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四 華光三下酆都

卻說天王回來與鐵扇公主商議，要去酆都救母，公主曰：“如何去得？”華光曰：“吾變作天使，去見酆都王，言是玉帝差來，把眾鬼押上天曹，就騙得出來。鐵扇公主曰：“此計(jì)甚妙?！闭f罷，夫妻分別不表。
卻言酆都王正坐之間，有韓元帥、關(guān)元帥把守酆部門，忽報(bào)有大使至，酆都王請進(jìn)。相見畢，問：“天使來此為何？”天使曰：“今奉玉帝差遣，將酆都眾鬼押上天曹決罪?！臂憾纪跻娬f，便問二元帥。二元帥曰：“既是天使，難辨真?zhèn)危野颜漳хR來照一照。”那天使曰：“不消照?！倍獛浽唬骸翱制渲杏屑?。”持照妖鏡，華光便走至空中去。二元帥與酆都王曰：”這人母是那圣母，當(dāng)初被龍瑞王 捉來，囚在此地，他今變作天使來取囚，我如何可不照？往年押囚，是清華宮太乙救苦天尊，若他變了他來，險(xiǎn)些被他騙去?！比A光在空中聽見，便回轉(zhuǎn)與公主言曰：“我下酆都去，他疑心，將照妖鏡照出我本相。我即在半空聽說，我若假作天尊，可被我騙了來。我如今要假作太乙天尊去，”公主曰：“既如此，你可快變天尊去?！狈蚱薅松套h好，華光即變作太乙救苦天尊去到陰司二下酆都。
卻言酆都王正坐之間，忽報(bào)清華宮太乙救苦天尊到。酆都王接入坐定，問曰：“天尊到此，有何見諭?！奔偬熳鹪唬骸皝硌汗砉稚咸觳??！倍獛浽唬骸耙照?。前者有華光變作天使，到此來騙鬼怪母，故我這里要加意緊防?！奔偬熳鹪弧澳阖M不認(rèn)得我，何必照得？”元帥曰：“此事不小?！毖粤T，提起鏡一照，華光又走了。在空中聽那二元帥與酆都王曰：“險(xiǎn)些兒又中他的計(jì)。”酆都王曰：“元帥何以知之？”二元帥曰：“若是真天尊下酆都，不是這樣來，他有九頭獅子推車，有十侍弟子相隨，身穿金鑾袈裟，左有金童，右有玉女，有九環(huán)錫杖，金缽盂，裝甘露水，與鬼怪吃，要玉明扇扇開酆都門，要個(gè)金睛獨(dú)眼鬼，照開光明，才得進(jìn)去。不然里面黑暗，怎生進(jìn)得去，今他這般來，我如何不照他！”華光又在云端聽見。即回了離婁山與公主商曰：“我又被他照出，說真天尊要有九頭獅子推車，十侍弟子相隨，金鑾袈裟，左有金童，右有玉女，九環(huán)錫杖，金缽盂裝甘露水，玉明扇扇開酆都門。要個(gè)金睛獨(dú)眼鬼照開光明，才得進(jìn)去。叫我如何討這許多寶貝，想母難救了?！闭f罷大哭。公主曰：“不妨，奴家討得來?！比A光曰：“公主哪里去討？”公主曰：“我有個(gè)妹子，在清華宮太乙救苦天尊那里做玉女，我叫母親叫他來，若是玉明扇，用我鐵扇。十侍弟子叫手下一變就是了。只要討九頭獅子推車，九環(huán)錫杖、金鑾袈裟、金缽盂、金睛獨(dú)眼鬼，好進(jìn)酆都。”華光曰：“你快叫令堂去叫令妹來，我這里出榜招人，進(jìn)入酆都?！眳s有金睛獨(dú)眼鬼前來揭榜曰：“我當(dāng)初與你令堂老夫人同囚在驅(qū)邪院，得天王打破娑婆鏡，救我等走脫。我再不敢吃人。你老夫人不改前過，又要吃人，才有此事。今聞天王要入酆都救母，我有百眼并住九十九個(gè)，只用一個(gè)眼，說我是金睛獨(dú)眼鬼。同天王入酆都，以救老夫人，報(bào)當(dāng)日之恩。”華光大喜。九頭獅子用火漂將變，九環(huán)錫杖用金槍變，金缽盂用金磚變，袈裟以火丹變，安排已定，前去三下酆都救母。
