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作者：周密○古今左右之辨
南人尚左，北人尚右，或問孰為是？因考其說于此，與有識(shí)者訂之。
《檀弓》鄭氏注云：“喪尚右，右、陰也；吉尚左，左、陽也?！薄独献印芬嘣疲骸凹律凶?，兇事尚右。”河上公注：“左，生位也；右，陰道也?！薄抖Y正義》：“案特牲、少牢，吉祭皆載右畔?！薄妒坑荻Y》：“兇事載左畔，吉祭載右畔。從地道尊右，兇事載左畔，取其反吉也?！薄独献印酚衷唬骸捌珜④娞幾?，上將軍處右?！焙由瞎ⅲ骸氨岸雨?，以其不專殺，尊而居左，以其主殺也。”吳世杰《漢書刊誤》云：“兇事尚右，孔子有娣之喪之事也?！薄抖Y》：“乘君之乘車，不敢曠左?！弊⒅^：“車上貴左，乘車則貴左，兵車則貴右。乘車，君在左，御者在中。兵車，君在中，御者在左?！薄渡賰x》論乘兵車云：“軍尚左。”《毓》云：“軍將尊，尚左?！卑础独献印贰吧蠈④娞幱?，偏將軍處左”，非指車同言也?！蹲髠鳌罚骸绊n厥代御，居中?！倍抛ⅲ骸白苑窃獛洠栽谥?，將在左。”乃知兵車惟君及元帥然后尚右，其余軍將亦尚左而已。
按古人主當(dāng)阼，以右為尊而遜客，而己居左，則左非尊位也。后世以左為主位，而貴不敢當(dāng)，則以左為尊也。如魏無忌迎侯生，而虛車左，何也？地道陰道尚右，故后世之祀，以右為上，今宗廟亦然。人家門符，左神荼，右郁壘，考張平子賦亦云：“守以郁壘，神荼副焉?！薄蹲髠鳌份d：“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天子所左，寡君亦左之。”則以右為助之重且大者。漢右賢左戚。他如左官，左遷，又皆以左為輕。或謂左手足不如右強(qiáng)，故論輕重者，必重右而輕左。（漢制尚右，詳見《班史》）○《史記》多誤
班孟堅(jiān)《漢書》，大抵沿襲《史記》，至于季布、蕭何、袁盎、張騫、衛(wèi)霍、李廣等贊，率因《史記》舊文稍增損之（《張騫贊》，即《史記·大宛傳》后）?；蛴腥闷湔Z者，前作后述，其體當(dāng)然。至如《司馬相如傳贊》，乃固所自為，而《史記》乃全載其語，而作太史公曰，何邪？又遷在武帝時(shí)，雄生漢末，亦安得謂“揚(yáng)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而諷一”哉？諸家注釋，皆不及之。又《公孫弘傳》，載平帝元始中，詔賜弘子孫爵。徐廣注謂“后人寫此以續(xù)卷后”，然則相如之贊，亦后人剿入，而誤以為太史公無疑。
至若《管仲傳》云“后百余年有晏子”，《孫武傳》云“后百余歲有孫臏”，《屈原傳》云“后百余年有賈生”，皆以其近似類推之耳。至于?！秲?yōu)孟傳》云“其后二百余年秦有優(yōu)旃”，而《淳于髡傳》亦云“其后百余年楚有優(yōu)孟”，何邪？殊不思優(yōu)孟在楚莊王時(shí)，淳于髡在齊威王時(shí)。楚莊乃春秋之世，齊威乃戰(zhàn)國之時(shí)，謂前百余年楚有優(yōu)孟可也，今乃錯(cuò)謬若此。且先傳髡而后敘孟，其次序曉然，謂之非誤，可乎？
○文章相類李德?！段恼抡摗吩疲骸拔恼庐?dāng)如千兵萬馬，風(fēng)恬雨霽，寂無人聲。”黃夢升《題兄子庠之辭》云：“子之文章，電激雷震，雨雹忽止，闃然泯滅?！睔W公喜誦之，遂以此語作《祭蘇子美文》云：“子之心胸，蟠屈龍蛇，風(fēng)云變化，雨雹交加，忽然揮斥，霹靂轟車。人有遭之，心驚膽破，震汗如麻。須臾霽止，而四顧山川草木，開發(fā)萌芽。子于文章，雄豪放肆，有如此者，吁可怪耶！東坡《跋姜君弼課策》亦云：“云興天際，然車蓋，凝盧未舜，彌漫ЩЪ。驚雷出火，喬木糜碎，般地空，萬夫皆廢。溜練四墜，日中見沫，移晷而收，野無完塊。”張文潛《雨望賦》云：“飄風(fēng)擊云，奔曠萬里，一蔽率然如百萬之卒赴敵驟戰(zhàn)兮，車旗崩騰而矢石亂至也。已而余飄既定，盛怒已泄，云逐逐而散歸，縱橫委乎天末。又如戰(zhàn)勝之兵，整旗就隊(duì)，徐驅(qū)而回歸兮，杳然惟見夫川平而野闊?！苯酝艘粰C(jī)括也。
○楊太后
慈明楊太后養(yǎng)母張夫人善聲伎。隨夫出蜀，至儀真長蘆寺前僦居。主僧善相，適出見之，知其女當(dāng)貴。因招其父母飯，語之故，且勉之往行都，當(dāng)有所遇。以無資告，僧以二千楮假之，遂如杭?；?qū)е氪雀m，為樂部頭。后方十歲，以為則劇孩兒。憲圣尤愛之，舉動(dòng)無不當(dāng)后意。有嫉之者，適太皇入浴，儕輩俾服后衣冠為戲，因譖之后。后笑曰：“汝輩休驚，他將來會(huì)到我地位上在。”其后茂陵每至后所必目之，后知其意。一日內(nèi)宴，因以為賜，且曰：“看我面，好好看他?！备挡畨鄄荨读⒑笾啤酚性疲骸昂槲┨福钗椅膶O。美其冠于后庭，俾之見于內(nèi)殿?！鄙w紀(jì)實(shí)也。既貴，恥其家微，陰有所遺，而絕不與通。密遣內(nèi)求同宗，遂得右庠生嚴(yán)陵楊次山以為侄。既而宣召入見，次山言與淚俱，且指他事為驗(yàn)，或謂皆后所授也。后初姓某，至是始?xì)w姓楊氏焉。次山隨即補(bǔ)官，循至節(jié)鉞郡王云。（長蘆僧事與章獻(xiàn)玉泉事絕相類）
○脫靴返棹二圖贊
