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伽藍(lán)記校注卷第二

魏撫軍府司馬楊衒之撰范祥雍校注城東明懸尼寺，彭城武宣王勰所立也〔一〕。在建春門外石樓（橋）吳集證云：「樓當(dāng)作橋，各本俱誤?！拱此?jīng)注谷水「逕建春門石橋下」。據(jù)此，吳說當(dāng)是。今從之。南，谷水周圍，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圍作回。案元河南志三作圍。遶城至建春門外，東入陽渠石橋。河南志三無石字。吳琯本、漢魏本橋作檻。橋吳琯本、漢魏本無橋字。案河南志亦無橋字。有四柱，河南志四柱作「四石柱」。在道南，銘云：「漢陽嘉四年將作大匠馬憲造〔二〕?！勾倚⒉?，大雨頹橋，吳琯本、漢魏本無橋字。柱始埋沒。河南志作「大雨道南柱埋沒」。」道北二柱，至今猶存。衒之案劉澄之山川古今記〔三〕、戴延之西征記〔四〕並云：「晉太康元年造〔五〕，」此則失之遠(yuǎn)矣。按澄之等並生在江表，未吳琯本、漢魏本未作來。游中土，假吳琯本、漢魏本假作暇。因征吳集證本作行，云：「行，各本作征，非是。」役，暫來經(jīng)過；至於舊事，多非親覽，聞諸道路，便為穿鑿，誤我后學(xué)，日月已甚！
有三層塔一所，未加莊嚴(yán)。
寺東有中朝時常滿倉，高祖令為租場，天下貢賦所聚蓄吳集證本無蓄字，云：「聚字下各本有一蓄字。」也。
註釋
〔一〕北史十九彭城王勰傳：「景明、報德寺僧鳴鐘欲飯，忽聞勰薨，二寺一千余人皆嗟痛，為之不食，但飲水而齋。」由此可見勰必虔信佛教，故僧人與之有特殊感情，此寺為其所立，亦得一證。
〔二〕水經(jīng)谷水注：「谷水又東屈，南逕建春門石橋下，即上東門也?！瓨蚴捉▋墒?。橋之右柱銘云：陽嘉四年（一三五）乙酉壬申，詔書以城下漕渠東通河濟，南引江淮，方貢委輸，所由而至。使中謁者魏郡清淵馬憲監(jiān)作石橋梁柱，敦敕工匠，盡要妙之巧。攢立重石，累高周距，橋工路博，流通萬里云云。河南尹邳崇●、丞渤海重合、雙福、水曹掾中牟任防、史王蔭、史趙興、將作吏睢陽申翔、道橋掾成皋卑國、洛陽令江雙、丞平陽、降監(jiān)掾王騰之，主石作右北平山仲。三月起作，八月畢成，其水依柱。又自樂里道屈而東出陽渠。」按陽嘉（一三二至一三五）為東漢順帝第二年號。谷水注稱中謁者，本書作將作大匠，當(dāng)是中謁者充將作大匠。此文省略，應(yīng)以谷水注為準(zhǔn)。
〔三〕隋書三十三經(jīng)籍志有「永初山川古今記二十卷，齊都官尚書劉澄之撰」。又有「司州山川古今記三卷，劉澄之撰」。姚振宗考證二十一云：「案永初山川古今記據(jù)宋書州郡志即永初郡國志，不僅記山川一門也。此三卷殆即前二十卷之佚出者?！?br>〔四〕隋書三十三經(jīng)籍志有「西征記二卷，戴延之撰」。又有「西征紀(jì)一卷，戴祚撰」。章宗源考證六云：「按……唐志惟有戴祚，無延之。他書所引多稱延之，惟開封見鴿事（按謂封氏聞見紀(jì)所引），御覽同作戴祚。據(jù)封氏言祚晉末從劉裕西征姚泓，水經(jīng)洛水注言延之從劉武王西征，是祚與延之本一人，祚乃其名，而以字行。隋志兩見，當(dāng)係重出?！?br>〔五〕案下崇真寺條云：「出建春南（當(dāng)衍）門外一里余，至東石橋南北而行，晉太康元年造。」魏昌尼寺條云：「東臨石橋，此橋南北行，晉太康元年，中朝市南橋也。澄之等蓋見北（當(dāng)作此）橋銘，因以橋為太康初造也?！概c此可互參，蓋劉澄之等誤以馬市石橋當(dāng)作陽渠石橋，故楊氏辨之。
