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作者：嚴(yán)可均輯◎ 顏之推
之推字介，瑯邪臨沂人，晉侍中含九世孫。仕梁，為湘東王國左常侍，加鎮(zhèn)西墨曹參軍，出為世子方諸掌管記。元帝即位，以為散騎侍郎。江陵陷，入周，為陽平公李遠(yuǎn)掌書翰。尋奔齊，除奉朝請。河清末，為趙州功曹參軍。尋待詔文林館，司徒錄事參軍，遷通直散騎常侍，領(lǐng)中書舍人。武平中，除黃門侍郎，出為平原太守。齊亡，入周。大象末，為御史上士。隋開皇中，太子召為學(xué)士。有《家訓(xùn)》七卷，《集靈記》二十卷，《冤魂志》三卷，《集》三十卷。
◇ 觀我生賦
仰浮清之藐藐，俯沉奧之茫茫，已生民而立教，乃司牧以分疆，內(nèi)諸夏而外夷狄，驟五帝而馳三王。大道寢而日隱，《小雅》摧以云亡，哀趙武之作孽，怪漢靈之不祥，旄頭玩其金鼎，典午失其珠囊，澗鞠成沙漠，神華泯為龍荒，吾王所以東運(yùn)，我祖于是南翔。（晉中宗以瑯邪王南度，之推瑯邪人，故稱吾王。）去瑯邪之遷越，宅金陵之舊章，作羽儀于新邑，樹杞梓于水鄉(xiāng)，傳清白而勿替，守法度而不忘。逮微躬之九葉，頹世濟(jì)之聲芳。問我良之安在，鍾厭惡于有梁，養(yǎng)傅翼之飛獸，（梁武帝納亡人侯景，授其命，遂為反叛之基），子貪心之野狼。（武帝初養(yǎng)臨川王子正德為嗣，生昭明后，正德還本，特封臨賀王。猶懷怨恨。徑叛入北而還，積財養(yǎng)士，每存異志也）。初召禍于絕域，重發(fā)釁于蕭墻。（正德求征侯景，至新林，叛投景，景立為主，以攻臺城）。雖萬里而作限，聊一葦而可航，指金闕以長鎩，向王路而蹶張。勤王逾于十萬，曾不解其扌益吭，嗟將相之骨鯁，皆屈體于犬羊。（臺城陷，援軍并問訊二宮，致敬于侯景也）。武皇忽以厭世，白日黯而無光，既饗國而五十，何克終之弗康。嗣君聽于巨猾，每凜然而負(fù)芒。自東晉之違難，寓禮樂于江湘，迄此幾于三百，左衽浹于四方，詠苦胡而永嘆，吟微管而增傷。世祖赫其斯怒，奮大義于沮漳。（孝元皇帝時為荊州刺史）。授犀函與鶴膝，建飛云及ゴサ，北征兵于漢曲，南發(fā)饣軍于衡陽（湘州刺史河?xùn)|王譽(yù)，雍州刺史岳陽王并隸荊州都督府）。昔承華之賓帝，實(shí)兄亡而弟及（昭明太子薨，乃立晉安王為太子）。逮皇孫之失寵，嘆扶車之不立（嫡皇孫出封豫章王而薨）。間王道之多難，各私求于京邑，襄陽阻其銅符，長沙閉其玉粒（河?xùn)|、岳陽皆昭明子）。遽自戰(zhàn)于其地，豈大勛之暇集，子既殞而侄攻，昆亦圍而叔襲，褚乘城而宵下，杜倒戈而夜入（孝元以河?xùn)|不供船サ，乃遣世子方等為刺史。大軍掩至，河?xùn)|不暇遣拒。世子信用群小，貪其子女玉帛，遂欲攻之，故河?xùn)|急而逆戰(zhàn)，世子為亂兵所害。孝元發(fā)怒，又使鮑泉圍河?xùn)|。而岳陽宣言大獵，即擁眾襲荊州，求解湘州之圍。時襄陽杜岸兄弟怨其見劫，不以實(shí)告，又不義此行，率兵八千夜降，岳陽于是遁走。河?xùn)|府褚顯族據(jù)投岳陽。所以湘州見陷也）。行路彎弓而含笑，骨肉相誅而涕泣，周旦其猶病諸，孝武悔而焉及。方幕府之事殷，謬見擇于人群，未成冠而登仕，財解履以從軍（時年十九，釋褐湘東國右常侍，以軍功加鎮(zhèn)西墨曹參軍）。非社稷之能衛(wèi)，□□□□□□僅書記于階闥，罕羽翼于風(fēng)云。及荊王之定霸，始讎恥而圖雪，舟師次乎武昌，撫軍鎮(zhèn)于夏（時遣徐州刺史徐文盛，領(lǐng)二萬人屯武昌蘆州拒侯景將任約，又第二子綏寧度方諸為世子，拜中撫軍將軍、郢州刺史以盛聲勢）。濫充選于多士，在參戎之盛列，慚四白之調(diào)護(hù)，廁六友之談?wù)f（時遷中撫軍外兵參軍，掌管記，與文、劉民英等與世子游處），雖形就而心和，匪余懷之所說。ム深宮之生貴，矧垂堂與倚衡，欲推心以厲物，樹幼齒以先聲（中撫軍時年十五）。愾敷求之不器，乃畫地而取名，仗御武于文吏（以虞預(yù)為郢州司馬，領(lǐng)城防事），委軍政于儒生（以鮑泉為郢州行事，總攝州府也）。值白波之猝駭，逢赤舌之燒城，王凝坐而對寇，白詡拱以臨兵（任約為文盛所困，侯景自上救之，舟艦弊漏，軍饑卒疲，數(shù)戰(zhàn)失利。乃令宋了仙、任約步道偷郢州城，預(yù)無備，故陷賊）莫不變猿而化鵠，皆自取首以破腦。將睥睨于渚宮，先憑凌于他道（景欲攻荊州，路由巴陵）。懿永寧之龍蟠（永寧公王僧辯據(jù)巴陵城，善于守御，景不能進(jìn)）。奇護(hù)軍之電埽（護(hù)軍將軍陸法和破任約于赤亭湖，景退走，大潰）。奔虜快其余毒，縲囚膏乎野草，幸先生之無勸，賴滕公之我保（之推執(zhí)在景軍，例當(dāng)見殺。景行臺郎中王則初無舊識，再三救護(hù)，獲免，囚以還都），刂鬼錄于岱宗，招歸魂于蒼昊（時解衣訖而獲全），荷性命之重賜，銜若人以終老。賊棄甲而來復(fù)，肆觜距之雕鳶，積假履而弒帝，憑衣霧以上天，用速災(zāi)于四月，奚聞道之十年（臺城陷后，梁武曾獨(dú)坐嘆曰：「侯景於文為小人百日天子?！辜熬耙源髮毝晔率湃召晕唬撩髂耆率湃諚壋翘痈Z，是一百二十日，{艸尹}天道繼大數(shù)，故文為百日。言與公孫述但稟十二，而旬歲不同）就狄俘于舊壤，陷戎俗于來旋，慨黍離于清廟，愴麥秀于空廛，{卉鼓}鼓臥而不考，景鐘毀而莫懸，野蕭條以橫骨，邑闃寂而無煙。疇百家之或在（中原冠帶隨晉渡江者百家，故江東有《百譜》，至是在都者覆滅略盡），覆五宗而剪焉。獨(dú)昭君之哀奏，唯翁主之悲弦（公主子女見辱見讎）。經(jīng)長干以掩抑（長干舊顏家巷），展白下以流連（靖侯以下七世墳塋皆在白下），深燕雀之余思，感桑梓之遺虔，得此心于尼甫，信茲言乎仲宣。逖西土之有眾，資方叔以薄伐（永寧公以司徒為大都督），撫鳴劍而雷咤，振雄旗而云，千里追其飛走，三載窮于巢窟，屠蚩尤于東郡，掛郅支于北闕（既斬侯景，烹尸于建業(yè)市，百姓食之，至于肉盡骨，傳首荊州，懸于都街）。吊幽魂之冤枉，掃園陵之蕪沒，殷道是以再興，夏祀于焉不忽，但遺恨于炎昆，火延宮而累月（侯景既平，我?guī)煵蓹┦Щ穑瑹龑m殿蕩盡也）。指余棹于兩東，侍升壇之五讓，欽漢宮之復(fù)睹，赴楚民之有望。攝絳衣以奏言，忝黃散于官謗（時為散騎侍郎，奏舍人事也），或校石渠之文（王司徒表送秘閣舊事八萬卷，乃詔比校，部分為正御、副御、重雜三本。左民尚書周弘正、黃門郎彭僧朗、直省學(xué)士王、戴陵校經(jīng)部，左仆射王褒，吏部尚書宗懷正、員外郎顏之推、直學(xué)士劉仁英校史部，廷尉卿殷不害、御史中丞王孝純、中書郎鄧藎、金部郎中徐報校子部，右衛(wèi)將軍庾信、中書郎王固、晉安王文學(xué)宗菩業(yè)、直省學(xué)士周確校集部也）。時參柏梁之唱。顧《扁瓦》甌之不算，濯波濤而無量，屬瀟湘之負(fù)罪（陸納），兼岷峨之自王（武陵王）。佇既定以鳴鸞，修東都之大壯（詔司農(nóng)卿黃文超營殿）。