卻說酆都王正坐之間，忽報(bào)真天尊下酆都。酆都王忙出迎接，入到廳堂相見 禮畢。天尊即同酆都王入到酆都門，用扇扇三下，用九環(huán)錫杖頓三頓，酆都門開了，獨(dú)眼鬼入去，押出妖怪來。眾鬼怪出見，叫屈連天。天尊曰：“別鬼且收入去，只將吉芝陀圣母押上天曹去。”獨(dú)眼鬼聽了，即將吉芝陀圣母押去了。天尊辭別了酆都王而去。酆都王問二元帥曰：“此何不將照妖鏡照照？”元帥曰：“這是真的，也不敢照他。”王曰：“其中可疑。別鬼不提去，只押圣母去，莫非是假的嗎？且照照看以改疑惑?！痹獛浖磳㈢R一照，原來又是華光變的，脫去了。二元帥即點(diǎn)乓追趕，奈趕不上。三人十分煩惱，即令人去打探。
卻說華光，三下酆都，救得母親出來，十分快悅。那吉芝陀圣母曰：“我兒救得我出來甚好，但我要皮娥吃?！比A光問：“皮娥是什么，我不曉得。”母曰：“你不曉得，可去問千里眼、順風(fēng)耳。”華光即去問二人，二人曰：“那皮娥是人，他又思量吃人?！比A光聽罷對母曰：“你在酆都受苦，孩兒用盡心計(jì)，救得你出來，為何又要吃人！此事不可為的?！蹦冈唬骸斑@就不孝，既沒有皮娥我吃，要你救出我來做甚？”華光無奈，只推曰：“容兩日討與你吃。”華光即忙出榜招醫(yī)，若有醫(yī)得我老夫人不思量吃人者，我當(dāng)重謝不題。
卻言酆都王探知華光出榜招人醫(yī)他母親，欲使一人去害吉芝陀圣母。問誰敢前去？內(nèi)有一人，乃是魔軍，向前稟曰：“某愿往，假裝醫(yī)人去揭榜，見得我能醫(yī)治，倘彼用我之時(shí)，于藥內(nèi)放些毒藥，將他毒死便了?！臂憾纪醮笙?，即令他前去不表。
卻說華光聞報(bào)有人揭榜前來，心中大喜，請入相見畢。華光去請母曰：“有 一醫(yī)人能醫(yī)母親不思吃皮娥。”母曰：“既有此醫(yī)者，可來見我?！比A光即同醫(yī)者進(jìn)見。圣母曰：“此非醫(yī)者，他乃是酆都一個(gè)魔軍，他定來害我的?！比A光大怒要?dú)⑺?。魔軍曰：“你不要?dú)⑽?，我教你一個(gè)方子，他就不想吃人了?！比A光曰：“你說來，我便赦你?！蹦侨嗽唬骸叭粢钐貌怀匀?，必須討得仙桃給他吃，就不吃人了?！比A光問曰：“哪里有仙桃？”軍人曰：“只有王母金谷園中有仙桃，可巧今年正熟。天王若取得來與令堂吃。就不思量吃人了，”華光聽罷，放了軍人。即吩咐公主侍奉母親。自思：“我去偷桃，除非變作猴猻去方可偷得?！彼剂T，即變作花果山齊天大圣，來到王母娘娘金谷園中。原來園中有一小廝，在那里看守，可巧守者睡著。華光便入了園，上了樹一看，果然好一樹仙桃。連忙摘了五六個(gè)便走。小廝醒來一看，不見了五六個(gè)仙桃，卻是猴猻腳跡。忙報(bào)與王母得知，說“失去五六個(gè)仙桃，細(xì)查滿地都是猴猻爪跡，莫非是齊天大圣偷去也未可知?！蓖跄嘎犃?，次日便去上表奏知玉帝曰：“今年我園中仙機(jī)正熟，未摘獻(xiàn)陛下，今被花果山齊天大圣盜去數(shù)個(gè)，聽我主定奪?！庇竦垡娮啻笈?，即傳旨宣孫悟空到殿。玉帝問曰：“仙桃乃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jié)子，三千年成熟，才得此桃。朕尚未見面，卿怎敢偷去？”悟空曰：“半天下雨，不知來頭。臣自取經(jīng)回來，已把一切貪心丟了，何得有盜心，此實(shí)不是小臣，恐其中有詐，也未可知，”玉帝曰：“明是卿偷，腳跡尚在，豈可言他人？卿乃佛家弟子，著令駕前指揮，送西天與如來處問罪?！北姵甲嘣唬骸俺嫉嚷勎蚩战窆б婪鸬?，又是三藏弟子，顯無其事，惟恐其中有屈，乞我主不必送他西天去，限他一月找尋。若有了盜者，免他之罪。 若沒有，那時(shí)再送他西天去不遲?！庇竦蹨?zhǔn)奏曰：“眾臣保卿，且容卿去查下落回報(bào)?！?br>悟空謝恩出朝，回至花果山，與眾子孫奇都、羅猴、月孛等言曰：“不想有此屈事。不知哪個(gè)妖怪，變作我本相，去到金谷園們了仙桃，王母去奏玉帝，說是我偷的。我說不是，玉帝不容分說，欲將我送至西天如來處問罪。幸得眾臣保住，限我一個(gè)月找尋下落，方免我罪。一個(gè)月沒有下落，罪仍及于我。叫我往何方去訪得著個(gè)下落，好不可惱！”眾子孫曰：“大圣何不上南海去問觀世音便知明白，不然怎么去尋？”悟空聽了曰：“言之有理。”即打個(gè)觔斗去到南海。