龍華寺，宿衛(wèi)羽林虎賁等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無等字。所立也。在建春門外陽渠南。寺南有租場。吳集證本場下有里字，云：「各本無里字?！拱缸鈭黾瓷衔摹钢谐瘯r常滿倉，高祖令為租場」者。元河南志亦無租場里之名，吳本里字非也。
陽渠北有建陽里，里河南志里下有內(nèi)字。有土臺，高三丈，上作二精舍。趙逸云：「此臺是中朝旗亭〔一〕也?！股嫌卸訕?，懸鼓擊之以罷市。有鍾各本鍾作鐘，古相通，下同。一口，撞之聞五十里。太后以鍾聲遠(yuǎn)聞，遂移在宮內(nèi)，置凝吳琯本、漢魏本凝作疑。閑堂〔二〕前，講內(nèi)典，吳琯本、漢魏本講內(nèi)典三字作「所與內(nèi)講」四字。沙門打為時節(jié)。初，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初上有孝昌二字。張合校本亦有，云：「綜以孝昌元年降魏?！故捬茏釉フ峦蹙C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綜上有蕭字。按說郛四亦有。來降，聞此鍾聲，以為奇異，造聽〔鐘〕各本聽下有鐘字。吳集證云：「聽字下當(dāng)從各本補一鐘字?！拱凑f郛亦有鐘字。梁書及南史作聽鐘鳴。今據(jù)各本補。歌〔三〕吳琯本、漢魏本歌下有詞字。三首行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無行字。傳於世。
綜字世□，吳琯本、綠君亭本、真意堂本空格作讚。漢魏本作務(wù)。張合校云：「案魏書蕭贊傳：字德文，本名綜?！拱磽?jù)下文此字當(dāng)作務(wù)。梁書及南史作世謙，說郛作纘。偽齊昏主寶卷遺腹子也〔四〕。寶卷臨政淫亂，吳人苦之。雍州刺史蕭衍立南康王寶融為主，舉兵向秣陵，事既克捷，遂殺寶融而自立〔五〕。寶卷有美人吳景暉，時孕綜經(jīng)月，衍因幸吳琯本、漢魏本作納。景暉，及綜生，認(rèn)為己子，小名緣覺，封豫章王。綜形貌舉止，甚似昏主〔六〕，其母告之，令自方便。綜遂歸我圣闕，更改名曰讚，吳集證云：「魏書作贊?！拱凑f郛讚作纘，與梁書及南史合。字世務(wù)〔七〕，始為寶卷追服三年喪。明帝拜綜太尉公，封丹陽王。永安年中，尚莊帝姊漢魏本姊作妹。吳集證云：「姊，何本作妹，按魏書贊本傳作姊為是。」壽陽公主〔八〕，說郛公主作「長公主」。字莒犁。公主容色美麗，綜甚敬之，與公主語，常自稱下官〔九〕。授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作后。下有除字。按說郛亦作后除。徐（齊）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徐作齊。吳集證云：「據(jù)贊本傳，徐疑齊字之訛?！拱肝簳⑶f紀(jì)亦作齊州刺史?？记f帝時徐州刺史為元孚與爾未仲遠(yuǎn)，見吳廷燮后魏方鎮(zhèn)年表，則此文作齊為是，今據(jù)正。州刺史，加開府。及京師傾覆，綜棄州北走。時爾朱世隆專權(quán)，遣說郛遣作追。取公主說郛下重主字。至洛陽，世隆逼之。公主罵曰：「胡狗，敢辱天王女乎？〔我寧受劍而死，不為逆胡所污?！场咕G君亭本有此十二字，張合校本從之。按說郛亦有，污下並有也字，共十三字。今從毛本補。世隆怒之，遂縊殺之〔一０〕。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之下有矣字。註釋
