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為政第二

[疏]正義曰：《左傳》曰“學(xué)而后入政”，故次前篇也。此篇所論孝敬信勇為政之德也，圣賢君子為政之人也，故以“為政”冠於章首，遂以名篇。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星共之。”（包曰：“德者無為，猶北辰之不移而眾星共之?！保?br>[疏]“子曰”至“共之”?！鹫x曰：此章言為政之要?！盀檎缘隆闭?，言為政之善，莫若以德。德者，得也。物得以生，謂之德。淳德不散，無為化清，則政善矣?！捌┤绫背?，居其所而眾星共之”者，譬，況也。北極謂之北辰。北辰常居其所而不移，故眾星共尊之，以況人君為政以德，無為清靜，亦眾人共尊之也?！鹱ⅰ鞍弧敝痢肮仓?。正義曰：案《爾雅。釋天》云：“北極謂之北辰?！惫痹唬骸氨睒O，天之中，以正四時(shí)。”然則極，中也；辰，時(shí)也。以其居天之中，故曰北極；以正四時(shí)，故曰北辰?！稘h書。天文志》曰：“中宮太極星。其一明者，泰一之常居也。旁三星，三公。環(huán)之匡衛(wèi)十二星，藩臣。皆曰紫宮。北斗七星，所謂‘璇璣玉衡，以齊七政’。斗為帝車，運(yùn)於中央，臨制四海。分陰陽，建四時(shí)，均五行，移節(jié)度，定諸紀(jì)，皆系於斗。”是眾星共之也。
子曰：“《詩》三百，（孔曰：“篇之大數(shù)?！保┮谎砸员沃ò唬骸氨?，猶當(dāng)也?！保┰唬骸紵o邪?！ò唬骸皻w於正?！保疏]“子曰”至“無邪”?！鹫x曰：此章言為政之道在於去邪歸正，故舉《詩》要當(dāng)一句以言之?！啊对姟啡佟闭?，言《詩》篇之大數(shù)也?！耙谎砸员沃闭撸?，猶當(dāng)也。古者謂一句為一言?！对姟冯m有三百篇之多，可舉一句當(dāng)盡其理也?！霸唬骸紵o邪’”者，此《詩》之一言，《魯頌。篇》文也?！对姟分疄轶w，論功頌德，止僻防邪，大抵皆歸於正，故此一句可以當(dāng)之也?！鹱ⅰ翱自唬浩髷?shù)”?！鹫x曰：案今《毛詩序》凡三百一十一篇，內(nèi)六篇亡，今其存者有三百五篇。今但言三百篇，故曰篇之大數(shù)。
子曰：“道之以政，（孔曰：“政，謂法教?！保R之以刑，（馬曰：“齊整之以刑罰?！保┟衩舛鵁o恥。（孔曰：“免，茍免?！保┑乐缘?，（包曰：“德，謂道德?！保R之以禮，有恥且格?！保ǜ?，正也。）
[疏]“子曰”至“且格”?！鹫x曰：此章言為政以德之效也?！暗乐哉闭?，政，謂法教；道，謂化誘。言化誘於民，以法制教命也?！褒R之以刑”者，齊，謂齊整；刑，謂刑罰。言道之以政而民不服者，則齊整之以刑罰也?！懊衩舛鵁o恥”者，免，茍免也。言君上化民，不以德而以法制刑罰，則民皆巧詐茍免，而心無愧恥也?！暗乐缘?，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者，德，謂道德；格，正也。言君上化民，必以道德。民或未從化，則制禮以齊整，使民知有禮則安，失禮則恥。如此則民有愧恥而不犯禮，且能自而歸正也。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xué)，三十而立，（有所成也。）四十而不惑，（孔曰：“不疑惑?！保┪迨烀?，（孔曰：“知天命之終始?！保┝?，（鄭曰：“耳聞其言，而知其微旨?！保┢呤鴱男乃挥饩??！保R曰：“矩，法也。從心所欲無非法?！保?br>[疏]“子曰”至“逾矩”?！鹫x曰：此章明夫子隱圣同凡，所以勸人也?！拔崾形宥居趯W(xué)”者，言成童之歲，識(shí)慮方明，於是乃志於學(xué)也?！叭ⅰ闭?，有所成立也?！八氖换蟆闭?，志強(qiáng)學(xué)廣，不疑惑也?！拔迨烀闭?，命，天之所稟受者也?？鬃铀氖邔W(xué)《易》，至五十窮理盡性知天命之終始也?！傲槨闭?，順，不逆也。耳聞其言，則知其微旨而不逆也?！捌呤鴱男乃挥饩亍闭?，矩，法也。言雖從心所欲而不逾越法度也。孔子輒言此者，欲以勉人志學(xué)，而善始令終也。