驚北風(fēng)之復(fù)起，慘南歌之不暢（秦兵繼來）。守金城之湯池，轉(zhuǎn)絳宮之玉帳（孝元自曉陰陽兵法，初聞賊來，頗為厭勝，被圍之后，每嘆息，知必?。?。徒有道而師直，翻無名之不抗（孝元與宇文丞相斷金結(jié)和，無何見滅，是師出無名）。民百萬而囚虜，書千兩而煙煬，溥天之下，斯文盡喪（北于墳籍少于江東三分之一，梁氏剝亂，散逸湮亡。唯孝元鳩合，通重十余萬，史籍以來，未之有也。兵敗悉焚之，海內(nèi)無復(fù)書府）。憐嬰孺之何辜，矜老疾之無狀，奪諸懷而棄草，踣于途而受掠。冤乘輿之殘酷，軫人神之無狀，載下車以黜喪，扌桐棺之稿葬。云無心以容與，風(fēng)懷憤而そ忄良，井伯飲牛于秦中，子卿牧羊于海上。留釧之妻，人銜其斷絕；擊磬之子，家纏其悲愴。小臣恥其獨(dú)死，實(shí)有愧于胡顏，牽疴《疒只》而就路（時患腳氣），策駑蹇以入關(guān)（官疲驢瘦馬）。下無景而屬蹈，上有尋而亟搴，嗟飛蓬之日永，恨流梗之無還。若乃玄牛之旌，九龍之路，土圭測影，璣審度，或先圣之規(guī)模，乍前王之典故，與神鼎而偕沒，切仙宮之永慕。爾其十六國之風(fēng)教，七十代之州壤，接耳目而不通，詠圖書而可想，何黎氓之匪昔，徒山川之猶曩。每結(jié)思于江湖，將取弊于羅網(wǎng)，聆代竹之哀怨，聽出塞之嘹朗，對皓月以增愁，臨芳樽而無賞。日太清之內(nèi)釁，彼天齊而外侵，始蹙國于淮滸，遂壓境于江?。ê罹爸畞y，齊氏深斥梁家土宇，江北、淮北唯余廬江、晉熙、高唐、新蔡、西陽、齊昌數(shù)郡。至孝元之?dāng)?，于是盡矣，以江為界也）。獲仁厚之麟角，克俊秀之南金，爰眾旅而納主，車五百以臨（齊遣上黨王渙率兵數(shù)萬納梁貞陽侯明為主），返季子之觀樂，釋鍾儀之鼓琴（梁武聘使謝挺，徐陵始得還南，凡厥梁臣，皆以禮遣）。竊聞風(fēng)而清耳，傾見日之歸心，試拂蓍以貞筮，遇交泰之吉林（之推聞梁人返國，故有奔齊之心。以丙子歲旦筮東行吉不，遇《泰》之《坎》，乃喜曰：「天地交泰而更習(xí)，坎重險，行而不失其信，此吉卦也，但恨小往大來耳?！购笏旒玻?。譬欲秦而更楚，假南路于東尋，乘龍門之一曲，歷砥柱之雙岑。冰夷風(fēng)薄而雷，陽度山載而谷沉，侔挈龜以憑浚，類斬蛟而赴深，昏揚(yáng)ぎ于分陜，曙結(jié)纜于河陰（水路七百里一夜而至）。追風(fēng)飆之逸氣，從忠信以行吟。遭厄命而事旋，舊國從于采芑，先廢君而誅相，訖變朝而易市（至鄴，便值陳興而梁滅，故不得還南）。遂留滯于漳濱，私自憐其何已，謝黃鵠之回集，恧翠鳳之高峙，曾微令思之對，空竊彥先之仕，纂書盛化之旁，待詔崇文之里（齊武平中，署文林館待詔者仆射陽休之、祖孝征以下三十余人，之推專掌，其撰《修文殿御覽》《續(xù)文章流別》等皆詣進(jìn)賢門奏之），珥貂蟬而就列，執(zhí)麾蓋以入齒（時以通直散騎常侍遷黃門郎也）。疑一相之故人（故人祖仆射掌機(jī)密，吐納帝令也），賀萬乘之知己，夜語之見忌，寧懷璧之足恃。諫譖言之矛戟，惕險情之山水，由重裘以勝寒用去薪而沸止（時武職疾文人，之推蒙禮遇，每構(gòu)創(chuàng)。故侍中崔季舒等六人以諫誅，之推爾日鄰禍。而儕流或有毀之推于祖仆射者，仆射察之無實(shí)，所知如舊不忘）。子武成之燕翼，遵春坊而原始，唯驕奢之是修，亦佞臣之云使（武成奢侈，后宮御者數(shù)百人，食于水陸貢獻(xiàn)珍異，至乃厭飽，棄于廁中。衣悉羅纈錦繡珍玉，織成五百一段。爾后宮掖遂為舊事。后主之在宮，乃使駱提婆母陸氏為之，又胡人何洪珍等為左右，后皆預(yù)政亂國焉）。惜染絲之良質(zhì)，惰琢玉之遺祉，用夷吾而治臻，昵狄牙而亂起（祖孝征用事，則朝野翕然，政刑有綱紀(jì)矣。駱提婆等苦孝征以法繩己，譖而出之。于是教令昏僻，至于滅亡）。誠怠荒于政度惋驅(qū)除之神速，肇平陽之爛魚，次太原之破竹（晉州小失利，便棄軍還并，又不守并州，奔走向鄴）。實(shí)未改于弦望，遂□□□□□，及都□而升降，懷墳?zāi)怪疁S覆。迷識主而狀人，競已棲而擇木，六馬紛其顛沛，千官散于奔逐，無寒瓜以療饑，靡秋螢而照宿（時在季冬，故無此物），讎敵起于舟中，胡越生于輦轂。壯安德之一戰(zhàn)，邀文武之余福，尸狼藉其如莽，血玄黃以成谷（后主奔后，安德王延宗收合余燼，于并州夜戰(zhàn)，殺數(shù)千人。周主欲退，齊將之降周者告以虛實(shí)，故留至明而安德敗也），天命縱不可再來，猶賢死廟而慟哭。乃詔余以典郡，據(jù)要路而問津（除之推為平原郡，據(jù)河津，以為奔陳之計），斯呼航而濟(jì)水，郊鄉(xiāng)導(dǎo)于善鄰（約以鄴下一戰(zhàn)不克，當(dāng)與之推入陳），不羞寄公之禮，愿為式微之賓。忽成言而中悔，矯陰疏而陽親，信諂謀于公主，競受陷于奸臣（丞相高阿那肱等不愿入南，又懼失齊主則得罪于周朝，故疏間之推。所以齊主留之推守平原城，而索船度濟(jì)向青州，阿那肱求自鎮(zhèn)濟(jì)州，乃啟報應(yīng)齊主云：「無賊，勿匆匆。」遂道周軍追齊王而及之）。曩九圍以制命，今八尺而由人，四七之期必盡，百六之?dāng)?shù)溘屯（趙郡李穆叔調(diào)妙占天文算術(shù)，齊初踐祚計止于二十八年，至是如期而滅）。予一生而三化，備荼苦而蓼辛（在陽都值侯景殺簡文而篡位，于江陵逢孝元覆滅，至此而三為亡國之人），鳥焚林而鎩翮，魚奪水而暴鱗，嗟宇宙之遼曠，愧無所而容身。夫有過而自訟，始發(fā)蒙于天真，遠(yuǎn)絕圣而棄智，妄鎖義以羈仁，舉世溺而欲極，王道郁以求申。既銜石以填海，終荷戟以入秦，亡壽陵之故步，臨大行以逡巡。向使?jié)撚诓菝┲拢蕿轭爱€之人，無讀書而學(xué)劍，莫抵掌以膏身，委明珠而樂賤，辭白璧以安貧，堯、舜不能榮其素樸，桀、紂無以污其清塵，此窮何由而至，茲辱安所自臻。而今而后，不敢怨天而泣麟也。（《北齊書·顏之推傳》）
◇ 上言用梁樂
禮崩樂壞，其來自久。今太常雅樂，并用胡聲，請馮梁國舊事，考尋古典。（《隋書·音樂志中》，開皇二年，齊黃門侍郎顏之推上言，高祖不從。）
◇ 顏氏家訓(xùn)序致
夫圣賢之書，教人誠孝，慎言檢跡，立身揚(yáng)名，亦已備矣。魏晉已來，所著諸子，理重事復(fù)，遞相模，猶屋上架屋，床上施床爾。吾今所以復(fù)為此者，非敢軌物范世也。業(yè)以整齊門內(nèi)，提撕子孫。夫同言而信，信其所親；同命而行，行其所服。禁童子之暴謔，則師友之誡，不如傅婢之指揮，止凡人之斗鬩。則堯舜之道，不如寡妻之誨諭。吾望此書，為汝曹之所信，猶賢于傅婢寡妻爾。
吾家風(fēng)教，素為整密，昔在齠齔，便蒙誨誘。每從兩兄，曉夕溫清，規(guī)行矩步，安辭定色，鏘鏘翼翼，若朝嚴(yán)君焉。賜以優(yōu)言，問所好尚，勵短引長，莫不懇篤。年始九歲，便丁荼蓼，家涂離散，百口索然，慈兄鞠養(yǎng)，苦辛備至。有仁無威，導(dǎo)示不切，雖讀禮傳，微愛屬文。頗為凡人之所陶染，肆欲輕言，不備邊幅。年十八九，少知砥礪，習(xí)若自然，卒難洗蕩。二十已后，大過稀焉。每常心共口敵，性與情競，夜覺曉非，今悔昨失。自憐無教，以至于斯。追思平昔之指，銘肌鏤骨。非徒古書之誡，經(jīng)目過耳。故留此二十篇，以為汝曹后車爾。（《顏氏家訓(xùn)》宋本）