〔一〕文選二張衡西京賦：「旗亭五重，俯察百隧?！寡C注：「旗亭，市樓也?！埂捕澄簳湃纬峭醭蝹鳎骸杠囻{還洛，引見王公侍臣於清徽堂?！沃e堂，高祖曰：名目要有其義，此蓋取夫子閑居之義，不可縱奢以忘儉，自安以忘危。故此堂后作茅茨堂?！乖幽现救骸改e堂，胡太后置鐘於此室?！?br>〔三〕梁書五十五豫章王綜傳：「初，綜既不得志，嘗作聽鐘鳴，悲落葉辭以申其志。大略曰：聽鐘鳴，當(dāng)知在帝城，參差定難數(shù)，歷亂百愁生。去聲懸窈窕，來響急徘徊，誰憐傳漏子？辛苦建章臺！聽鐘鳴，聽聽非一所。懷瑾握瑜空擲去，攀松折桂誰相許？昔朋舊愛各東西，譬如落葉不更齊。漂漂孤鴈何所棲？依依別鶴夜半啼！聽鐘鳴，聽此何窮極？二十有余年，淹留在京域。窺明鏡，罷容色，云悲海思徒揜抑！其悲落葉云（辭略）。當(dāng)時見者莫不悲之?！?br>〔四〕魏書五十九蕭贊傳：「初蕭衍滅寶卷，宮人吳氏始孕，匿而不言，衍仍納之，生贊以為己子，封豫章王。及長，……其母告之以實。贊晝則談謔如常，夜則銜悲泣涕?！翟ㄉ耘沓桥讶胧捬埽苊潪槟蟽?、徐二州刺史，都督江北諸軍事，鎮(zhèn)彭城。於時肅宗遣安豐王延明、臨江王彧討之。贊遣使密告誠\款，……夜出，步投彧軍。孝昌元年（五二五）秋，屆于洛陽。陛見之后，就館居哀，追服三載?！①p賜豐渥，禮遇隆厚，授司空，封高平郡開國公丹陽王，食邑七千戶?！鼓鲜肺迨フ峦蹙C傳：「初綜母吳淑媛在齊東昏宮，寵在潘、余之亞，及得幸於武帝，七月而生綜，宮中多疑之。淑媛寵衰怨望。及綜年十四五，……因密報之曰：汝七月日生兒，安得比諸皇子？……綜相抱哭，每日夜恒泫泣?！谖髦蒽秳e室歲時設(shè)席祠齊氏七廟，又累微行至曲阿拜齊明帝陵。然猶無以自信，聞俗說以生者血瀝死者骨，滲即為父子。綜乃私發(fā)齊東昏墓，出其骨，瀝血試之，既有征矣?！ㄆ胀ǎ┝辏ㄎ宥澹?，魏將元法僧以彭城降，帝使綜都督眾軍，權(quán)鎮(zhèn)彭城，并攝徐州府事。……與魏安豐王元延明相持，夜?jié)撆c梁話、苗寵三騎開北門，涉汴河，遂奔蕭城?！用鳌陀诼尻枴！C至魏，位侍中司空、高平公、丹陽王。綜改名纘，字德文。追服齊東昏斬衰，魏太后及群臣並弔?！?br>〔五〕資治通鑑一四五：齊和帝（蕭寶融）中興二年（五０二）三月「齊和帝至姑孰。丙辰，下詔禪位于梁?！顾脑隆副?，梁王（蕭衍）即皇帝位于南郊，大赦改元?！∶?，奉和帝為巴陵王，宮于姑孰?！埂肝斐?，……上（蕭衍）……乃遣所親鄭伯禽詣姑孰，以生金進(jìn)王。王曰：我死不須金，醇酒足矣。乃飲沈醉，伯禽就摺殺之?！?br>〔六〕魏書蕭贊傳：「贊機辯文義，頗有可觀，而輕薄俶儻，猶見父之風(fēng)尚?！?br>〔七〕按魏書蕭贊傳云：「贊字德文，本名綜，入國，寶夤改焉?！故鞘捹澑拿?，為蕭寶夤主之。梁書及南史綜傳皆言「綜字世謙」，「改名纘，字德文?！古c此亦不同。
〔八〕魏書蕭贊傳：「建義初（五二八），隨爾朱榮赴晉陽，莊帝征贊還洛，轉(zhuǎn)司徒，遷太尉，尚帝姊壽陽長公主，出為都督齊、濟、西兗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齊州刺史。」按莊帝母元勰妃李媛華墓誌有女二人，長楚華，適馮顥；次季瑤，適李彧，無壽陽公主。疑公主非適出，興莊帝為異母姊妹。
〔九〕宋龔頤正續(xù)釋常談云：「通典曰：宋孝武多猜忌，諸國吏人于本國君不得稱臣，而稱下官，事在孝武紀(jì)中。一說昔之稱臣，皆通稱焉，梁武帝始改臣為下官。」（說郛三十五）
