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雍也第六
作者：何晏、邢昺[疏]正義曰：此篇亦論賢人、君子及仁、知、中庸之德，大抵與前相類，故以次之。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包曰：“可使南面者，言任諸侯治。”）
[疏]“子曰：雍也，可使南面?！闭x曰：此章稱弟子冉雍之德行。南面，謂諸侯也。言冉雍有德行，堪任為諸侯治理一國者也。
仲弓問子桑伯子。（王曰：“伯子，書傳無見焉?！保┳釉唬骸翱梢埠啞！保自唬骸耙云淠芎啠试豢梢?。”）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孔曰：“居身敬肅，臨下寬略，則可?！保┚雍喍泻?，無乃大簡乎？”（包曰：“伯子之簡太簡?！保┳釉唬骸坝褐匀弧！?br>[疏]“仲弓”至“言然”?！鹫x曰：此章明行簡之法?！爸俟瓎栕由２印闭?，仲弓，冉雍字也。問子桑伯子其人德行何如。“子曰：可也簡”者，孔子為仲弓述子桑伯子之德行也。簡，略也。言其人可也，以其行能寬略故也?！爸俟唬壕泳炊泻?，以臨其民，不亦可乎”者，仲弓因辨簡之可否，言若居身敬肅，而行寬略以臨其下民，不亦可乎？言其可也。“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者，言居身寬略，而行又寬略，乃大簡也。則子桑伯子之簡是太簡也?！白釉唬河褐匀弧闭?，然，猶是也。夫子許仲弓之言，是故曰然?！鹱ⅰ巴踉唬翰?，書傳無見焉。○正義曰：書傳無見，不知何人也。子桑伯子當(dāng)是一人，故此注及下包氏皆唯言伯子而已。鄭以《左傳》秦有公孫枝字子桑，則以此為秦大夫，恐非。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xué)？”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xué)，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xué)者也。”（凡人任情，喜怒違理。顏回任道，怒不過分。遷者，移也。怒當(dāng)其理，不移易也。不貳過者，有不善，未嘗復(fù)行。）
[疏]“哀公”至“者也”?！鹫x曰：此章稱顏回之德?！鞍Ч珕枺旱茏邮霝楹脤W(xué)”者，魯君哀公問於孔子曰：“弟子之中，誰為樂於好學(xué)者？”“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xué)，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xué)者也”者，孔子對哀公曰：“有弟子顏回者，其人好學(xué)?！边w，移也。凡人任情，喜怒違理。顏回任道，怒不過分而當(dāng)其理，不移易，不遷怒也。人皆有過憚改。顏回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fù)行，不貳過也。凡事應(yīng)失而得曰幸，應(yīng)得而失曰不幸，惡人橫夭則惟其常。顏回以德行著名，應(yīng)得壽考，而反二十九發(fā)盡白，三十二而卒，故曰不幸短命死矣。亡，無也。言命則無好學(xué)者矣，未聞更有好學(xué)者也?！鹱ⅰ胺踩恕敝痢皬?fù)行”。○正義曰：云“凡人任情，喜怒違理”者，言凡常之人，信任邪情，恣其喜怒，違於分理也。云“顏回任道，怒不過分”者，言顏回好學(xué)既深，信用至道，故怒不過其分理也。云“有不善，未嘗復(fù)行”者，《周易。下系辭》文。彼云：“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fù)行也。”韓康伯注云：“在理則昧，造形而悟，顏子之分也。失之於幾，故有不善；得之於貳，不遠(yuǎn)而復(fù)，故知之未嘗復(fù)行也?！币宰C不貳過也。此稱其好學(xué)，而言不遷怒、貳過者，以不遷怒、貳過，由於學(xué)問既篤，任道而行，故舉以言焉，以明好學(xué)之深也。一曰：以哀公遷怒、貳過，而孔子因以諷諫。
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馬曰：“子華，弟子公西華赤之字。六斗四升曰釜?！保┱堃?。曰：“與之庾?！保ò唬骸笆吩烩??！保┤阶优c之粟五秉。（馬曰：“十六斛曰秉，五秉合為八十斛。”）子曰：“赤之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保ㄠ嵲唬骸胺侨接信c之太多?！保疏]“子華”至“繼富”?！鹫x曰：此章論君子當(dāng)賑窮周急?！白尤A使於齊”者，弟子公西赤字子華，時仕魯，為魯使於齊也。“冉子為其母請粟”者，冉子，即冉有也，為其子華之母請粟於夫子，言其子出使而家貧也。“子曰：與之釜”者，夫子令與粟六斗四升也?！罢堃妗闭?，冉有嫌其粟少，故更請益之?！霸唬号c之庾”者，夫子令益與十六斗也?！叭阶优c之粟五秉”者，冉有終以為少，故自與粟八十斛也?！白釉唬撼嘀R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者，此孔子非冉有與之太多也。赤，子華名。，往也。言子華使往齊國，乘駕肥馬，衣著輕裘，則是富也，富則母不闕粟。吾嘗聞之，君子當(dāng)周救人之窮急，不繼接於富有。今子華家富，而多與之粟，則是繼富，故非之也。○注“馬曰”至“曰釜”?！鹫x曰：《史記。弟子傳》云：“公西赤字子華?！编嵭唬骸棒斎?，少孔子四十二歲?！痹啤傲匪纳桓闭撸讶辍蹲髠鳌罚骸瓣套釉唬糊R舊四量，豆、區(qū)、釜、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干釜?！倍抛⒃疲骸八亩篂閰^(qū)，區(qū)斗六升。四區(qū)為釜，釜六斗四升?！笔且病！鹱ⅰ鞍唬菏吩烩住?，“馬曰：十六斛曰秉”?！鹫x曰：案《聘禮記》云：“十斗曰斛。十六斗曰{數(shù)}。十{數(shù)}曰秉?！编嵶⒃疲骸氨?，今江淮之間量名有為{數(shù)}者，今文{數(shù)}為逾?！笔氢住⒂狻數(shù)}其數(shù)同，故知然也。