◎ 姚察
察字伯審，吳興武康人，吳太常信九世孫。梁大寶初，為南郡王國左常侍兼司文侍郎，除南郡王行參軍，兼尚書駕部郎。避亂還鄉(xiāng)。承圣初，除原鄉(xiāng)令，入為著作佐郎。陳天嘉初，拜始興王功曹參軍，補(bǔ)嘉德殿學(xué)士。光大初，轉(zhuǎn)始興王中衛(wèi)記室參軍，仍領(lǐng)佐著作。大建初，補(bǔ)宣明殿學(xué)士，除散騎侍郎、左通直，補(bǔ)東宮學(xué)士，遷尚書祠部郎。拜宣惠宜都王中錄事參軍，歷仁威淮南王、平南建安王二府諮議參軍，除戎昭將軍。后主即位，兼東宮通事舍人。至德初，除中書侍郎，轉(zhuǎn)太子仆，授忠毅將軍，給事黃門侍郎，領(lǐng)著作，進(jìn)秘書監(jiān)，拜散騎常侍、度支尚書，遷吏部尚書。陳亡入隋，授秘書丞。襲父僧坦爵北絳郡公。仁壽中，侍晉王昭讀。煬帝即位，授太子內(nèi)舍人。大業(yè)二年，卒于東都，年七十四。有《漢書訓(xùn)纂》三十卷，《漢書集解》一卷?！蟆∑蚪K喪表
臣私門釁禍，并罹殃罰，偷生晷漏，冀申情禮，而疹相仍，苴{艸}穢質(zhì)，非復(fù)人流，將畢苫壤。豈期朝恩曲覃，被之纓紱，尋斯寵服，彌見慚。且宮闥秘奧，趨奏便繁，寧可以茲荒毀所宜叨預(yù)。伏愿至德孝治，矜其理奪，使殘魂喘息，以遂余生。（《陳書·姚察傳》，察父僧坦兇問到，尋以忠毅將軍起兼東宮通事舍人察志在終喪，頻有陳讓，并抑而不許。又推表，其略云云。）
◇ 遺命
吾家世素士，自有常法。吾意斂以法服，并宜用布，土周于身。又恐汝等不忍行此，必不爾，須松板薄棺，才可周身，土周于棺而已。葬日，止粗車，即送厝舊塋北。吾在梁世，當(dāng)時年十四，就鍾山明慶寺尚禪師受菩薩戒，自爾深悟苦空，頗知回向矣。嘗得留連山寺，一去忘歸。及仕陳代，諸名流遂許與聲價，兼時主恩遇，官途遂至通顯。自入朝來，又蒙恩渥。既牽纏人世，素志弗從耳。吾習(xí)蔬菲五十余年，既歷歲時，循而不失。暝目之后，不須立靈，置一小床，每日設(shè)清水，六齋日設(shè)齋食果菜，任家有無，不須別經(jīng)營也。（《陳書·姚察傳》）◎ 蔡征
征字希祥，初名覽，濟(jì)陽考城人，陳侍中中撫軍景歷子。梁承圣初，為南徐主簿，太學(xué)博士。陳天嘉中，遷始興王府法曹行參軍，歷外兵參軍，尚書主客郎。太建中，遷太子少傅丞，新安王府主簿，通直散騎侍郎，晉安王府功曹史，太子中舍人兼東宮領(lǐng)直。父憂服闋。襲封新豐縣侯。授戎昭將軍，鎮(zhèn)右新安王諮議參軍。至德中，遷廷尉卿。尋為吏部郎，遷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進(jìn)左民尚書，遷吏部尚書、安右將軍，徙中書令。禎明末，權(quán)知中領(lǐng)軍。入隋，除太常丞。歷尚書民部儀曹郎，轉(zhuǎn)給事。卒年六十七。
◇ 與釋智ダ書
自江東披破，弟子前預(yù)送京，不獲虔禮，于茲五載。丹誠懇結(jié)，豈筆札所宣？山川永遠(yuǎn)，無因咨述。邃師奉命，爰到闕廷，天子降情，君主殊遇，新故崇待，南北傾心，可謂使乎使乎，仲尼是以興嘆。仰陳勝托，有慰延欽。天高氣清，愿道體康愈。棲真千仞，寂慮四禪，梁穗煙云，餐悅法喜，固非世俗之徒所能稱贊。征年衰事迫，可以意求。弟侄兒孫，隨時過日。撫塵擊壤，用畢余齡。既達(dá)于窮通之?dāng)?shù)，亦不常以貧賤自恥。但覲奉然，實(shí)增馳欷。伏愿珍重，繼復(fù)下承。脫值行人，賜訪存沒。開皇十三年九月十七日，前陳侍中、安右將軍、中書令、領(lǐng)軍將軍、南雍州大中正、新豐縣開國侯、弟子濟(jì)陽蔡征稽首和南。（《釋藏》起字四號，《國清百錄》四）◎ 蕭大圜大圜字仁顯，梁簡文帝第二十子。大寶初，封樂梁郡王。承圣中，改封晉熙郡王，除寧遠(yuǎn)將軍、瑯邪彭城二郡太守。尋使魏請和，而江陵陷。至周保定中，封始寧縣公，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建德中，除滕王友。隋開皇初，拜內(nèi)史侍郎，出為西河郡守。有《士喪儀注》五卷，《要決》二卷，《梁舊事》三十卷，《淮海亂離志》十卷，《寓記》三卷，《集》二十卷。
◇ 竹花賦
嗟春色之澄明，映陽流之澈清?；ɡ@樹而競笑，鳥偏野而俱鳴。殘陂萍合，斜蹊草縈。暄條絮滿，暖路絲橫。游蜂集而銜蕊，戲蝶飛而帶英。單欲啼而ぇ歇，雁始去而蘆生。別有葳蕤繡蕩，便娟綠筒?？~枝承露，緗箬來風(fēng)。漢律依節(jié)，月桂臨叢。乍影翻于樂沼，時名留于瑞宮。學(xué)應(yīng)龍于葛水，宿鳳于方桐。洛下七賢，湘濱二女。傾翠蓋之踟躕，泛蓮舟之容與。倜儻傲人，便笑語。拊嫩筍以含啼，顧貞筠而命醑。（《初學(xué)記》二十八）
◇ 閑放之言
拂衣褰裳，無吞舟之漏網(wǎng)，掛冠懸節(jié)，慮我志之未從。儻獲展禽之免，有美慈明之進(jìn)。如蒙北叟之放，實(shí)勝濟(jì)南之征。其故何哉？夫閭閻者有優(yōu)游之美，朝廷者有簪佩之累，蓋由來久矣。留侯追蹤于松子，陶朱成術(shù)于辛文，良有以焉。況乎智不逸群，行不高物，而欲辛苦一生，何其僻也。豈如知足知止，蕭然無累。北山之北，棄絕人間，南山之南，超逾世網(wǎng)。面修原而帶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筑蝸舍于叢林，構(gòu)環(huán)堵于幽薄。近瞻煙霧，遠(yuǎn)睇風(fēng)云。藉纖草以蔭長松，結(jié)幽蘭而援芳桂。仰翔禽于百仞，俯泳鱗于千尋。果園在后，開窗以臨花卉，蔬圃居前，坐檐而看灌川，二頃以供饣粥，十畝以給絲麻。侍兒五三，可充織；家僮數(shù)四，足代耕耘。沽酪牧羊，協(xié)潘生之志；畜雞種黍，應(yīng)莊叟之言。獲菽尋氏之書，露葵征尹君之錄。烹羔豚而介春酒，迎伏臘而候歲時。披良書，探至賾，歌纂纂，唱烏烏，可以娛神，可以散慮。有朋自遠(yuǎn)，揚(yáng)扌古今。田相過，劇談稼穡。斯亦足矣，樂不可支。永保性命，何畏憂責(zé)。豈欲蹙足入絆，申ㄕ就羈，游帝王之門，趨宰衡之勢。不知飄塵之少選，寧覺年祀之斯須。萬物營營，靡存其意，天道昧昧，安可問哉。嗟乎！人生若浮云朝露，寧俟長繩系景，實(shí)不愿之。執(zhí)燭夜游，警其迅邁。百年何幾，擎跽曲拳，四時如流，俯眉躡足。出處無成，語默奚當(dāng)。非直丘明所恥，抑亦宣尼恥之。（《周書·蕭大圜傳》）
◎ 蕭圓肅
