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草上飛斬符常譚閔 狄洪道擒皇甫醫(yī)生

作者:唐蕓洲
卻說草上飛焦大鵬聽得備弄中腳步聲響,即便旋轉(zhuǎn)身來,搶出門外,把備弄截住。狄洪道隨后也跳到備弄。大鵬向北,洪道向南,各檔一面。
且說閔安存帶領(lǐng)家將,來到料房門首,只見門內(nèi)跳出二人,為首的身長八尺,頭帶元縐六楞英雄羅帽,額上一個英雄結(jié),鬢邊插一朵大紅山茶花,身穿無色密門窄袖短襖,兜當(dāng)扯褲,手提青鋒寶劍,猶如猛虎一般,截住去路,遂大喝:“大膽強盜,敢到這里來送死!”舞動雙槳,兜頭便打。大鵬起劍撇開雙槳,還手一劍劈來,連肩搭背,斫個斜分兩半。眾家將大驚,發(fā)一聲喊,往后便退。卻好西門守將活閻王譚江清提了石鎖,帶領(lǐng)眾人興沖沖到來。北門家將大叫:“譚將軍快來,強盜利害,閔將軍沒命了!”遂一齊站在一旁,讓江清上前。焦大鵬見他手提蠻笨家伙,知道此人有些氣力,便不肯等他下手,托地跳將過來,一個旋風(fēng),轉(zhuǎn)到江清面前??蓱z這活閻王看也沒有看清,早已腦袋落地,到那森羅殿上受實缺上任去了。焦大鵬遂即趕上前去,把眾家將切蔥切菜的追殺過去。
繞過西門,只見南門守將符良提刀殺到。見了焦大鵬,大叫:“強徒殺我兄弟,吃我一刀!”便劈面斫來。大鵬不慌不忙,把青鋒寶劍向他刀上一揮,哨的一聲,符良的手中剩個刀柄,那刀頭落在地下去了。只見草上飛的這口青鋒劍,乃是他的師父玄貞子劍仙——七子之中第一個道行高妙的——送與他的,你道好也不好?所以符良的刀遇著此劍,正如泥做一般,把刀頭削去了一大半。符良吃了一驚,慢的一慢,被焦大鵬一劍穿個前胸通了后背,將劍往上一挑,把符良從頭上直摜到后面去了。眾家將沒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后面焦大鵬猶如老鷹拿雀,追殺過去。
我一口難講兩處的話。這里動手的時節(jié),那狄洪道向南抄到東門,恰好常惡踏出門來,舞動連環(huán)棍就打。洪道早將雙拐袖在手中,兩個在庭心中廝殺。這十名家將圍繞助戰(zhàn),正打得亂紛紛,難以取勝。若論狄洪道,乃漱石生的徒弟,究竟也是劍俠傳授,何以不如草上飛甚遠?其中有個道理。只因洪道未學(xué)劍術(shù),草上飛劍術(shù)雖則未精,究竟學(xué)過。若論二人本領(lǐng)武藝,相去不遠。只是草上飛輕身術(shù)妙,寶劍利害,再加一邊在備弄內(nèi),個對個交手,一邊在庭心中寬闊所在,加上十個家將,雖則終能勝得他們,只是一時難以驟勝。常惡正在手臂漸漸酥麻,被狄洪道二根拐滾將進來,腳骨上著了一下,那里站立得住,撲的跌將轉(zhuǎn)來。卻好草上飛正到,趁手一劍,叫他快些追上三人,一同到鬼門關(guān)做摸壁鬼去。眾家將見拳師已死,驚慌逃竄,被焦、狄二人追上去打的打,斫的斫,殺得七零八落。
卻說皇甫良早有家丁報信,但知道料房內(nèi)走風(fēng),豈知拳師家將已被傷殘若此,提了一把板斧,將紫禁城開放,趕出城來。他只道料房失事,出的北門,卻不見一人,遂一路轉(zhuǎn)向西門抄去。只見備弄中滿地尸骸,閔安存、譚江清、符良,盡皆喪命,急得心慌意亂。不知何等樣人,諒必前夜強徒一黨。將到東門,但見幾個家將沒命的逃來,口稱:“強盜利害,四位將軍盡皆傷命了!”皇甫良心中大驚。前面一位英雄,頭上胖頂六楞羅帽,耳旁一個大紅絨球,渾身緊裝扎縛,足登薄底驍靴,手中舞動兩根銨鐵李公拐,似風(fēng)卷也似的追來?;矢α家妬韯輧从?,舉起板斧,向著狄洪道頭上劈個朝天切菜。洪道將身偏過,一拐打來,二人一來一往,斧來拐擋,拐去斧迎,戰(zhàn)了十幾個回合?;矢α寄抢锸呛榈缹κ?,只見他使發(fā)了雙拐,宛如一個繡球,滾來滾去?;矢α加X得虎口有些震開,暗想:“今朝家破人亡,斷難抵?jǐn)常蝗缛?,走為上著?!