觀音老母正在紫竹林坐禪，忽見悟空來。老母曰：“悟空為了何事而來？”悟空曰：“只為金谷園中失了仙桃，不知是何妖怪變我形跡去偷的。王母奏之玉帝 說是我，玉帝即要送我上西天去問罪。多得同僚保本，限我一月要有下落，若是無下落，是我也是我，不是我也是我，就要問罪。弟子無奈，特來叩求佛母，指示何人盜去的。”觀世音挪開慧眼一看，對大圣曰，“不是別人，乃是鬧三界的華光偷去?！贝笫ピ唬骸八等プ魃醯?？”觀音曰：“他三下酆都，救出吉芝陀圣母。那畜生又思吃人，華光無奈他何，出榜招人醫(yī)治，乃是魔軍來說叫他要討仙桃與他吃，才不思吃人，華光因此變作你去偷仙桃?！贝笫ヒ娬f大怒，即拜別了觀音，回至花果山，與眾子孫說知曰：“他既去偷桃連累我，我今就與你們殺到離婁山，將那賊捉了。”
即說大圣有一女，名叫月孛星。但見他生得目大腰寬，口闊手粗，腳長頭歪，腳聲似打雷。遇了不死亦七八。月孛星出來曰：“我也要去。”眾人曰：“你生得這等丑，去了給華光等取笑。”月孛星曰：“我定要去捉華光?！北娙藷o親，只得和他同去。一齊到離婁山，喊戰(zhàn)連天。卻言華光自從偷得仙桃與母親吃了，果不思量吃人，心中大悅。忽手下人報(bào)說花果山齊天大圣領(lǐng)兵殺來，說天王不該變他去偷桃，累他受罪，要捉天王解上天曹。華光聞言大怒，即下山與悟空相見。悟空罵曰：“你偷仙桃，好變牛變馬去偷，為何變老孫本相去，連累老孫?？煜埋R受縛，與我解上天庭便罷。”華光曰：“我討仙桃與你何干？就變你本相亦所不妨。”悟空曰：“連累我，反說不妨！”便將如意棍向華光打去。華光亦丟起三角金磚，悟空口中一呼，出來無千無萬猴猻，拖住華光，來搶金磚，華光大敗。悟空趕去。華光丟起火丹，火光連天。悟空不能抵?jǐn)常銛〉綎|洋大海去。那月孛星見父敗走了，便將他的骷髏頭敲動(dòng)，叫聲華光，華光即刻頭痛眼昏，走回山洞。那月孛星的骷髏十分利害，人被他叫名拷了，三日內(nèi)自死。
卻說火炎王光佛知華光與悟空交戰(zhàn)，料華光戰(zhàn)他不過，必落月孛星之手，特來與他二人講和。來至大圣寨中，大圣接入禮畢，光佛曰：“聞大圣今與小徒交戰(zhàn)，為因變尊相偷仙桃一事，是否？”悟空曰：“是他不該破壞我的名譽(yù)?！惫夥鹪唬骸肮撬缓?，容貧僧帶來伏罪。今貧僧有一言，未卜大圣肯容納否？”悟空曰：“有何見教？”光佛曰：“小徒有犯尊顏，被令愛將骷髏拷動(dòng)，今將死矣。自古道：‘好漢碰好漢。’望大圣饒他，貧僧與你二人說和，結(jié)為兄弟何如？”悟空曰：“蒙老師父說，無有不依命的，奈玉帝要把我問罪，此事如何？”光佛曰：“若肯賣人情與我，天曹之事，我自去料理，不涉大圣一些?！贝笫ピ唬骸翱钟竦鄄豢稀！惫夥鹪唬骸叭A光是他外甥，加是我說去，無有不肯赦他之理。”悟空曰：“既如此！敢不從命?！奔唇谐鲈仑眯欠愿涝唬骸敖裼醒坠饫蠋熣f和；饒他罷?！痹仑眉磳Ⅶ俭t把來削去了，乃向炎光曰：“女兒已削去拷處，饒他命矣。”光佛拜謝而別，來至離婁山，見華光說了前事。華光即同炎光前往悟空寨中相見，結(jié)為兄弟。大圣即命排宴款待，各自分別，悟空領(lǐng)兵回花果山。光佛去奏玉帝赦了華光。兵戈寧息。華光分付手下人看守文殊院并千田國廟宇、離婁山，我去遍游天下，逢災(zāi)救災(zāi)，逢難救難，不日而歸。未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