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作者：許嘯天第五十六回棄舊憐新宮中殺眷鶯啼獅吼床上戕妃卻說穆彰阿的門客，見王鼎遺折上都是參奏穆相國的話，便把那遺折捺住，哄住王公子道：“尊大人此番逝世，俺東翁十分悲傷，打算入奏。在皇上跟前替尊大人多多地求幾兩撫恤銀子。如今這遺折倘然一遞上去，一來壞了同仁的義氣，二來那筆撫恤銀兩便分文無著了?！笨垂夙氈?，道光皇帝崇尚節(jié)儉，做大官的都是很窮，做清官的越發(fā)窮。如今王公子聽說有恤銀，便把那遺折銷毀了，另外改做了一本折子，說是害急病死的。穆相國居然去替王鼎請了五千兩的恤金，穆相國暗地里又送了王公子一萬兩銀子；王鼎一條性命便白白地送去。這時到了皇太后萬壽的日了，早幾天便有禮部尚書奏請籌備大典。道光帝只怕多花銀錢，便下旨說：“天子以天下養(yǎng)，只須國泰民安，便足以盡頤養(yǎng)之道?；侍蠊?jié)儉重教，若于萬壽大典過事鋪張，反非所以順慈圣之意。萬壽之期，只須大小臣工入宮行禮，便足以表示孝敬之心。毋得過事奢靡，有違祖宗黜奢崇儉之遺訓。
欽此?！边@道圣旨下去，那班官員都明白皇上省錢的意思，便由穆相國領頭，和皇上說明，不需花內(nèi)帑一文，所有萬壽節(jié)一切鋪張，都由臣民孝敬?；实勐犃诉@個話，自然合意。便由皇上下諭，立一個皇太后萬壽大典籌備處，委穆彰阿做籌辦大臣。那穆相國背地里反借著這承辦萬壽的名兒，到各省大小衙門里去勒索孝敬。
小官員拼拼湊湊，從一百兩報效起，直到總督部臣，報效到三十萬五十萬為止；這一場萬壽，穆相國足足到手了一千萬兩銀子的好處。萬壽節(jié)到了，大小臣工帶了眷屬進慈寧宮拜皇太后萬壽去。皇太后自己拿出銀子來辦面席，女眷在宮里賞吃面，官員們在保和殿賞吃面。吃過面，穆相國把家里一班女戲子獻上去，在慈寧宮里演戲，演的都是《瑤池宴》、《東海宴》等吉利的戲文。道光帝看那班女戲子個個都是嫵媚輕盈，清歌妙舞，那服飾又十分鮮明，笙簫又十分悅耳，不禁有些心癢了。他在幼年時候原也玩過韻舞，到這時，皇帝自己也上臺去扮了一個老萊子，歌唱起來。只因是皇上扮著老萊子，臺上便無人敢扮老萊子的父母?；实鄢艘魂嚕侍罂戳?，十分歡喜，吩咐“賞！”便有許多宮女捧著花果，丟向臺上去，齊聲說：“皇太后賞老萊子花果?！蹦腔实墼谂_上也便跪下來謝賞?；实巯屡_來，那班親王貝勒也都高興起來，他們終年在家里沒有事做，這唱戲的玩意原是他們的拿手，便個個揀自己得意的戲目登臺演唱去。有的扮演關云長掛印封金的故事，有的演堯舜讓位的故事，一出演完，又是一出。臺上的做得出神，臺下的也看得出神。
在這個時候，道光帝卻跑到溫柔鄉(xiāng)里去了。原來皇上扮戲的時候，穆相國便派一個領班的姑娘，名叫蕊香的，服侍皇上穿戴裝扮的事體。講到這個蕊香的容貌，在戲班子里要算得一個頂尖兒的了。那蕊香一邊侍候著皇上，一邊卻放出十分迷人的手段來，在皇帝跟前有意無意地賣弄風騷，把個一肚子道學氣的道光皇帝引得心癢癢的，深深地跌入迷魂陣兒去了。直到皇上演過了戲，退進臺房去，那蕊香也跟了進來，服侍皇上脫去戲衣，換上袍褂，又服侍他洗過臉，梳過辮子，便倒了一杯香茶，去獻在皇上手里。蕊香滿屋子走著，那皇帝的眼珠總跟著蕊香的腳跟，蕊香的一雙腳長得又瘦又小，紅菱子似的一雙鞋，走一步也可人意。如今見她走近身來，皇帝再也忍耐不住了，便伸手拉著蕊香，兩人并肩坐下，咕咕噥噥地說起話來，外面戲越做得熱鬧，他倆人話越說越近。說到后來，皇帝實在丟不下這蕊香，蕊香也愿進宮去服侍皇帝?；实郾惆涯孪鄧鴨具M密室，把意思對他說了。穆彰阿滿口答應，皇帝快活極了，當時無可賞賜，便把自己頸上掛著的一串正朝珠除下來，賞給他。穆彰阿忙跪下謝恩，一轉(zhuǎn)身，袖著朝珠出去了。
