「我有圣帝撫令君，遭暴昏寡紛，民戶流散日月曛。君去來兮惠我仁，百姓蘇矣見陽春?！谷徊还挥H，庶民不信。於是府君知人散久矣，黷於詐罔，已曰未遂，躬六曹之務(wù)，先五美之訓(xùn)，下官斂手，牟食革心，人始翕如也。
初官戶在版圖者萬有五千余家，歷政侵殘，逃者過半。歲月永久，廬井湮蕪，蕭蛸在堂，蟋蟀空嘆。先是有敕，天下逃人歸復(fù)舊叢者，免當(dāng)年租庸。公以柔遠(yuǎn)能邇，政之大廈端，下令曰：「於戲！天子誠憫她纖，是用命我，其訖有濟(jì)。若逋不及惠，幽不能明，吾之罪人。部內(nèi)有逃越他境，能相率歸者，免一歲租及征徭。若嫠貧窶不能自濟(jì)者，當(dāng)別議優(yōu)之。其長正耆老，可明喻此誠，使被幽?！沽罴认?，克已示信，或有逃者，引首而歸，公親循寧慰，贍理其業(yè)。於是小大悅赍，遠(yuǎn)近承風(fēng)，四封諸通，一朝景附。夫負(fù)妻戴子，荷蓑提笠，首尾郊郭者，凡七千余家，熙乎若鴻雁之得春也。既至矣，則勞來之；既止矣，則安輯之：或三年，或十年。舊館已無，喬木猶在，公緝屋涂室，陌開阡，為其井疆，人得其居矣。田失業(yè)，農(nóng)野榛荒，此邦膏腴，利在江浸，有金、雁白魚二水，是其朝。澤麓無虞，溝畛填塞，公基涂洫，川澮始通，人得就耕矣。流亡初復(fù)，貧鞠兼半，食不糊口。力未贍農(nóng)，公又假富資貧，耦耕分種，助其钅至刈，歲以有年，人得其食矣。曩者征稅橫，商旅不行，貿(mào)遷有無，廛肆半絕，公阜其貨財，交易復(fù)通，日中噬嗑，人得其利矣。種樹畜牧，蠶漁工賈，什伯之器，車服之庸，婚姻之時，喪祭之禮，莫不盡為度數(shù)，制其權(quán)衡。征賦既均，千室如一，於是百姓允賴，鼓舞而歌，其歌詩凡六章，題曰《逃還樂》。其首章蓋言天子之德也，基二章憫前政之虐也，其三章喜公惠之至也，其四章言逃還之樂也，其五章美公化行而奸慝不興也，其六章善政令均平、賦斂不淫也，時日月會于龍犭ζ，歲功成平，孟冬，百嘉備蒸，品物咸，府群稽版籍，改幽明，親巡乎邦廬存問乎鰥耄。黃推齒，山原之民，接手賡歌，迎擁馬首，累乎道路者以百千輩。心理肆酒，夜聯(lián)燭，群舞蹈詠，迎途餞郊，皆歌前六章，慶公惠也。是以封內(nèi)歡康，境外萌動，企公德美，有若神明。府君嘗因公事至成都，成都之民，駕肩相矚，蓋籍甚其異也。封人有喪者廬於墓側(cè)，鞠然在疚，負(fù)土成墳，公親從寮吏，吊其苫席，自是禮讓行焉，學(xué)校興焉。
長史河南竇公，颯滅尚賢，廉簡居政，以公甄理弊，躋美中和，歷政逋亡，一朝狎至，遂表其狀，奏之於闕庭。屬獯鬻孔亟，戎車未暇，郊壘既夷，邦憲清穆。刺史南陽張公，と幃臥理，寬猛以濟(jì)，儒術(shù)兼優(yōu)，吏畏獨坐，人歌來暮，甄綜品鑒，物無遺才。又以公保邦民，勝殘去殺，重理前秩，聞宸。夫聞?wù)?，豈循良而已哉？蓋激清勵貪，聳善懲惡，祈元嘉命，優(yōu)公寵章。於是鄉(xiāng)旄邦彥，華發(fā)杼首，或名淹玉壘，家擅銅山，如王宏、馬靖等若干人，皆以政洽仁顯功，著頌宣揚：「金帛嘉止，不日而至。至則國肥矣，去則民瘠矣。況我邦族，其將疇依。兄弟睦親，不可以從往也；筐篚玉帛，不足以永貺也。隔千里而不昧，與百姓而長存。」非刻金石，列圖象，揚宏懿，崇耿光，則喁然眾情，孰克慰滿？於是從旅鑿巖，自金水之山，得玉玫之石。農(nóng)夫田婦，擔(dān)扛力運，皆懼公往，遺像莫瞻，共琢之磨之，議之謀之。子昂時因歸寧，采藥岐領(lǐng)，父老載酒邀諸途，論府君之深仁，訪生祠之故事，永我以典禮，博我以文章。夫千里一賢。義者所貴，今百城一理，公獨有之。不熙其烈光，以示當(dāng)世，則孱弱者胡以激節(jié)？貪垢者曷以悛心？敢因此義，謠而作頌曰（頌缺）
◇ 續(xù)唐故中岳體元先生潘尊師碑頌
尊師業(yè)尚沖密，勤毖幽深，理心事天，所寶惟嗇，絕圣棄智，不耀其光，故真感冥期，珍圖秘學(xué)業(yè)，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若崇標(biāo)曠跡，遐情遠(yuǎn)思，志摩青，蓬視紫闥，高宗降鑾輦，親詣精廬；尊師身不下堂，接手而已。每嘆曰：「大丈夫業(yè)於道。不能投身霄嶺，滅景林，而疲こ此山，以煩時主，吾之過也?！顾煊麞|求蓬萊，孤舟入海，屬天皇敦篤斯道，祈款逾深，踟躕山隅，絕策未往。既而金革（一作格）有命，鑣轡遺區(qū)。於戲！昔姑射有神人，堯輕天下；崆峒有至道，軒屈順風(fēng)：元真高蹤，萬古同德，何基盛哉！尊師有弟子十人，并仙階之秀，然鸞姿鳳骨，眇愛松者，惟潁川韓法昭、河內(nèi)司馬子微。皆稟訓(xùn)（一作命）瑤庭，密受瓊室，專太清之業(yè)，遺下仙之儔，汲芝耕，服勤於我，蓋歷歲紀(jì)也。始尊師受於茅山元王君，王君受道於華陽隱居陶公，陶公至子微，二百歲矣。而玄標(biāo)仙骨，雅似華最，夫階真蹈冥，煉景游化者，其必有類乎？法昭等永惟尊師靈跡洞業(yè)，高深邁古，而棄代往矣，其若之何？斬石幽山，申頌元德。其頌曰：