圓肅字明恭，梁武陵王紀(jì)子。紀(jì)稱尊號，封宜都郡王，除侍中、寧遠(yuǎn)將軍。紀(jì)東下，副蕭守成都，兵敗，與俱降于魏。授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安化縣公。入周，至明帝初，進(jìn)封棘城郡公。保定中，除畿伯中大夫，拜咸陽郡守。建德中，授太子少傅，出為豐州刺史，加上開府儀同大將軍。宣政初，入為司宗中大夫，授洛州刺史。大象末，進(jìn)位大將軍。隋受禪，授貝州刺史。開皇四年卒。有《廣堪》十卷，《淮海亂離志》四卷，《文?！匪氖?，《集》十卷。
◇ 少傅箴
惟王建國，辨方正位。左史記言，右史記事，莫不援立太子，為皇之貳。是以《易》稱明兩，《禮》云上嗣。東序養(yǎng)德，震方主器。束發(fā)就學(xué)，《宵雅》更肄。朝讀百篇，乙夜乃寐。愛日惜力，寸陰無棄。視膳再飯，寢門三至。小心翼翼，大孝蒸蒸。謀謨計慮，問對疑丞。安樂必敬，無忘戰(zhàn)兢。夫天道益謙，人道惡盈。漢嗣不絕乎馳道，魏儲回環(huán)于鄴城。前史攸載，后世揚(yáng)名。三善俱備，萬國以貞。姬周長久，實(shí)賴賢良。嬴秦短祚，誠由少陽。雖卜年七百，有德過歷而昌，數(shù)世萬一，無德不及而亡。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光副皇極，永固洪基。觀德審諭，授告職司。（《周書·蕭圓肅傳》，《玉海》）
◎ 蕭吉
吉字文休，南蘭陵人，梁武帝兄長沙王懿之孫。江陵陷，入周，為儀同三司，拜太常卿。隋受禪，進(jìn)上儀同，封城陽郡公。煬帝即位，拜太府少卿，加位開府，遷衛(wèi)尉少卿。有《樂論》一卷，《樂譜集》二十卷，《五行記》五卷，《相經(jīng)要錄》二卷，《五姓宅經(jīng)》二十卷，《葬經(jīng)》二卷。
◇ 獻(xiàn)皇后吉葬表去月十六日，皇后山陵西北，雞未鳴前，有黑云方圓五六百步，從地屬天。東南又有旌旗車馬帳幕，布滿七八里，并有人往來檢校，部伍甚整，日出乃滅，同見者十余人。謹(jǐn)案《葬書》云：「氣王與姓相生，大吉。」今黑氣當(dāng)冬王，與姓相生，是大吉利，子孫無疆之候也。（《隋書·蕭吉傳》）◇ 上書言征祥
今年歲在甲寅，十一月朔旦，以辛酉為冬至。來年乙卯，正月朔旦，以庚申為元日，冬至之日，即在朔旦?！稑分瓐D征》云：「天元十一月朔旦冬至，圣王受享祚?！菇袷ブ髟谖?，居天元之首，而朔旦冬至，此慶一也。辛酉之日，即是至尊本命，辛德在景，此十一月建景子。酉德在寅，正月建寅為本命，與月德合，而居元朔之首，此慶二也。庚申之日，即是行年，乙德在庚，卯德在申，來年乙卯，是行年與歲合德，而在元旦之朝，此慶三也?！蛾庩枙吩疲骸改昝c歲月合德者，必有福慶?！埂逗榉秱鳌吩疲骸笟q之朝，月之朝，日之朝，主王者?！菇?jīng)書并謂三長應(yīng)之者，延年福吉。況乃甲寅首，十一月陽之始，朔旦冬至，是圣王上元。正月是正陽之月，歲之首，月之先。朔旦是歲之元，月之朝，日之先，嘉辰之會。而本命為九元之先，行年為三長之首，并與歲月合德。所以《靈寶經(jīng)》云：「角音龍精，其祚日強(qiáng)?！箒須q年命納音俱角，歷之與經(jīng)，如合符契。又甲寅、乙卯，天地合也，甲寅之年，以辛酉冬至，來年乙卯，以甲子夏至。冬至陽始，郊天之日，即是至尊本命，此慶四也。夏至陰始，祀地之辰，即是皇后本命，此慶五也。至尊德并干之覆育，皇后仁同地之載養(yǎng)，所以二儀元?dú)猓境?。（《隋書·蕭吉傳》?br>◇ 奏止臨獻(xiàn)皇后發(fā)殯
至尊本命辛酉，今歲斗魁及天罡，臨卯酉，謹(jǐn)案《陰陽書》，不得臨喪。（《隋書·蕭吉傳》）◇ 五行大義序
夫五行者，蓋造化之根源，人倫之資始，萬品稟其變易，百靈因其感通，本乎陰陽，散乎精像，周竟天地，布極幽明，子午卯酉為經(jīng)緯，八風(fēng)六律為綱紀(jì)。故天有五度以垂象，地有五材以資用，人有五常以表德。萬有森羅，以五為度。過其五者，數(shù)則變焉。實(shí)資五氣，均和四序。孕育百品，陶鑄萬物。善則五德順行，三靈炳曜；惡則九功不革，六互興。原始要終，靡究萌兆。是以圣人體于未肇。故設(shè)言以筌象，立象以顯事。事既懸有，可以象知。象則有滋，滋故生數(shù)。數(shù)則可紀(jì)，象則可形?？尚慰杉o(jì)，故其理可假而知?？杉俣?，則龜筮是也。龜則為象，故以日為五行之元。筮則為數(shù)，故以辰為五行之主。若夫參辰伏見，日月盈虧，雷動虹出，云行雨施，此天之象也。二十八舍，內(nèi)外諸官，七曜三光，星分歲次，此天之?dāng)?shù)也。山川水陸，高下平污，岳鎮(zhèn)河通，風(fēng)回露蒸，此地之象也。八極四海，三江五湖，九州百郡，千里萬頃，此地之?dāng)?shù)也。禮以節(jié)事，樂以和心，爵表章旗，刑用革善，此人之象也。百官以治，萬人以立，四教修文，七德閱武，此人之?dāng)?shù)也。因夫象數(shù)，故識五行之始末；藉斯龜筮，乃辨陰陽之吉兇。是以事假象知，物從數(shù)立。吉每尋閱墳索，研窮經(jīng)典，自羲農(nóng)以來，迄于周漢，莫不以五行為政治之本，以蓍龜為善惡之先。所以《傳》云：「天生五材，廢一不可?！埂渡袝吩唬骸干掏跏苊?，狎侮五常?！归鍡壢?，故知得之者昌，失之者滅。昔中原喪亂，晉氏南遷，根本之書不足，枝條之學(xué)斯盛。虛談巧筆，競功于一時；碩學(xué)經(jīng)邦，棄之于萬古。末代踵習(xí)，風(fēng)軌遂成。雖復(fù)占候之術(shù)尚行，皆從左道之說；卜筮之法恒在，爻象之理莫分。月令靡依，時制必爽。失之毫發(fā)，千里必差。水旱興而不辨其由，妖祥作而莫知其趣。非因形像，罕征窮者。觀其謬惑，嘆其學(xué)人，皆信其末而忘本，并舉其粗而漏細(xì)。古人有云：「登山始見天高，臨壑方覺地厚。」不聞先圣之道，無以知學(xué)者之大。況乃五行幽邃，安可斐然？今故博采經(jīng)緯，搜窮簡牒，略談大義，凡二十四段。別而分之，合四十段。二十四者，節(jié)數(shù)之氣總；四十者，五行之成數(shù)。始自釋名，終于蟲鳥。凡配五行，皆在茲義。庶幾使斯道不墜，知其始焉。若能治心靜志，研其微者，豈直怡神養(yǎng)性，保德全身？亦可弼諧庶政，利安萬有。斯故至人之所達(dá)也。昔人感物制經(jīng)，吉今因事述義，異時而作，共軌殊途。嘆味道之不齊，求利物之一致。倚焉來哲，補(bǔ)其闕焉。上儀同三司、城陽郡開國公蕭吉撰。（日本國佚存叢書本《五行大義》）◎ 蕭愨
愨字仁祖，梁武帝弟始興王忄詹之孫，上黃侯曄之子。梁末奔齊。武平中，為太子洗馬。歷周入隋，為記室參軍。有《集》九卷。（案邢劭有《蕭仁祖集序》）◇ 春賦
落花無限數(shù)，飛鳥排花度。禁苑至饒風(fēng)，吹花春滿路。巖前片石迥如樓，水里連沙聚作洲。二月鶯聲才欲斷，三月春風(fēng)已復(fù)流。分流繞小渡，塹水還相注。山頭望水云，水底看山樹。舞余香尚在，歌盡聲猶住。麥壟一驚，菱潭兩飛鷺。（《初學(xué)記》三）