牟存叟端明守當(dāng)涂日，郡圃有脫靴亭，以謫仙采石得名，存叟繪以為圖。又以山谷崇寧初守當(dāng)涂，方九日而罷，蓋坐嘗作《荊州承天院塔記》，轉(zhuǎn)運(yùn)判官陳舉承執(zhí)政趙挺之風(fēng)旨，摘其間數(shù)語以為幸災(zāi)謗國，除名謫宜州，遂作《返棹》一圖以為對(duì)。各系以贊，未幾流傳中都。時(shí)相丁大全、內(nèi)侍董宋臣聞而惡之，遂捃摭其在都日饋遺過客錢酒等物，并指為贓。下所居郡，監(jiān)逮甚嚴(yán)。自此朝紳結(jié)舌，馴致開慶之禍焉。
二贊削稿久矣，余偶得之?！睹撗ァ吩疲骸板\袍兮烏幘，神清兮氣逸，凌轢兮萬象，麾斥兮八極。我思古人，伊李太白。孰為使之朝禁林而暮采石也，其天寶之嬖幸歟？疏レ詞章，浸潤宮掖。吾觀脫靴之圖，未嘗不嫉小人之情狀，而傷君子之疏直。惟公之高躅兮，霍神龍之不可以羈紲。矧富貴如敝屣兮，其得失又何所欣戚也?！?br>《返棹》云：“幅巾兮野服，貌腴兮神肅，孤騫兮風(fēng)雅，唾視兮爵祿。我思古人，伊黃山谷。曷為使之六年道而九日姑孰也，其符紹之朋黨歟？組織寺記，指レ實(shí)錄。吾觀返棹之圖，未嘗不感君子之流落，而痛小人之報(bào)復(fù)。惟公之高風(fēng)兮，渺驚鴻之不可以信宿。矧吾道猶虛舟兮，其去來又何所榮辱也。”
予嘗謂山谷初以言語掇禍，公又以山谷得罪，是殆有數(shù)。然清名照映于二百年間，士之生世，亦何憚而不為君子哉！
○輕容方空
紗之至輕者，有所謂輕容，出唐《類苑》云：“輕容，無花薄紗也?！蓖踅ā秾m詞》云：“嫌羅不著愛輕容。”元微之有寄白樂天白輕容，樂天制而為衣。而詩中容字乃為流俗妄改為庸，又作榕，蓋不知其所出?！对S九域志》：“越州歲貢輕容紗五匹”是也。
又有所謂方空者。《漢元帝紀(jì)》：“罷齊三服官?！弊⒃疲骸按韩I(xiàn)冠幘，纟徙為首服，紈素為冬服，輕綃為夏服，凡三。”師古曰：“纟徙與纟徙同音山爾反，即今之方目紗也?！庇趾鬂h建初二年，詔齊相省冰紈、方空、吹綸絮。紈，素也。冰，言色鮮潔如冰。《釋名》曰：“綬方空者，紗薄如空也?！被蛟唬骸翱?，孔也。即今之方目紗也。綸如絮而細(xì)，吹者，言吹噓可成此紗也?！鼻G公詩云“春衫猶未著方空”者是也。
二紗名，世少知，故表出之。
○范公石湖文穆范公成大，晚歲卜筑于吳江盤門外十里。蓋因闔閭所筑越來溪故城之基，隨地勢高下而為亭榭。所植多名花，而梅尤多。別筑農(nóng)圃堂對(duì)楞伽山，臨石湖，蓋太湖之一派，范蠡所從入五湖者也，所謂姑蘇前后臺(tái)，相距亦止半里耳，壽皇嘗御書“石湖”二大字以賜之。公作《上梁文》，所謂“吳波萬頃，偶維風(fēng)雨之舟；越戍千年，因筑湖山之歡”者是也。又有北山堂、千巖觀、天鏡閣、壽樂堂，他亭宇尤多。一時(shí)名人勝士，篇章賦詠，莫不極鋪張之美。
干道壬辰三月上巳，周益公以春官去國，過吳，范公招飲園中。夜分，題名壁間云：“吳臺(tái)、越壘，距門才十里，而陸沉于荒煙蔓草者千七百年。紫薇舍人，始創(chuàng)別墅，登臨得要，甲于東南。豈鴟夷子成功于此，扁舟去之，天絕景，須苗裔之賢者，然后享其樂邪？”為擊節(jié)，而前后所題盡廢焉。
○多蚊
吳興多蚊，每暑夕浴罷，解衣盤礴，則營營群聚，嘬不容少安，心每苦之。坡翁嘗曰：“湖州多蚊蚋，豹腳尤甚?！鼻乙娭娫疲骸帮w蚊猛捷如花鷹?！庇衷疲骸帮L(fēng)定軒窗飛豹腳?！鄙w湖之豹腳蚊著名久矣。舊傳崇王入侍壽皇，圣語云：“聞湖州多蚊，果否？”后侍宴，因以小金盒貯豹腳者數(shù)十枚進(jìn)呈。蓋不特著名，亦且塵乙覽矣。蓋蚊乃水蟲所化，澤國故應(yīng)爾。聞京師獨(dú)馬行街無蚊蚋，人以為井市燈火之盛故也。吳興獨(dú)江子匯無蚊，舊傳馬自然嘗泊舟于此所致。故錢信《平望蚊》詩云：“安得神仙術(shù)，試為施康濟(jì)，使此平望村，如吾江子匯?！比挥嘤行窃谂R安軍將橋，面臨官河，污穢特甚。自暑徂秋，每夕露眠，寂無一蚊，過此僅數(shù)百步，則不然矣，此亦物理之不可曉者。渡淮蚊蚋尤盛，高郵露筋廟是也。孫公《談圃》云：“泰州西洋多蚊，使者按行，以艾煙薰之，方少退。有一廳吏醉仆，為蚊所而死。世傳范文正詩云：“飽似櫻桃重，饑如柳絮輕，但知從此去，不要問前程?！奔雌涞匾?。聞大河以北，河水一解，如云如煙。若信、安、滄、景之間，夏月牛馬皆涂之以泥，否則必為所斃。
按《爾雅》：“真、［B177］母，一名蚊母，相傳此鳥能吐蚊?！标惒仄髟疲骸捌渎暼缛藝I吐，每吐輒出蚊一二升?！崩钫亍短剖费a(bǔ)》稱：“江東有蚊母鳥，亦謂之吐蚊鳥。夏夜則鳴吐蚊于叢葦間，湖州尤甚?！庇衷唬骸岸诵轮萦续B，類青而嘴大。常于池塘捕魚，每一鳴，則蚊群出其口，亦謂之吐蚊鳥，又謂之真；然以其羽為扇，卻可辟蚊。嶺南又有蚊子木，實(shí)如枇杷，熟則自裂，蚊盡出而實(shí)空。塞北又有蚊母草者，其說亦然?！薄痘茨献印吩唬骸八姙榧妫莘譃椋跙177］，兔為能。物之所為，出于不意，弗知者驚，知者不怪。”
今孑分，污水中無足蟲也，好自伸屈于水上，見人輒沉，久則蛻而為蚊，蓋水蟲之所變明矣。東方朔隱語云：“長喙細(xì)身，晝亡夜存，嗜肉惡煙，為指掌所捫?！比羯葜姓?，吻尤利，而足有文彩，號(hào)為豹腳。又其字或從昏，志其時(shí)也，又為閩，以蟲之在門中也。《說文》曰：“秦謂之蚋，楚謂之蚊?！薄断男≌吩疲骸暗B，螢也。羞白鳥，謂螢以蚊為糧云。”
然則育蚊者非一端，固不可專歸罪于水也。因萃數(shù)說，戲?yàn)槲徉l(xiāng)解嘲。（孑，俱折反；分，勿二反）
○俞侍郎執(zhí)法
吾鄉(xiāng)前輩俞且軒侍郎，善墨戲竹石，蓋源流射澤而自成一家，逮今為人寶重。然人知其能畫，而不知其為人，因書其概于此。