原思為之宰，（包曰：“弟子原憲。思，字也?？鬃訛轸斔究?，以原憲為家邑宰?！保┡c之粟九百，辭。（孔曰：“九百，九百斗。辭，辭讓不受?！埃┳釉唬骸拔悖。自唬骸暗摲ㄋ?，當(dāng)受無讓。”）以與爾鄰里鄉(xiāng)黨乎?。ㄠ嵲唬骸拔寮覟猷?，五鄰為里，萬二千五百家為鄉(xiāng)，五百家為黨?！保?br>[疏]“原思”至“黨乎”?！鹫x曰：此章明為受祿之法。原思，弟子原憲也?？鬃訛轸斔究?，以原憲為家邑宰也?！芭c之粟九百，辭”者，孔子與之粟九百斗，原思辭讓不受?！白釉唬何恪闭?，毋，禁辭也?？鬃咏蛊渥專缘摲ㄋ?，當(dāng)受無讓也。“以與爾鄰里鄉(xiāng)黨乎”者，言於已有余，可分與爾鄰里鄉(xiāng)黨之人，亦不可辭也?！鹱ⅰ鞍弧敝痢耙卦住??！鹫x曰：《史記。弟子傳》曰：“原憲字子思。”鄭玄曰：“魯人。”云“孔子為魯司寇，以原憲為家邑宰”者，《世家》云：“孔子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司寇?！濒斔究?，大夫也，必有采邑。大夫稱家，故以原憲為家采邑之宰也?！鹱ⅰ班嵲弧敝痢盀辄h”。正義曰：云：“五家為鄰，五鄰為里”者，《地官。遂人職》文。案《大司徒職》云：“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xiāng)?！惫手f二千五百家為鄉(xiāng)，五百家為黨也。
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犁，雜文。も，赤也。角者，角周正，中犧牲。雖欲以其所生犁而不用，山川寧肯舍之乎？言父雖不善，不害於子之美。）[疏]“子謂”至“舍諸”。○正義曰：此章復(fù)謂冉雍之德也?！白又^仲弓，曰：犁牛之子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者，雜文曰犁。も，純赤色也。角者，角周正也。舍，棄也。諸，之也。仲弓父，賤人，而行不善，故孔子稱謂仲弓曰：“譬若雜文之犁牛，生純赤且角周正之子，中祭祀之犧牲，雖欲以其所生犁而不用，山川寧肯舍棄之乎？”言仲弓父雖不善，不害於子之美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余則日月至焉而已矣?！保ㄓ嗳藭河兄寥蕰r，唯回移時而不變。）[疏]“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余則日月至焉而已矣”。○正義曰：此章稱顏回之仁。三月為一時，天氣一變。人心行善，亦多隨時移變。唯回也，其心雖經(jīng)一時復(fù)一時，而不變移違去仁道也。其余則有至仁時，或一日或一月而已矣。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包曰：“果謂果敢決斷?！保╈稄恼鹾斡校吭唬骸百n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dá)，（孔曰：“達(dá)謂通於物理?！保╈稄恼鹾斡校吭唬骸扒笠部墒箯恼才c？”曰：“求也藝，（孔曰：“藝謂多才藝?！保╈稄恼鹾斡?？”
[疏]“季康”至“何有”。○正義曰：此章明子路、子貢、冉有之才也?！凹究底訂枺褐儆煽墒箯恼矚e者，康子，魯卿季孫肥也，問於孔子曰：“仲由之才，可使從一官而為政治也歟？”“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者，果，謂果敢決斷。何有，言不難也?？鬃友裕儆芍?，果敢決斷，其於從政，何有難乎？言仲由可使從政也?！霸唬嘿n也，可使從政也歟”者，季康子又問子貢也?！霸唬嘿n也達(dá)，於從政乎何有”者，達(dá)，謂通於物理?？鬃哟鹧裕迂曋?，通達(dá)物理，亦言可從政也?！霸唬呵笠部墒箯恼矚e”者，康子又問冉有也?！霸唬呵笠菜?，於從政乎何有”者，藝，謂多才藝?？鬃哟鹧?，冉求多才藝，亦可從政也。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孔曰：“費，季氏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shù)畔。聞子騫賢，故欲用之?！保╅h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孔曰：“不欲為季氏宰，使者善為我辭焉，說令不復(fù)召我?！保┤缬袕?fù)我者，（孔曰：“復(fù)我者，重來召我?！保﹦t吾必在汶上矣?！保自唬骸叭ブ胨?，欲北如齊?！保?br>[疏]“季氏”至“上矣”。○正義曰：此章明閔損之賢也。“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者，費，季氏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shù)畔。聞子騫賢，故欲使之也?！伴h子騫曰：善為我辭焉”者，子騫不欲為季氏宰，故語使者曰：善為我作辭說，令不復(fù)召我也?！叭缬袕?fù)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者，復(fù)，重也。言如有重來召我者，則吾必去之在汶水上，欲北如齊也?！鹱ⅰ翱自弧敝痢坝弥薄！鹫x曰：云“費，季氏邑”者，《左傳》文也。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shù)畔”者，僭禮樂，逐昭公，是不臣也。昭十二年，南蒯以費畔，又公山弗擾以費畔，是數(shù)畔也?！鹱ⅰ叭ブ胨?，欲北如齊”?！鹫x曰：《地理志》云：汶水出泰山萊蕪西南入濟。在齊南魯北，故曰欲北如齊。