孟懿子問孝。（孔曰：“魯大夫仲孫何忌。懿，謚也?！保┳釉唬骸盁o違?！狈t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duì)曰，無違?！保ㄠ嵲唬骸翱置蠈O不曉無違之意，將問於樊遲，故告之。樊遲，弟子樊須?！保┓t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br>[疏]“孟懿”至“以禮”?！鹫x曰：此章明孝必以禮?！懊宪沧訂栃ⅰ闭?，魯大夫仲孫何忌問孝道於孔子也?！白釉唬簾o違”者，此夫子答辭也。言行孝之道，無得違禮也。“樊遲御”者，弟子樊須為夫子御車也?！白痈嬷唬好蠈O問孝於我，我對(duì)曰，無違”者，孟孫，即懿子也?？鬃涌置蠈O不曉無違之意，而懿子與樊遲友善，必將問於樊遲，故夫子告之?！胺t曰：何謂也”者，樊遲亦未達(dá)無違之旨，故復(fù)問曰，何謂也?！白釉唬荷?，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者，此夫子為言無違之事也。生，事之以禮，謂冬溫夏清昏定晨省之屬也。死，葬之以禮，謂為之棺槨衣衾而舉之，卜其宅兆而安措之之屬也。祭之以禮，謂春秋祭祀以時(shí)思之、陳其簋而哀戚之之屬也。不違此禮，是無違之理也。不即告孟孫者，初時(shí)意在簡略，欲使思而得之也。必告樊遲者，恐孟孫以為從父之令是無違，故既與別，后告於樊遲，將使復(fù)告孟孫也?！鹱ⅰ翱自弧敝痢爸u也”?！鹫x曰：《春秋》定六年《經(jīng)》書“仲孫何忌如晉”，《傳》曰“孟懿子往”，是知孟懿子即仲孫何忌也?！吨u法》曰：“溫柔賢善曰懿。”○注“鄭曰”至“樊須”。正義曰：案《史記。弟子傳》曰：“樊須字子遲，齊人，少孔子三十六歲也?！?br>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保R曰：“武伯，懿子之子仲孫彘。武，謚也。言孝子不妄為非，唯疾病然后使父母憂?！保?br>[疏]“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鹫x曰：此章言孝子不妄為非也。武伯，懿子之仲孫彘也，問於夫子為孝之道。夫子答之曰：“子事父母，唯其疾病然后可使父母憂之，疾病之外，不得妄為非法，貽憂於父母也”?！鹱ⅰ榜R曰”至“父母憂”?！鹫x曰：案《春秋》，懿子以哀十四年卒，而武伯嗣。哀公十七年《左傳》曰：“公會(huì)齊侯於蒙，孟武伯相。武伯問於高柴曰：‘諸侯盟，誰執(zhí)牛耳？’季羔曰：‘曾阝衍之役，吳公子姑曹。發(fā)陽之役，衛(wèi)石?！洳唬骸粍t彘也?！笔俏洳疄檐沧又又賹O彘也?！吨u法》：“剛強(qiáng)直理曰武?！?br>子游問孝。（孔曰：“子游，弟子，姓言名偃?！保┳釉唬骸敖裰⒄?，是謂能養(yǎng)。至於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包曰：“犬以守御，馬以代勞，皆養(yǎng)人者。一曰：‘人之所養(yǎng)，乃至於犬馬，不敬則無以別?！睹献印吩唬骸扯粣?，豕畜之。愛而不敬，獸畜之?！保?br>[疏]“子游”至“別乎”?！鹫x曰：此章言為孝必敬?！白佑螁栃ⅰ闭?，弟子子游問行孝之道於孔子也?！白釉唬航裰⒄撸侵^能養(yǎng)”者，此下孔子為子游說須敬之事。今之人所謂孝者，是唯謂能以飲食供養(yǎng)者也。言皆無敬心?！爸领度R，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者，此為不敬之人作譬也。