之推字介，瑯邪臨沂人，晉侍中含九世孫。仕梁，為湘東王國左常侍，加鎮(zhèn)西墨曹參軍，出為世子方諸掌管記。元帝即位，以為散騎侍郎。江陵陷，入周，為陽平公李遠(yuǎn)掌書翰。尋奔齊，除奉朝請。河清末，為趙州功曹參軍。尋待詔文林館，司徒錄事參軍，遷通直散騎常侍，領(lǐng)中書舍人。武平中，除黃門侍郎，出為平原太守。齊亡，入周。大象末，為御史上士。隋開皇中，太子召為學(xué)士。有《家訓(xùn)》七卷，《集靈記》二十卷，《冤魂志》三卷，《集》三十卷。
◇ 觀我生賦
仰浮清之藐藐，俯沉奧之茫茫，已生民而立教，乃司牧以分疆，內(nèi)諸夏而外夷狄，驟五帝而馳三王。大道寢而日隱，《小雅》摧以云亡，哀趙武之作孽，怪漢靈之不祥，旄頭玩其金鼎，典午失其珠囊，澗鞠成沙漠，神華泯為龍荒，吾王所以東運(yùn)，我祖于是南翔。（晉中宗以瑯邪王南度，之推瑯邪人，故稱吾王。）去瑯邪之遷越，宅金陵之舊章，作羽儀于新邑，樹杞梓于水鄉(xiāng)，傳清白而勿替，守法度而不忘。逮微躬之九葉，頹世濟(jì)之聲芳。問我良之安在，鍾厭惡于有梁，養(yǎng)傅翼之飛獸，（梁武帝納亡人侯景，授其命，遂為反叛之基），子貪心之野狼。（武帝初養(yǎng)臨川王子正德為嗣，生昭明后，正德還本，特封臨賀王。猶懷怨恨。徑叛入北而還，積財養(yǎng)士，每存異志也）。初召禍于絕域，重發(fā)釁于蕭墻。（正德求征侯景，至新林，叛投景，景立為主，以攻臺城）。雖萬里而作限，聊一葦而可航，指金闕以長鎩，向王路而蹶張。勤王逾于十萬，曾不解其扌益吭，嗟將相之骨鯁，皆屈體于犬羊。（臺城陷，援軍并問訊二宮，致敬于侯景也）。武皇忽以厭世，白日黯而無光，既饗國而五十，何克終之弗康。嗣君聽于巨猾，每凜然而負(fù)芒。自東晉之違難，寓禮樂于江湘，迄此幾于三百，左衽浹于四方，詠苦胡而永嘆，吟微管而增傷。世祖赫其斯怒，奮大義于沮漳。（孝元皇帝時為荊州刺史）。授犀函與鶴膝，建飛云及ゴサ，北征兵于漢曲，南發(fā)饣軍于衡陽（湘州刺史河?xùn)|王譽(yù)，雍州刺史岳陽王并隸荊州都督府）。昔承華之賓帝，實(shí)兄亡而弟及（昭明太子薨，乃立晉安王為太子）。逮皇孫之失寵，嘆扶車之不立（嫡皇孫出封豫章王而薨）。間王道之多難，各私求于京邑，襄陽阻其銅符，長沙閉其玉粒（河?xùn)|、岳陽皆昭明子）。遽自戰(zhàn)于其地，豈大勛之暇集，子既殞而侄攻，昆亦圍而叔襲，褚乘城而宵下，杜倒戈而夜入（孝元以河?xùn)|不供船サ，乃遣世子方等為刺史。大軍掩至，河?xùn)|不暇遣拒。世子信用群小，貪其子女玉帛，遂欲攻之，故河?xùn)|急而逆戰(zhàn)，世子為亂兵所害。孝元發(fā)怒，又使鮑泉圍河?xùn)|。而岳陽宣言大獵，即擁眾襲荊州，求解湘州之圍。時襄陽杜岸兄弟怨其見劫，不以實(shí)告，又不義此行，率兵八千夜降，岳陽于是遁走。河?xùn)|府褚顯族據(jù)投岳陽。所以湘州見陷也）。行路彎弓而含笑，骨肉相誅而涕泣，周旦其猶病諸，孝武悔而焉及。方幕府之事殷，謬見擇于人群，未成冠而登仕，財解履以從軍（時年十九，釋褐湘東國右常侍，以軍功加鎮(zhèn)西墨曹參軍）。非社稷之能衛(wèi)，□□□□□□僅書記于階闥，罕羽翼于風(fēng)云。及荊王之定霸，始讎恥而圖雪，舟師次乎武昌，撫軍鎮(zhèn)于夏（時遣徐州刺史徐文盛，領(lǐng)二萬人屯武昌蘆州拒侯景將任約，又第二子綏寧度方諸為世子，拜中撫軍將軍、郢州刺史以盛聲勢）。濫充選于多士，在參戎之盛列，慚四白之調(diào)護(hù)，廁六友之談?wù)f（時遷中撫軍外兵參軍，掌管記，與文、劉民英等與世子游處），雖形就而心和，匪余懷之所說。ム深宮之生貴，矧垂堂與倚衡，欲推心以厲物，樹幼齒以先聲（中撫軍時年十五）。愾敷求之不器，乃畫地而取名，仗御武于文吏（以虞預(yù)為郢州司馬，領(lǐng)城防事），委軍政于儒生（以鮑泉為郢州行事，總攝州府也）。值白波之猝駭，逢赤舌之燒城，王凝坐而對寇，白詡拱以臨兵（任約為文盛所困，侯景自上救之，舟艦弊漏，軍饑卒疲，數(shù)戰(zhàn)失利。乃令宋了仙、任約步道偷郢州城，預(yù)無備，故陷賊）莫不變猿而化鵠，皆自取首以破腦。將睥睨于渚宮，先憑凌于他道（景欲攻荊州，路由巴陵）。懿永寧之龍蟠（永寧公王僧辯據(jù)巴陵城，善于守御，景不能進(jìn)）。奇護(hù)軍之電埽（護(hù)軍將軍陸法和破任約于赤亭湖，景退走，大潰）。奔虜快其余毒，縲囚膏乎野草，幸先生之無勸，賴滕公之我保（之推執(zhí)在景軍，例當(dāng)見殺。景行臺郎中王則初無舊識，再三救護(hù)，獲免，囚以還都），刂鬼錄于岱宗，招歸魂于蒼昊（時解衣訖而獲全），荷性命之重賜，銜若人以終老。賊棄甲而來復(fù)，肆觜距之雕鳶，積假履而弒帝，憑衣霧以上天，用速災(zāi)于四月，奚聞道之十年（臺城陷后，梁武曾獨(dú)坐嘆曰：「侯景於文為小人百日天子?！辜熬耙源髮毝晔率湃召晕唬撩髂耆率湃諚壋翘痈Z，是一百二十日，{艸尹}天道繼大數(shù)，故文為百日。言與公孫述但稟十二，而旬歲不同）就狄俘于舊壤，陷戎俗于來旋，慨黍離于清廟，愴麥秀于空廛，{卉鼓}鼓臥而不考，景鐘毀而莫懸，野蕭條以橫骨，邑闃寂而無煙。疇百家之或在（中原冠帶隨晉渡江者百家，故江東有《百譜》，至是在都者覆滅略盡），覆五宗而剪焉。獨(dú)昭君之哀奏，唯翁主之悲弦（公主子女見辱見讎）。經(jīng)長干以掩抑（長干舊顏家巷），展白下以流連（靖侯以下七世墳塋皆在白下），深燕雀之余思，感桑梓之遺虔，得此心于尼甫，信茲言乎仲宣。逖西土之有眾，資方叔以薄伐（永寧公以司徒為大都督），撫鳴劍而雷咤，振雄旗而云，千里追其飛走，三載窮于巢窟，屠蚩尤于東郡，掛郅支于北闕（既斬侯景，烹尸于建業(yè)市，百姓食之，至于肉盡骨，傳首荊州，懸于都街）。吊幽魂之冤枉，掃園陵之蕪沒，殷道是以再興，夏祀于焉不忽，但遺恨于炎昆，火延宮而累月（侯景既平，我?guī)煵蓹┦Щ穑瑹龑m殿蕩盡也）。指余棹于兩東，侍升壇之五讓，欽漢宮之復(fù)睹，赴楚民之有望。攝絳衣以奏言，忝黃散于官謗（時為散騎侍郎，奏舍人事也），或校石渠之文（王司徒表送秘閣舊事八萬卷，乃詔比校，部分為正御、副御、重雜三本。左民尚書周弘正、黃門郎彭僧朗、直省學(xué)士王、戴陵校經(jīng)部，左仆射王褒，吏部尚書宗懷正、員外郎顏之推、直學(xué)士劉仁英校史部，廷尉卿殷不害、御史中丞王孝純、中書郎鄧藎、金部郎中徐報校子部，右衛(wèi)將軍庾信、中書郎王固、晉安王文學(xué)宗菩業(yè)、直省學(xué)士周確校集部也）。時參柏梁之唱。顧《扁瓦》甌之不算，濯波濤而無量，屬瀟湘之負(fù)罪（陸納），兼岷峨之自王（武陵王）。佇既定以鳴鸞，修東都之大壯（詔司農(nóng)卿黃文超營殿）。驚北風(fēng)之復(fù)起，慘南歌之不暢（秦兵繼來）。守金城之湯池，轉(zhuǎn)絳宮之玉帳（孝元自曉陰陽兵法，初聞賊來，頗為厭勝，被圍之后，每嘆息，知必?。?。