伯牛有疾，（馬曰：“伯牛，弟子冉耕?！保┳訂栔?，自牖執(zhí)其手，（包曰：“牛有惡疾，不欲見人，故孔子從牖執(zhí)其手也。”）曰：“亡之，（孔曰：“亡，喪也。疾甚，故持其手曰喪之?！保┟臃?！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ò唬骸霸傺灾?，痛惜之甚?！保?br>[疏]“伯牛”至“疾也”?！鹫x曰：此章孔子痛惜弟子冉耕有德行而遇惡疾也。伯牛，冉耕字也。有疾，有惡疾也?！白訂栔?，自牖執(zhí)其手”者，自，從也。伯牛惡疾，不欲見人，故孔子問之，從牖執(zhí)其手也?！霸唬和鲋闭?，亡，喪也。疾甚，故持其手曰：“喪之?！泵臃?！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者，行善遇兇，非人所召，故歸之於命，言天命矣夫！斯，此也。此善人也，而有此惡疾也。是孔子痛惜之也。再言之者，痛惜之甚?！鹱ⅰ榜R曰：伯牛，弟子冉耕?！薄鹫x曰：《史記。弟子傳》曰：“冉耕字伯牛?！编嵭唬骸棒斎恕！薄鹱ⅰ鞍唬翰Ｓ袗杭病薄！鹫x曰：惡疾，疾之惡者也?！痘茨献印吩疲骸安０]。”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孔曰：“簞，笥也?！保┰诼?，人不堪甚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孔曰：“顏淵樂道，雖簞食在陋巷，不改其所樂?！保?br>[疏]“子曰”至“回也”?！鹫x曰：此章嘆顏回之賢，故曰：“賢哉，回也！”云“一簞食，一瓢飲”者，簞，竹器。食，飯也。瓢，瓠也。言回家貧，唯有一簞飯，一瓠瓢飲也?！霸诼?，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者，言回居處又在隘陋之巷，他人見之不任其憂，唯回也不改其樂道之志，不以貧為憂苦也。嘆美之甚，故又曰：“賢哉，回也！”○注“孔曰：簞，笥也”?！鹫x曰：案鄭注《曲禮》云：“圓曰簞，方曰笥?！比粍t簞與笥方圓異，而此云“簞，笥”者，以其俱用竹為之，舉類以曉人也。
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弊釉唬骸傲Σ蛔阏?，中道而廢。今女畫?！保自唬骸爱?，止也。力不足者，當(dāng)中道而廢。今女自止耳，非力極?！保?br>[疏]“冉求曰”至“女畫”。○正義曰：此章勉人學(xué)也。“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者，弟子冉求言己非不說樂子之道而勤學(xué)之，但以力不足故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者，畫，止也。此孔子責(zé)冉求之不說學(xué)也。言力不足者，當(dāng)中道而廢。今女自止耳，非力極也。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孔曰：“君子為儒，將以明道。小人為儒，則矜其名?！保?br>[疏]“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鹫x曰：此章戒子夏為君子也。言人博學(xué)先王之道，以潤其身者，皆謂之儒，但君子則將以明道，小人則矜其才名。言女當(dāng)明道，無得矜名也。
子游為武城宰。（包曰：“武城，魯下邑?！保┳釉唬骸芭萌搜啥酰俊保自唬骸把?、耳、乎，皆辭。”）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保ò唬骸板Ｅ_，姓。滅明，名。字子羽。言其公且方。”）
[疏]“子游”至“室也”。○正義曰：此章明子羽公方也?！白佑螢槲涑窃住闭撸涑?，魯下邑。子游時為之宰也?！白釉唬号萌搜啥酢闭?，孔子問子游言：“女在武城，得其有德之人乎？”焉、耳、乎皆語助辭?！霸唬河绣Ｅ_滅明”者，此子游對孔子言已所得之人也，姓澹臺名滅明?！靶胁挥蓮?，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者，此言其人之德也。行遵大道，不由小徑，是方也。若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是公也。既公且方，故以為得人?！鹱ⅰ鞍弧敝痢扒曳健??！鹫x曰：《史記。弟子傳》云：“澹臺滅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歲。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既已受業(yè)，退而行，名施乎諸侯?？鬃勇勚唬骸嵋悦踩∪耍е佑??！笔且嗟茏右?。故注不言弟子者，從可知也。云“言其公且方”者，公，無私也；方，正直也。子曰：“孟之反不伐，（孔曰：“魯大夫孟之側(cè)，與齊戰(zhàn)，軍大敗。不伐者，不自伐其功。”）奔而殿，將入門，策其馬，曰：‘非敢后也，馬不進(jìn)也?！保R曰：“殿，在軍后。前曰啟，后曰殿，孟之反賢而有勇，軍大奔，獨在后為殿。人迎，功之。不欲獨有其名，曰：‘我非敢在后拒敵，馬不能前進(jìn)。’”）
