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徐鳴皋一探寧王府 朱宸濠疏劾俞巡撫
作者：唐蕓洲卻說徐鳴皋聞得楊小舫、周湘帆等被擒，禁在王府監(jiān)牢，暗想：“周湘帆好好一家人家嘟是我們連累與他，如今拘在牢中，如何不去相救？前年在蘇州司監(jiān)之內(nèi)，人不知，鬼不覺，把羅季芳劫救了出來。如今何不私進(jìn)王府之中，豈有尋不見監(jiān)牢之理？待我見機(jī)行事，先去探他一探。若然戒備果嚴(yán)，再與徐慶同去。”思前想后，只得如此。 當(dāng)夜到了三更時分，周身扎束停當(dāng)，插了單刀，出了房門，飛身上屋。但見明月如晝，萬里無云，暗想：“此村路途盤曲。雖問過馬金標(biāo)，他說休管道路闊狹進(jìn)退，但記有冬青樹，即不迷失?！彪S向前下了房廊，一路前行。果然五步一株，十步一株，出村在右，進(jìn)村在左。到了轉(zhuǎn)灣之處，但望前邊冬青在右面，便是出路。依法而行，不多時出了八陣圖來，放開大步，連竄帶縱，快如飛鳥。 到了城垣，越城而進(jìn)，竟到王府之中。上得瓦房，靜悄悄寂無聲息。在瓦面上四面兜抄，但見房廊鱗次，殿閣重重，那里去尋得牢獄？遙望最高之處，上接青云，暗想此必凌霄寶閣，那邊便是離宮，飛身跳到其間。只見一殿之中，燈光分外明亮。將身伏在檐頭，把頭倒垂下去，只見二位大夫、幾個內(nèi)官，正同著寧王出外，由東郎冉冉行來，一路說著閑話，只是聽不清楚。過了回廊，二位大夫躬身立住，內(nèi)官掌了紅燈，同寧王進(jìn)離宮而去。二位大夫從東角門轉(zhuǎn)到外邊去了。
鳴皋見殿上無人，跳下瓦房，入到里邊。見左首三間密室，上有金匾“軍機(jī)處”三字。走得軍機(jī)房內(nèi)，見桌上排著文房四寶，硯池內(nèi)磨墨未干。旁邊一具十景櫥中有奏折，扯開一看，吃了一驚。只見奏折之中，夾一個大紅束帖，原來正是周湘帆結(jié)義的帖兒，十二個弟兄姓名籍貫、三代履歷，齊齊排列。將奏折從頭一看，乃是奏明天子，參劾“江南巡撫俞謙謀為不軌，收羅亡命羅德、慕容貞、徐慶、徐鶴、楊小舫、狄洪道、包行恭、周湘帆、王能、李武、伍天熊、徐壽等一十二人，謀刺親王，意圖叛逆。前年打毀奉旨擂臺，殺傷百姓無數(shù)，燒掠金山禪寺，殺死藩王替僧，共傷禪客增人一千余人，即是此一班潑賊。太平縣知風(fēng)拿獲二名——羅德、王能，具有銀牌為證，顯系俞謙指使。后來被羽黨沿途劫奪，無法無天，渺視國法。目今膽大如天，竟敢干犯臣宮，左右俱受重傷。臣命將校拿獲三名叛逆兇徒楊小舫、包行恭、周湘帆，現(xiàn)在收禁牢中，候旨發(fā)落。內(nèi)中周湘帆乃本地土豪，為富不仁，窩留匪類，搜出結(jié)義憑據(jù)，開載十二兇徒在上。內(nèi)有‘患難相扶、同享富貴’等語，顯得效學(xué)十三太保故事，非謀叛造反而何？今將銀牌偽帖，一并呈上龍案，祈圣上將俞謙拿問，交刑部從嚴(yán)治罪。一面速發(fā)御旨，拿提過黨羅德等九名，著各州各府，嚴(yán)拿務(wù)獲，切勿聽其漏網(wǎng)。頒行天下，以清妖孽而肅官方”等語。鳴皋看畢，只見旁邊又有信札一封，乃寧王寄與朱寧、張銳的信札，內(nèi)有黃金二百兩，托朱、張二個太監(jiān)，要在天子面前，教他將俞謙害死，并捉拿九位弟兄等情。