徒有道而師直，翻無名之不抗（孝元與宇文丞相斷金結(jié)和，無何見滅，是師出無名）。民百萬而囚虜，書千兩而煙煬，溥天之下，斯文盡喪（北于墳籍少于江東三分之一，梁氏剝亂，散逸湮亡。唯孝元鳩合，通重十余萬，史籍以來，未之有也。兵敗悉焚之，海內(nèi)無復(fù)書府）。憐嬰孺之何辜，矜老疾之無狀，奪諸懷而棄草，踣于途而受掠。冤乘輿之殘酷，軫人神之無狀，載下車以黜喪，扌桐棺之稿葬。云無心以容與，風(fēng)懷憤而そ忄良，井伯飲牛于秦中，子卿牧羊于海上。留釧之妻，人銜其斷絕；擊磬之子，家纏其悲愴。小臣恥其獨(dú)死，實(shí)有愧于胡顏，牽疴《疒只》而就路（時患腳氣），策駑蹇以入關(guān)（官疲驢瘦馬）。下無景而屬蹈，上有尋而亟搴，嗟飛蓬之日永，恨流梗之無還。若乃玄牛之旌，九龍之路，土圭測影，璣審度，或先圣之規(guī)模，乍前王之典故，與神鼎而偕沒，切仙宮之永慕。爾其十六國之風(fēng)教，七十代之州壤，接耳目而不通，詠圖書而可想，何黎氓之匪昔，徒山川之猶曩。每結(jié)思于江湖，將取弊于羅網(wǎng)，聆代竹之哀怨，聽出塞之嘹朗，對皓月以增愁，臨芳樽而無賞。日太清之內(nèi)釁，彼天齊而外侵，始蹙國于淮滸，遂壓境于江?。ê罹爸畞y，齊氏深斥梁家土宇，江北、淮北唯余廬江、晉熙、高唐、新蔡、西陽、齊昌數(shù)郡。至孝元之?dāng)?，于是盡矣，以江為界也）。獲仁厚之麟角，克俊秀之南金，爰眾旅而納主，車五百以臨（齊遣上黨王渙率兵數(shù)萬納梁貞陽侯明為主），返季子之觀樂，釋鍾儀之鼓琴（梁武聘使謝挺，徐陵始得還南，凡厥梁臣，皆以禮遣）。竊聞風(fēng)而清耳，傾見日之歸心，試拂蓍以貞筮，遇交泰之吉林（之推聞梁人返國，故有奔齊之心。以丙子歲旦筮東行吉不，遇《泰》之《坎》，乃喜曰：「天地交泰而更習(xí)，坎重險，行而不失其信，此吉卦也，但恨小往大來耳?！购笏旒玻?。譬欲秦而更楚，假南路于東尋，乘龍門之一曲，歷砥柱之雙岑。冰夷風(fēng)薄而雷，陽度山載而谷沉，侔挈龜以憑浚，類斬蛟而赴深，昏揚(yáng)ぎ于分陜，曙結(jié)纜于河陰（水路七百里一夜而至）。追風(fēng)飆之逸氣，從忠信以行吟。遭厄命而事旋，舊國從于采芑，先廢君而誅相，訖變朝而易市（至鄴，便值陳興而梁滅，故不得還南）。遂留滯于漳濱，私自憐其何已，謝黃鵠之回集，恧翠鳳之高峙，曾微令思之對，空竊彥先之仕，纂書盛化之旁，待詔崇文之里（齊武平中，署文林館待詔者仆射陽休之、祖孝征以下三十余人，之推專掌，其撰《修文殿御覽》《續(xù)文章流別》等皆詣進(jìn)賢門奏之），珥貂蟬而就列，執(zhí)麾蓋以入齒（時以通直散騎常侍遷黃門郎也）。疑一相之故人（故人祖仆射掌機(jī)密，吐納帝令也），賀萬乘之知己，夜語之見忌，寧懷璧之足恃。諫譖言之矛戟，惕險情之山水，由重裘以勝寒用去薪而沸止（時武職疾文人，之推蒙禮遇，每構(gòu)創(chuàng)。故侍中崔季舒等六人以諫誅，之推爾日鄰禍。而儕流或有毀之推于祖仆射者，仆射察之無實(shí)，所知如舊不忘）。子武成之燕翼，遵春坊而原始，唯驕奢之是修，亦佞臣之云使（武成奢侈，后宮御者數(shù)百人，食于水陸貢獻(xiàn)珍異，至乃厭飽，棄于廁中。衣悉羅纈錦繡珍玉，織成五百一段。爾后宮掖遂為舊事。后主之在宮，乃使駱提婆母陸氏為之，又胡人何洪珍等為左右，后皆預(yù)政亂國焉）。惜染絲之良質(zhì)，惰琢玉之遺祉，用夷吾而治臻，昵狄牙而亂起（祖孝征用事，則朝野翕然，政刑有綱紀(jì)矣。駱提婆等苦孝征以法繩己，譖而出之。于是教令昏僻，至于滅亡）。誠怠荒于政度惋驅(qū)除之神速，肇平陽之爛魚，次太原之破竹（晉州小失利，便棄軍還并，又不守并州，奔走向鄴）。實(shí)未改于弦望，遂□□□□□，及都□而升降，懷墳?zāi)怪疁S覆。迷識主而狀人，競已棲而擇木，六馬紛其顛沛，千官散于奔逐，無寒瓜以療饑，靡秋螢而照宿（時在季冬，故無此物），讎敵起于舟中，胡越生于輦轂。壯安德之一戰(zhàn)，邀文武之余福，尸狼藉其如莽，血玄黃以成谷（后主奔后，安德王延宗收合余燼，于并州夜戰(zhàn)，殺數(shù)千人。周主欲退，齊將之降周者告以虛實(shí)，故留至明而安德敗也），天命縱不可再來，猶賢死廟而慟哭。乃詔余以典郡，據(jù)要路而問津（除之推為平原郡，據(jù)河津，以為奔陳之計），斯呼航而濟(jì)水，郊鄉(xiāng)導(dǎo)于善鄰（約以鄴下一戰(zhàn)不克，當(dāng)與之推入陳），不羞寄公之禮，愿為式微之賓。忽成言而中悔，矯陰疏而陽親，信諂謀于公主，競受陷于奸臣（丞相高阿那肱等不愿入南，又懼失齊主則得罪于周朝，故疏間之推。所以齊主留之推守平原城，而索船度濟(jì)向青州，阿那肱求自鎮(zhèn)濟(jì)州，乃啟報應(yīng)齊主云：「無賊，勿匆匆。」遂道周軍追齊王而及之）。曩九圍以制命，今八尺而由人，四七之期必盡，百六之?dāng)?shù)溘屯（趙郡李穆叔調(diào)妙占天文算術(shù)，齊初踐祚計止于二十八年，至是如期而滅）。予一生而三化，備荼苦而蓼辛（在陽都值侯景殺簡文而篡位，于江陵逢孝元覆滅，至此而三為亡國之人），鳥焚林而鎩翮，魚奪水而暴鱗，嗟宇宙之遼曠，愧無所而容身。夫有過而自訟，始發(fā)蒙于天真，遠(yuǎn)絕圣而棄智，妄鎖義以羈仁，舉世溺而欲極，王道郁以求申。既銜石以填海，終荷戟以入秦，亡壽陵之故步，臨大行以逡巡。向使?jié)撚诓菝┲拢蕿轭爱€之人，無讀書而學(xué)劍，莫抵掌以膏身，委明珠而樂賤，辭白璧以安貧，堯、舜不能榮其素樸，桀、紂無以污其清塵，此窮何由而至，茲辱安所自臻。而今而后，不敢怨天而泣麟也。（《北齊書·顏之推傳》）
◇ 上言用梁樂
禮崩樂壞，其來自久。今太常雅樂，并用胡聲，請馮梁國舊事，考尋古典。（《隋書·音樂志中》，開皇二年，齊黃門侍郎顏之推上言，高祖不從。）
◇ 顏氏家訓(xùn)序致
夫圣賢之書，教人誠孝，慎言檢跡，立身揚(yáng)名，亦已備矣。魏晉已來，所著諸子，理重事復(fù)，遞相模，猶屋上架屋，床上施床爾。吾今所以復(fù)為此者，非敢軌物范世也。業(yè)以整齊門內(nèi)，提撕子孫。夫同言而信，信其所親；同命而行，行其所服。禁童子之暴謔，則師友之誡，不如傅婢之指揮，止凡人之斗鬩。則堯舜之道，不如寡妻之誨諭。吾望此書，為汝曹之所信，猶賢于傅婢寡妻爾。
吾家風(fēng)教，素為整密，昔在齠齔，便蒙誨誘。每從兩兄，曉夕溫清，規(guī)行矩步，安辭定色，鏘鏘翼翼，若朝嚴(yán)君焉。賜以優(yōu)言，問所好尚，勵短引長，莫不懇篤。年始九歲，便丁荼蓼，家涂離散，百口索然，慈兄鞠養(yǎng)，苦辛備至。有仁無威，導(dǎo)示不切，雖讀禮傳，微愛屬文。頗為凡人之所陶染，肆欲輕言，不備邊幅。年十八九，少知砥礪，習(xí)若自然，卒難洗蕩。二十已后，大過稀焉。每常心共口敵，性與情競，夜覺曉非，今悔昨失。自憐無教，以至于斯。追思平昔之指，銘肌鏤骨。非徒古書之誡，經(jīng)目過耳。故留此二十篇，以為汝曹后車爾。（《顏氏家訓(xùn)》宋本）