觀元化兮求古之列仙，得瑤圖與金鼎，信元符之自然。神與道而為一，天與人兮相連。茍精守以專密，必駕景而凌煙。丹邱不死兮羨門子，黃宮度世兮吾體元。體元至德兮洵淑美，沖心養(yǎng)和保元始。初學(xué)茅山濟(jì)江水，入華陽洞天裹。道逢真人元子，授以寶書青臺旨。令守嵩陽玉女峰，棲窮林今五紀(jì)。圣人以萬機為貴，而我以天下為累。圣人以大寶為瘭，而我以天下為煩。是以冥居於畏累，寄遺跡於軒轅。有唐高宗兮天子之光，好道樂仙兮思彼鄉(xiāng)。千旌萬騎兮翠鳳凰，遨游汝海兮箕山陽。朝拜白茅夕紫房，齋心潔意緬相望。祈問玉真及玉皇，何以得之受天昌？黃庭中人在子身，冥冥精甚真，去汝驕氣與淫神，勤能思之道自親。遂解形而遺世，乘白而上賓。弟子不知其所往，刻石以思其人。
◇ 昭夷子趙氏碣頌
昭夷子諱元亮（一無亮字），字貞固，汲人也。本居河閑，代為大儒。至祖，尤博雅耽道，隋征八學(xué)士，與同郡劉焯俱至京師，補黎陽郡長，始居汲焉。有二子：禮輿、禮轅，輿官至臨潁縣丞，轅為校書郎，并著名當(dāng)代。昭夷即禮輿季子也。元精沖懿，有英雄之姿，學(xué)業(yè)不常師，志在遐遠(yuǎn)。年二十七，褐衣游洛陽，天下名流，翕然宗仰。群蒙以初筮求我，昭夷以元轂發(fā)機，故蓬居窮巷，軒冕結(jié)轍。時代議迫厄，不容其高，屈身泥蟠，求祿下位，為幽州宜祿縣尉。到職逾歲，默然無言，唯采藥、彈琴詠堯舜而已。州將郡守穆然承風(fēng)，君之道標(biāo)浩如也。因巡田入隴山，見烏支丹穴，密有潛遁之意。蒼龍甲（一作丙）申歲，在大梁遭命不造，發(fā)疾而卒，時四（一作三）十九。嗚呼哀哉！天下士人聞之，知與不知，莫不為之垂涕，蓋傷其有濟(jì)時之量，而無長駐之年。夫上德道全，器無不順；中庸以降，才好則偏；有張也之莊，無展也之道；好由也之勇，緬回也之仁；侈宰予之言，遺澹臺之行；務(wù)端木之智，忘寧武之愚：或正而不奇，或達(dá)而過雜。君獨五味足，六氣和，通眾賢之兼，暢群才之大適，雖不至於圣道，其殆庶乎！故人無閑言，物飽其義。吾嘗論人事有十，君得其九，一不至者，命也夫！於戲！名聞天下，而不達(dá)於堂上；智周萬物，而不適乎一人也。其時歟？其事歟？
君故人居沙門釋法成、嵩山道士河內(nèi)司馬子微、終南山人范陽盧藏用、御史中丞鉅鹿魏元忠、監(jiān)察御史吳郡陸余慶、秦州長史平昌孟詵、雍州司功太原王適、洛州參軍西河宋之問、安定主簿博陵崔璩，咸痛君中夭，鼎飪不實，百供祀德，故老或云。以為名者德之表，謚者行之跡，君囊括代道，位屯時艱，困乎О，光景不耀，共稽騭舊行，考謚定名，問於元蓍，象曰明夷于明夷。昔嘆才位不兼，大運有數(shù)，嘗哀時命，而作頌云。諸公以余從君之游最久，故秉翰參議，其頌曰：天道宏運兮物各有時，匪時不生，匪運不成。昔者元精回，陽九滔災(zāi)，大人感生，堯禹恢能。陰陽既和，元帝傳家。五百數(shù)終，桀驁暴邪。子乙提運，水火革明。匪賢不昌，尹阿衡。六百運徂，受始淫狂。西伯考元，歷在躬昌。匪雄不決，匪謀不臧。姜牙皓眉，實逢其良。投釣指麾，奄有八荒。周有天下，七百余年。太公之后，不聞大賢。豈無仲尼？負(fù)道周旋。無勢一挈，無土一廛。然則大運之所來，時哉時哉！時隘業(yè)隘，運巨功巨。茍非其時，草木為伍。昭夷作頌云爾，又嘗著《汲人墨記》，言變化之事。且曰請爾靈龜，永晏息乎浩初?！蟆√乒恃菟抉R申國公高君墓志
君諱某，字某，渤海人也。昔周天子命我太公，受封東海，鍾鼎寶玉，七百余年，故其公侯，代有國祀。曾祖勵，字敬德，北齊朔州大行臺仆射，襲爵清河王，改封樂安王；周授開府；隋授楊、楚、洮三州刺史，我唐有命，崇寵典章，貞觀初贈恒定并趙四州刺史，垂拱中又贈特進(jìn)，非明德上公，孰享之哉？祖宗儉，字士廉，皇朝太子太傅上柱國申國公，食邑三千戶，贈司徒并州刺史，永徽初贈太尉，配享太宗文皇帝廟庭，謚曰文獻(xiàn)。昔帝光天下，公實佐之，至昌元勛，克配清廟。父ê，字履行，秦府軍直千?；荽淌穼⒆鞔蠼辰鹱瞎獾摯蠓蛱Ｇ浜橹荻级缴现鶉陣袞|陽長公主駙馬都尉。衣冠禮樂，盡在是矣，故帝乙歸妹，尚于中行。
公則駙馬之元子也。含章丹穴，籍寵黃扉，承禮訓(xùn)於公庭，盡儀刑於士則。年若干，嗣封申國公，十四解巾，授千牛餅豁，奉紫璋，已有光矣。秩滿，補海鹽府在果毅都尉，再遷游擊將軍右?guī)煾蓪?，遂榮禁衛(wèi)，承寵司階，千廬之務(wù)式遵，八舍之榮攸襲。又授朝散大夫尚輦奉御，再遷尚衣奉御。屬宮構(gòu)難，巫蠱禍興，坐堂弟岐左遷循州司馬，蒼梧南極，桂海東浮。是唯篁竹之區(qū)，而有山夷之患。永隆二年，有盜攻南海，廣州邊鄙被其災(zāi)，皇帝哀洛越之人罹其兇害，以公名家之子，才足理戎，命專征，且令招慰。公奉天子威令，以喻越人，越人來蘇，日有千計。公惟南蠻不討之日久矣，國有大命，將布遠(yuǎn)方，欲巡御象林，觀兵海裔。彼蒼不吊，夭我良圖，因追寇至廣州，遇疾薨於南海之旅次，時年若干。嗚呼哀哉！珠鼎之秀，邦國之光，負(fù)才能，重書劍，方將克崇舊業(yè)，寵前人，降年不長，永墜厥緒。嗚呼哀哉！