鳴皋想道；“奏章上說有銀牌，銀牌總在這里。”將櫥中翻看一口，果然在內(nèi)。鳴皋一并取了，塞在懷中。出得軍機(jī)房，上了瓦屋，再到里邊，來尋監(jiān)牢所在。東尋西看，那有影響。暗想房屋數(shù)千余間，到那一方去尋好？諒必居中定是奸王的宮院，監(jiān)牢斷不在此；四周外近于外邊，又不秘密，亦斷不在此。約來總在御花園的左近。那里的地，最是秘密所在。想定主意，竟到御花園內(nèi)。但見樓臺殿閣，畫棟雕梁，裝飾得神仙境界一般。荷池內(nèi)畫舫龍舟，彩畫鮮明，假山迭迭，堆得玲瓏絕巧，樹木蓊翳，回廊曲折，奇花異草，怪獸珍禽，無所不有。 鳴皋無心玩景，來到一只亭子之中，憩坐片刻，上有“翠薇亭”三字。坐了一會，倚在欄干，望那左首一只旱船之中，有二人在彼干那不端之事。你道何等之人？原來一個花兒匠，引著個小太監(jiān)，在旱船中榻床上雞奸。月明之下，鳴皋看得清楚。少頃，二人畢事，小太監(jiān)由那邊去了，這花兒匠回身轉(zhuǎn)來，正從翠薇亭旁走過。鳴皋驀然躍出，將花兒匠一把拿住，喝道：“不要叫，叫便吃刀！”那花兒匠被他夾頸應(yīng)抓住，扭轉(zhuǎn)頭來，見他手中雪亮的鋼刀，嚇得魂不附體，叫道：“爺爺饒命，今日頭一回，下次再不敢了！”鳴皋道：“那不來管你。你只說監(jiān)牢在那里，我便饒你性命。若有半句虛言，一刀兩段！”那花兒匠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爺爺，監(jiān)牢就在那邊。出了花園，向東轉(zhuǎn)去，只一箭之遙。進(jìn)了月洞門，順手轉(zhuǎn)灣，見一帶屋宇，中間的墻壁是假的，可以推得開來，進(jìn)去就是了?！兵Q皋道：“可有謊言？”花兒匠道：“我若說謊，不得好死！”鳴皋道：“你要好死，我便送你西方極樂世界去罷！”手起一刀，分為兩段，將尸首提到假山僻處，塞在山孔之中。只因王府花園浩大，人跡走不到處，后來尸首爛在假山洞內(nèi)，無人知曉，也是他的惡報。我一言丟過。
再說徐鳴皋依了他的言語，出了御花園。向東轉(zhuǎn)過幾處殿閣，果有月洞門。進(jìn)得里邊，右手過去，走到中間一間屋內(nèi)，將墻推時，那里推得開來？左右東西，四面推來，都推不開來。正在躊躇，忽聽得人語嘈雜而來。鳴皋一個騰步，已到外邊，飛身跳上對面一只六角亭上，將身伏在亭子上面。只見有五六個人走來，內(nèi)有三四個驍尉模樣，二個家人打扮，提著燈火食馌，一路說話而來。進(jìn)得屋內(nèi)，在柱間扭動機(jī)關(guān)，那一垛墻垣嘆的開了，二個家人走將進(jìn)去。鳴皋思想：“不如待我搶進(jìn)里邊，探個消息?！?正欲跳下亭來，只見那門內(nèi)爍的一道黑影，直撲到亭后而去。鳴皋吃了一驚，道：“此乃我道中人。莫非三人之中，逃了一個出來？”又想這三人沒有這般工夫。遂即旋轉(zhuǎn)身來，只見那人已到亭上，被他夾背一把拿住，輕輕喝道：“你好大膽，敢到這里窺探形蹤，意欲反牢劫獄！我且拿你去見寧王?！兵Q皋吃了一驚，定睛一看，原來卻是一枝梅，心中大喜，便道：“二哥，你怎的卻在這里，幾時到此？”一枝梅道：“此地非是說話之所，且到那邊坐地?！?
二人同下亭子，來到方才望見的旱船中。此處最是幽僻，人走不到之所。二人坐下，鳴皋問道：“二哥去尋小弟，可曾遇見誰來？今日怎地在此？既到里面，亦見三位兄弟否？”一枝梅道：“前事一言難盡，無暇告訴。今日回轉(zhuǎn)南昌，見湘帆家門上貼著十字封條，心中驚駭，諒必弟兄們弄出事來。隨向市中探聽，聞?wù)f楊小舫、包行恭、周湘帆三個捉入王府，拘在天牢，其余盡皆走脫，又不知避居何處。到了黃昏，來到此間，恰遇一班看守監(jiān)牢驍尉經(jīng)過，我便跟到里邊。誰知重重埋伏，鳥雀難以進(jìn)去，若欲相救他們，除非令師等到來。直候至如今，有人開門，方能脫身出外。賢弟切勿輕進(jìn)。此中門戶重重，有的只能外開，有的只能里開，若到中間之處，插翅也難飛出。而且其中埋伏機(jī)關(guān)，比金山寺十倍利害。眾弟兄現(xiàn)在何處？”鳴皋把以前之事告訴一遍，“現(xiàn)在眾人俱在馬家村暫避?！庇职逊讲潘饺胲姍C(jī)房之事說了，懷中取出奏折、信札、黃金、銀牌，與一枝梅看了。一枝梅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且到馬家村再商?！?