侍郎名澄字子清，用伯祖閣學(xué)俟（宇居易）恩入仕，中刑法科。短小精悍，清談簡約，樂易無涯岸，而居官守正不阿。其為福建檢法，陳應(yīng)澄丞相帥三山，治盜過嚴(yán)，一日，驅(qū)數(shù)十囚欲投諸海。澄白其長曰：“朝廷有憲部而郡國無憲臺(tái)，可乎？”力爭之，因命閱實(shí)。遂為區(qū)別戮者、黥者各若干。陳始怒而后喜其有守，悉從之，且薦以京削。為刑部郎日，有鄉(xiāng)豪素以俠稱，為時(shí)所畏。殺人諉罪其奴。獄上，駁之，請(qǐng)自鞫豪，因得其直。光宗壯之，即日除大理少卿，然竟為豪擠去。又常德有舟艄程亮，殺巡檢宋正國一家十二口，累歲始獲，乃在寧廟登極赦前，吏受其賂，欲出之。澄奏援太祖朝戮范義超故事，以為殺人于異代，既更開國大霈，猶所不赦，況亮乎？于是遂正典刑，他可紀(jì)者尚多。后權(quán)刑部侍郎，以侍制致仕，家居十年乃終，年七十八。且軒，其自號(hào)也。俞氏自退翁起家，未七十而納祿者，至澄凡五人。且皆享高年，有園池、琴書、歌舞之樂，鄉(xiāng)曲榮之。后余得竹石二紙于故家，葉如黍米，石亦奇潤，自成一家。上題印曰“居易戲作”，蓋閣學(xué)俟所為也。因知子清戲墨有所來，此亦人所未知者，因并表而出之。
○尹惟曉詞
梅津尹渙惟曉未第時(shí)，嘗薄游苕溪籍中，適有所盼。后十年，自吳來，艤舟碧瀾，問訊舊游，則久為一宗子所據(jù)，已育子，而猶掛名籍中。于是假之郡將，久而始來。顏色瘁赧，不足膏沐，相對(duì)若不勝情。梅津?yàn)橘x《唐多令》云：“蕷末轉(zhuǎn)清商，溪聲供夕涼。緩傳杯，催喚紅妝。煥綰烏云新浴罷，拂地水沉香。歌短舊情長，重來驚鬢霜。悵綠陰，青子成雙。說著前歡佯不采；蓮子，打鴛鴦。”數(shù)百載而下，真可與杜牧之“尋芳較晚”之為偶也。
○都廁
《劉安別傳》云：“安既上天，坐起不恭。仙伯主者，奏安不敬，應(yīng)斥。八公為安謝過，乃赦之，謫守都廁三年?！卑肷皆娫疲骸吧砼c仙人守都廁，可能雞犬得長生？”然則都廁者，得非今世俗所謂都坑乎？
然廁字亦有數(shù)義?！墩f文》云：“惲、廁也，圊也?！薄肚f子·庚桑楚篇》：“適其偃?！弊⒃疲骸百?，屏廁也。屏廁則以偃溲?！薄秲x禮·既夕禮》：“甸人筑冷坎，隸人涅廁、塞廁?！薄度f石君傳》：“建為郎中，每五日歸謁親，切問侍者，取親中裙廁《片俞》，身自浣洗?！泵峡底⒃唬骸皫星?；《片俞》，行中受糞函也。”
他如：晉侯食麥，脹如廁，陷而卒。趙襄子如廁，心動(dòng)，執(zhí)豫讓。高祖如廁，心動(dòng)，見柏人。金日讠閻如廁，心動(dòng)，擒莽何羅。范睢佯死置廁中。李斯如廁見鼠。賈姬如廁逢彘。陶侃如廁見朱有。劉、王敦并誤入石崇廁。郭璞被發(fā)廁上。劉和季廁上置香爐。沈慶之夢鹵簿入廁中。崔浩焚經(jīng)投廁中。錢義廁神。李赤廁鬼。文類甚多，皆為溷廁之廁無疑。
而《汲黯傳》：“大將軍青侍中，上踞廁見之?！币粲?xùn)則謂床邊為廁?！稄埑▊鳌罚骸靶⑽幕实劬影粤辏扰R廁?！狈⒃唬骸皫?、側(cè)臨水?！表f昭則曰：“高岸狹水為廁?！薄稄堘屩畟鳌罚骸皬男兄涟粤辏暇油馀R廁?！睅煿抛⒁嘣唬骸鞍吨厒?cè)也?！币虿⒖贾诖嗽?。
○敬巖注《唐書》王元敬大卿亻必，強(qiáng)直自遂，不輕許可，嘗注《唐書》，自以為人莫能及。括蒼老士某者，深于史學(xué)，亦嘗增注《唐書》，因攜以求正焉。王讀至建成、元吉之事，遽笑云：“建成，儲(chǔ)君也，當(dāng)以弒書，豈得謂殺？此書殊未然?！彼鞌S還之。某士者大不平，徐起答之曰：“殺兄之字，蓋本《孟子》‘象日以殺舜為事’，今卿弒兄之字，出于何書？”王倉卒無以為對(duì)。是知文字未可以輕訾議也。
○黃子由夫人
黃子由尚書夫人胡氏，與可元功尚書之女也?？∶魪?qiáng)記，經(jīng)史諸書略能成誦。善筆札，時(shí)作詩文亦可觀。于琴奕寫竹等藝尤精，自號(hào)惠齋居士，時(shí)人比之李易安云。
時(shí)趙師Э從善知臨安府，立放生池碑于湖上，高文虎炳如內(nèi)翰為之作記，誤書“鳥獸魚鱉，咸若商歷以興”。既以鋟石分送朝行，夫人一誦，即知其誤。會(huì)炳如以藏頭策題得罪多士，而從善又以學(xué)舍張蓋毆人等，嘗斷其仆。諸士既聞其事，遂作小詞譏詆之：“作為夏王道不是商王，這鳥獸魚鱉是你者？”乃胡氏首指其誤也。他日，胡氏殂，其婢竊物以逃，捕得之，送臨安府。從善銜之，遂鞫其婢，指言主母平日與奕者鄭日新通（鄭、越人，世號(hào)越童），所失物乃主母與之耳，因逮鄭系獄黥之。未幾，子由以帷薄不修去國。事之有無固不可知，而從善之用心亦薄矣。
后十余年，從善死，其子希蒼亦死。其婦錢氏煢處，獨(dú)任一仆干主家事。有老仆知其私，頗持之。錢氏與干者欲滅其口，遂以他事系官，竟斃于獄，且擅焚之。未幾，仆家聲其冤于憲臺(tái)。時(shí)林介持憲節(jié)方振風(fēng)采，遂逮錢氏于庭，經(jīng)營巨援，僅爾獲免，而干者遂從黥籍。信人之存心，不可以不近厚，而報(bào)復(fù)之理，昭昭不容掩也如此。
○洪景盧自矜