夫人京兆韋氏，銀青光祿大夫太子詹事武陽侯琨之第某女也。有淑慎之德，窈窕之賢，長於公宮，少習(xí)婦道，年十六歸於申國。鳳臺尊，鵲巢斯在，雖珠玉翡翠，職是其儀；而氵濯蘩，不改其操：故我君子琴瑟友之。年三十，儀鳳二年先公而歿，其年權(quán)殯先塋。嗚呼哀哉！始公之適南裔也，夫人逝矣，死生言別，永懷燕越之悲；旌同歸，終淪松柏之路。先是公有命合葬，宏道歲靈櫬自南海還，嗣子紹等，追惟永終，仰遵先志，粵載初元年歲在攝提格，始昭啟亡靈，改卜遷，某月日，遂合葬於少陵原，禮也。嗚呼哀哉！霸山南望，秦川滿目，紫臺鍾鼓，方對於青春；白楊邱陵，獨悲於元夜。紹等以東西之人，懼岡陵之變，古不樹，今則墳焉。
◇ 申州司馬王府君墓志
君諱某，字某，其先太原人也。昔周文王有圣人之德，甲子受圖，至我靈王，誕膺丕顯。太子晉得鳳凰之瑞，恭揖群后，上為帝賓，綿綿生人，作我王氏。迨秦有賁、翦，并吞諸侯；晉有渾、祥，功格帝室；魏至慧、龍，為貴種矣。十二代祖卓，晉常山公主子也。始公主湯沐邑在汾陽，永嘉淪夷，不及南度，因樹賈而結(jié)廬焉，卒葬於長壽原，至今鄉(xiāng)有太原之號也。曾祖亮，周開府儀同上大將軍，隋信州刺史，樽俎之師也。祖儉，隋離石郡守，唐石州刺史，贈岳州總管廣武烈侯，社稷之器也。父諶，唐虞部郎中，荊州大都督、司馬，商、壁、、許、冀五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瀘州都督，金水敏侯柱國，廊廟之才也。敏侯有功於國，始賜土田，白茅苴之，在之曲，因食菜，今為雍州人。
君即敏侯之元子，炳靈珍粹，輝采幽黃，愿而以恭，寬而以栗，青衿聞道，已光大矣。天子立太學(xué)，所以養(yǎng)賢；公子齒上庠，所以觀國。君休烈泉塞，志業(yè)翔，年若干為國子生，其中射策甲科，解褐補吳王府參軍事。時吳王帝之愛子，國選英寮，君三德允章，六行既穆，與某郡劉孝孫首光此舉。誦詩三百，和淑其仁，而醴酒不恭，楚筵亦廢。坐除滑州錄事參軍，又轉(zhuǎn)隴州錄事參軍。時樂成公劉仁軌以宰相之貴，持節(jié)此州，暖然推中主諾責(zé)，下君提綱未幾，群轄載孚，劉公坐嘯，以為能也。舉遷汾州平遙縣令。共地有臺駘之怪，蟠蟀之人，君黃鼎分中，嗚琴不下，鐘鼓既考，風(fēng)俗允和。帝曰：「良哉！而格我政?！辜映⒋蠓颍w岐州扶風(fēng)縣令。昔尹翁歸以文武之，緝熙此邦，黃圖雖寧，赤丸未，君以先庚斷甲，設(shè)距投鉤，赭裾始繩，堊面咸革。丁我敏侯艱，遂茹哀苫廬，銜恤終祀。是歲申國不理，元寮佇才，制加朝請大夫，授申州司馬。屬太夫人有羸老之疾，去官不之。白華增勤，彩衣是慕。至於朝盥夕膳，候色承歡，夔夔齋忄栗，蒸蒸不匱，有若楚老萊子之為嬰兒也。嗚呼！昊天不吊，降我鞠兇，太夫人以眉壽薨，時君年已七十二矣。禮以飲酒，而君絕漿；虞以降哀，而君泣血。煢煢在疚，欒棘其心，新未外，匪莪以某年青龍癸巳，薨於某里第之正寢，孝之終也。嗚呼哀哉！昔圣人五十而慕，先子謂之至德，今君七十二而盡其哀，非敦篤允元深仁淑德者，疇能離此哉？
夫人弘農(nóng)楊氏，隋內(nèi)史侍郎丹川公演之孫女也。幼有淑德，而美令儀，采蘩昭華，荷比秀。至於內(nèi)嚴(yán)閫訓(xùn)，外匡君子，麟趾以穆，難鳴有章，誠可道映公宮，事宣彤管。晚年支儒因未究，冥業(yè)惟深，遂揭無生之筌，將遺有漏之屣，顓潔道行，受《蓮花經(jīng)》。理極翻三，心滅不二，形亡緣盡，歸真化冥，歲在丁酉，處順而往。始我府君以懸車之歲，從負(fù)米之勤，夫人亦能肅恭晨昏，嚴(yán)左右，夫至行莫大於孝，崇義莫顯乎忠，君克勤於家，盡力於國，刑於妻子，至於朝廷。夫矜而不與，物或有違，廣而無適，義所以比。君好謙達(dá)禮，研幾成務(wù)，摹其法器無不馴，從其事政無不理，夫用我者，而豈徒哉？嗟夫！矜而能廉，利而不浼，百行允備，三事不階，臧文仲其竊位與？柳下惠其直道與？有子四人：長曰某，官至武連縣令，先公而卒；次子某等，皆肅奉嚴(yán)訓(xùn)，景行高山，達(dá)於家邦，光於禮樂，永號罔極，泣血天。始府君臨終，遺令薄葬，墨黽未食。青鳥不封，權(quán)殯於某所，需吉兆也。龍集己亥，律躔應(yīng)鍾，金難鳴，玉狗吠。黃腸密啟，丹徐飛，始遷神於某原之陽，禮也。青龍在左，朱鳳居前，雙衾共封，二室同宛。珠玉不瘞，邱隴誰傳？刻此金石，以旌后賢。
君即迥之第二子也，少孤而有純德，恭已飾行，一日三省，家代本以清白崇德，迨君之孤，素業(yè)空矣。君有仁兄，養(yǎng)母以孝，君克順至行，同勤苦節(jié)，夏不避暑，冬不避寒，蒸蒸服事。行年四十有五，入則孝，出則弟，謹(jǐn)而信，愛眾而親仁，無余力也，以是不憂於道。逮親終歿，春秋已高，從事不可以養(yǎng)矣，輟祿之學(xué)，修養(yǎng)生之道，山壑高居，農(nóng)野永歲。雅聞漢有王丹者，放居不仕，家累千金以自奉，田稼勤者，載酒肴從之，鄉(xiāng)里承化，以相懲沮，嘆曰：「彼王丹者，是為政矣，奚其為政也？」由是始改林澤。辟閬田，習(xí)山書，務(wù)農(nóng)政，天道時變，地道化成，邱陵泉藪，星歲物，靡不用心也，原田莓莓，黍稷漠漠，汶陽之稼如矣。春日載華，歲聿其秋，白露時降，百收熟，君常乘肩舉，省農(nóng)夫，饋田，刑以肅惰，悅以勞勤，若孫吳之用兵，鷙鳥之搏擊也。卓彼甫田，歲取十千，倉庫實，崇禮節(jié)，恤寡，賑窮乏，九族以親之，鄉(xiāng)黨以歡之，居十余年，家累千金矣。其鄰國有俞衣食，帶刀劍，椎埋去篋之類，斗雞走狗之豪，莫不靡之風(fēng)，馴素節(jié)，曰：「里有仁焉，吾何從之也？」遂頓浮窳之節(jié)，肅恭儉之規(guī)，修孝悌，飾廉恥，將欲效君之素業(yè)也。