[疏]“子曰”至“進(jìn)也”?！鹫x曰：此章言功以不伐為善也?！懊现床环ァ闭?，夸功曰伐。孟之反，魯大夫孟之側(cè)也。有軍功而不夸伐也?！氨级睿瑢⑷腴T，策其馬曰：非敢后也，馬不進(jìn)也”者，此其不伐之事也。在軍后曰殿。策，捶也。魯與齊戰(zhàn)，魯師敗而奔，孟之反賢而有勇，獨在后為殿。人迎，功之。不欲獨有其名，故將入國門，乃捶其馬，欲先奔者入城也。且曰：“我非敢在后為殿以拒敵，馬不能前進(jìn)故也?！薄鹱ⅰ翱自唬呼敶蠓蛎现畟?cè)”?！鹫x曰：杜預(yù)曰：“之側(cè)，孟氏族，字反?！笔且?。○注“馬曰”至“前進(jìn)”。○正義曰：云“殿，在軍后。前曰啟，后曰殿”者，案《司馬法。謀帥篇》曰：“夫前驅(qū)啟，乘車大震，ヘ車屬焉?！贝笳鸺创蟮钜?，音相似。襄二十三年《左傳》曰：“齊侯伐衛(wèi)。大殿，商子游御夏之御寇。”《詩》曰：“元戎十乘，以先啟行?！笔堑钤谲姾?，前曰啟也。案哀十一年《左傳》說此事云：齊師伐我，及清。孟孺子泄帥右?guī)?，冉求帥左師。師及齊師戰(zhàn)于郊。右?guī)煴?，齊人從之。孟之側(cè)后入以為殿，抽矢策其馬，曰：“馬不進(jìn)也?！蔽牟煌撸鲹?jù)所聞而記之也。
子曰：“不有祝它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保自唬骸柏?，口才也。祝它，衛(wèi)大夫子魚也，時世貴之。宋朝，宋之美人而善淫。言當(dāng)如祝它之佞，而反如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害也?！保?br>[疏]“子曰：不有祝它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薄鹫x曰：此章言世尚口才也。佞，口才也。祝它，衛(wèi)大夫子魚也。有口才，時世貴之。宋朝，宋之美人，善淫，時世疾之。言人當(dāng)如祝它之有口才，則見貴重，若無祝它之佞，而反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害也?！鹱ⅰ翱自弧敝痢吧埔病薄！鹫x曰：云“祝它，衛(wèi)大夫子魚也。時世貴之”者，《春秋》定四年：“會于召陵，盟于皋鼬?！薄蹲髠鳌吩唬骸皩?，衛(wèi)子行敬子言於靈公曰：‘會同難，嘖有煩言，莫之治也。其使祝它從?！唬骸??！耸棺郁~?！笔亲Ｋ醋郁~也?！秱鳌酚衷唬骸凹案搠瑢⒚?，將長蔡於衛(wèi)。衛(wèi)侯使祝它私於萇弘。（文多不載）萇弘說，告劉子，與范獻(xiàn)子謀之，乃長衛(wèi)侯於盟?！笔菚r世貴之也。云“宋朝，宋之美人而善淫”者，案定十四年《左傳》曰：“衛(wèi)侯為夫人南子召宋朝?！倍抛⒃疲骸澳献樱闻?。朝，宋公子，舊通于南子，在宋呼之?！笔浅癁樗沃廊硕埔?。
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孔曰：“言人立身成功當(dāng)由道，譬猶出入要當(dāng)從戶?！保?br>[疏]“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正義曰：此章言道為立身之要也，故曰：“誰人能出入不由門戶？”以譬何人立身不由於此道也。言人立身成功當(dāng)由道，譬猶出入要當(dāng)從戶。子曰：“質(zhì)勝文則野，（包曰：“野，如野人言鄙略也?！保┪膭儋|(zhì)則史。（包曰：“史者，文多而質(zhì)少?！保┪馁|(zhì)彬彬，然后君子?！保ò唬骸氨虮?，文質(zhì)相半之貌?！保?br>[疏]“子曰”至“君子”?！鹫x曰：此章明君子也?！百|(zhì)勝文則野”者，謂人若質(zhì)多勝於文，則如野人言鄙略也?！拔膭儋|(zhì)則史”者，言文多勝於質(zhì)，則如史官也。“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者，彬彬，文質(zhì)相半之貌。言文華質(zhì)樸相半，彬彬然，然后可為君子也。
子曰：“人之生也直，（馬曰：“言人所生於世而自終者，以其正直也?！保┴柚残叶狻！保ò唬骸罢_罔正直之道而亦生者，是幸而免。”）
[疏]“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鹫x曰：此章明人以正直為德，言人之所以生於世而自壽終不橫夭者，以其正直故也。罔，誣罔也。言人有誣罔正直之道而亦生者，是幸而獲免也。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包曰：“學(xué)問，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篤，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深?！保疏]“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正義曰：此章言人之學(xué)道用心深淺之異也。言學(xué)問，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篤厚也，好之者又不如悅樂之者深也。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保ㄍ踉唬骸吧?，謂上知之所知也。兩舉中人，以其可上可下。”）