當時皇帝便把這蕊香接進宮去，在蕊珠宮內(nèi)召幸了。一連六晚皇上召幸，不曾換過第二人。那班妃嬪不見皇上召幸，個個心中狐疑。后來一打聽，才知道皇上另有新寵，卻把她們忘了，也無可奈何，只得在背地里怨恨著罷了。內(nèi)中只有一個蘭嬪，她原長的比別的妃嬪俊些，又是皇帝寵愛的，她知道皇上愛上了別人，不覺一股酸氣從腳后跟直沖上頂門。她便花了許多銀錢，買通了太監(jiān)。
那晚，皇帝吩咐抬轎的太監(jiān)，抬到月華宮里去。原來這時蕊香已封了妃子，住在月華宮里。那抬轎的太監(jiān)得了蘭嬪的好處，故意走錯路，把皇帝抬到鐘粹宮里來。這鐘粹宮原是蘭嬪住著的，她見皇上臨幸，便忙出來迎接?；实垡娏颂m嬪，心中明知道走錯了，但是這蘭嬪也是他心愛的，便也將錯就錯地住下了。誰知這蘭嬪卻恃寵而驕，她見了皇帝，不但不肯低聲下氣，反噘著一張小嘴，嘮嘮叨叨地抱怨皇上不該丟了她六七天不召幸。道光帝起初并不惱恨，后來聽她嘮叨不休，心中便有幾分氣，那蘭嬪也不伺候皇上的茶水，只冷冷地在一旁站著?；噬系竭@時覺得沒趣極了，只好低著頭去看帶嚴宮來的奏章。從酉時直看到亥時，蘭嬪也不服侍皇上睡覺。這時皇上正看著一本兩廣總督奏報廣西匪亂的重要奏折，那蘭嬪在一旁守得不耐煩了，便上去把這本奏折搶在手里，皇上正要去奪時，只聽得嗤嗤幾聲響，那本奏折被她扯成幾十條紙條兒，丟在地下，把兩腳在上面亂踏。到這時，皇上忍不住大怒起來；一言不發(fā)，一甩手走出宮去，跨上轎，回到西書房來，依舊把蕊香召幸。一面把一個姓王的值班侍衛(wèi)傳來，給他一柄寶刀，喚一個內(nèi)監(jiān)領著到鐘粹宮第八號屋子里，把蘭嬪的頭割下來。那姓王的聽了，心中又害怕又詫異，但是皇上的旨意，不能違背，只得捧著寶刀趕到鐘粹宮來。那蘭嬪正因皇帝去了，在那里悲悲切切地哭，后來聽太監(jiān)傳話，皇上有旨意，取蘭嬪的腦袋。一句話，把蘭嬪嚇怔了，更加嚎啕大哭起來。一時鐘粹宮里各嬪娥都被她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趕到屋子里來看她。那太監(jiān)一連催逼著她快梳妝起來。旁邊的宮女便幫著她梳頭洗臉換上吉服，扶著她叩頭謝過恩。那蘭嬪的眼淚好似泉水一般地直涌著。諸事舒齊了，那王侍衛(wèi)上來，擎著佩刀，喀嚓一聲，向蘭嬪的粉頸上斬下去，血淋淋地拿了一個人頭，出宮復命去了。從此以后，那蕊香天天受著皇上召幸，誰也不敢在背地里說一句怨恨的話，深怕因此得禍。
嬪妃被殺，卻觸惱了皇后娘娘。這位皇后原長得十分俊俏，道光帝起初把她升做皇后的時候，夫妻之間十分恩愛，但是皇后仗著自己美貌，她對待皇帝卻十分嚴峻。這皇帝因愛而寵，因?qū)櫠鴳郑凰娏嘶屎笫趾ε?，因害怕而疏淡。自從即皇帝位以后，和皇后終年不常見面，自己做的事體常常瞞著皇后。
那皇后因皇帝疏遠她，常常和那班妃嬪親近，心中不免有了醋意，只因自己做了皇后，不便因床笫之事和皇帝尋鬧。但皇帝在外面一舉一動，她在暗地里卻打聽得明明白白。如今聽說因?qū)檺垡粋€蕊香便殺死一個宮嬪，便親自出宮來見皇帝，切切實實地勸諫了一番，說：“陛下當以國事為重，不當迷于色欲，誤國家大事，尤不當在宮中輕啟殺戮，違天地之和氣?！睅拙湓捳f得又正統(tǒng)，又大方。皇帝原是見了皇后害怕的，當下便“是、是”地應著，再三勸著皇后回宮去。但是皇帝心下實在舍不得蕊香，看皇后一轉(zhuǎn)背，他立刻又去把蕊香傳來陪伴著，到了夜里，依舊把她召幸了。一連又是三夜，他兩人終不肯離開。