君時年已耳順，素?zé)o經(jīng)世之情，林園遺老，元默忘歲，遂保先君武東山之故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州縣也。昔襄陽有龐德公，口有鄭子真，東海王霸，西山蜀才，皆避人養(yǎng)德，退耕求志，軒冕不可得而羈，憂患不可得而累，逮於我君，作者五人矣。於戲！古者至人，不利茍得，不務(wù)近貴，量腹而食，度身而衣。非其道，萬鍾不足豐也；非其榮，五鼎不足飪也。躬勤耕稼，植其杖而耘，不答子路之問者，豈我君之徒與？綿綿羅綱，冥冥高鴻，竹竿，穆穆幽龍，其與禍敗之遼絕如胡越哉！然則兩龔不免於蘭焚，二老不免於薇嘆，其近貴利邪？夫上無憂悔，下無饑寒，含道以制嗜欲，達(dá)命以順生死，仁以愛身，智以養(yǎng)德，俾爾耆而艾，俾爾昌而熾，君子保之，以永壽考，非我君者乎？享年八十有五，太歲壬辰五月十三日，考終厥命，臨終戒曰：「啟予足，啟予手。吾聞古人有言：『珠玉而瘞之，是暴骸於中原也?！还耪卟环獠粯?，后代圣人易之以棺槨，吾不敢違圣人，可具棺槨而已。斂以常服，墳無邱隴，吾將庶幾以奉先人之清業(yè)也。」有子某等，皆能奉遺訓(xùn)，聿從先志，長壽二年龍集癸巳某月某朔日，元月載逾，卜兆時吉，始啟殯昭告，奉遷於舊塋武東山之陽，禮也。鄉(xiāng)里會葬者千余人，皆涕泣號慕，悲純德之不見，咸曰：「君子沒矣，仁何以名？陵不朽，匪唯頌聲。」小子不敏，謹(jǐn)述鄉(xiāng)人之教，其詞曰：肅肅我祖，國始於陳。中裔淪喪，洎此江濱。山川隆郁，鼎氛氳。生我君子，於鑠元真。惟孝肅悌，惟仁善鄰。樂我耕稼，忘我紳。茫茫田藪，歲也其春。農(nóng)人肅事，君子犒勤。孰為夫子？植仗而耘。弋者何慕？鴻飛高。楚狂懼殆，夷叔求仁。良時（一作圖）終矣，不考於身。我異於是，非隱非淪。撫化隨運，安排屈伸。大年既沒，長夜何辰？圣達(dá)不免，宇宙同塵。桐棺三寸，豈我窶貧？自古有死，吾從圣人。嗟爾百代，子子孫孫。驕奢自咎，天道無親。思我松柏，恭儉是遵。
◇ 臨邛縣令封君遺愛碑?dāng)⒃唬荷n生蚩蚩，其動也直，蓋顓蒙乎？圣人顥顥，其汲也教，務(wù)皇中乎？則時至其理，樹之君公弼其機馭之師之（疑），非能駿尊上帝，保黎元，誰則荷天之寵，析人之爵？行其禮樂，驟睹於中和；裕其廉平，載聞於謠誦：我之遺愛者，不從事於是邪？嘗試論之。公名某，字某，渤海人也。昔后稷有德於邰，文王受圖於鎬，珍符冊命，始自於西周；社建侯，奄荒於東土：裘鼎軒冕，有家代焉。曾祖子繡，齊潁川渤海二郡太守霍州刺史。隋通直郎通州刺史。榮分麾蓋，道邁循良，時雨洽於齊陳，惠風(fēng)被於唐楚。祖德於，北齊著作郎，隋扶風(fēng)郡南陽縣令。蕓扃（一作編）睹奧，見天下之圖；石柱聞琴，知君子之化。父安壽，皇朝尚衣直長懷州司馬、豪（一作濠）州刺史、湖州刺史。良二千石，聞乎共理之尊；肇十二州，榮多刺舉之首。
公則使君第某子也，沖和誕命，光大含章，實公侯之子孫，有山河之氣象。明不外飾，默昭於元機；敏實內(nèi)融，養(yǎng)蒙於用晦。故其廉不直物，恕不由衷，崇善足以利仁，自疆足以從事，有朋友之信焉，有閨門之肅焉，非夫恭人，其孰能景行行之者也？年始若干，為國子生，言從太學(xué)之游，以觀先王之道。某年以明經(jīng)擢第，解褐守恒州參軍，秩滿，補許州司法參軍。許惟舊國，陳實多巫，君子豐明，利用乎獄。載以課最，累加秩焉，又轉(zhuǎn)州司兵參軍。叢臺ㄚ服，一旦成市，非利器者，政以多荒。公實佐之，官無留事，信矣乎！能其理者有其任，濟(jì)其業(yè)者享其功，我豈蒙求？物思其理。某年選補臨邛縣令。夫蜀都天府之國，金城鐵冶，而俗以財雄；弋獵田池，而士多豪侈。此邦之政，舊難其人，公按轡清途，下車而宰，覽其謠俗，永嘆於良圖；想其風(fēng)流，慨然於惠化。以為太上之理，因人者也；通變之機，隨時者也；必使無訟，不亦由吾？用乎利貞，夫何在物？於是謀其教令，肅其儀刑，敬其事以順其人，正其文以利其義。以為昔者圣人之務(wù)本也，在乎稼穡，有稼穡然后可以養(yǎng)人；故公之勸人也，用天之道，分地之利。以為昔者圣人之利用也，實在財貨，有財貨然后可以聚人；故公之化居也，貿(mào)遷有無，和其眾寡。以為昔者圣人之事生也，謹(jǐn)其制度，然后可以富；故公之節(jié)用，飲食有節(jié)，車服有數(shù)。以為昔者圣人之事死也，慎其喪祭，有喪祭然后可以睦人；故公之送死也，葬之以禮，祭之以禮。以為昔者圣人之用獄也，崇其法制，有法制然后可以禁人；故公之恤刑也，唯齊非齊，有倫有要。夫如是者，豈茍其利哉？唯欲潔乎其源，正乎其本，慎之於謀始，要之於用終，將使襄攵矯虔而是以息，孤寡不而是以寧者哉！夫然后磨之以仁琢之以義，使男女異路，班白不提，熙乎其若春，肅乎其若神，然后文以禮樂，幾乎以淳樸，道豈遠(yuǎn)乎？