其說有二：一曰，犬以守御，馬以代勞，皆能有以養(yǎng)人者，但畜獸無知，不能生敬於人，若人唯能供養(yǎng)於父母而不敬，則何以別於犬馬乎？一曰，人之所養(yǎng)，乃至於犬馬，同其饑渴，飲之食之，皆能有以養(yǎng)之也。但人養(yǎng)犬馬，資其為人用耳，而不敬此犬馬也，人若養(yǎng)其父母而不敬，則何以別於犬馬乎？言無以別。明孝必須敬也?！鹱ⅰ翱自唬鹤佑?，弟子，姓言名偃”?！鹫x曰：《史記。弟子傳》曰：“言偃，吳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歲?！薄鹱ⅰ鞍弧敝痢靶笾??！鹫x曰：云“《孟子》曰”者，案《孟子。盡心篇》：“孟子曰：‘食而不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壁w岐注云：“人之交接，但食之而不愛，若養(yǎng)豕也。愛而不敬，若人畜禽獸，但愛而不能敬也?！币宰C孝必須敬。彼言“豕交之”，此作“豕畜之”者，所見本異，或傳寫誤。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包曰：“色難者，謂承順父母顏色乃為難?！保┯惺?，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馬曰：“先生，謂父兄。饌，飲食也?！保┰且詾樾⒑?？”（馬曰：“孔子喻子夏，服勞、先食，汝謂此為孝乎？未孝也。承順父母顏色，乃為孝也?！保?br>[疏]“子夏問”至“孝乎”?！鹫x曰：此章言為孝必須承順父母顏色也?！白酉膯栃ⅰ闭?，弟子子夏問於孔子為孝之道也。“子曰：色難”者，答之也。言承順父母顏色乃為難也?！坝惺?，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者，孔子又喻子夏，服勞、先食不為孝也。先生，謂父兄。饌，飲食也。曾，猶則也。言若家有勞辱之事，或弟或子服其勤勞，有酒有食，進(jìn)與父兄飲食，汝則謂是以為孝乎？言此未孝也。必須承順父母顏色，乃為孝也。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孔曰：“回，弟子，姓顏名回，字子淵，魯人也。不違者，無所怪問。於孔子之言，默而識(shí)之，如愚?！保┩硕∑渌?，亦足以發(fā)，回也不愚?！保自唬骸安炱渫诉€與二三子說釋道義，發(fā)明大體，知其不愚?！保?br>[疏]“子曰”至“不愚”?！鹫x曰：此章美顏淵之德?！白釉唬何崤c回言終日，不違，如愚”者，回，弟子顏淵也；違，猶怪問也；愚，無智之稱?？鬃友裕何遗c回言，終竟一日，亦無所怪問。於我之言，默而識(shí)之，如無知之愚人也?！巴硕∑渌?，亦足以發(fā)，回也不愚”者，言回既退還，而省察其在私室與二三子說釋道義，亦足以發(fā)明大體，乃知其回也不愚?！鹱ⅰ翱自弧敝痢叭缬蕖??！鹫x曰：《史記。弟子傳》云：“顏回者，魯人也，字子淵。少孔子三十歲。年二十九，發(fā)盡白，蚤死?！?br>子曰：“視其所以，（以，用也。言視其所行用。）觀其所由，（由，經(jīng)也。言觀其所經(jīng)從。）察其所安，人焉哉？人焉哉？”（孔曰：“，匿也。言觀人終始，安所匿其情?！保?br>[疏]“子曰”至“哉”?！鹫x曰：此章言知人之法也?！耙暺渌浴闭?，以，用也。言視其所以行用?！坝^其所由”者，由，經(jīng)也。言觀其所經(jīng)從?！安炱渌病闭?，言察其所安處也?！叭搜稍?？人焉哉”者，，匿也；焉，安也。言知人之法，但觀察其終始，則人安所隱匿其情哉？再言之者，深明情不可隱也。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保?，尋也。尋釋故者，又知新者，可以為人師矣。）