后來還是蕊香勸著皇上，說：“陛下如此寵愛賤妾，皇后不免妒恨，陛下為保全賤妾起見，也須到皇后宮中去敷衍一番?！?br>皇帝聽她的話，這天夜里便到皇后宮中去。誰知這一去，惹出禍水來了。
原來皇后打聽得皇帝依舊臨幸蕊香，心中萬分氣憤，便打主意要行些威權給皇帝看看，趁勢制服皇帝。這夜皇帝到皇后宮中去，皇后正悶著一腔子惡氣，兩人一言一語，不知怎么競爭吵起來?；屎蟠笈?，不一會，只見兩個宮女從床后面揪出一個美貌女子來，望去好似妃嬪模樣。可憐她上下都穿著單衣，深身索索地發(fā)抖，那一段粉頸子上，鮮紅的血一縷一縷地淌下來。她一邊哭著，一邊爬在地下，連連碰著頭?；屎蟛蛔〉乩湫Γf道：“好一個美人兒！好一個狐媚子！你哄著皇帝殺死蘭嬪，再下去，你便要殺死我了。”說著，又回過頭去對皇帝說道：“陛下不常到俺宮中來，沒有夫妻的情分，我也不希罕，只是陛下在外面，也得放尊重點。
怎么不論腥的臭的都拉來和她睡覺？不論狐貍妖精都給她封了妃子？這種妖精做了妃子，俺做皇后的也丟臉。陛下打量在外面做的事情俺不知道嗎？陛下和這妖精睡覺，俺都記著遭數(shù)兒：在敬事房睡了四夜，可有嗎？在遇喜所睡過三夜，可有嗎？
在綠蔭深處睡過四夜，可有嗎？在御書房里又睡過四次，有嗎？陛下和這妖精睡覺，也便罷了，為什么一定要殺死蘭嬪？又為什么把別個妃嬪丟在腦后，一個也不召幸了呢？”皇后越說越氣，拍著床前的象牙桌兒，連連罵著“昏君”。那皇帝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只是不作聲兒。忽然皇后傳侍衛(wèi)官：“快把這賤貨拉出去殺了！”侍衛(wèi)官便上去拉著那女子便走?？蓱z這蕊香哭得和淚人兒一般，拉住侍衛(wèi)官的袍角，只是嚷道：“大爺救我的命罷！”侍衛(wèi)官揪住她的手臂，橫拖豎拽地拉出了寢宮門外，隨即把她殺了，提頭去復命。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欽此?！边@道圣旨下去，那班官員都明白皇上省錢的意思，便由穆相國領頭，和皇上說明，不需花內(nèi)帑一文，所有萬壽節(jié)一切鋪張，都由臣民孝敬?；实勐犃诉@個話，自然合意。便由皇上下諭，立一個皇太后萬壽大典籌備處，委穆彰阿做籌辦大臣。那穆相國背地里反借著這承辦萬壽的名兒，到各省大小衙門里去勒索孝敬。
小官員拼拼湊湊，從一百兩報效起，直到總督部臣，報效到三十萬五十萬為止；這一場萬壽，穆相國足足到手了一千萬兩銀子的好處。萬壽節(jié)到了，大小臣工帶了眷屬進慈寧宮拜皇太后萬壽去。皇太后自己拿出銀子來辦面席，女眷在宮里賞吃面，官員們在保和殿賞吃面。吃過面，穆相國把家里一班女戲子獻上去，在慈寧宮里演戲，演的都是《瑤池宴》、《東海宴》等吉利的戲文。道光帝看那班女戲子個個都是嫵媚輕盈，清歌妙舞，那服飾又十分鮮明，笙簫又十分悅耳，不禁有些心癢了。他在幼年時候原也玩過韻舞，到這時，皇帝自己也上臺去扮了一個老萊子，歌唱起來。只因是皇上扮著老萊子，臺上便無人敢扮老萊子的父母?；实鄢艘魂嚕侍罂戳?，十分歡喜，吩咐“賞！”便有許多宮女捧著花果，丟向臺上去，齊聲說：“皇太后賞老萊子花果?！蹦腔实墼谂_上也便跪下來謝賞?；实巯屡_來，那班親王貝勒也都高興起來，他們終年在家里沒有事做，這唱戲的玩意原是他們的拿手，便個個揀自己得意的戲目登臺演唱去。有的扮演關云長掛印封金的故事，有的演堯舜讓位的故事，一出演完，又是一出。臺上的做得出神，臺下的也看得出神。