洪景盧居翰苑日，嘗入直，值制詔沓至，自早至脯，凡視二十余草。事竟，小步庭間，見老叟負(fù)暄花陰。誰何之？云：“京師人也，累世為院吏，今八十余，幼時(shí)及識(shí)元間諸學(xué)士，今子孫復(fù)為吏，故養(yǎng)老于此?！币蜓裕骸奥劷袢瘴臅醵?，學(xué)士必大勞神也?！焙橄财溲裕唬骸敖袢詹荻嘀?，皆已畢事矣?！崩险邚?fù)頌云：“學(xué)士才思敏捷，真不多見?！焙轳嬷疲骸疤K學(xué)士想亦不過如此速耳?！崩险邚?fù)首肯咨嗟曰：“蘇學(xué)士敏捷亦不過如此，但不曾檢閱書冊耳。”洪為赧然，自恨失言。嘗對(duì)客自言如此，且云：“人不可自矜，是時(shí)使有地縫，亦當(dāng)入矣?！?br>○吳郡王冷泉畫贊莊簡吳秦王益，以元舅之尊，德壽特親愛之，入宮，每用家人禮。憲圣常持盈滿之戒，每告之曰：“凡有宴召，非得吾旨，不可擅入?！币蝗眨踔窆诰氁?，芒鞋筇杖，獨(dú)攜一童，縱行三竺、靈隱山中，濯足冷泉磐石之上，游人望之，儼如神仙，遂為邏者聞奏。次日，德壽以小詩召之曰：“趁此一軒風(fēng)月好，橘香酒熟待君來?！绷钚‘?dāng)持賜，王遂亟往。光堯迎見，笑謂曰：“夜來冷泉之游，樂乎？”王恍然頓首謝。光堯曰：“朕宮中亦有此景，卿欲見之否？”蓋壘石疏泉，像飛來香林之勝。架堂其上曰冷泉。中揭一畫，乃圖莊簡野服濯足于石上，且御制一贊云：“富貴不驕，戚畹稱賢。掃除膏粱，放曠林泉。滄浪濯足，風(fēng)度蕭然。國之元舅，人中神仙?！庇谑潜M醉而罷，因以賜之，亦可謂戚畹之至榮矣。畫今藏其曾孫潔家，余嘗見之。○絹紙坡翁嘗醉中為河陽鄭ヘ書，明日視之，紙乃絹也，遂自題于后云：“古者本謂絹紙，近世失之云?！鄙w古人多以絹為紙，烏絲欄乃織成為卷而書之。所謂｛爾蟲｝紙者，亦以｛爾蟲｝為紙也。按《蔡倫傳》云：“用縑帛者，謂之紙。縑貴簡重，不便于人，乃用木膚麻皮等?！彼濉缎尬牡钣[》，載晉人藏書數(shù)，有白絹草書、白絹行書、白鍛絹楷書之目。又魏太和間，博士張楫上《古今字帖》，其《巾部》辨紙字云：“今世其字從巾。蓋古之素帛，依舊長短，隨事截絹，枚數(shù)重壘，即名蟠紙，故字從糸，此形聲也。蔡倫以布搗М作紙，故字從巾，是其聲雖同，而糸、巾則殊也?！北R仝《茶歌》有“白絹斜封三道印”之句，豈以絹書之邪？
○談重薄命
吳興人談重元鼎少領(lǐng)鄉(xiāng)薦不第，晚就南廊，更數(shù)試，復(fù)不入等。章文莊兄弟皆與之同舍。嘉定戊辰，文莊兄弟在朝，談入京將更試，請(qǐng)?jiān)唬骸岸趾我允谖?？”乃相與作備對(duì)數(shù)十付。已而文莊入為考官，得談卷甚喜。所批稍高，編排當(dāng)在上二等。已而曰：“名器不可以故人私之，但使脫助教足矣?！庇谑巧砸葡蛳?。既而算計(jì)四等，合放若干，而談之名適在末等之首，竟垂翅而歸。一文學(xué)之微，造物亦靳之耶？
○椰酒菊酒
今人以椰子漿為椰子酒，而不知椰子花可以釀酒。唐殷堯封《寄嶺南張明府》詩云：“椰花好為酒，誰伴醉如泥?！?br>九日菊酒，以淵明采菊，白衣送酒得名。而不知《西京雜記》所載菊花酒法，以菊花舒時(shí)，并采莖葉雜秫米釀之，至來年九月九日始熟。此皆目前之事，而未有言者，何也？
○《混成集》
《混成集》，修內(nèi)司所刊本，巨帙百余。古今歌詞之譜，靡不備具。只大曲一類凡數(shù)百解，他可知矣，然有譜無詞者居半?！赌奚选芬磺踩巍L聞紫霞翁云，幼日隨其祖郡王曲宴禁中，太后令內(nèi)人歌之，凡用三十人，每番十人，奏音極高妙。翁一日自品象管作數(shù)聲，真有駐云落木之意，要非人間曲也。又言：“無太皇最知音，極喜歌。木笪人者，以歌《杏花天》，木笪遂補(bǔ)教坊都管?！遍g憶舊事，因書之以遺好事者，蓋二曲皆今人所罕知云?！鹈髡嫱跽嫒?br>王妙堅(jiān)者，本興國軍九宮山道嫗也。居常以符水咒棗等術(shù)行乞村落，碌碌無他異。既而至杭，多游西湖兩山中。一日，至西陵橋茶肆少憩，適其鄰有陳生隸職御酒庫。其妻適見之，因扣以婦人頭直（音膩）不可疏者，還可禳解否？嫗曰：“此特細(xì)事?！泵姓媛橛桶虢?，燒竹瀝投之，且為持咒，俾之沐發(fā)。蓋是時(shí)恭圣楊后方誅韓，心有所疑，而發(fā)直不解，意有物出示，以此遍求禳治之術(shù)。會(huì)陳妻以油進(jìn)，用之良驗(yàn)，意頗神之，遂召妙堅(jiān)入宮，賜予甚厚，日被親幸。且為創(chuàng)道宇，賜名明真，俾主之，累封真人。
同時(shí)有黃冠易如剛者，嗜酒夸誕，薄知其事，欲以奇動(dòng)。于是以黃絹方丈帚書大符以進(jìn)。后大喜，賜予亦渥，后住太乙東宮。
○牙
《詩》曰：“王之爪牙?！惫受妼⒔越ㄆ煊谇?，日“大牙”，凡部曲受約束，稟進(jìn)退，悉趨其下。近世重武，通謂刺史治所曰牙。緣是從卒為牙中兵，武吏為牙前將。俚語誤轉(zhuǎn)為衙。
《珩璜論》云：“突厥畏李靖，徙牙于磧中。牙者，旗也。”《東京賦》：“竿上以牙飾之，所以自表識(shí)也。太守出有門旗，其遺法也?！焙笕怂煲匝罏檠?，早晚衙，亦太守出則建旗之義?；蛞匝脼殁萆?，兒子為衙內(nèi)?！短祈崱纷ⅲ骸把?，府也?！币嘤?。
武德元年，宇文化及下牙，方敢啟狀。《釋文》：“牙，旗名也，軍中所建?！备弑［貌?，召衙內(nèi)指揮使梁延副；衙內(nèi)，蓋官稱耳。唐謂前殿為正衙，豈亦以衛(wèi)仗建旗而名邪？
○字舞
州郡遇圣節(jié)錫宴，率命猥妓數(shù)十群舞于庭，作“天下太平”字，殊為不經(jīng)。而唐《樂府雜錄》云：“舞有字，以舞人亞身于地，布成字也?！蓖踅ā秾m詞》云：“羅衫葉葉繡重重，金鳳銀鵝各一叢。每遇舞頭分兩向，太平萬歲字當(dāng)中。”則此事由來久矣。