[疏]“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薄鹫x曰：此章言為師之法。溫，尋也。言舊所學(xué)得者，溫尋使不忘，是溫故也。素所未知，學(xué)使知之，是知新也。既溫尋故者，又知新者，則可以為人師矣?！鹱ⅰ皽?，尋也”?！鹫x曰：案《中庸》云：“溫故而知新?！编嵶⒃疲骸皽刈x如Ь溫之溫，謂故學(xué)之熟矣，后時(shí)習(xí)之謂之溫?！卑浮蹲髠鳌钒辏骸肮珪?huì)吳于橐皋。太宰請(qǐng)尋盟。子貢對(duì)曰：‘盟可尋也。亦可寒也?！Z逵注云：“尋，溫也?！庇帧队兴緩亍吩疲骸澳藷崾蕖！笔菍闇匾?。言人舊學(xué)已精熟，在后更習(xí)之，猶若溫Ь故食也。
子曰：“君子不器?！保ò唬骸捌髡吒髦芷溆?，至於君子，無所不施?！保?br>[疏]“子曰：君子不器”?！鹫x曰：此章明君子之德也。器者，物象之名。形器既成，各周其用。若舟楫以濟(jì)川，車輿以行陸，反之則不能。君子之德，則不如器物，各守一用，言見幾而作，無所不施也。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從之?！保自唬骸凹残∪硕嘌?，而行之不周?！保疏]“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從之”?！鹫x曰：此章疾小人多言，而行之不周也。子貢問於夫子曰：“君子之德行何如？”夫子答之曰：“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以行從之，言行相副，是君子也?！?br>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孔曰：“忠信為周，阿黨為比?！保┬∪吮榷恢??！?br>[疏]“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鹫x曰：此章明君子、小人德行不同之事。忠信為周，阿黨為比。言君子常行忠信，而不私相阿黨，小人則反是?！鹱⒃唬骸爸倚艦橹??！薄鹫x曰：《魯語》文也。
子曰：“學(xué)而不思則罔，（包曰：“學(xué)不尋思其義，則罔然無所得。”）思而不學(xué)則殆。（不學(xué)而思，終卒不得，徒使人精神疲殆。）
[疏]“子曰”至“則殆”?！鹫x曰：此章言教學(xué)法也?！皩W(xué)而不思則罔”者，言為學(xué)之法。既從師學(xué)，則自思其余蘊(yùn)。若雖從師學(xué)，而不尋思其義，則罔然無所得也?！八级粚W(xué)則殆”者，言但自尋思，而不往從師學(xué)，終卒不得其義，則徒使人精神疲勞倦殆。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矣?！保ü?，治也。善道有統(tǒng)，故殊涂而同歸。異端不同歸也。）
[疏]“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矣”?！鹫x曰：此章禁人雜學(xué)。攻，治也。異端，謂諸子百家之書也。言人若不學(xué)正經(jīng)善道，而治乎異端之書，斯則為害之深也。以其善道有統(tǒng)，故殊涂而同歸。異端則不同歸也?！鹱ⅰ肮ブ巍敝痢巴瑲w”?！鹫x曰：云：“善道有統(tǒng)，故殊涂而同歸”者，正經(jīng)是善道也，皆以忠孝仁義為本，是有統(tǒng)也。四術(shù)為教，是殊涂也，皆以去邪歸正，是同歸也。異端之書，則或糠堯、舜，戕毀仁義，是不同歸也。殊涂同歸，是《易。下系辭》文也。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自唬骸暗茏?