在這個時候，道光帝卻跑到溫柔鄉(xiāng)里去了。原來皇上扮戲的時候，穆相國便派一個領班的姑娘，名叫蕊香的，服侍皇上穿戴裝扮的事體。講到這個蕊香的容貌，在戲班子里要算得一個頂尖兒的了。那蕊香一邊侍候著皇上，一邊卻放出十分迷人的手段來，在皇帝跟前有意無意地賣弄風騷，把個一肚子道學氣的道光皇帝引得心癢癢的，深深地跌入迷魂陣兒去了。直到皇上演過了戲，退進臺房去，那蕊香也跟了進來，服侍皇上脫去戲衣，換上袍褂，又服侍他洗過臉，梳過辮子，便倒了一杯香茶，去獻在皇上手里。蕊香滿屋子走著，那皇帝的眼珠總跟著蕊香的腳跟，蕊香的一雙腳長得又瘦又小，紅菱子似的一雙鞋，走一步也可人意。如今見她走近身來，皇帝再也忍耐不住了，便伸手拉著蕊香，兩人并肩坐下，咕咕噥噥地說起話來，外面戲越做得熱鬧，他倆人話越說越近。說到后來，皇帝實在丟不下這蕊香，蕊香也愿進宮去服侍皇帝?；实郾惆涯孪鄧鴨具M密室，把意思對他說了。穆彰阿滿口答應，皇帝快活極了，當時無可賞賜，便把自己頸上掛著的一串正朝珠除下來，賞給他。穆彰阿忙跪下謝恩，一轉(zhuǎn)身，袖著朝珠出去了。
當時皇帝便把這蕊香接進宮去，在蕊珠宮內(nèi)召幸了。一連六晚皇上召幸，不曾換過第二人。那班妃嬪不見皇上召幸，個個心中狐疑。后來一打聽，才知道皇上另有新寵，卻把她們忘了，也無可奈何，只得在背地里怨恨著罷了。內(nèi)中只有一個蘭嬪，她原長的比別的妃嬪俊些，又是皇帝寵愛的，她知道皇上愛上了別人，不覺一股酸氣從腳后跟直沖上頂門。她便花了許多銀錢，買通了太監(jiān)。
那晚，皇帝吩咐抬轎的太監(jiān)，抬到月華宮里去。原來這時蕊香已封了妃子，住在月華宮里。那抬轎的太監(jiān)得了蘭嬪的好處，故意走錯路，把皇帝抬到鐘粹宮里來。這鐘粹宮原是蘭嬪住著的，她見皇上臨幸，便忙出來迎接?；实垡娏颂m嬪，心中明知道走錯了，但是這蘭嬪也是他心愛的，便也將錯就錯地住下了。誰知這蘭嬪卻恃寵而驕，她見了皇帝，不但不肯低聲下氣，反噘著一張小嘴，嘮嘮叨叨地抱怨皇上不該丟了她六七天不召幸。道光帝起初并不惱恨，后來聽她嘮叨不休，心中便有幾分氣，那蘭嬪也不伺候皇上的茶水，只冷冷地在一旁站著?；噬系竭@時覺得沒趣極了，只好低著頭去看帶嚴宮來的奏章。從酉時直看到亥時，蘭嬪也不服侍皇上睡覺。這時皇上正看著一本兩廣總督奏報廣西匪亂的重要奏折，那蘭嬪在一旁守得不耐煩了，便上去把這本奏折搶在手里，皇上正要去奪時，只聽得嗤嗤幾聲響，那本奏折被她扯成幾十條紙條兒，丟在地下，把兩腳在上面亂踏。到這時，皇上忍不住大怒起來；一言不發(fā)，一甩手走出宮去，跨上轎，回到西書房來，依舊把蕊香召幸。一面把一個姓王的值班侍衛(wèi)傳來，給他一柄寶刀，喚一個內(nèi)監(jiān)領著到鐘粹宮第八號屋子里，把蘭嬪的頭割下來。那姓王的聽了，心中又害怕又詫異，但是皇上的旨意，不能違背，只得捧著寶刀趕到鐘粹宮來。那蘭嬪正因皇帝去了，在那里悲悲切切地哭，后來聽太監(jiān)傳話，皇上有旨意，取蘭嬪的腦袋。一句話，把蘭嬪嚇怔了，更加嚎啕大哭起來。一時鐘粹宮里各嬪娥都被她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趕到屋子里來看她。那太監(jiān)一連催逼著她快梳妝起來。旁邊的宮女便幫著她梳頭洗臉換上吉服，扶著她叩頭謝過恩。那蘭嬪的眼淚好似泉水一般地直涌著。諸事舒齊了，那王侍衛(wèi)上來，擎著佩刀，喀嚓一聲，向蘭嬪的粉頸上斬下去，血淋淋地拿了一個人頭，出宮復命去了。從此以后，那蕊香天天受著皇上召幸，誰也不敢在背地里說一句怨恨的話，深怕因此得禍。