[疏]“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正義曰：此章言授學(xué)之法，當(dāng)稱其才識也。語，謂告語。上，謂上知之所知也。人之才識凡有九等，謂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也。上上則圣人也，下下則愚人也，皆不可移也。其上中以下，下中以上，是可教之人也。中人，謂第五中中之人也以上，謂上中、上下、中上之人也，以其才識優(yōu)長，故可以告語上知之所知也。中人以下，謂中下、下上、下中之人也，以其才識暗劣，故不可以告語上知之所知也。此應(yīng)云“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以下不可以語上”，而繁文兩舉中人者，以其中人可上、可下故也。言此中人，若才性稍優(yōu)，則可以語上；才性稍劣，則不可以語上，是其可上、可下也。樊遲問知。子曰：“務(wù)民之義，（王曰：“務(wù)所以化道民之義?！保┚垂砩穸h(yuǎn)之，可謂知矣?！保ò唬骸熬垂砩穸稽t?！保﹩柸?。曰：“仁者先難而后獲，可謂仁矣。”（孔曰：“先勞苦而后得功，此所以為仁?！保?br>[疏]“樊遲”至“仁矣”。○正義曰：此章明仁、知之用也?！胺t問知”者，弟子樊須問於孔子，何為可謂之知?！白釉唬簞?wù)民之義，敬鬼神而遠(yuǎn)之，可謂知矣”者，孔子答其為知也。言當(dāng)務(wù)所以化道民之義，恭敬鬼神而疏遠(yuǎn)之，不褻黷，能行如此，可謂為知矣?！皢柸省闭撸t又問何為可謂之仁。“子曰：仁者先難而后獲，可謂仁矣”者，此答其為仁也。獲，猶得也。言為仁者先受勞苦之難，而后乃得功，此所以為仁也。
子曰：“知者樂水，（包曰：“知者樂運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已。”）仁者樂山。（仁者樂如山之安固，自然不動，而萬物生焉。）知者動，（包曰：“日進(jìn)故動?！保┤收哽o。（孔曰：“無欲故靜。”）知者樂，（鄭曰：“知者自役得其志故樂?！保┤收邏?。”（包曰：“性靜者多壽考?！保疏]“子曰”至“仁者壽”。○正義曰：此章初明知、仁之性，次明知、仁之用，三明知，仁之功也?！爸邩匪闭?，樂，謂愛好。言知者性好運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已止也?！叭收邩飞健闭?，言仁者之性好樂如山之安固，自然不動，而萬物生焉?！爸邉印闭?，言知者常務(wù)進(jìn)故動?！叭收哽o”者，言仁者本無貪欲，故靜?！爸邩贰闭撸灾咭塾貌胖?，成功得志故歡樂也?！叭收邏邸闭撸匀收呱偎脊延?，性常安靜，故多壽考也。
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保ò唬骸把札R、魯有太公、周公之余化，太公大賢，周公圣人，今其政教雖衰，若有明君興之，齊可使如魯，魯可使如大道行之時?！保?br>[疏]“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正義曰：此章言齊、魯有太公、周公之余化，太公大賢，周公圣人，今其政教雖衰，若有明君興之，齊可一變使如於魯，魯可一變使如於大道行之時也。
子曰：“觚不觚，（馬曰：“觚，禮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保?！觚哉！”（觚哉！觚哉！言非觚也，以喻為政不得其道則不成。）
[疏]“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正義曰：此章言為政須遵禮道也。觚者，禮器，所以盛酒。二升曰觚。言觚者，用之當(dāng)以禮，若用之失禮，則不成為觚也，故孔子嘆之觚哉！觚哉！言非觚也，以喻人君為政當(dāng)以道，若不得其道，則不成為政也。○注“馬曰：觚，禮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鹫x曰：案《特牲禮》：“用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三散?！笔酋秊槎Y器也?！懂惲x》：《韓詩為》“一升曰爵。爵，盡也，足也。二升曰觚。觚，寡也，飲當(dāng)寡少。三升曰觶。觶，也，飲當(dāng)自也。四升曰角。角，觸也，不能自，觸罪過也。五升曰散。散，訕也，飲不省節(jié)，為人謗訕?？偯痪?，其實曰觴。觴者，餉也。觥亦五升。所以罰不敬。觥，廓也。所以著明之貌。君子有過，廓然著明，非所以餉，不得名觴”。此唯言爵、觚者，略言之也。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鋸闹?？”（孔曰：“宰我以仁者必濟人於患難，故問有仁人墮井將自投下，從而出之不乎？欲極觀仁者憂樂之所至?！保┳釉唬骸昂螢槠淙灰玻烤涌墒乓?，不可陷也。（孔曰：“逝，往也。言君子可使往視之耳，不肯自投從之。”）可欺也，不可罔也?！保R曰：“可欺者，可使往也。不可罔者，不可得誣罔令自投下?！保?br>[疏]“宰我”至“罔也”?！鹫x曰：此章明仁者之心也?！霸孜覇栐唬喝收?，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者，宰我以仁者必濟人於患難，故問曰：仁者之人，設(shè)有來告曰：井中有仁人焉。言仁人墮井也，此承告之仁人，將自投下，從而出之不乎？意欲極觀仁者憂人樂生之所至也?！白釉唬汉螢槠淙灰?？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者，此孔子怪拒之辭。逝，往也。然，如是也。言何為能使仁者如是自投井乎？夫仁人君子，但可使往視之耳，不可陷入於井。言不可自投從之也?！翱善垡?，不可罔也”者，唯可欺之使往視，不可得誣罔令自投下也。
子曰：“君子博學(xué)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鄭曰：“弗畔，不違道?！保?br>[疏]“子曰：君子博學(xué)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乎！”○正義曰：畔，違也。此章言君子若博學(xué)於先王之遺文，復(fù)用禮以自撿約，則不違道也。