南人尚左，北人尚右，或問孰為是？因考其說于此，與有識(shí)者訂之。
《檀弓》鄭氏注云：“喪尚右，右、陰也；吉尚左，左、陽也?！薄独献印芬嘣疲骸凹律凶?，兇事尚右。”河上公注：“左，生位也；右，陰道也?！薄抖Y正義》：“案特牲、少牢，吉祭皆載右畔?！薄妒坑荻Y》：“兇事載左畔，吉祭載右畔。從地道尊右，兇事載左畔，取其反吉也?！薄独献印酚衷唬骸捌珜④娞幾?，上將軍處右?！焙由瞎ⅲ骸氨岸雨?，以其不專殺，尊而居左，以其主殺也。”吳世杰《漢書刊誤》云：“兇事尚右，孔子有娣之喪之事也?！薄抖Y》：“乘君之乘車，不敢曠左?！弊⒅^：“車上貴左，乘車則貴左，兵車則貴右。乘車，君在左，御者在中。兵車，君在中，御者在左?！薄渡賰x》論乘兵車云：“軍尚左。”《毓》云：“軍將尊，尚左?！卑础独献印贰吧蠈④娞幱?，偏將軍處左”，非指車同言也?！蹲髠鳌罚骸绊n厥代御，居中?！倍抛ⅲ骸白苑窃獛洠栽谥?，將在左。”乃知兵車惟君及元帥然后尚右，其余軍將亦尚左而已。
按古人主當(dāng)阼，以右為尊而遜客，而己居左，則左非尊位也。后世以左為主位，而貴不敢當(dāng)，則以左為尊也。如魏無忌迎侯生，而虛車左，何也？地道陰道尚右，故后世之祀，以右為上，今宗廟亦然。人家門符，左神荼，右郁壘，考張平子賦亦云：“守以郁壘，神荼副焉?！薄蹲髠鳌份d：“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天子所左，寡君亦左之。”則以右為助之重且大者。漢右賢左戚。他如左官，左遷，又皆以左為輕。或謂左手足不如右強(qiáng)，故論輕重者，必重右而輕左。（漢制尚右，詳見《班史》）○《史記》多誤
班孟堅(jiān)《漢書》，大抵沿襲《史記》，至于季布、蕭何、袁盎、張騫、衛(wèi)霍、李廣等贊，率因《史記》舊文稍增損之（《張騫贊》，即《史記·大宛傳》后）?；蛴腥闷湔Z者，前作后述，其體當(dāng)然。至如《司馬相如傳贊》，乃固所自為，而《史記》乃全載其語，而作太史公曰，何邪？又遷在武帝時(shí)，雄生漢末，亦安得謂“揚(yáng)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而諷一”哉？諸家注釋，皆不及之。又《公孫弘傳》，載平帝元始中，詔賜弘子孫爵。徐廣注謂“后人寫此以續(xù)卷后”，然則相如之贊，亦后人剿入，而誤以為太史公無疑。
至若《管仲傳》云“后百余年有晏子”，《孫武傳》云“后百余歲有孫臏”，《屈原傳》云“后百余年有賈生”，皆以其近似類推之耳。至于?！秲?yōu)孟傳》云“其后二百余年秦有優(yōu)旃”，而《淳于髡傳》亦云“其后百余年楚有優(yōu)孟”，何邪？殊不思優(yōu)孟在楚莊王時(shí)，淳于髡在齊威王時(shí)。楚莊乃春秋之世，齊威乃戰(zhàn)國之時(shí)，謂前百余年楚有優(yōu)孟可也，今乃錯(cuò)謬若此。且先傳髡而后敘孟，其次序曉然，謂之非誤，可乎？
○文章相類李德?！段恼抡摗吩疲骸拔恼庐?dāng)如千兵萬馬，風(fēng)恬雨霽，寂無人聲。”黃夢升《題兄子庠之辭》云：“子之文章，電激雷震，雨雹忽止，闃然泯滅?！睔W公喜誦之，遂以此語作《祭蘇子美文》云：“子之心胸，蟠屈龍蛇，風(fēng)云變化，雨雹交加，忽然揮斥，霹靂轟車。人有遭之，心驚膽破，震汗如麻。須臾霽止，而四顧山川草木，開發(fā)萌芽。子于文章，雄豪放肆，有如此者，吁可怪耶！東坡《跋姜君弼課策》亦云：“云興天際，然車蓋，凝盧未舜，彌漫ЩЪ。驚雷出火，喬木糜碎，般地空，萬夫皆廢。溜練四墜，日中見沫，移晷而收，野無完塊。”張文潛《雨望賦》云：“飄風(fēng)擊云，奔曠萬里，一蔽率然如百萬之卒赴敵驟戰(zhàn)兮，車旗崩騰而矢石亂至也。已而余飄既定，盛怒已泄，云逐逐而散歸，縱橫委乎天末。又如戰(zhàn)勝之兵，整旗就隊(duì)，徐驅(qū)而回歸兮，杳然惟見夫川平而野闊?！苯酝艘粰C(jī)括也。
○楊太后
慈明楊太后養(yǎng)母張夫人善聲伎。隨夫出蜀，至儀真長蘆寺前僦居。主僧善相，適出見之，知其女當(dāng)貴。因招其父母飯，語之故，且勉之往行都，當(dāng)有所遇。以無資告，僧以二千楮假之，遂如杭?；?qū)е氪雀m，為樂部頭。后方十歲，以為則劇孩兒。憲圣尤愛之，舉動(dòng)無不當(dāng)后意。有嫉之者，適太皇入浴，儕輩俾服后衣冠為戲，因譖之后。后笑曰：“汝輩休驚，他將來會(huì)到我地位上在。”其后茂陵每至后所必目之，后知其意。一日內(nèi)宴，因以為賜，且曰：“看我面，好好看他?！备挡畨鄄荨读⒑笾啤酚性疲骸昂槲┨福钗椅膶O。美其冠于后庭，俾之見于內(nèi)殿?！鄙w紀(jì)實(shí)也。既貴，恥其家微，陰有所遺，而絕不與通。密遣內(nèi)求同宗，遂得右庠生嚴(yán)陵楊次山以為侄。既而宣召入見，次山言與淚俱，且指他事為驗(yàn)，或謂皆后所授也。后初姓某，至是始?xì)w姓楊氏焉。次山隨即補(bǔ)官，循至節(jié)鉞郡王云。（長蘆僧事與章獻(xiàn)玉泉事絕相類）
○脫靴返棹二圖贊
牟存叟端明守當(dāng)涂日，郡圃有脫靴亭，以謫仙采石得名，存叟繪以為圖。又以山谷崇寧初守當(dāng)涂，方九日而罷，蓋坐嘗作《荊州承天院塔記》，轉(zhuǎn)運(yùn)判官陳舉承執(zhí)政趙挺之風(fēng)旨，摘其間數(shù)語以為幸災(zāi)謗國，除名謫宜州，遂作《返棹》一圖以為對(duì)。各系以贊，未幾流傳中都。時(shí)相丁大全、內(nèi)侍董宋臣聞而惡之，遂捃摭其在都日饋遺過客錢酒等物，并指為贓。下所居郡，監(jiān)逮甚嚴(yán)。自此朝紳結(jié)舌，馴致開慶之禍焉。