，姓仲，名由，字子路?！保┲疄橹?，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盵疏]“子曰”至“知也”?！鹫x曰：此章明知也?！坝?，誨汝知之乎”者，孔子以子路性剛，好以不知為知，故此抑之。呼其名曰：“由，我今教誨汝為知之乎！”此皆語辭?！爸疄橹?，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者，此誨辭也。言汝實(shí)知之事則為知之，實(shí)不知之事則為不知，此是真知也。若其知之，反隱曰不知：及不知，妄言我知，皆非知也?！鹱ⅰ翱自弧敝痢白勇贰??！鹫x曰：《史記。弟子傳》云：“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歲。子路性鄙，好勇力，志抗直，冠雄雞，佩豚，陵暴孔子?？鬃釉O(shè)禮稍誘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質(zhì)，因門人請(qǐng)為弟子?！?br>子張學(xué)干祿。（鄭曰：“弟子，姓顓孫，名師，字子張。干，求也。祿，祿位也。”）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包曰：“尤，過也。疑則闕之，其余不疑，猶慎言之，則少過?！保┒嘁婈I殆，慎行其余，則寡悔。（包曰：“殆，危也。所見危者，闕而不行，則少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保ㄠ嵲唬骸把孕腥绱?，雖不得祿，亦同得祿之道?！保?br>[疏]“子張”至“中矣”?！鹫x曰：此章言求祿之法?！白訌垖W(xué)干祿”者，干，求也。弟子子張師事孔子，學(xué)求祿位之法?！白釉唬憾嗦勱I疑，慎言其余，則寡尢”者，此夫子教子張求祿之法也。尢，過也；寡，少也。言雖博學(xué)多聞，疑則闕之，尢須慎言其余不疑者，則少過也?！岸嘁婈I殆，慎行其余，則寡悔”者，殆，危也。言雖廣覽多見，所見危者，闕而不行，尢須慎行其余不危者，則少悔恨也。“言寡尢，行寡悔，祿在其中矣”者，言若少過，行又少悔，必得祿位。設(shè)若言行如此，雖偶不得祿，亦同得祿之道?！鹱ⅰ班嵲弧敝痢拔灰病薄Ｕx曰：《史記。弟子傳》云：“顓孫師，陳人，字子張。少孔子四十八歲?！?br>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包曰：“哀公，魯君謚?！保┛鬃訉?duì)曰：“舉直錯(cuò)諸枉，則民服。（包曰：“錯(cuò)，置也。舉正直之人用之，廢置邪枉之人，則民服其上?！保┡e枉錯(cuò)諸直，則民不服。”
[疏]“哀公”至“不服”。○正義曰：此章言治國使民服之法?！鞍Ч珕栐唬汉螢閯t民服”者，哀公，魯君也。問於孔子曰：“何所云為則萬民服從也？”時(shí)哀公失德，民不服從，哀公患之，故有此問?！翱鬃訉?duì)曰：舉直錯(cuò)諸枉，則民服”者，此孔子對(duì)以民服之法也。錯(cuò)，置也。舉正直之人用之，廢置諸邪枉之人，則民服其上也。“舉枉錯(cuò)諸直，則民不服”者，舉邪枉之人用之，廢置諸正直之人，則民不服上也。於時(shí)群邪秉政，民心厭棄，故以此對(duì)之也?！鹱ⅰ鞍唬喊Ч?，魯君謚”?！鹫x曰：《魯世家》云：哀公名蔣，定公之子，周敬王二十六年即位?！吨u法》云：“恭仁短折曰哀?！?br>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孔曰：“魯卿季孫肥。康，謚?！保┳釉唬骸芭R之以莊則敬，（包曰：“莊，嚴(yán)也。君臨民以嚴(yán)，則民敬其上。”）孝慈則忠，（包曰：“君能上孝於親，下慈於民，則民忠矣?！