嗚呼，昊天不悅，降此荼毒，某年以太夫人憂去職。於時公之蒞，始逾年矣，然三載考績，是用未成。百姓哀惶，人吏嗟咨，咸云：「我父去矣，而人悴矣。」鄉(xiāng)望老人前某官等五百余人，或金堤之秀，玉宇之英，并服美於寬允，嚴(yán)於教義，遂走之州府，訴之上官，冀奪其哀，摧禮終秩，不謀而同者日有百數(shù)。司馬元公，帝王之裔也，康歌協(xié)化，盛德在人，憫庶之求思，嘉我君之懿績，以為古之借寇者何以逾是哉？遂用疇咨舊章，允懷誦，奪之公禮，上之於文昌臺，非將協(xié)贊天工，慰彼黎庶，君子之教，而日見之哉？班白之老，胥吏之徒，又以天子在宸，勤毖孝理，我君云邁，誰其嗣之？千余人復(fù)連表詣闕投匭，乞君以墨從事，遑遑焉若有望而未至也。郁隱增思，寤寐永嘆，將欲思慕不朽，想見懿德，相與言曰：「昔者君子思其人而愛其樹，蒙其澤則歌其詩，封君之仁，我無金石乎！」又述其行狀，訪余以銘勒之事?？h丞等有弼諧之美，刀筆之能，永思清風(fēng)，嘆息仁化。尉安定梁慎盈，知名之士也，墨妙幾於草圣，文義總於辭雄。昔仕京畿，左遷此職，自以為贊封君之化有日矣，承封君之德有年矣。夫其忠信之教，寬猛之機，古之官人，君其殆庶乎。父老之請允矣，余來舊國，傳據(jù)其實，恭聞其去思，而親睹其遺愛，余所備者，敢述斯文，猶懼后生有言，以為口實。河?xùn)|薛稷，隋內(nèi)史公之孫也。文章之伯，而時所宗，故憑其實錄，寄之為頌。其詞曰：
天地之聞，有渤海焉。伯宗伯，神山在焉。精氣飛騰，生良宰焉。良宰實生，代祿代卿。君達(dá)好道，風(fēng)上征。武興察孝，州郡有聲。陳其弓冶，戴其簪纓。筮仕斯邑，我龜觀貞。深期高悟，絕策遠(yuǎn)明。既至肅肅，其來英英。臨事若祭，視人如嬰。三農(nóng)ê困，折獄以情。輕重共用，貨以平。我裳既襲，我簋斯盈。於惟我君，張仲孝友。家膺五福，堂享三壽。溫清不違，喜懼兼守。枯魚銜索，疾風(fēng)過牖。匪降自天，誰執(zhí)其咎？棘心劬勞，匪莪伊蒿。彼蒼不吊，惟其永號。借寇為請，惠此嗷嗷。曾是奔告，謂天蓋高。仙橋下，赤車使者?？挽杜R邛，文雅雍容。觀風(fēng)萬里，謁帝九重。嗟嗟其舊，椎牛擊鍾。門於君墨，借翰雕龍。專思君兮不返，伐石登山。山高兮望遠(yuǎn)，懷車馬於言告，欲弦歌於言偃。人實去思，我無愧詞。
◇ 九隴縣獨孤丞遺愛碑
彭州九隴縣丞獨孤君，有恭懿之行，柔毅之才，臨官以莊，敬事而信，清白苦節(jié)，勤恪厚躬，廉而不矜，利以不浼，有特立之操焉。在位四年，無一日自倦精，專力務(wù)澤，潛氣通天，彭之人陶然大化。居秩歲滿，單車告歸，邦思其仁，國詠遺愛，樹碑刻石，追崇厥庸，既頌嘆之，又思福之。以金仙世尊慈善萬物，遂貢金鑄像，祈祉冥休，悠悠之人，至今稱賴。夫官不必貴，政惟其才，獨孤丞上迫宰君，下雜群尉，文墨教令，不專在躬，然力行務(wù)仁推誠愛物，謳吟者不歌其宰，頌議者必歸於丞，豈欺也哉？吾每聞一言可以永寧天下者，在能官人而已，茍謬其任，綱維以頹。感獨孤丞智效一鄉(xiāng)，惠孚百里，況其大者乎？於戲！官人哉。作頌曰：
於維國家，建官以理。得人則盛，匪人則圮。英英我君，清節(jié)素履。恭寬敏惠，將順其美。禮實在躬，人以知恥。歲秩其暮，薄言歸止。祁祁吏人，何嗟及矣。涕戀沱若，遺愛罔已。瞻德樹碑，造真祈祉。不有其惠，孰能享此？悠悠彭門，千載有紀(jì)。
◇ 漢州雒縣令張君吏人頌德碑
至哉天子！在穆清之中，端元默之化，萬國日見，百姓以親，誰其詔宣？令長其任也。然則國有小大，政有污隆，遭其和平，則循理之功易；值其凋瘵，則革弊之業(yè)難。況罹乎薦瘥，救其涂炭，力倍於中，而功不半之；利盡其仁，而澤未全洽。則我府君當(dāng)欽明之世，承苛慝之燼，緝靡之余，遂能撫寧矜殘，淳耀敦懿，改制立憲，昭德顯仁，奇跡光乎曩賢，惠風(fēng)穆於茲日：我行千里，而得一賢。傳曰：「夫用我者，而豈徒哉？」府君姓張氏，名知古，蓋漢少傳留侯之裔也。昔留侯得滄海力士，東報於秦；遇黃石老人，西歸於漢。山河鍾鼎，子孫保之，代在關(guān)中，今為宜州人也。高祖藝，周恒州司馬；曾祖歡，隋許州司馬；祖雄，唐并州榆次令；考琳，原州平原令：皆稟瑚璉之器，著經(jīng)濟(jì)之才，大位不躋，元德滋茂，其昭祉復(fù)襲於我府君。