二贊削稿久矣，余偶得之?！睹撗ァ吩疲骸板\袍兮烏幘，神清兮氣逸，凌轢兮萬象，麾斥兮八極。我思古人，伊李太白。孰為使之朝禁林而暮采石也，其天寶之嬖幸歟？疏レ詞章，浸潤宮掖。吾觀脫靴之圖，未嘗不嫉小人之情狀，而傷君子之疏直。惟公之高躅兮，霍神龍之不可以羈紲。矧富貴如敝屣兮，其得失又何所欣戚也?！?br>《返棹》云：“幅巾兮野服，貌腴兮神肅，孤騫兮風(fēng)雅，唾視兮爵祿。我思古人，伊黃山谷。曷為使之六年道而九日姑孰也，其符紹之朋黨歟？組織寺記，指レ實(shí)錄。吾觀返棹之圖，未嘗不感君子之流落，而痛小人之報(bào)復(fù)。惟公之高風(fēng)兮，渺驚鴻之不可以信宿。矧吾道猶虛舟兮，其去來又何所榮辱也。”
予嘗謂山谷初以言語掇禍，公又以山谷得罪，是殆有數(shù)。然清名照映于二百年間，士之生世，亦何憚而不為君子哉！
○輕容方空
紗之至輕者，有所謂輕容，出唐《類苑》云：“輕容，無花薄紗也?！蓖踅ā秾m詞》云：“嫌羅不著愛輕容。”元微之有寄白樂天白輕容，樂天制而為衣。而詩中容字乃為流俗妄改為庸，又作榕，蓋不知其所出?！对S九域志》：“越州歲貢輕容紗五匹”是也。
又有所謂方空者。《漢元帝紀(jì)》：“罷齊三服官?！弊⒃疲骸按韩I(xiàn)冠幘，纟徙為首服，紈素為冬服，輕綃為夏服，凡三。”師古曰：“纟徙與纟徙同音山爾反，即今之方目紗也?！庇趾鬂h建初二年，詔齊相省冰紈、方空、吹綸絮。紈，素也。冰，言色鮮潔如冰。《釋名》曰：“綬方空者，紗薄如空也?！被蛟唬骸翱?，孔也。即今之方目紗也。綸如絮而細(xì)，吹者，言吹噓可成此紗也?！鼻G公詩云“春衫猶未著方空”者是也。
二紗名，世少知，故表出之。
○范公石湖文穆范公成大，晚歲卜筑于吳江盤門外十里。蓋因闔閭所筑越來溪故城之基，隨地勢高下而為亭榭。所植多名花，而梅尤多。別筑農(nóng)圃堂對(duì)楞伽山，臨石湖，蓋太湖之一派，范蠡所從入五湖者也，所謂姑蘇前后臺(tái)，相距亦止半里耳，壽皇嘗御書“石湖”二大字以賜之。公作《上梁文》，所謂“吳波萬頃，偶維風(fēng)雨之舟；越戍千年，因筑湖山之歡”者是也。又有北山堂、千巖觀、天鏡閣、壽樂堂，他亭宇尤多。一時(shí)名人勝士，篇章賦詠，莫不極鋪張之美。
干道壬辰三月上巳，周益公以春官去國，過吳，范公招飲園中。夜分，題名壁間云：“吳臺(tái)、越壘，距門才十里，而陸沉于荒煙蔓草者千七百年。紫薇舍人，始創(chuàng)別墅，登臨得要，甲于東南。豈鴟夷子成功于此，扁舟去之，天絕景，須苗裔之賢者，然后享其樂邪？”為擊節(jié)，而前后所題盡廢焉。
○多蚊
吳興多蚊，每暑夕浴罷，解衣盤礴，則營營群聚，嘬不容少安，心每苦之。坡翁嘗曰：“湖州多蚊蚋，豹腳尤甚?！鼻乙娭娫疲骸帮w蚊猛捷如花鷹?！庇衷疲骸帮L(fēng)定軒窗飛豹腳?！鄙w湖之豹腳蚊著名久矣。舊傳崇王入侍壽皇，圣語云：“聞湖州多蚊，果否？”后侍宴，因以小金盒貯豹腳者數(shù)十枚進(jìn)呈。蓋不特著名，亦且塵乙覽矣。蓋蚊乃水蟲所化，澤國故應(yīng)爾。聞京師獨(dú)馬行街無蚊蚋，人以為井市燈火之盛故也。吳興獨(dú)江子匯無蚊，舊傳馬自然嘗泊舟于此所致。故錢信《平望蚊》詩云：“安得神仙術(shù)，試為施康濟(jì)，使此平望村，如吾江子匯?！比挥嘤行窃谂R安軍將橋，面臨官河，污穢特甚。自暑徂秋，每夕露眠，寂無一蚊，過此僅數(shù)百步，則不然矣，此亦物理之不可曉者。渡淮蚊蚋尤盛，高郵露筋廟是也。孫公《談圃》云：“泰州西洋多蚊，使者按行，以艾煙薰之，方少退。有一廳吏醉仆，為蚊所而死。世傳范文正詩云：“飽似櫻桃重，饑如柳絮輕，但知從此去，不要問前程?！奔雌涞匾?。聞大河以北，河水一解，如云如煙。若信、安、滄、景之間，夏月牛馬皆涂之以泥，否則必為所斃。
按《爾雅》：“真、［B177］母，一名蚊母，相傳此鳥能吐蚊?！标惒仄髟疲骸捌渎暼缛藝I吐，每吐輒出蚊一二升?！崩钫亍短剖费a(bǔ)》稱：“江東有蚊母鳥，亦謂之吐蚊鳥。夏夜則鳴吐蚊于叢葦間，湖州尤甚?！庇衷唬骸岸诵轮萦续B，類青而嘴大。常于池塘捕魚，每一鳴，則蚊群出其口，亦謂之吐蚊鳥，又謂之真；然以其羽為扇，卻可辟蚊。嶺南又有蚊子木，實(shí)如枇杷，熟則自裂，蚊盡出而實(shí)空。塞北又有蚊母草者，其說亦然?！薄痘茨献印吩唬骸八姙榧妫莘譃椋跙177］，兔為能。物之所為，出于不意，弗知者驚，知者不怪。”
今孑分，污水中無足蟲也，好自伸屈于水上，見人輒沉，久則蛻而為蚊，蓋水蟲之所變明矣。東方朔隱語云：“長喙細(xì)身，晝亡夜存，嗜肉惡煙，為指掌所捫?！比羯葜姓?，吻尤利，而足有文彩，號(hào)為豹腳。又其字或從昏，志其時(shí)也，又為閩，以蟲之在門中也。《說文》曰：“秦謂之蚋，楚謂之蚊?！薄断男≌吩疲骸暗B，螢也。羞白鳥，謂螢以蚊為糧云。”
然則育蚊者非一端，固不可專歸罪于水也。因萃數(shù)說，戲?yàn)槲徉l(xiāng)解嘲。（孑，俱折反；分，勿二反）
○俞侍郎執(zhí)法
吾鄉(xiāng)前輩俞且軒侍郎，善墨戲竹石，蓋源流射澤而自成一家，逮今為人寶重。然人知其能畫，而不知其為人，因書其概于此。