◎ 姚察
察字伯審，吳興武康人，吳太常信九世孫。梁大寶初，為南郡王國左常侍兼司文侍郎，除南郡王行參軍，兼尚書駕部郎。避亂還鄉(xiāng)。承圣初，除原鄉(xiāng)令，入為著作佐郎。陳天嘉初，拜始興王功曹參軍，補(bǔ)嘉德殿學(xué)士。光大初，轉(zhuǎn)始興王中衛(wèi)記室參軍，仍領(lǐng)佐著作。大建初，補(bǔ)宣明殿學(xué)士，除散騎侍郎、左通直，補(bǔ)東宮學(xué)士，遷尚書祠部郎。拜宣惠宜都王中錄事參軍，歷仁威淮南王、平南建安王二府諮議參軍，除戎昭將軍。后主即位，兼東宮通事舍人。至德初，除中書侍郎，轉(zhuǎn)太子仆，授忠毅將軍，給事黃門侍郎，領(lǐng)著作，進(jìn)秘書監(jiān)，拜散騎常侍、度支尚書，遷吏部尚書。陳亡入隋，授秘書丞。襲父僧坦爵北絳郡公。仁壽中，侍晉王昭讀。煬帝即位，授太子內(nèi)舍人。大業(yè)二年，卒于東都，年七十四。有《漢書訓(xùn)纂》三十卷，《漢書集解》一卷?！蟆∑蚪K喪表
臣私門釁禍，并罹殃罰，偷生晷漏，冀申情禮，而疹相仍，苴{艸}穢質(zhì)，非復(fù)人流，將畢苫壤。豈期朝恩曲覃，被之纓紱，尋斯寵服，彌見慚。且宮闥秘奧，趨奏便繁，寧可以茲荒毀所宜叨預(yù)。伏愿至德孝治，矜其理奪，使殘魂喘息，以遂余生。（《陳書·姚察傳》，察父僧坦兇問到，尋以忠毅將軍起兼東宮通事舍人察志在終喪，頻有陳讓，并抑而不許。又推表，其略云云。）
◇ 遺命
吾家世素士，自有常法。吾意斂以法服，并宜用布，土周于身。又恐汝等不忍行此，必不爾，須松板薄棺，才可周身，土周于棺而已。葬日，止粗車，即送厝舊塋北。吾在梁世，當(dāng)時年十四，就鍾山明慶寺尚禪師受菩薩戒，自爾深悟苦空，頗知回向矣。嘗得留連山寺，一去忘歸。及仕陳代，諸名流遂許與聲價，兼時主恩遇，官途遂至通顯。自入朝來，又蒙恩渥。既牽纏人世，素志弗從耳。吾習(xí)蔬菲五十余年，既歷歲時，循而不失。暝目之后，不須立靈，置一小床，每日設(shè)清水，六齋日設(shè)齋食果菜，任家有無，不須別經(jīng)營也。（《陳書·姚察傳》）◎ 蔡征
征字希祥，初名覽，濟(jì)陽考城人，陳侍中中撫軍景歷子。梁承圣初，為南徐主簿，太學(xué)博士。陳天嘉中，遷始興王府法曹行參軍，歷外兵參軍，尚書主客郎。太建中，遷太子少傅丞，新安王府主簿，通直散騎侍郎，晉安王府功曹史，太子中舍人兼東宮領(lǐng)直。父憂服闋。襲封新豐縣侯。授戎昭將軍，鎮(zhèn)右新安王諮議參軍。至德中，遷廷尉卿。尋為吏部郎，遷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進(jìn)左民尚書，遷吏部尚書、安右將軍，徙中書令。禎明末，權(quán)知中領(lǐng)軍。入隋，除太常丞。歷尚書民部儀曹郎，轉(zhuǎn)給事。卒年六十七。
◇ 與釋智ダ書
自江東披破，弟子前預(yù)送京，不獲虔禮，于茲五載。丹誠懇結(jié)，豈筆札所宣？山川永遠(yuǎn)，無因咨述。邃師奉命，爰到闕廷，天子降情，君主殊遇，新故崇待，南北傾心，可謂使乎使乎，仲尼是以興嘆。仰陳勝托，有慰延欽。天高氣清，愿道體康愈。棲真千仞，寂慮四禪，梁穗煙云，餐悅法喜，固非世俗之徒所能稱贊。征年衰事迫，可以意求。弟侄兒孫，隨時過日。撫塵擊壤，用畢余齡。既達(dá)于窮通之?dāng)?shù)，亦不常以貧賤自恥。但覲奉然，實(shí)增馳欷。伏愿珍重，繼復(fù)下承。脫值行人，賜訪存沒。開皇十三年九月十七日，前陳侍中、安右將軍、中書令、領(lǐng)軍將軍、南雍州大中正、新豐縣開國侯、弟子濟(jì)陽蔡征稽首和南。（《釋藏》起字四號，《國清百錄》四）◎ 蕭大圜大圜字仁顯，梁簡文帝第二十子。大寶初，封樂梁郡王。承圣中，改封晉熙郡王，除寧遠(yuǎn)將軍、瑯邪彭城二郡太守。尋使魏請和，而江陵陷。至周保定中，封始寧縣公，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建德中，除滕王友。隋開皇初，拜內(nèi)史侍郎，出為西河郡守。有《士喪儀注》五卷，《要決》二卷，《梁舊事》三十卷，《淮海亂離志》十卷，《寓記》三卷，《集》二十卷。
◇ 竹花賦
嗟春色之澄明，映陽流之澈清?；ɡ@樹而競笑，鳥偏野而俱鳴。殘陂萍合，斜蹊草縈。暄條絮滿，暖路絲橫。游蜂集而銜蕊，戲蝶飛而帶英。單欲啼而ぇ歇，雁始去而蘆生。別有葳蕤繡蕩，便娟綠筒?？~枝承露，緗箬來風(fēng)。漢律依節(jié)，月桂臨叢。乍影翻于樂沼，時名留于瑞宮。學(xué)應(yīng)龍于葛水，宿鳳于方桐。洛下七賢，湘濱二女。傾翠蓋之踟躕，泛蓮舟之容與。倜儻傲人，便笑語。拊嫩筍以含啼，顧貞筠而命醑。（《初學(xué)記》二十八）
◇ 閑放之言
拂衣褰裳，無吞舟之漏網(wǎng)，掛冠懸節(jié)，慮我志之未從。儻獲展禽之免，有美慈明之進(jìn)。如蒙北叟之放，實(shí)勝濟(jì)南之征。其故何哉？夫閭閻者有優(yōu)游之美，朝廷者有簪佩之累，蓋由來久矣。留侯追蹤于松子，陶朱成術(shù)于辛文，良有以焉。況乎智不逸群，行不高物，而欲辛苦一生，何其僻也。豈如知足知止，蕭然無累。北山之北，棄絕人間，南山之南，超逾世網(wǎng)。面修原而帶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筑蝸舍于叢林，構(gòu)環(huán)堵于幽薄。近瞻煙霧，遠(yuǎn)睇風(fēng)云。藉纖草以蔭長松，結(jié)幽蘭而援芳桂。仰翔禽于百仞，俯泳鱗于千尋。果園在后，開窗以臨花卉，蔬圃居前，坐檐而看灌川，二頃以供饣粥，十畝以給絲麻。侍兒五三，可充織；家僮數(shù)四，足代耕耘。沽酪牧羊，協(xié)潘生之志；畜雞種黍，應(yīng)莊叟之言。獲菽尋氏之書，露葵征尹君之錄。烹羔豚而介春酒，迎伏臘而候歲時。披良書，探至賾，歌纂纂，唱烏烏，可以娛神，可以散慮。有朋自遠(yuǎn)，揚(yáng)扌古今。田相過，劇談稼穡。斯亦足矣，樂不可支。永保性命，何畏憂責(zé)。豈欲蹙足入絆，申ㄕ就羈，游帝王之門，趨宰衡之勢。不知飄塵之少選，寧覺年祀之斯須。萬物營營，靡存其意，天道昧昧，安可問哉。嗟乎！人生若浮云朝露，寧俟長繩系景，實(shí)不愿之。執(zhí)燭夜游，警其迅邁。百年何幾，擎跽曲拳，四時如流，俯眉躡足。出處無成，語默奚當(dāng)。非直丘明所恥，抑亦宣尼恥之。（《周書·蕭大圜傳》）
◎ 蕭圓肅