嬪妃被殺，卻觸惱了皇后娘娘。這位皇后原長得十分俊俏，道光帝起初把她升做皇后的時候，夫妻之間十分恩愛，但是皇后仗著自己美貌，她對待皇帝卻十分嚴峻。這皇帝因愛而寵，因?qū)櫠鴳郑凰娏嘶屎笫趾ε?，因害怕而疏淡。自從即皇帝位以后，和皇后終年不常見面，自己做的事體常常瞞著皇后。
那皇后因皇帝疏遠她，常常和那班妃嬪親近，心中不免有了醋意，只因自己做了皇后，不便因床笫之事和皇帝尋鬧。但皇帝在外面一舉一動，她在暗地里卻打聽得明明白白。如今聽說因?qū)檺垡粋€蕊香便殺死一個宮嬪，便親自出宮來見皇帝，切切實實地勸諫了一番，說：“陛下當以國事為重，不當迷于色欲，誤國家大事，尤不當在宮中輕啟殺戮，違天地之和氣?！睅拙湓捳f得又正統(tǒng)，又大方。皇帝原是見了皇后害怕的，當下便“是、是”地應著，再三勸著皇后回宮去。但是皇帝心下實在舍不得蕊香，看皇后一轉(zhuǎn)背，他立刻又去把蕊香傳來陪伴著，到了夜里，依舊把她召幸了。一連又是三夜，他兩人終不肯離開。
后來還是蕊香勸著皇上，說：“陛下如此寵愛賤妾，皇后不免妒恨，陛下為保全賤妾起見，也須到皇后宮中去敷衍一番?！?br>皇帝聽她的話，這天夜里便到皇后宮中去。誰知這一去，惹出禍水來了。
原來皇后打聽得皇帝依舊臨幸蕊香，心中萬分氣憤，便打主意要行些威權給皇帝看看，趁勢制服皇帝。這夜皇帝到皇后宮中去，皇后正悶著一腔子惡氣，兩人一言一語，不知怎么競爭吵起來?；屎蟠笈?，不一會，只見兩個宮女從床后面揪出一個美貌女子來，望去好似妃嬪模樣。可憐她上下都穿著單衣，深身索索地發(fā)抖，那一段粉頸子上，鮮紅的血一縷一縷地淌下來。她一邊哭著，一邊爬在地下，連連碰著頭?；屎蟛蛔〉乩湫Γf道：“好一個美人兒！好一個狐媚子！你哄著皇帝殺死蘭嬪，再下去，你便要殺死我了。”說著，又回過頭去對皇帝說道：“陛下不常到俺宮中來，沒有夫妻的情分，我也不希罕，只是陛下在外面，也得放尊重點。
怎么不論腥的臭的都拉來和她睡覺？不論狐貍妖精都給她封了妃子？這種妖精做了妃子，俺做皇后的也丟臉。陛下打量在外面做的事情俺不知道嗎？陛下和這妖精睡覺，俺都記著遭數(shù)兒：在敬事房睡了四夜，可有嗎？在遇喜所睡過三夜，可有嗎？
在綠蔭深處睡過四夜，可有嗎？在御書房里又睡過四次，有嗎？陛下和這妖精睡覺，也便罷了，為什么一定要殺死蘭嬪？又為什么把別個妃嬪丟在腦后，一個也不召幸了呢？”皇后越說越氣，拍著床前的象牙桌兒，連連罵著“昏君”。那皇帝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只是不作聲兒。忽然皇后傳侍衛(wèi)官：“快把這賤貨拉出去殺了！”侍衛(wèi)官便上去拉著那女子便走?？蓱z這蕊香哭得和淚人兒一般，拉住侍衛(wèi)官的袍角，只是嚷道：“大爺救我的命罷！”侍衛(wèi)官揪住她的手臂，橫拖豎拽地拉出了寢宮門外，隨即把她殺了，提頭去復命。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