保┡e善而教不能則勸。（包曰：“舉用善人而教不能者，則民勸勉?！保?br>[疏]“季康”至“則勸”?！鹫x曰：此章明使民敬、忠、勸善之法?！凹究底訂枺菏姑窬?、忠以勸，如之何”者，季康子，魯執(zhí)政之上卿也。時(shí)以僭濫，故民不敬、忠、勸勉，故問於孔子曰：“欲使民人敬上盡忠，勸勉為善，其法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者，此答之也。自上蒞下曰臨。莊，嚴(yán)也。言君臨民以嚴(yán)，則民敬其上?！靶⒋葎t忠”者，言君能上孝於親，下慈於民，則民作忠?！芭e善而教不能則勸”者，言君能舉用善人，置之祿位，教誨不能之人，使之材能，如此則民相勸勉為善也。於時(shí)魯君蠶食深宮，季氏專執(zhí)國政，則如君矣，故此答皆以人君之事言之也。○注“魯卿季孫肥。康，謚”?！鹫x曰：知者，據(jù)《左傳》及《世家》文也。《謚法》云：“安樂撫民曰康。”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包曰：“或人以為，居位乃是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包曰：“孝乎惟孝，美大孝之辭。友于兄弟，善於兄弟。施，行也。所行有政道，與為政同?！保?br>[疏]“或謂”至“為政”。正義曰：此章言孝、友與為政同?！盎蛑^孔子曰：子奚不為政”者，奚，何也?；颍幸蝗?，亡其姓名，謂孔子曰：“子既多才多藝，何不居官為政？”或人以為，居位乃是為政也。“子曰：《書》云：孝乎唯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者，此《周書。君陳》篇文，引之以答或人為政之事。彼云：“王若曰：‘君陳，惟爾令德，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孔安國云：“言其有令德，善事父母，行已以恭。言善事父母者，必友于兄弟，能施有政?！绷钇溲耘c此小異。此云“孝乎唯孝”者，美大孝之辭也。友于兄弟者，言善於兄弟也。施，行也。行於此二者，即有為政之道也?！笆且酁檎善錇闉檎闭?，此孔子語也。是，此也。言此孝、友亦為政之道，此外何事其為為政乎？言所行有政道，即與為政同，不必居位乃是為政。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孔曰：“言人而無信，其余終無可?！保┐筌嚐o︼，小車無︷，其何以行之哉！”（包曰：“大車，牛車。︼者，轅端橫木，以縛軛。小車，駟馬車。︷者，轅端上曲鉤衡。”）
[疏]“子曰”至“之哉”?！鹫x曰：此章明信不可無也?！叭硕鵁o信，不知其可也”者，言人而無信，其余雖有他才，終無可也?！按筌嚐o︼，小車無︷，其何以行之哉”者，此為無信之人作譬也。大車，牛車。︼，轅端橫木，以縛軛駕牛領(lǐng)者也。小車，駟馬車。︷者，轅端上曲鉤衡，以駕兩服馬領(lǐng)者也。大車無︼則不能駕牛，小車無︷則不能駕馬，其車何以得行之哉。言必不能行也，以喻人而無信，亦不可行也?！鹱ⅰ鞍弧敝痢般^衡”。○正義曰：云：“大車，牛車”者，《冬官?？脊び洝罚骸败嚾藶檐?，大車崇九尺?！编嵶⒃疲骸按筌?，平地載任之車，轂長半柯者也?！逼漶{牛，故《酒誥》曰：“肇牽車牛，遠(yuǎn)服賈用。”故曰：“大車，牛車也?！薄墩f文》云：“︼，大車轅端持衡者，軛轅前也?！笔铅镎?，轅端橫木以縛軛者也。云“小車，駟馬車”者，《考工記》兵車、田車、乘車也，皆駕駟馬，故曰駟馬車也?！墩f文》云：“︷者，車轅端持衡者?！薄犊脊び洝吩疲骸皣R之，深四尺有七寸?！弊⒃疲骸榜R高八尺。兵車、乘車軹崇三尺有三寸，加軫與卜七寸，又并此深，則衡高八尺七寸也。