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孔曰：“舊以南子者，衛(wèi)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孔子見之者，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矢，誓也。子路不說，故夫子誓之。行道既非婦人之事，而弟子不說，與之咒誓，義可疑焉?！保?br>[疏]“子見”至“厭之”?！鹫x曰：此章孔子屈已，求行治道也?！白右娔献印闭撸献?，衛(wèi)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孔子至衛(wèi)，見此南子，意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故也。“子路不說”者，子路性剛直，未達(dá)孔子之意，以為君子當(dāng)義之與比，而孔子乃見淫亂婦人，故不說樂?！胺蜃邮钢闭撸?，誓也。以子路不說，故夫子告誓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者，此誓辭也。予，我也。否，不也。厭，棄也。言我見南子，所不為求行治道者，原天厭棄我。再言之者，重其誓，欲使信之也?！鹱ⅰ翱自弧敝痢耙裳伞??！鹫x曰：云“孔曰：舊以南子者，衛(wèi)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鬃右娭?，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矢，誓也。子路不說，故夫子誓之”者，先儒舊有此解也。云“行道既非婦人之事，而弟子不說，與之咒誓，義可疑焉”者，安國以為，先儒舊說，不近人情，故疑其義也。《史記。世家》：孔子至衛(wèi)，“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原見?！鬃愚o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帷中?？鬃尤腴T，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huán)玉聲ギ然?？鬃釉唬骸徉l(xiāng)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勇凡徽f?？鬃邮钢唬骸靺捴√靺捴?！’”是子見南子之事也。欒肇曰：“見南子者，時不獲已，猶文王之拘里也。天厭之者，言我之否屈乃天命所厭也?！辈讨冊疲骸笆?，陳也。夫子為子路陳天命也?！?br>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保ㄓ梗Ｒ?。中和可常行之德。世亂，先王之道廢，民鮮能行此道久矣，非今。）
[疏]“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鹫x曰：此章言世亂，人不能行中庸之德也。中，謂中和。庸，常也。鮮，罕也。言中和可常行之德也，其至極矣乎！以世亂，先王之道廢，故民罕能行此道久多時矣，非而今也。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孔曰：“君能廣施恩惠，濟民於患難，堯、舜至圣，猶病其難。”）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dá)而達(dá)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保自唬骸案鼮樽迂曊f仁者之行。方，道也。但能近取譬於已，皆恕己所欲而施之於人?！保?br>[疏]“子貢”至“也已”?！鹫x曰：此章明仁道也。“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者，子貢問夫子曰：“設(shè)如人君能廣施恩惠於民而能振濟眾民於患難者，此德行何如？可以謂之仁人之君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者，此孔子答子貢之語也。言君能博施濟眾，何止事於仁！謂不啻於仁，必也為圣人乎！然行此事甚難，堯、舜至圣，猶病之以為難也?！胺蛉收撸延⒍⑷?，已欲達(dá)而達(dá)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者，此孔子更為子貢說仁者之行也。方，猶道也。言夫仁者，己欲立身進(jìn)達(dá)而先立達(dá)他人，又能近取譬於已，皆恕已所欲而施之於人，已所不欲，弗施於人，可謂仁道也。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包曰：“可使南面者，言任諸侯治。”）
[疏]“子曰：雍也，可使南面?！闭x曰：此章稱弟子冉雍之德行。南面，謂諸侯也。言冉雍有德行，堪任為諸侯治理一國者也。
仲弓問子桑伯子。（王曰：“伯子，書傳無見焉?！保┳釉唬骸翱梢埠啞！保自唬骸耙云淠芎啠试豢梢?。”）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孔曰：“居身敬肅，臨下寬略，則可?！保┚雍喍泻?，無乃大簡乎？”（包曰：“伯子之簡太簡?！保┳釉唬骸坝褐匀弧！?br>[疏]“仲弓”至“言然”?！鹫x曰：此章明行簡之法?！爸俟瓎栕由２印闭?，仲弓，冉雍字也。問子桑伯子其人德行何如。“子曰：可也簡”者，孔子為仲弓述子桑伯子之德行也。簡，略也。言其人可也，以其行能寬略故也?！爸俟唬壕泳炊泻?，以臨其民，不亦可乎”者，仲弓因辨簡之可否，言若居身敬肅，而行寬略以臨其下民，不亦可乎？言其可也。“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者，言居身寬略，而行又寬略，乃大簡也。則子桑伯子之簡是太簡也?！白釉唬河褐匀弧闭?，然，猶是也。夫子許仲弓之言，是故曰然?！鹱ⅰ巴踉唬翰?，書傳無見焉。○正義曰：書傳無見，不知何人也。子桑伯子當(dāng)是一人，故此注及下包氏皆唯言伯子而已。鄭以《左傳》秦有公孫枝字子桑，則以此為秦大夫，恐非。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xué)？”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xué)，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xué)者也。”（凡人任情，喜怒違理。顏回任道，怒不過分。遷者，移也。怒當(dāng)其理，不移易也。不貳過者，有不善，未嘗復(fù)行。）