二人上了瓦房，一路連竄帶縱，來到一處，望見燈火明亮，隱隱聞得喧嚷之聲。二人心疑，立住了細(xì)聽，卻又聽不清楚。鳴皋道：“二哥，莫非三位兄弟，被他們搒掠否？”一枝梅道：“我們且去看來?！倍怂旒达w步前往，向下面窺探。不知果系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鳴皋見殿上無人，跳下瓦房，入到里邊。見左首三間密室，上有金匾“軍機(jī)處”三字。走得軍機(jī)房內(nèi)，見桌上排著文房四寶，硯池內(nèi)磨墨未干。旁邊一具十景櫥中有奏折，扯開一看，吃了一驚。只見奏折之中，夾一個大紅束帖，原來正是周湘帆結(jié)義的帖兒，十二個弟兄姓名籍貫、三代履歷，齊齊排列。將奏折從頭一看，乃是奏明天子，參劾“江南巡撫俞謙謀為不軌，收羅亡命羅德、慕容貞、徐慶、徐鶴、楊小舫、狄洪道、包行恭、周湘帆、王能、李武、伍天熊、徐壽等一十二人，謀刺親王，意圖叛逆。前年打毀奉旨擂臺，殺傷百姓無數(shù)，燒掠金山禪寺，殺死藩王替僧，共傷禪客增人一千余人，即是此一班潑賊。太平縣知風(fēng)拿獲二名——羅德、王能，具有銀牌為證，顯系俞謙指使。后來被羽黨沿途劫奪，無法無天，渺視國法。目今膽大如天，竟敢干犯臣宮，左右俱受重傷。臣命將校拿獲三名叛逆兇徒楊小舫、包行恭、周湘帆，現(xiàn)在收禁牢中，候旨發(fā)落。內(nèi)中周湘帆乃本地土豪，為富不仁，窩留匪類，搜出結(jié)義憑據(jù)，開載十二兇徒在上。內(nèi)有‘患難相扶、同享富貴’等語，顯得效學(xué)十三太保故事，非謀叛造反而何？今將銀牌偽帖，一并呈上龍案，祈圣上將俞謙拿問，交刑部從嚴(yán)治罪。一面速發(fā)御旨，拿提過黨羅德等九名，著各州各府，嚴(yán)拿務(wù)獲，切勿聽其漏網(wǎng)。頒行天下，以清妖孽而肅官方”等語。鳴皋看畢，只見旁邊又有信札一封，乃寧王寄與朱寧、張銳的信札，內(nèi)有黃金二百兩，托朱、張二個太監(jiān)，要在天子面前，教他將俞謙害死，并捉拿九位弟兄等情。
鳴皋想道；“奏章上說有銀牌，銀牌總在這里。”將櫥中翻看一口，果然在內(nèi)。鳴皋一并取了，塞在懷中。出得軍機(jī)房，上了瓦屋，再到里邊，來尋監(jiān)牢所在。東尋西看，那有影響。暗想房屋數(shù)千余間，到那一方去尋好？諒必居中定是奸王的宮院，監(jiān)牢斷不在此；四周外近于外邊，又不秘密，亦斷不在此。約來總在御花園的左近。那里的地，最是秘密所在。想定主意，竟到御花園內(nèi)。但見樓臺殿閣，畫棟雕梁，裝飾得神仙境界一般。荷池內(nèi)畫舫龍舟，彩畫鮮明，假山迭迭，堆得玲瓏絕巧，樹木蓊翳，回廊曲折，奇花異草，怪獸珍禽，無所不有。 鳴皋無心玩景，來到一只亭子之中，憩坐片刻，上有“翠薇亭”三字。坐了一會，倚在欄干，望那左首一只旱船之中，有二人在彼干那不端之事。你道何等之人？原來一個花兒匠，引著個小太監(jiān)，在旱船中榻床上雞奸。月明之下，鳴皋看得清楚。少頃，二人畢事，小太監(jiān)由那邊去了，這花兒匠回身轉(zhuǎn)來，正從翠薇亭旁走過。鳴皋驀然躍出，將花兒匠一把拿住，喝道：“不要叫，叫便吃刀！”那花兒匠被他夾頸應(yīng)抓住，扭轉(zhuǎn)頭來，見他手中雪亮的鋼刀，嚇得魂不附體，叫道：“爺爺饒命，今日頭一回，下次再不敢了！”鳴皋道：“那不來管你。你只說監(jiān)牢在那里，我便饒你性命。若有半句虛言，一刀兩段！”