府君體英奇之姿，沖希默之量，齊敏內(nèi)肅，端簡外融。夫其孝友睦姻，研幾成務(wù)，深斷守節(jié)之固，撥煩簡要之能：在於家邦。聞其政矣。起家補同州朝邑尉。歷太州鄭縣尉左金吾衛(wèi)倉曹參軍、洛州洛陽主簿。黃圖左翊，豪俠所湊，赤墀佐理，實賴其能。又遷雍州明堂縣丞。時皇帝恭默明臺，清問下吏，西南矜寡有詞上官曰：「刺史沓貪而苛，縣令威施而忍，奸宄因，群行襄攵，哀哉黎，顛在荼毒?！钩懼?，帝曰：「俞，允哉。」用敕撫此荒邑。噫嘻！昔者苛政未作。封境保安，茲都沖要，衿帶全蜀，百濮兼錯，萬裔之泉，寶利珍貨，盡四海矣。迨殘猛聿至，蟊賊內(nèi)訌，始於碩鼠之侵，終屠餓狼之喙，杼軸既盡，乳邑殆空。悲夫！仲尼云：「苛政虐於猛虎。」豈猛虎而已哉？我府君殷然始宣皇明，恭職事。巡省黃發(fā)，周爰令圖，所以綏亡固存，蠲虐去暴，與百姓更始者。輿人斐然，作誦曰：「我有圣帝撫令君，遭暴昏寡紛，民戶流散日月曛。君去來兮惠我仁，百姓蘇矣見陽春?！谷徊还挥H，庶民不信。於是府君知人散久矣，黷於詐罔，已曰未遂，躬六曹之務(wù)，先五美之訓(xùn)，下官斂手，牟食革心，人始翕如也。
初官戶在版圖者萬有五千余家，歷政侵殘，逃者過半。歲月永久，廬井湮蕪，蕭蛸在堂，蟋蟀空嘆。先是有敕，天下逃人歸復(fù)舊叢者，免當(dāng)年租庸。公以柔遠(yuǎn)能邇，政之大廈端，下令曰：「於戲！天子誠憫她纖，是用命我，其訖有濟(jì)。若逋不及惠，幽不能明，吾之罪人。部內(nèi)有逃越他境，能相率歸者，免一歲租及征徭。若嫠貧窶不能自濟(jì)者，當(dāng)別議優(yōu)之。其長正耆老，可明喻此誠，使被幽?！沽罴认?，克已示信，或有逃者，引首而歸，公親循寧慰，贍理其業(yè)。於是小大悅赍，遠(yuǎn)近承風(fēng)，四封諸通，一朝景附。夫負(fù)妻戴子，荷蓑提笠，首尾郊郭者，凡七千余家，熙乎若鴻雁之得春也。既至矣，則勞來之；既止矣，則安輯之：或三年，或十年。舊館已無，喬木猶在，公緝屋涂室，陌開阡，為其井疆，人得其居矣。田失業(yè)，農(nóng)野榛荒，此邦膏腴，利在江浸，有金、雁白魚二水，是其朝。澤麓無虞，溝畛填塞，公基涂洫，川澮始通，人得就耕矣。流亡初復(fù)，貧鞠兼半，食不糊口。力未贍農(nóng)，公又假富資貧，耦耕分種，助其钅至刈，歲以有年，人得其食矣。曩者征稅橫，商旅不行，貿(mào)遷有無，廛肆半絕，公阜其貨財，交易復(fù)通，日中噬嗑，人得其利矣。種樹畜牧，蠶漁工賈，什伯之器，車服之庸，婚姻之時，喪祭之禮，莫不盡為度數(shù)，制其權(quán)衡。征賦既均，千室如一，於是百姓允賴，鼓舞而歌，其歌詩凡六章，題曰《逃還樂》。其首章蓋言天子之德也，基二章憫前政之虐也，其三章喜公惠之至也，其四章言逃還之樂也，其五章美公化行而奸慝不興也，其六章善政令均平、賦斂不淫也，時日月會于龍犭ζ，歲功成平，孟冬，百嘉備蒸，品物咸，府群稽版籍，改幽明，親巡乎邦廬存問乎鰥耄。黃推齒，山原之民，接手賡歌，迎擁馬首，累乎道路者以百千輩。心理肆酒，夜聯(lián)燭，群舞蹈詠，迎途餞郊，皆歌前六章，慶公惠也。是以封內(nèi)歡康，境外萌動，企公德美，有若神明。府君嘗因公事至成都，成都之民，駕肩相矚，蓋籍甚其異也。封人有喪者廬於墓側(cè)，鞠然在疚，負(fù)土成墳，公親從寮吏，吊其苫席，自是禮讓行焉，學(xué)校興焉。
長史河南竇公，颯滅尚賢，廉簡居政，以公甄理弊，躋美中和，歷政逋亡，一朝狎至，遂表其狀，奏之於闕庭。屬獯鬻孔亟，戎車未暇，郊壘既夷，邦憲清穆。刺史南陽張公，と幃臥理，寬猛以濟(jì)，儒術(shù)兼優(yōu)，吏畏獨坐，人歌來暮，甄綜品鑒，物無遺才。又以公保邦民，勝殘去殺，重理前秩，聞宸。夫聞?wù)?，豈循良而已哉？蓋激清勵貪，聳善懲惡，祈元嘉命，優(yōu)公寵章。於是鄉(xiāng)旄邦彥，華發(fā)杼首，或名淹玉壘，家擅銅山，如王宏、馬靖等若干人，皆以政洽仁顯功，著頌宣揚：「金帛嘉止，不日而至。至則國肥矣，去則民瘠矣。況我邦族，其將疇依。兄弟睦親，不可以從往也；筐篚玉帛，不足以永貺也。隔千里而不昧，與百姓而長存。」非刻金石，列圖象，揚宏懿，崇耿光，則喁然眾情，孰克慰滿？於是從旅鑿巖，自金水之山，得玉玫之石。農(nóng)夫田婦，擔(dān)扛力運，皆懼公往，遺像莫瞻，共琢之磨之，議之謀之。子昂時因歸寧，采藥岐領(lǐng)，父老載酒邀諸途，論府君之深仁，訪生祠之故事，永我以典禮，博我以文章。夫千里一賢。義者所貴，今百城一理，公獨有之。不熙其烈光，以示當(dāng)世，則孱弱者胡以激節(jié)？貪垢者曷以悛心？敢因此義，謠而作頌曰（頌缺）
◇ 續(xù)唐故中岳體元先生潘尊師碑頌
尊師業(yè)尚沖密，勤毖幽深，理心事天，所寶惟嗇，絕圣棄智，不耀其光，故真感冥期，珍圖秘學(xué)業(yè)，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若崇標(biāo)曠跡，遐情遠(yuǎn)思，志摩青，蓬視紫闥，高宗降鑾輦，親詣精廬；尊師身不下堂，接手而已。每嘆曰：「大丈夫業(yè)於道。不能投身霄嶺，滅景林，而疲こ此山，以煩時主，吾之過也?！顾煊麞|求蓬萊，孤舟入海，屬天皇敦篤斯道，祈款逾深，踟躕山隅，絕策未往。既而金革（一作格）有命，鑣轡遺區(qū)。於戲！昔姑射有神人，堯輕天下；崆峒有至道，軒屈順風(fēng)：元真高蹤，萬古同德，何基盛哉！尊師有弟子十人，并仙階之秀，然鸞姿鳳骨，眇愛松者，惟潁川韓法昭、河內(nèi)司馬子微。皆稟訓(xùn)（一作命）瑤庭，密受瓊室，專太清之業(yè)，遺下仙之儔，汲芝耕，服勤於我，蓋歷歲紀(jì)也。始尊師受於茅山元王君，王君受道於華陽隱居陶公，陶公至子微，二百歲矣。而玄標(biāo)仙骨，雅似華最，夫階真蹈冥，煉景游化者，其必有類乎？法昭等永惟尊師靈跡洞業(yè)，高深邁古，而棄代往矣，其若之何？斬石幽山，申頌元德。其頌曰：
