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折　毀祠

作者：李玉

【番卜算】［凈、外、旦扮各色人，奔上］列位阿，走阿，走阿！向山塘急奔，向山塘急奔。沖天公憤，今朝始泄心頭悶。我們蘇州百姓，只因魏太監(jiān)這千刀萬剮的，要謀王奪位，害了許多忠臣，拽死了周吏部，又屈殺了顏佩韋、楊念如等五人。人人切齒，個個咬牙。如今瓣皇帝登基，殺了魏賊，籍沒了家私，殺盡了干兒干孫；那毛一鷺、李實都要拿去砍了。我們急急到半塘去，拆毀那逆賊的祠堂，大家出一口氣。［凈］出了閶門，已是釣橋了。我們再喊些人同去。［二雜同喊介］上塘、下塘、南濠、北濠眾朋友，都到半塘拆祠堂去?。蹆?nèi)應(yīng)介］來了，來了！［凈眾作一路奔喊介］［丑、生、貼扮各色人，又作一路奔唱上］［合］急傳呼萬民，急傳呼萬民。千萬共成群，拆毀如齏。［凈、丑作奔急撞跌介］［扭住相打相罵介］［外、旦勸介］我們西頭一路奔來，要去拆祠堂要緊，何苦斗這樣閑氣。［生、貼勸介］我們也為拆祠堂而來，既是自家人，放手放手，大家去赴正經(jīng)。［凈、丑放手笑介］啐！說個明白，大家不打了。［凈］眾兄弟，我們?nèi)缃裼辛甙偃嗽谶@里了，快些上了渡生橋，一頭奔，一頭喊去便了。［丑］我們許多人在這里，就是殺陣也去得的了。［共奔介］［合］似行兵擺陣，似行兵擺陣，好似天將天神，下臨蘇郡。［作到介］［凈］一奔奔到了，牢門關(guān)緊在這里，大家打進(jìn)去。［眾］打，打，打?。蹆?nèi)喊介］來了，來了！［付、小生、老旦扮農(nóng)夫，掮鋤頭、家伙上］我們虎丘山后、席場上、三佛橋長涇廟、長蕩頭磚場上、莊基上、關(guān)上、陽山頭許多百姓，人千人萬，都趕來拆祠堂了。［凈、丑］有興，有興！打進(jìn)去！見一個人，打殺一個人！［付］第一要打殺陸堂長要緊。［凈、丑］不要放走了他。［眾吶喊作打入介］［下］［內(nèi)亂喊亂打介］［末，胡髯、羅帽、大褶，急奔上］
【前腔】［末］忽驚聞喪魂，忽驚聞喪魂。后門逃遁，奔馳急出尿和糞。區(qū)區(qū)堂長陸萬齡。外邊風(fēng)聲不好，躲在祠中，不想眾人趕進(jìn)，幾乎捉著，只得從后門逃出。身上這樣打扮，可不被人看破了，不免脫下衣帽，扯下胡須，面上涂些泥污，逃到他州外府，討飯過日罷。［脫衣、帽，扯須，將泥涂面介］把泥涂遍身，把泥涂遍身。乞丐討分文，他鄉(xiāng)遠(yuǎn)投奔。［奔下］［內(nèi)喊介］不好了，不好了！走了人了?。蹆簟⒊?、七雜急奔上，滿場奔介］捉逃人要緊，捉逃人要緊，打殺囚根，方才消恨。［凈］一個陸堂長被他逃走了！走了猢猻，沒什么弄，怎么處？［眾］我們再趕進(jìn)去打?。蹆?nèi)亂打亂喊介］［凈］里邊人多得緊，擠不下，不要進(jìn)去了。［丑］待我到里邊抬條大索，扯倒這石牌坊罷。［眾］有理，有理?。鄢笞魈撓履美K下］索在這里了。待我絡(luò)上牌坊縛定，大家用力拽倒便了。［眾］快縛，快縛?。鄢笞飨騼?nèi)高縛介］［凈］眾兄弟都來拽索?。郾姡荻荚谶@里。［共拿索介］［凈］列位朋友，我們做一只罵魏賊的曲子，唱一句，打一聲號子，才有氣力。［眾］有理，有理。大哥起調(diào)，我等接應(yīng)便了。［共扯索，唱一句打一號子介］
【前腔】［合］恨忠賢賊臣，［打號介］牙牙許牙，恨忠賢賊臣，［打號介］逆謀忒狠，［打號介］把忠良假旨都?xì)⒈M。［打號介］遣兇徒捉人，遣兇徒捉人，［打號介］打斷脊梁筋，五人大名震。［打號介］笑今朝命殞，笑今朝命殞，［打號介］殺盡兒孫，祠堂毀盡。［作拽倒，內(nèi)大聲震響介］［眾跌倒在地，各作叫痛扒起諢介］［凈、丑］我們都進(jìn)去，拿魏賊渾身打個稀爛?。郾姡萦欣?，有理?。酃脖冀椋?br>【前腔】［合］打身軀粉碎，打身軀粉碎，賽過千刀萬刃，魚鱗寸剮刑非峻。［作奔下扛一無頭渾身上］［眾］打，打，打?。酃泊蚪椋荽虻梅鬯榱?，我們拿來拋在河里，教他日夜淌水面。［作拋河介］［二雜拿火把上］［喊介］大家進(jìn)去放火燒祠堂?。勰没鸨枷拢荩郾姡葸€有魏賊的頭兒不曾拿得，如今放火了，怎么處？［內(nèi)丟火介］［眾］火大得緊了，拿不得阿?。蹆簦莶环?，不妨，待我冒火進(jìn)去搶出來?？囱籽谆鸱?，看炎炎火焚，拼命搶頭奔，煙火喉間噴。［作奔下?lián)岊^出介］頭在這里了。［眾］我們大家打個粉碎！［凈搖手介］不要打，不要打。［付］頭是魏賊的親兒子舍的，是沉香的，劈碎了，大家分了罷！［凈喊介］放屁！那個說分，眾人打殺他?。郾姡萑羰遣环郑堰@頭何用？［凈］我們拿去祭了周老爺，再祭了顏佩韋等五人，然后拿到城隍廟里，焚化便了。［眾］有理，有理！如今先到上塘桐涇橋林家巷內(nèi)，請了周公子，同到周老爺墳上祭獻(xiàn)便了。［共奔介］向靈前陳進(jìn)，向靈前陳進(jìn)，怨氣才申，九泉笑哂。［共奔下］

寫蘇州人民聽到魏閹敗報后的振奮場面，如暴風(fēng)驟雨，排山倒海而來，而又枝干分明，脈絡(luò)清晰，是鬧詔后的別一偉大創(chuàng)造。如從周順昌與顏佩韋等家屬聽到消息，怎樣拊膺稱快來寫，就落俗套。這兩個群眾斗爭場面的出現(xiàn)，首先由于李玉、畢魏等作家生長蘇州，曾目睹蘇州人民反閹黨的群眾斗爭，從現(xiàn)實汲取題材；同時也由于他們是戲曲創(chuàng)作的能手，熟悉舞臺藝術(shù)，故寫來如此得心應(yīng)手也。
一開始就寫急奔、吶喊，然后寫在亂中走了壞人，最后百川歸流，齊心協(xié)力，引向祭靈。這是一場群眾自發(fā)運動的生動描繪。
原注：“牙牙俱土音爺蝦?！?/div>

第廿二折 毀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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