那花兒匠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爺爺，監(jiān)牢就在那邊。出了花園，向東轉(zhuǎn)去，只一箭之遙。進(jìn)了月洞門，順手轉(zhuǎn)灣，見一帶屋宇，中間的墻壁是假的，可以推得開來，進(jìn)去就是了?！兵Q皋道：“可有謊言？”花兒匠道：“我若說謊，不得好死！”鳴皋道：“你要好死，我便送你西方極樂世界去罷！”手起一刀，分為兩段，將尸首提到假山僻處，塞在山孔之中。只因王府花園浩大，人跡走不到處，后來尸首爛在假山洞內(nèi)，無人知曉，也是他的惡報。我一言丟過。
再說徐鳴皋依了他的言語，出了御花園。向東轉(zhuǎn)過幾處殿閣，果有月洞門。進(jìn)得里邊，右手過去，走到中間一間屋內(nèi)，將墻推時，那里推得開來？左右東西，四面推來，都推不開來。正在躊躇，忽聽得人語嘈雜而來。鳴皋一個騰步，已到外邊，飛身跳上對面一只六角亭上，將身伏在亭子上面。只見有五六個人走來，內(nèi)有三四個驍尉模樣，二個家人打扮，提著燈火食馌，一路說話而來。進(jìn)得屋內(nèi)，在柱間扭動機(jī)關(guān)，那一垛墻垣嘆的開了，二個家人走將進(jìn)去。鳴皋思想：“不如待我搶進(jìn)里邊，探個消息?！?正欲跳下亭來，只見那門內(nèi)爍的一道黑影，直撲到亭后而去。鳴皋吃了一驚，道：“此乃我道中人。莫非三人之中，逃了一個出來？”又想這三人沒有這般工夫。遂即旋轉(zhuǎn)身來，只見那人已到亭上，被他夾背一把拿住，輕輕喝道：“你好大膽，敢到這里窺探形蹤，意欲反牢劫獄！我且拿你去見寧王?！兵Q皋吃了一驚，定睛一看，原來卻是一枝梅，心中大喜，便道：“二哥，你怎的卻在這里，幾時到此？”一枝梅道：“此地非是說話之所，且到那邊坐地?！?
二人同下亭子，來到方才望見的旱船中。此處最是幽僻，人走不到之所。二人坐下，鳴皋問道：“二哥去尋小弟，可曾遇見誰來？今日怎地在此？既到里面，亦見三位兄弟否？”一枝梅道：“前事一言難盡，無暇告訴。今日回轉(zhuǎn)南昌，見湘帆家門上貼著十字封條，心中驚駭，諒必弟兄們弄出事來。隨向市中探聽，聞?wù)f楊小舫、包行恭、周湘帆三個捉入王府，拘在天牢，其余盡皆走脫，又不知避居何處。到了黃昏，來到此間，恰遇一班看守監(jiān)牢驍尉經(jīng)過，我便跟到里邊。誰知重重埋伏，鳥雀難以進(jìn)去，若欲相救他們，除非令師等到來。直候至如今，有人開門，方能脫身出外。賢弟切勿輕進(jìn)。此中門戶重重，有的只能外開，有的只能里開，若到中間之處，插翅也難飛出。而且其中埋伏機(jī)關(guān)，比金山寺十倍利害。眾弟兄現(xiàn)在何處？”鳴皋把以前之事告訴一遍，“現(xiàn)在眾人俱在馬家村暫避?！庇职逊讲潘饺胲姍C(jī)房之事說了，懷中取出奏折、信札、黃金、銀牌，與一枝梅看了。一枝梅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且到馬家村再商?！?
二人上了瓦房，一路連竄帶縱，來到一處，望見燈火明亮，隱隱聞得喧嚷之聲。二人心疑，立住了細(xì)聽，卻又聽不清楚。鳴皋道：“二哥，莫非三位兄弟，被他們搒掠否？”一枝梅道：“我們且去看來?！倍怂旒达w步前往，向下面窺探。不知果系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