觀元化兮求古之列仙，得瑤圖與金鼎，信元符之自然。神與道而為一，天與人兮相連。茍精守以專密，必駕景而凌煙。丹邱不死兮羨門子，黃宮度世兮吾體元。體元至德兮洵淑美，沖心養(yǎng)和保元始。初學(xué)茅山濟(jì)江水，入華陽洞天裹。道逢真人元子，授以寶書青臺旨。令守嵩陽玉女峰，棲窮林今五紀(jì)。圣人以萬機為貴，而我以天下為累。圣人以大寶為瘭，而我以天下為煩。是以冥居於畏累，寄遺跡於軒轅。有唐高宗兮天子之光，好道樂仙兮思彼鄉(xiāng)。千旌萬騎兮翠鳳凰，遨游汝海兮箕山陽。朝拜白茅夕紫房，齋心潔意緬相望。祈問玉真及玉皇，何以得之受天昌？黃庭中人在子身，冥冥精甚真，去汝驕氣與淫神，勤能思之道自親。遂解形而遺世，乘白而上賓。弟子不知其所往，刻石以思其人。
◇ 昭夷子趙氏碣頌
昭夷子諱元亮（一無亮字），字貞固，汲人也。本居河閑，代為大儒。至祖，尤博雅耽道，隋征八學(xué)士，與同郡劉焯俱至京師，補黎陽郡長，始居汲焉。有二子：禮輿、禮轅，輿官至臨潁縣丞，轅為校書郎，并著名當(dāng)代。昭夷即禮輿季子也。元精沖懿，有英雄之姿，學(xué)業(yè)不常師，志在遐遠(yuǎn)。年二十七，褐衣游洛陽，天下名流，翕然宗仰。群蒙以初筮求我，昭夷以元轂發(fā)機，故蓬居窮巷，軒冕結(jié)轍。時代議迫厄，不容其高，屈身泥蟠，求祿下位，為幽州宜祿縣尉。到職逾歲，默然無言，唯采藥、彈琴詠堯舜而已。州將郡守穆然承風(fēng)，君之道標(biāo)浩如也。因巡田入隴山，見烏支丹穴，密有潛遁之意。蒼龍甲（一作丙）申歲，在大梁遭命不造，發(fā)疾而卒，時四（一作三）十九。嗚呼哀哉！天下士人聞之，知與不知，莫不為之垂涕，蓋傷其有濟(jì)時之量，而無長駐之年。夫上德道全，器無不順；中庸以降，才好則偏；有張也之莊，無展也之道；好由也之勇，緬回也之仁；侈宰予之言，遺澹臺之行；務(wù)端木之智，忘寧武之愚：或正而不奇，或達(dá)而過雜。君獨五味足，六氣和，通眾賢之兼，暢群才之大適，雖不至於圣道，其殆庶乎！故人無閑言，物飽其義。吾嘗論人事有十，君得其九，一不至者，命也夫！於戲！名聞天下，而不達(dá)於堂上；智周萬物，而不適乎一人也。其時歟？其事歟？
君故人居沙門釋法成、嵩山道士河內(nèi)司馬子微、終南山人范陽盧藏用、御史中丞鉅鹿魏元忠、監(jiān)察御史吳郡陸余慶、秦州長史平昌孟詵、雍州司功太原王適、洛州參軍西河宋之問、安定主簿博陵崔璩，咸痛君中夭，鼎飪不實，百供祀德，故老或云。以為名者德之表，謚者行之跡，君囊括代道，位屯時艱，困乎О，光景不耀，共稽騭舊行，考謚定名，問於元蓍，象曰明夷于明夷。昔嘆才位不兼，大運有數(shù)，嘗哀時命，而作頌云。諸公以余從君之游最久，故秉翰參議，其頌曰：天道宏運兮物各有時，匪時不生，匪運不成。昔者元精回，陽九滔災(zāi)，大人感生，堯禹恢能。陰陽既和，元帝傳家。五百數(shù)終，桀驁暴邪。子乙提運，水火革明。匪賢不昌，尹阿衡。六百運徂，受始淫狂。西伯考元，歷在躬昌。匪雄不決，匪謀不臧。姜牙皓眉，實逢其良。投釣指麾，奄有八荒。周有天下，七百余年。太公之后，不聞大賢。豈無仲尼？負(fù)道周旋。無勢一挈，無土一廛。然則大運之所來，時哉時哉！時隘業(yè)隘，運巨功巨。茍非其時，草木為伍。昭夷作頌云爾，又嘗著《汲人墨記》，言變化之事。且曰請爾靈龜，永晏息乎浩初?！蟆√乒恃菟抉R申國公高君墓志
君諱某，字某，渤海人也。昔周天子命我太公，受封東海，鍾鼎寶玉，七百余年，故其公侯，代有國祀。曾祖勵，字敬德，北齊朔州大行臺仆射，襲爵清河王，改封樂安王；周授開府；隋授楊、楚、洮三州刺史，我唐有命，崇寵典章，貞觀初贈恒定并趙四州刺史，垂拱中又贈特進(jìn)，非明德上公，孰享之哉？祖宗儉，字士廉，皇朝太子太傅上柱國申國公，食邑三千戶，贈司徒并州刺史，永徽初贈太尉，配享太宗文皇帝廟庭，謚曰文獻(xiàn)。昔帝光天下，公實佐之，至昌元勛，克配清廟。父ê，字履行，秦府軍直千?；荽淌穼⒆鞔蠼辰鹱瞎獾摯蠓蛱Ｇ浜橹荻级缴现鶉陣袞|陽長公主駙馬都尉。衣冠禮樂，盡在是矣，故帝乙歸妹，尚于中行。