[疏]“哀公”至“者也”?！鹫x曰：此章稱顏回之德?！鞍Ч珕枺旱茏邮霝楹脤W(xué)”者，魯君哀公問於孔子曰：“弟子之中，誰為樂於好學(xué)者？”“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xué)，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xué)者也”者，孔子對哀公曰：“有弟子顏回者，其人好學(xué)?！边w，移也。凡人任情，喜怒違理。顏回任道，怒不過分而當(dāng)其理，不移易，不遷怒也。人皆有過憚改。顏回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fù)行，不貳過也。凡事應(yīng)失而得曰幸，應(yīng)得而失曰不幸，惡人橫夭則惟其常。顏回以德行著名，應(yīng)得壽考，而反二十九發(fā)盡白，三十二而卒，故曰不幸短命死矣。亡，無也。言命則無好學(xué)者矣，未聞更有好學(xué)者也?！鹱ⅰ胺踩恕敝痢皬?fù)行”。○正義曰：云“凡人任情，喜怒違理”者，言凡常之人，信任邪情，恣其喜怒，違於分理也。云“顏回任道，怒不過分”者，言顏回好學(xué)既深，信用至道，故怒不過其分理也。云“有不善，未嘗復(fù)行”者，《周易。下系辭》文。彼云：“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fù)行也。”韓康伯注云：“在理則昧，造形而悟，顏子之分也。失之於幾，故有不善；得之於貳，不遠(yuǎn)而復(fù)，故知之未嘗復(fù)行也?！币宰C不貳過也。此稱其好學(xué)，而言不遷怒、貳過者，以不遷怒、貳過，由於學(xué)問既篤，任道而行，故舉以言焉，以明好學(xué)之深也。一曰：以哀公遷怒、貳過，而孔子因以諷諫。
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馬曰：“子華，弟子公西華赤之字。六斗四升曰釜?！保┱堃?。曰：“與之庾?！保ò唬骸笆吩烩??！保┤阶优c之粟五秉。（馬曰：“十六斛曰秉，五秉合為八十斛。”）子曰：“赤之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保ㄠ嵲唬骸胺侨接信c之太多?！保疏]“子華”至“繼富”?！鹫x曰：此章論君子當(dāng)賑窮周急?！白尤A使於齊”者，弟子公西赤字子華，時仕魯，為魯使於齊也。“冉子為其母請粟”者，冉子，即冉有也，為其子華之母請粟於夫子，言其子出使而家貧也。“子曰：與之釜”者，夫子令與粟六斗四升也?！罢堃妗闭?，冉有嫌其粟少，故更請益之?！霸唬号c之庾”者，夫子令益與十六斗也?！叭阶优c之粟五秉”者，冉有終以為少，故自與粟八十斛也?！白釉唬撼嘀R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者，此孔子非冉有與之太多也。赤，子華名。，往也。言子華使往齊國，乘駕肥馬，衣著輕裘，則是富也，富則母不闕粟。吾嘗聞之，君子當(dāng)周救人之窮急，不繼接於富有。今子華家富，而多與之粟，則是繼富，故非之也。○注“馬曰”至“曰釜”?！鹫x曰：《史記。弟子傳》云：“公西赤字子華?！编嵭唬骸棒斎?，少孔子四十二歲?！痹啤傲匪纳桓闭撸讶辍蹲髠鳌罚骸瓣套釉唬糊R舊四量，豆、區(qū)、釜、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干釜?！倍抛⒃疲骸八亩篂閰^(qū)，區(qū)斗六升。四區(qū)為釜，釜六斗四升?！笔且病！鹱ⅰ鞍唬菏吩烩住?，“馬曰：十六斛曰秉”?！鹫x曰：案《聘禮記》云：“十斗曰斛。十六斗曰{數(shù)}。十{數(shù)}曰秉?！编嵶⒃疲骸氨?，今江淮之間量名有為{數(shù)}者，今文{數(shù)}為逾?！笔氢住⒂狻數(shù)}其數(shù)同，故知然也。
原思為之宰，（包曰：“弟子原憲。思，字也?？鬃訛轸斔究?，以原憲為家邑宰?！保┡c之粟九百，辭。（孔曰：“九百，九百斗。辭，辭讓不受?！埃┳釉唬骸拔悖。自唬骸暗摲ㄋ?，當(dāng)受無讓。”）以與爾鄰里鄉(xiāng)黨乎?。ㄠ嵲唬骸拔寮覟猷?，五鄰為里，萬二千五百家為鄉(xiāng)，五百家為黨?！保?br>[疏]“原思”至“黨乎”?！鹫x曰：此章明為受祿之法。原思，弟子原憲也?？鬃訛轸斔究?，以原憲為家邑宰也?！芭c之粟九百，辭”者，孔子與之粟九百斗，原思辭讓不受?！白釉唬何恪闭?，毋，禁辭也?？鬃咏蛊渥專缘摲ㄋ?，當(dāng)受無讓也。“以與爾鄰里鄉(xiāng)黨乎”者，言於已有余，可分與爾鄰里鄉(xiāng)黨之人，亦不可辭也?！鹱ⅰ鞍弧敝痢耙卦住??！鹫x曰：《史記。弟子傳》曰：“原憲字子思。”鄭玄曰：“魯人。”云“孔子為魯司寇，以原憲為家邑宰”者，《世家》云：“孔子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司寇?！濒斔究?，大夫也，必有采邑。大夫稱家，故以原憲為家采邑之宰也?！鹱ⅰ班嵲弧敝痢盀辄h”。正義曰：云：“五家為鄰，五鄰為里”者，《地官。遂人職》文。案《大司徒職》云：“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xiāng)?！惫手f二千五百家為鄉(xiāng)，五百家為黨也。