除馬之高，則余七寸，為衡頸之間?！笔窃诤馍弦?。轅從軫以前稍曲而上至衡，則居衡之上而鄉(xiāng)下鉤之，衡則橫居下，是轅端上曲鉤衡者名︷也。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孔曰：“文質(zhì)禮變?！保┳釉唬骸耙笠蜢断亩Y，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馬曰：“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zhì)三統(tǒng)。”）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保ㄎ镱愊嗾?，世數(shù)相生，其變有常，故可預(yù)知。）
[疏]“子張”至“知也”?！鹫x曰：此章明創(chuàng)制革命，因沿?fù)p益之禮?！白訌垎枺菏揽芍病闭?，弟子子張問於孔子：“夫國家文質(zhì)禮變，設(shè)若相承至於十世，世數(shù)既遠(yuǎn)，可得知其禮乎？”“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者，此夫子答以可知之事。言殷承夏后，因用夏禮，謂三綱五常不可變革，故因之也。所損益者，謂文質(zhì)三統(tǒng)。夏尚文，殷則損文而益質(zhì)；夏以十三月為正，為人統(tǒng)，色尚黑，殷則損益之，以十二月為正，為地統(tǒng)，色尚白也。其事易曉，故曰可知也?！爸芤蜢兑蠖Y，所損益可知也”者，言周代殷立，而因用殷禮。及所損益，事事亦可知也?！捌浠蚶^周者，雖百世，可知也”者，言非但順知既往，兼亦預(yù)知將來。時(shí)周尚存，不敢斥言，故曰“其或”。言設(shè)或有繼周而王者，雖多至百世，以其物類相召，世數(shù)相生，其變有常，故皆可預(yù)知也。○注“馬曰”至“三統(tǒng)”。○正義曰：云：“三綱五?！闭撸栋谆⑼ā吩疲骸叭V者何謂？謂君臣、父子、夫婦也。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yàn)槠蘧V。大者為綱，小者為紀(jì)，所以張理上下，整齊人道也。人皆懷五常之性，有親愛之心，是以綱紀(jì)為化，若羅網(wǎng)有紀(jì)綱之而百目張也。所以稱三綱何？一陰一陽之謂道，陽得陰而成，陰得陽而序，剛?cè)嵯嗯?，故人為三綱，法天地人。君臣法天，取象日月屈信歸功也。父子法地，取法五行轉(zhuǎn)相生也。夫婦，取象人合陰陽有施。君，群也，群下之所歸心。臣，牽也。事君也，象屈服之形也。父者，矩也，以度教子。子者，孳也，孳孳無已也。夫者，扶也。以道扶接。婦者，服也，以禮屈服也?！痹啤拔宄！闭?，仁、義、禮、智、信也?！栋谆⑼ā吩疲骸拔宄Ｕ撸沃^？仁、義、禮、智、信也。仁者不忍，好生愛人。義者宜也，斷決得中也。禮者履也，履道成文。智者知也，或於事，見微知著。信者誠也，專一不移。故人生而應(yīng)八卦之體，得五氣以為常，仁、義、禮、智、信是也?！痹啤皳p益謂文質(zhì)三統(tǒng)”者，《白虎通》云：“王者必一質(zhì)一文者何？所以承天地，順陰陽。陽道極則陰道受，陰道極則陽道受，明一陽二陰不能繼也。質(zhì)法天，文法地而已，故天為質(zhì)。地受而化之，養(yǎng)而成之，故為文?！渡袝髠鳌吩唬骸跽咭毁|(zhì)一文，據(jù)天地之道。’《禮三正記》曰：‘質(zhì)法天，文法地。帝王始起，先質(zhì)后文者，順天地之道，本末之義，先后之序也?！履幌绕滟|(zhì)性，乃后有其文章也。夏尚黑，殷尚白，周尚赤，此之謂三統(tǒng)，故《書傳略說》云：‘天有三統(tǒng)，物有三變，故正色有三。天有三生三死，故士有三王，王特一生死?！