公則駙馬之元子也。含章丹穴，籍寵黃扉，承禮訓(xùn)於公庭，盡儀刑於士則。年若干，嗣封申國公，十四解巾，授千牛餅豁，奉紫璋，已有光矣。秩滿，補海鹽府在果毅都尉，再遷游擊將軍右?guī)煾蓪?，遂榮禁衛(wèi)，承寵司階，千廬之務(wù)式遵，八舍之榮攸襲。又授朝散大夫尚輦奉御，再遷尚衣奉御。屬宮構(gòu)難，巫蠱禍興，坐堂弟岐左遷循州司馬，蒼梧南極，桂海東浮。是唯篁竹之區(qū)，而有山夷之患。永隆二年，有盜攻南海，廣州邊鄙被其災(zāi)，皇帝哀洛越之人罹其兇害，以公名家之子，才足理戎，命專征，且令招慰。公奉天子威令，以喻越人，越人來蘇，日有千計。公惟南蠻不討之日久矣，國有大命，將布遠(yuǎn)方，欲巡御象林，觀兵海裔。彼蒼不吊，夭我良圖，因追寇至廣州，遇疾薨於南海之旅次，時年若干。嗚呼哀哉！珠鼎之秀，邦國之光，負(fù)才能，重書劍，方將克崇舊業(yè)，寵前人，降年不長，永墜厥緒。嗚呼哀哉！
夫人京兆韋氏，銀青光祿大夫太子詹事武陽侯琨之第某女也。有淑慎之德，窈窕之賢，長於公宮，少習(xí)婦道，年十六歸於申國。鳳臺尊，鵲巢斯在，雖珠玉翡翠，職是其儀；而氵濯蘩，不改其操：故我君子琴瑟友之。年三十，儀鳳二年先公而歿，其年權(quán)殯先塋。嗚呼哀哉！始公之適南裔也，夫人逝矣，死生言別，永懷燕越之悲；旌同歸，終淪松柏之路。先是公有命合葬，宏道歲靈櫬自南海還，嗣子紹等，追惟永終，仰遵先志，粵載初元年歲在攝提格，始昭啟亡靈，改卜遷，某月日，遂合葬於少陵原，禮也。嗚呼哀哉！霸山南望，秦川滿目，紫臺鍾鼓，方對於青春；白楊邱陵，獨悲於元夜。紹等以東西之人，懼岡陵之變，古不樹，今則墳焉。
◇ 申州司馬王府君墓志
君諱某，字某，其先太原人也。昔周文王有圣人之德，甲子受圖，至我靈王，誕膺丕顯。太子晉得鳳凰之瑞，恭揖群后，上為帝賓，綿綿生人，作我王氏。迨秦有賁、翦，并吞諸侯；晉有渾、祥，功格帝室；魏至慧、龍，為貴種矣。十二代祖卓，晉常山公主子也。始公主湯沐邑在汾陽，永嘉淪夷，不及南度，因樹賈而結(jié)廬焉，卒葬於長壽原，至今鄉(xiāng)有太原之號也。曾祖亮，周開府儀同上大將軍，隋信州刺史，樽俎之師也。祖儉，隋離石郡守，唐石州刺史，贈岳州總管廣武烈侯，社稷之器也。父諶，唐虞部郎中，荊州大都督、司馬，商、壁、、許、冀五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瀘州都督，金水敏侯柱國，廊廟之才也。敏侯有功於國，始賜土田，白茅苴之，在之曲，因食菜，今為雍州人。
君即敏侯之元子，炳靈珍粹，輝采幽黃，愿而以恭，寬而以栗，青衿聞道，已光大矣。天子立太學(xué)，所以養(yǎng)賢；公子齒上庠，所以觀國。君休烈泉塞，志業(yè)翔，年若干為國子生，其中射策甲科，解褐補吳王府參軍事。時吳王帝之愛子，國選英寮，君三德允章，六行既穆，與某郡劉孝孫首光此舉。誦詩三百，和淑其仁，而醴酒不恭，楚筵亦廢。坐除滑州錄事參軍，又轉(zhuǎn)隴州錄事參軍。時樂成公劉仁軌以宰相之貴，持節(jié)此州，暖然推中主諾責(zé)，下君提綱未幾，群轄載孚，劉公坐嘯，以為能也。舉遷汾州平遙縣令。共地有臺駘之怪，蟠蟀之人，君黃鼎分中，嗚琴不下，鐘鼓既考，風(fēng)俗允和。帝曰：「良哉！而格我政?！辜映⒋蠓颍w岐州扶風(fēng)縣令。昔尹翁歸以文武之，緝熙此邦，黃圖雖寧，赤丸未，君以先庚斷甲，設(shè)距投鉤，赭裾始繩，堊面咸革。丁我敏侯艱，遂茹哀苫廬，銜恤終祀。是歲申國不理，元寮佇才，制加朝請大夫，授申州司馬。屬太夫人有羸老之疾，去官不之。白華增勤，彩衣是慕。至於朝盥夕膳，候色承歡，夔夔齋忄栗，蒸蒸不匱，有若楚老萊子之為嬰兒也。嗚呼！昊天不吊，降我鞠兇，太夫人以眉壽薨，時君年已七十二矣。禮以飲酒，而君絕漿；虞以降哀，而君泣血。煢煢在疚，欒棘其心，新未外，匪莪以某年青龍癸巳，薨於某里第之正寢，孝之終也。嗚呼哀哉！昔圣人五十而慕，先子謂之至德，今君七十二而盡其哀，非敦篤允元深仁淑德者，疇能離此哉？
夫人弘農(nóng)楊氏，隋內(nèi)史侍郎丹川公演之孫女也。幼有淑德，而美令儀，采蘩昭華，荷比秀。至於內(nèi)嚴(yán)閫訓(xùn)，外匡君子，麟趾以穆，難鳴有章，誠可道映公宮，事宣彤管。晚年支儒因未究，冥業(yè)惟深，遂揭無生之筌，將遺有漏之屣，顓潔道行，受《蓮花經(jīng)》。理極翻三，心滅不二，形亡緣盡，歸真化冥，歲在丁酉，處順而往。始我府君以懸車之歲，從負(fù)米之勤，夫人亦能肅恭晨昏，嚴(yán)左右，夫至行莫大於孝，崇義莫顯乎忠，君克勤於家，盡力於國，刑於妻子，至於朝廷。夫矜而不與，物或有違，廣而無適，義所以比。君好謙達(dá)禮，研幾成務(wù)，摹其法器無不馴，從其事政無不理，夫用我者，而豈徒哉？嗟夫！矜而能廉，利而不浼，百行允備，三事不階，臧文仲其竊位與？柳下惠其直道與？有子四人：長曰某，官至武連縣令，先公而卒；次子某等，皆肅奉嚴(yán)訓(xùn)，景行高山，達(dá)於家邦，光於禮樂，永號罔極，泣血天。始府君臨終，遺令薄葬，墨黽未食。青鳥不封，權(quán)殯於某所，需吉兆也。龍集己亥，律躔應(yīng)鍾，金難鳴，玉狗吠。黃腸密啟，丹徐飛，始遷神於某原之陽，禮也。青龍在左，朱鳳居前，雙衾共封，二室同宛。珠玉不瘞，邱隴誰傳？刻此金石，以旌后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