侍郎名澄字子清，用伯祖閣學(xué)俟（宇居易）恩入仕，中刑法科。短小精悍，清談簡約，樂易無涯岸，而居官守正不阿。其為福建檢法，陳應(yīng)澄丞相帥三山，治盜過嚴(yán)，一日，驅(qū)數(shù)十囚欲投諸海。澄白其長曰：“朝廷有憲部而郡國無憲臺(tái)，可乎？”力爭之，因命閱實(shí)。遂為區(qū)別戮者、黥者各若干。陳始怒而后喜其有守，悉從之，且薦以京削。為刑部郎日，有鄉(xiāng)豪素以俠稱，為時(shí)所畏。殺人諉罪其奴。獄上，駁之，請(qǐng)自鞫豪，因得其直。光宗壯之，即日除大理少卿，然竟為豪擠去。又常德有舟艄程亮，殺巡檢宋正國一家十二口，累歲始獲，乃在寧廟登極赦前，吏受其賂，欲出之。澄奏援太祖朝戮范義超故事，以為殺人于異代，既更開國大霈，猶所不赦，況亮乎？于是遂正典刑，他可紀(jì)者尚多。后權(quán)刑部侍郎，以侍制致仕，家居十年乃終，年七十八。且軒，其自號(hào)也。俞氏自退翁起家，未七十而納祿者，至澄凡五人。且皆享高年，有園池、琴書、歌舞之樂，鄉(xiāng)曲榮之。后余得竹石二紙于故家，葉如黍米，石亦奇潤，自成一家。上題印曰“居易戲作”，蓋閣學(xué)俟所為也。因知子清戲墨有所來，此亦人所未知者，因并表而出之。
○尹惟曉詞
梅津尹渙惟曉未第時(shí)，嘗薄游苕溪籍中，適有所盼。后十年，自吳來，艤舟碧瀾，問訊舊游，則久為一宗子所據(jù)，已育子，而猶掛名籍中。于是假之郡將，久而始來。顏色瘁赧，不足膏沐，相對(duì)若不勝情。梅津?yàn)橘x《唐多令》云：“蕷末轉(zhuǎn)清商，溪聲供夕涼。緩傳杯，催喚紅妝。煥綰烏云新浴罷，拂地水沉香。歌短舊情長，重來驚鬢霜。悵綠陰，青子成雙。說著前歡佯不采；蓮子，打鴛鴦。”數(shù)百載而下，真可與杜牧之“尋芳較晚”之為偶也。
○都廁
《劉安別傳》云：“安既上天，坐起不恭。仙伯主者，奏安不敬，應(yīng)斥。八公為安謝過，乃赦之，謫守都廁三年?！卑肷皆娫疲骸吧砼c仙人守都廁，可能雞犬得長生？”然則都廁者，得非今世俗所謂都坑乎？
然廁字亦有數(shù)義?！墩f文》云：“惲、廁也，圊也?！薄肚f子·庚桑楚篇》：“適其偃?！弊⒃疲骸百?，屏廁也。屏廁則以偃溲?！薄秲x禮·既夕禮》：“甸人筑冷坎，隸人涅廁、塞廁?！薄度f石君傳》：“建為郎中，每五日歸謁親，切問侍者，取親中裙廁《片俞》，身自浣洗?！泵峡底⒃唬骸皫星?；《片俞》，行中受糞函也。”
他如：晉侯食麥，脹如廁，陷而卒。趙襄子如廁，心動(dòng)，執(zhí)豫讓。高祖如廁，心動(dòng)，見柏人。金日讠閻如廁，心動(dòng)，擒莽何羅。范睢佯死置廁中。李斯如廁見鼠。賈姬如廁逢彘。陶侃如廁見朱有。劉、王敦并誤入石崇廁。郭璞被發(fā)廁上。劉和季廁上置香爐。沈慶之夢鹵簿入廁中。崔浩焚經(jīng)投廁中。錢義廁神。李赤廁鬼。文類甚多，皆為溷廁之廁無疑。
而《汲黯傳》：“大將軍青侍中，上踞廁見之?！币粲?xùn)則謂床邊為廁?！稄埑▊鳌罚骸靶⑽幕实劬影粤辏扰R廁?！狈⒃唬骸皫?、側(cè)臨水?！表f昭則曰：“高岸狹水為廁?！薄稄堘屩畟鳌罚骸皬男兄涟粤辏暇油馀R廁?！睅煿抛⒁嘣唬骸鞍吨厒?cè)也?！币虿⒖贾诖嗽?。
○敬巖注《唐書》王元敬大卿亻必，強(qiáng)直自遂，不輕許可，嘗注《唐書》，自以為人莫能及。括蒼老士某者，深于史學(xué)，亦嘗增注《唐書》，因攜以求正焉。王讀至建成、元吉之事，遽笑云：“建成，儲(chǔ)君也，當(dāng)以弒書，豈得謂殺？此書殊未然?！彼鞌S還之。某士者大不平，徐起答之曰：“殺兄之字，蓋本《孟子》‘象日以殺舜為事’，今卿弒兄之字，出于何書？”王倉卒無以為對(duì)。是知文字未可以輕訾議也。
○黃子由夫人
黃子由尚書夫人胡氏，與可元功尚書之女也?？∶魪?qiáng)記，經(jīng)史諸書略能成誦。善筆札，時(shí)作詩文亦可觀。于琴奕寫竹等藝尤精，自號(hào)惠齋居士，時(shí)人比之李易安云。
時(shí)趙師Э從善知臨安府，立放生池碑于湖上，高文虎炳如內(nèi)翰為之作記，誤書“鳥獸魚鱉，咸若商歷以興”。既以鋟石分送朝行，夫人一誦，即知其誤。會(huì)炳如以藏頭策題得罪多士，而從善又以學(xué)舍張蓋毆人等，嘗斷其仆。諸士既聞其事，遂作小詞譏詆之：“作為夏王道不是商王，這鳥獸魚鱉是你者？”乃胡氏首指其誤也。他日，胡氏殂，其婢竊物以逃，捕得之，送臨安府。從善銜之，遂鞫其婢，指言主母平日與奕者鄭日新通（鄭、越人，世號(hào)越童），所失物乃主母與之耳，因逮鄭系獄黥之。未幾，子由以帷薄不修去國。事之有無固不可知，而從善之用心亦薄矣。
后十余年，從善死，其子希蒼亦死。其婦錢氏煢處，獨(dú)任一仆干主家事。有老仆知其私，頗持之。錢氏與干者欲滅其口，遂以他事系官，竟斃于獄，且擅焚之。未幾，仆家聲其冤于憲臺(tái)。時(shí)林介持憲節(jié)方振風(fēng)采，遂逮錢氏于庭，經(jīng)營巨援，僅爾獲免，而干者遂從黥籍。信人之存心，不可以不近厚，而報(bào)復(fù)之理，昭昭不容掩也如此。
○洪景盧自矜