圓肅字明恭，梁武陵王紀(jì)子。紀(jì)稱尊號，封宜都郡王，除侍中、寧遠(yuǎn)將軍。紀(jì)東下，副蕭守成都，兵敗，與俱降于魏。授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安化縣公。入周，至明帝初，進(jìn)封棘城郡公。保定中，除畿伯中大夫，拜咸陽郡守。建德中，授太子少傅，出為豐州刺史，加上開府儀同大將軍。宣政初，入為司宗中大夫，授洛州刺史。大象末，進(jìn)位大將軍。隋受禪，授貝州刺史。開皇四年卒。有《廣堪》十卷，《淮海亂離志》四卷，《文?！匪氖?，《集》十卷。
◇ 少傅箴
惟王建國，辨方正位。左史記言，右史記事，莫不援立太子，為皇之貳。是以《易》稱明兩，《禮》云上嗣。東序養(yǎng)德，震方主器。束發(fā)就學(xué)，《宵雅》更肄。朝讀百篇，乙夜乃寐。愛日惜力，寸陰無棄。視膳再飯，寢門三至。小心翼翼，大孝蒸蒸。謀謨計慮，問對疑丞。安樂必敬，無忘戰(zhàn)兢。夫天道益謙，人道惡盈。漢嗣不絕乎馳道，魏儲回環(huán)于鄴城。前史攸載，后世揚(yáng)名。三善俱備，萬國以貞。姬周長久，實(shí)賴賢良。嬴秦短祚，誠由少陽。雖卜年七百，有德過歷而昌，數(shù)世萬一，無德不及而亡。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光副皇極，永固洪基。觀德審諭，授告職司。（《周書·蕭圓肅傳》，《玉海》）
◎ 蕭吉
吉字文休，南蘭陵人，梁武帝兄長沙王懿之孫。江陵陷，入周，為儀同三司，拜太常卿。隋受禪，進(jìn)上儀同，封城陽郡公。煬帝即位，拜太府少卿，加位開府，遷衛(wèi)尉少卿。有《樂論》一卷，《樂譜集》二十卷，《五行記》五卷，《相經(jīng)要錄》二卷，《五姓宅經(jīng)》二十卷，《葬經(jīng)》二卷。
◇ 獻(xiàn)皇后吉葬表去月十六日，皇后山陵西北，雞未鳴前，有黑云方圓五六百步，從地屬天。東南又有旌旗車馬帳幕，布滿七八里，并有人往來檢校，部伍甚整，日出乃滅，同見者十余人。謹(jǐn)案《葬書》云：「氣王與姓相生，大吉。」今黑氣當(dāng)冬王，與姓相生，是大吉利，子孫無疆之候也。（《隋書·蕭吉傳》）◇ 上書言征祥
今年歲在甲寅，十一月朔旦，以辛酉為冬至。來年乙卯，正月朔旦，以庚申為元日，冬至之日，即在朔旦?！稑分瓐D征》云：「天元十一月朔旦冬至，圣王受享祚?！菇袷ブ髟谖?，居天元之首，而朔旦冬至，此慶一也。辛酉之日，即是至尊本命，辛德在景，此十一月建景子。酉德在寅，正月建寅為本命，與月德合，而居元朔之首，此慶二也。庚申之日，即是行年，乙德在庚，卯德在申，來年乙卯，是行年與歲合德，而在元旦之朝，此慶三也?！蛾庩枙吩疲骸改昝c歲月合德者，必有福慶?！埂逗榉秱鳌吩疲骸笟q之朝，月之朝，日之朝，主王者?！菇?jīng)書并謂三長應(yīng)之者，延年福吉。況乃甲寅首，十一月陽之始，朔旦冬至，是圣王上元。正月是正陽之月，歲之首，月之先。朔旦是歲之元，月之朝，日之先，嘉辰之會。而本命為九元之先，行年為三長之首，并與歲月合德。所以《靈寶經(jīng)》云：「角音龍精，其祚日強(qiáng)?！箒須q年命納音俱角，歷之與經(jīng)，如合符契。又甲寅、乙卯，天地合也，甲寅之年，以辛酉冬至，來年乙卯，以甲子夏至。冬至陽始，郊天之日，即是至尊本命，此慶四也。夏至陰始，祀地之辰，即是皇后本命，此慶五也。至尊德并干之覆育，皇后仁同地之載養(yǎng)，所以二儀元?dú)猓境?。（《隋書·蕭吉傳》?br>◇ 奏止臨獻(xiàn)皇后發(fā)殯
至尊本命辛酉，今歲斗魁及天罡，臨卯酉，謹(jǐn)案《陰陽書》，不得臨喪。（《隋書·蕭吉傳》）◇ 五行大義序
夫五行者，蓋造化之根源，人倫之資始，萬品稟其變易，百靈因其感通，本乎陰陽，散乎精像，周竟天地，布極幽明，子午卯酉為經(jīng)緯，八風(fēng)六律為綱紀(jì)。故天有五度以垂象，地有五材以資用，人有五常以表德。萬有森羅，以五為度。過其五者，數(shù)則變焉。實(shí)資五氣，均和四序。孕育百品，陶鑄萬物。善則五德順行，三靈炳曜；惡則九功不革，六互興。原始要終，靡究萌兆。是以圣人體于未肇。故設(shè)言以筌象，立象以顯事。事既懸有，可以象知。象則有滋，滋故生數(shù)。數(shù)則可紀(jì)，象則可形?？尚慰杉o(jì)，故其理可假而知?？杉俣?，則龜筮是也。龜則為象，故以日為五行之元。筮則為數(shù)，故以辰為五行之主。若夫參辰伏見，日月盈虧，雷動虹出，云行雨施，此天之象也。二十八舍，內(nèi)外諸官，七曜三光，星分歲次，此天之?dāng)?shù)也。山川水陸，高下平污，岳鎮(zhèn)河通，風(fēng)回露蒸，此地之象也。八極四海，三江五湖，九州百郡，千里萬頃，此地之?dāng)?shù)也。禮以節(jié)事，樂以和心，爵表章旗，刑用革善，此人之象也。百官以治，萬人以立，四教修文，七德閱武，此人之?dāng)?shù)也。因夫象數(shù)，故識五行之始末；藉斯龜筮，乃辨陰陽之吉兇。是以事假象知，物從數(shù)立。吉每尋閱墳索，研窮經(jīng)典，自羲農(nóng)以來，迄于周漢，莫不以五行為政治之本，以蓍龜為善惡之先。所以《傳》云：「天生五材，廢一不可?！埂渡袝吩唬骸干掏跏苊?，狎侮五常?！归鍡壢?，故知得之者昌，失之者滅。昔中原喪亂，晉氏南遷，根本之書不足，枝條之學(xué)斯盛。虛談巧筆，競功于一時；碩學(xué)經(jīng)邦，棄之于萬古。末代踵習(xí)，風(fēng)軌遂成。雖復(fù)占候之術(shù)尚行，皆從左道之說；卜筮之法恒在，爻象之理莫分。月令靡依，時制必爽。失之毫發(fā)，千里必差。水旱興而不辨其由，妖祥作而莫知其趣。非因形像，罕征窮者。觀其謬惑，嘆其學(xué)人，皆信其末而忘本，并舉其粗而漏細(xì)。古人有云：「登山始見天高，臨壑方覺地厚。」不聞先圣之道，無以知學(xué)者之大。況乃五行幽邃，安可斐然？今故博采經(jīng)緯，搜窮簡牒，略談大義，凡二十四段。別而分之，合四十段。二十四者，節(jié)數(shù)之氣總；四十者，五行之成數(shù)。始自釋名，終于蟲鳥。凡配五行，皆在茲義。庶幾使斯道不墜，知其始焉。若能治心靜志，研其微者，豈直怡神養(yǎng)性，保德全身？亦可弼諧庶政，利安萬有。斯故至人之所達(dá)也。昔人感物制經(jīng)，吉今因事述義，異時而作，共軌殊途。嘆味道之不齊，求利物之一致。倚焉來哲，補(bǔ)其闕焉。上儀同三司、城陽郡開國公蕭吉撰。（日本國佚存叢書本《五行大義》）◎ 蕭愨
愨字仁祖，梁武帝弟始興王忄詹之孫，上黃侯曄之子。梁末奔齊。武平中，為太子洗馬。歷周入隋，為記室參軍。有《集》九卷。（案邢劭有《蕭仁祖集序》）◇ 春賦
落花無限數(shù)，飛鳥排花度。禁苑至饒風(fēng)，吹花春滿路。巖前片石迥如樓，水里連沙聚作洲。二月鶯聲才欲斷，三月春風(fēng)已復(fù)流。分流繞小渡，塹水還相注。山頭望水云，水底看山樹。舞余香尚在，歌盡聲猶住。麥壟一驚，菱潭兩飛鷺。（《初學(xué)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