钡脗€空閑,轉(zhuǎn)身便走。洪道大喝:“妖賊,你狼心狗肺,殘害良民,今日惡貫滿盈,還想逃在何處!”隨向豹皮囊中摸出一支金鏢,照準(zhǔn)他后心打去?;矢α家宦繁继?,側(cè)著臉,把眼稍顧著后面。見他把手一抬,爍的一件東西到來,連忙將身一側(cè)。那鏢卻打在肩窩,頓時這右臂筋斷骨折,大叫一聲,那板斧當(dāng)啷的墮在地上。洪道飛步上前,將皇甫良擒住。背后焦大鵬也到,手起一劍,揮為兩段。便道:“這等妖人,問他作甚?”二人搶進城中,見一個殺一個,把他妻妾子女,丫鬟仆婦,不問老幼男女,一門良賤三十余人,殺得干干凈凈。便尋得這間地穴門戶的房間,將榻床揭起,取過燈火一照,下面共有三人。焦大鵬跳將下去看時,見表弟竇慶喜毫無損傷,心中大喜,便叫:“表弟,愚兄特來救你。今日且喜無恙,快隨我出去。”那慶喜官見了大鵬,兩淚交流,牽衣痛哭。只聽得洪道在上面叫道:“王能賢契可在么?”王能正臥著,從睡夢里驚醒,聽得師父聲音,情知大事成功,便道:“徒弟在這里!”大鵬看見王能被他們將大鐵鏈鎖著,便把劍來割斷了。王能道:“多承好漢同我?guī)熛嗑?!”大鵬看還有個后生,問道:“你姓甚名誰,怎得到此?”便叫王能帶著他上去,自己同了表弟也出了地室,叫王能一同先到外面醫(yī)室中等候他。卻同了狄洪道到樓上去,把皇甫良積下的金銀珠寶,只揀貴重,打了六個包兒,一把提著。趕到后面矮屋中,放了這班殘疾之人,叫他們你攙我扶,狼狼狽狽的,來到外邊大路上楓林之間坐著,等候天明,見有車馬過時,便可附載回家。將一包金銀打開,分派與眾人收了。眾人歡天喜地,感恩不盡。 然后二人回到皇甫家中,問起后生家住那里。那后生道:“二位恩公在上,難弟乃余姚人氏,姓王名介生,今年二十三歲。父親早故,只有個叔叔,名叫王守仁,官為兵部主事。我在家中教讀,前月忽有人去聘請我做個西席,許我百兩紋銀一載,先付十兩聘金。因此辭別家人,同他一路而來,便到此地。若非二位恩公搭救,定遭毒手?!北銌栠^眾人姓名。大鵬道:“既是忠良之后,且同我到了湖北應(yīng)山縣去,待我把表弟交與姑母,便相送你到府?!苯樯窒虼簌i拜謝了。洪道道:“你叔父是個窮官?!币幻嬲f,一面提過一包金銀過來,道:“這包你拿去,也可過度日用?!苯樯葜x收了。狄洪道與焦大鵬戀戀不舍,二人便結(jié)為兄弟,當(dāng)天跪?qū)⑾聛?,撮土焚香,拜了四拜。然后各人起身,各自把包裹結(jié)在腰內(nèi),出得門來,分道而行。 焦大鵬同了竇慶喜、王介生到了應(yīng)山。那竇璉見兒子回來,喜得個了不得。姑母見了慶喜,母子二人抱頭痛哭。就把王介生留住,與焦大鵬住了十多天。介生同了慶喜,本是患難的朋友,如今感激他表兄相救,越加親熱,也結(jié)為八拜之交。他二人日后也都出仕為官,書中不表。后來焦大鵬送他到余姚縣去,我也一言交代。
楓林內(nèi)這些殘疾之人,只要有了金銀,等到天明,自然陸續(xù)有車馬帶回家鄉(xiāng)而去。皇甫良家內(nèi),自有地方保甲稟知魯山縣相驗收尸,追捉兇手。只好在沒有苦主陳告,也漸漸的罷了。
書中單表狄洪道同了王能回到蘇定方家,恰好定方起來開門。狄洪道到了里邊,便把一錠銀子謝了。定方推辭一回,也便收了。狄洪道便把衣包收拾,師徒二人別了蘇定方,撒開大步,一路望長安進發(fā)。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不一日到了長安,徑至大石山中,來尋師父。恰好漱石生到四川去了。尋那傀儡生,也不見面。暗想:“此間除此二人,只有三師伯云陽生居住后山,未知他可肯出去?”便同了王能,徑到后山而來。不知遇見云陽生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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