洪景盧居翰苑日，嘗入直，值制詔沓至，自早至脯，凡視二十余草。事竟，小步庭間，見老叟負(fù)暄花陰。誰何之？云：“京師人也，累世為院吏，今八十余，幼時(shí)及識(shí)元間諸學(xué)士，今子孫復(fù)為吏，故養(yǎng)老于此?！币蜓裕骸奥劷袢瘴臅醵?，學(xué)士必大勞神也?！焙橄财溲裕唬骸敖袢詹荻嘀?，皆已畢事矣?！崩险邚?fù)頌云：“學(xué)士才思敏捷，真不多見?！焙轳嬷疲骸疤K學(xué)士想亦不過如此速耳?！崩险邚?fù)首肯咨嗟曰：“蘇學(xué)士敏捷亦不過如此，但不曾檢閱書冊耳。”洪為赧然，自恨失言。嘗對(duì)客自言如此，且云：“人不可自矜，是時(shí)使有地縫，亦當(dāng)入矣?！?br>○吳郡王冷泉畫贊莊簡吳秦王益，以元舅之尊，德壽特親愛之，入宮，每用家人禮。憲圣常持盈滿之戒，每告之曰：“凡有宴召，非得吾旨，不可擅入?！币蝗眨踔窆诰氁?，芒鞋筇杖，獨(dú)攜一童，縱行三竺、靈隱山中，濯足冷泉磐石之上，游人望之，儼如神仙，遂為邏者聞奏。次日，德壽以小詩召之曰：“趁此一軒風(fēng)月好，橘香酒熟待君來?！绷钚‘?dāng)持賜，王遂亟往。光堯迎見，笑謂曰：“夜來冷泉之游，樂乎？”王恍然頓首謝。光堯曰：“朕宮中亦有此景，卿欲見之否？”蓋壘石疏泉，像飛來香林之勝。架堂其上曰冷泉。中揭一畫，乃圖莊簡野服濯足于石上，且御制一贊云：“富貴不驕，戚畹稱賢。掃除膏粱，放曠林泉。滄浪濯足，風(fēng)度蕭然。國之元舅，人中神仙?！庇谑潜M醉而罷，因以賜之，亦可謂戚畹之至榮矣。畫今藏其曾孫潔家，余嘗見之。○絹紙坡翁嘗醉中為河陽鄭ヘ書，明日視之，紙乃絹也，遂自題于后云：“古者本謂絹紙，近世失之云?！鄙w古人多以絹為紙，烏絲欄乃織成為卷而書之。所謂｛爾蟲｝紙者，亦以｛爾蟲｝為紙也。按《蔡倫傳》云：“用縑帛者，謂之紙。縑貴簡重，不便于人，乃用木膚麻皮等?！彼濉缎尬牡钣[》，載晉人藏書數(shù)，有白絹草書、白絹行書、白鍛絹楷書之目。又魏太和間，博士張楫上《古今字帖》，其《巾部》辨紙字云：“今世其字從巾。蓋古之素帛，依舊長短，隨事截絹，枚數(shù)重壘，即名蟠紙，故字從糸，此形聲也。蔡倫以布搗М作紙，故字從巾，是其聲雖同，而糸、巾則殊也?！北R仝《茶歌》有“白絹斜封三道印”之句，豈以絹書之邪？
○談重薄命
吳興人談重元鼎少領(lǐng)鄉(xiāng)薦不第，晚就南廊，更數(shù)試，復(fù)不入等。章文莊兄弟皆與之同舍。嘉定戊辰，文莊兄弟在朝，談入京將更試，請(qǐng)?jiān)唬骸岸趾我允谖?？”乃相與作備對(duì)數(shù)十付。已而文莊入為考官，得談卷甚喜。所批稍高，編排當(dāng)在上二等。已而曰：“名器不可以故人私之，但使脫助教足矣?！庇谑巧砸葡蛳?。既而算計(jì)四等，合放若干，而談之名適在末等之首，竟垂翅而歸。一文學(xué)之微，造物亦靳之耶？
○椰酒菊酒
今人以椰子漿為椰子酒，而不知椰子花可以釀酒。唐殷堯封《寄嶺南張明府》詩云：“椰花好為酒，誰伴醉如泥?！?br>九日菊酒，以淵明采菊，白衣送酒得名。而不知《西京雜記》所載菊花酒法，以菊花舒時(shí)，并采莖葉雜秫米釀之，至來年九月九日始熟。此皆目前之事，而未有言者，何也？
○《混成集》
《混成集》，修內(nèi)司所刊本，巨帙百余。古今歌詞之譜，靡不備具。只大曲一類凡數(shù)百解，他可知矣，然有譜無詞者居半?！赌奚选芬磺踩巍L聞紫霞翁云，幼日隨其祖郡王曲宴禁中，太后令內(nèi)人歌之，凡用三十人，每番十人，奏音極高妙。翁一日自品象管作數(shù)聲，真有駐云落木之意，要非人間曲也。又言：“無太皇最知音，極喜歌。木笪人者，以歌《杏花天》，木笪遂補(bǔ)教坊都管?！遍g憶舊事，因書之以遺好事者，蓋二曲皆今人所罕知云?！鹈髡嫱跽嫒?br>王妙堅(jiān)者，本興國軍九宮山道嫗也。居常以符水咒棗等術(shù)行乞村落，碌碌無他異。既而至杭，多游西湖兩山中。一日，至西陵橋茶肆少憩，適其鄰有陳生隸職御酒庫。其妻適見之，因扣以婦人頭直（音膩）不可疏者，還可禳解否？嫗曰：“此特細(xì)事?！泵姓媛橛桶虢?，燒竹瀝投之，且為持咒，俾之沐發(fā)。蓋是時(shí)恭圣楊后方誅韓，心有所疑，而發(fā)直不解，意有物出示，以此遍求禳治之術(shù)。會(huì)陳妻以油進(jìn)，用之良驗(yàn)，意頗神之，遂召妙堅(jiān)入宮，賜予甚厚，日被親幸。且為創(chuàng)道宇，賜名明真，俾主之，累封真人。
同時(shí)有黃冠易如剛者，嗜酒夸誕，薄知其事，欲以奇動(dòng)。于是以黃絹方丈帚書大符以進(jìn)。后大喜，賜予亦渥，后住太乙東宮。
○牙
《詩》曰：“王之爪牙?！惫受妼⒔越ㄆ煊谇?，日“大牙”，凡部曲受約束，稟進(jìn)退，悉趨其下。近世重武，通謂刺史治所曰牙。緣是從卒為牙中兵，武吏為牙前將。俚語誤轉(zhuǎn)為衙。
《珩璜論》云：“突厥畏李靖，徙牙于磧中。牙者，旗也。”《東京賦》：“竿上以牙飾之，所以自表識(shí)也。太守出有門旗，其遺法也?！焙笕怂煲匝罏檠?，早晚衙，亦太守出則建旗之義?；蛞匝脼殁萆?，兒子為衙內(nèi)?！短祈崱纷ⅲ骸把?，府也?！币嘤?。
武德元年，宇文化及下牙，方敢啟狀。《釋文》：“牙，旗名也，軍中所建?！备弑［貌?，召衙內(nèi)指揮使梁延副；衙內(nèi)，蓋官稱耳。唐謂前殿為正衙，豈亦以衛(wèi)仗建旗而名邪？
○字舞
州郡遇圣節(jié)錫宴，率命猥妓數(shù)十群舞于庭，作“天下太平”字，殊為不經(jīng)。而唐《樂府雜錄》云：“舞有字，以舞人亞身于地，布成字也?！蓖踅ā秾m詞》云：“羅衫葉葉繡重重，金鳳銀鵝各一叢。每遇舞頭分兩向，太平萬歲字當(dāng)中。”則此事由來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