帧洞呵锞?。元命包》及《樂緯。稽耀嘉》云：“夏以十三月為正，息卦受泰。”注云：“物之始，其色尚黑，以寅為朔。”“殷以十二月為正，息卦受臨?！弊⒃疲骸拔镏溃渖邪?，以雞鳴為朔?！薄爸芤允辉聻檎⒇允軓?fù)，其色尚赤，以夜半為朔。”又《三正記》云：“正朔三而改，文質(zhì)再而復(fù)?！币源送浦韵囊陨?，皆正朔三而改也。鄭注《尚書》“三帛”，“高陽氏之后用赤繒，高辛氏之后用黑繒，其余諸侯用白繒”。如鄭此意，而推之，舜以十一月為正，尚赤；堯以十二月為正，尚白，故曰其余諸侯用白繒。高辛氏以十三月為正，尚黑，故云高辛氏之后用黑繒。高陽氏以十一月為正，尚赤，故云高陽氏之后用赤繒。有少以十二月為正，尚白；黃帝以十三月為正，尚黑；神農(nóng)以十一月為正，尚赤；女媧以十二月為正，尚白；伏羲以上未有聞焉?！兑?。說卦》云“帝出乎震”，則伏羲也，建寅之月，又木之始。其三正當(dāng)從伏羲以下文質(zhì)再而復(fù)者，文質(zhì)法天地，文法地，質(zhì)法天。周文法地而為天正，殷質(zhì)法而為地正者，正朔、文質(zhì)不相須，正朔以三而改，文質(zhì)以二而復(fù)，各自為義，不相須也。建子之月為正者，謂之天統(tǒng)，以天之陽氣始生，為百物得陽氣微，稍動(dòng)變，故為天統(tǒng)。建丑之月為統(tǒng)者，以其物已吐牙，不為天氣始動(dòng)，物又未出，不得為人所施功，唯在地中含養(yǎng)萌牙，故為地統(tǒng)。建寅之月為統(tǒng)者，以其物出於地，人功當(dāng)須理，故謂之人統(tǒng)。統(tǒng)者，本也，謂天地人之本。然王者必以此三月為正者，以其此月物生細(xì)微，又是歲之始生，王者繼天理物，含養(yǎng)微細(xì)，又取其歲初為正朔之始。既天地人之三者所繼不同，故各改正朔，不相襲也。所尚既異，符命亦隨所尚而來，故《禮緯?；鳌吩疲骸捌涮烀院冢氏挠行?；天命以赤，故周有赤雀銜書，天命以白，故殷有白狼銜鉤?！笔翘熘?，亦各隨人所尚。符命雖逐所尚，不必皆然，故天命禹觀河，見白面長人。《洛子命》云：“湯觀於洛，沈璧而黑龜與之書，黃魚雙躍。”《泰誓》言：“武王伐紂，而白魚入於王舟?！笔欠唤灾鹫病｀嵖党芍x，自古以來皆改正朔。若孔安國，則改正朔殷、周二代，故注《尚書》：“湯承堯、舜禪代之后，革命創(chuàng)制，改正易服。”是從湯始改正朔也。○注“物類”至“預(yù)知”。○正義曰：“物類相召”者，謂三綱五常各以類相召，因而不變也。云“世數(shù)相生”者，謂文質(zhì)、三統(tǒng)及五行相次，周而復(fù)始，而其世運(yùn)有數(shù)，相生變革也。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鄭曰：“人神曰鬼。非其祖考而祭之者，是諂求福?！保┮娏x不為，無勇也?！保自唬骸傲x所宜為而不能為，是無勇。”）[疏]“子曰”至“勇也”。○正義曰：此章言祭必己親，勇必為義也?！胺瞧涔矶乐~也”者，人神曰鬼。言若非已祖考而輒祭他鬼者，是諂媚求福也?！耙娖淞x不為，無勇也”者，義，宜也。言義所宜為而不能為者，是無勇之人也?！鹱ⅰ班嵲弧敝痢扒蟾！?。○正義曰：云：“人神曰鬼”者，《周禮》：“大宗伯之職，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禮。”是人神曰鬼也。《左傳》曰：“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故非其祖考而祭之者，是諂求福也?！鹱ⅰ翱自弧敝痢盁o勇”?！鹫x曰：若齊之田氏弒君，夫子請(qǐng)討之，是義所宜為也，而魯君不能為討，是無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