〔一０〕蕭贊傳：「爾朱兆入洛，為城民趙洛周所逐。公主被錄還京。爾朱世隆欲相陵逼，公主守操被害。贊既棄州為沙門，……未幾，……遇病而卒，時年三十一?！?br>瓔珞寺在建春門外御道北，所謂建陽里也，即中朝時白社吳琯本社誤作杜。漢魏本白社誤作曰杜。池（地），吳琯本、漢魏本池作地。吳集證云：「當(dāng)從何本作地?！拱凑f郛四亦作地，今正。董威輩（輦）吳琯本、漢魏本、吳集證本輩作輦。按水經(jīng)注、晉書、寰宇記、元河南志皆作輦，今正。所居處〔一〕。里內(nèi)有瓔珞、慈善、暉和、通覺、暉玄、宗圣、魏昌、熙平、崇真、因果等十寺〔二〕。里內(nèi)士庶二千余戶，信崇三寶，眾僧剎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剎作利。養(yǎng)，百姓所供也。
註釋
〔一〕水經(jīng)谷水注：「（陽渠）水南即馬市，……北則白社故里。昔孫子荊會董威輦於白社，謂此矣。以同載為榮，故有威輦圖?！箷x書九十四隱逸列傳董京傳：「字威輦，……常宿白社中，時乞於市，得碎殘繒絮，結(jié)以自覆；全帛佳綿，則不肯受?；蛞娡婆帕R辱，曾無怒色，孫楚時為著作郎，數(shù)就社中與語，遂載與俱歸，京不肯坐。……后數(shù)年，遁去，莫知所之。於其寢處，惟有一石竹子及詩二篇?！?br>〔二〕十寺中宗圣、魏昌、崇真三寺又見於后文，吳若準(zhǔn)集證本以此三寺各條均低一格，附隸於本條下，當(dāng)是依據(jù)此文以改。
宗圣寺吳集證本自此條至建陽里東有綏民里條皆各低一格，附隸於瓔珞寺條下。有像一軀，舉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無舉字。案說郛四亦無。高三丈八尺，端嚴(yán)殊特，相好畢備，士庶瞻仰，目不暫瞬。此像一出，市井皆空，炎光騰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無騰字。輝，赫赫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赫字不重。獨絕世表。妙伎雜樂，亞於劉騰〔一〕，城東士女多來此寺觀看也。
註釋〔一〕即謂城內(nèi)長秋寺，為劉騰所立，見本書卷一。
崇真寺太平廣記九九引下有有字。比丘惠凝法苑珠林一百十一利害篇引作慧嶷，下同。死一珠林一作經(jīng)，廣記及說郛四無一字。七日還活。經(jīng)廣記經(jīng)作云。閻羅王〔一〕檢閱，珠林此句作「時與五比丘次第於閻羅王所閱過」。以錯名放免，珠林作「嶷以錯召放令還活」?；菽哒f：「過去之時，有五比丘同閱。珠林作「具說王前事，意如生官無異。五比丘亦是京邑道人，與巖同簿而過」。一比丘云是廣記無是字。寶明寺珠林寺下有僧字。智圣珠林圣作聰。廣記圣下有以字，屬下讀。坐珠林坐上有「自云生來」四字。禪苦行，珠林行下有「為業(yè)」二字。得升天堂。有一比丘珠林作「復(fù)有比丘」。是珠林及廣記是字上有一云字。般若寺珠林寺下有僧字。道品，以誦四〔十卷〕各本四下有「十卷」二字。吳集證云：「各本作以誦四十卷涅槃。法苑珠林作自云誦涅槃經(jīng)四十卷，廣記作以誦涅槃四十卷，此係脫落。」按說郛亦作四十卷涅槃，今據(jù)各本補。涅槃〔二〕，亦升天堂。有一比丘珠林作「復(fù)有比丘」。云是吳琯本、漢魏本無是字。融覺寺珠林寺下有僧字。曇謨最〔三〕，講涅槃、華嚴(yán)〔四〕，珠林作「狀注云講涅槃、華嚴(yán)」。領(lǐng)珠林領(lǐng)上有恒常二字。眾千人。珠林此句下有「解釋義理」四字。閻羅王云：珠林作「王言」?！钢v經(jīng)者珠林者作「眾僧」，句下又有「我慢貢高」四字。心懷彼我，以驕凌物，珠林作「僑己●物」，●當(dāng)是凌之訛。比丘中珠林中字上有之字。第一吳琯本、漢魏本、真意堂本無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