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犁，雜文。も，赤也。角者，角周正，中犧牲。雖欲以其所生犁而不用，山川寧肯舍之乎？言父雖不善，不害於子之美。）[疏]“子謂”至“舍諸”。○正義曰：此章復(fù)謂冉雍之德也?！白又^仲弓，曰：犁牛之子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者，雜文曰犁。も，純赤色也。角者，角周正也。舍，棄也。諸，之也。仲弓父，賤人，而行不善，故孔子稱謂仲弓曰：“譬若雜文之犁牛，生純赤且角周正之子，中祭祀之犧牲，雖欲以其所生犁而不用，山川寧肯舍棄之乎？”言仲弓父雖不善，不害於子之美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余則日月至焉而已矣?！保ㄓ嗳藭河兄寥蕰r，唯回移時而不變。）[疏]“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余則日月至焉而已矣”。○正義曰：此章稱顏回之仁。三月為一時，天氣一變。人心行善，亦多隨時移變。唯回也，其心雖經(jīng)一時復(fù)一時，而不變移違去仁道也。其余則有至仁時，或一日或一月而已矣。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包曰：“果謂果敢決斷?！保╈稄恼鹾斡校吭唬骸百n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dá)，（孔曰：“達(dá)謂通於物理?！保╈稄恼鹾斡校吭唬骸扒笠部墒箯恼才c？”曰：“求也藝，（孔曰：“藝謂多才藝?！保╈稄恼鹾斡?？”
[疏]“季康”至“何有”。○正義曰：此章明子路、子貢、冉有之才也?！凹究底訂枺褐儆煽墒箯恼矚e者，康子，魯卿季孫肥也，問於孔子曰：“仲由之才，可使從一官而為政治也歟？”“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者，果，謂果敢決斷。何有，言不難也?？鬃友裕儆芍?，果敢決斷，其於從政，何有難乎？言仲由可使從政也?！霸唬嘿n也，可使從政也歟”者，季康子又問子貢也?！霸唬嘿n也達(dá)，於從政乎何有”者，達(dá)，謂通於物理?？鬃哟鹧裕迂曋?，通達(dá)物理，亦言可從政也?！霸唬呵笠部墒箯恼矚e”者，康子又問冉有也?！霸唬呵笠菜?，於從政乎何有”者，藝，謂多才藝?？鬃哟鹧?，冉求多才藝，亦可從政也。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孔曰：“費，季氏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shù)畔。聞子騫賢，故欲用之?！保╅h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孔曰：“不欲為季氏宰，使者善為我辭焉，說令不復(fù)召我?！保┤缬袕?fù)我者，（孔曰：“復(fù)我者，重來召我?！保﹦t吾必在汶上矣?！保自唬骸叭ブ胨?，欲北如齊?！保?br>[疏]“季氏”至“上矣”。○正義曰：此章明閔損之賢也。“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者，費，季氏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shù)畔。聞子騫賢，故欲使之也?！伴h子騫曰：善為我辭焉”者，子騫不欲為季氏宰，故語使者曰：善為我作辭說，令不復(fù)召我也?！叭缬袕?fù)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者，復(fù)，重也。言如有重來召我者，則吾必去之在汶水上，欲北如齊也?！鹱ⅰ翱自弧敝痢坝弥薄！鹫x曰：云“費，季氏邑”者，《左傳》文也。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shù)畔”者，僭禮樂，逐昭公，是不臣也。昭十二年，南蒯以費畔，又公山弗擾以費畔，是數(shù)畔也?！鹱ⅰ叭ブ胨?，欲北如齊”?！鹫x曰：《地理志》云：汶水出泰山萊蕪西南入濟。在齊南魯北，故曰欲北如齊。
伯牛有疾，（馬曰：“伯牛，弟子冉耕?！保┳訂栔?，自牖執(zhí)其手，（包曰：“牛有惡疾，不欲見人，故孔子從牖執(zhí)其手也。”）曰：“亡之，（孔曰：“亡，喪也。疾甚，故持其手曰喪之?！保┟臃?！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ò唬骸霸傺灾?，痛惜之甚?！保?br>[疏]“伯牛”至“疾也”?！鹫x曰：此章孔子痛惜弟子冉耕有德行而遇惡疾也。伯牛，冉耕字也。有疾，有惡疾也?！白訂栔?，自牖執(zhí)其手”者，自，從也。伯牛惡疾，不欲見人，故孔子問之，從牖執(zhí)其手也?！霸唬和鲋闭?，亡，喪也。疾甚，故持其手曰：“喪之?！泵臃?！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者，行善遇兇，非人所召，故歸之於命，言天命矣夫！斯，此也。此善人也，而有此惡疾也。是孔子痛惜之也。再言之者，痛惜之甚?！鹱ⅰ榜R曰：伯牛，弟子冉耕?！薄鹫x曰：《史記。弟子傳》曰：“冉耕字伯牛?！编嵭唬骸棒斎恕！薄鹱ⅰ鞍唬翰Ｓ袗杭病薄！鹫x曰：惡疾，疾之惡者也?！痘茨献印吩疲骸安０]。”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孔曰：“簞，笥也?！保┰诼?，人不堪甚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孔曰：“顏淵樂道，雖簞食在陋巷，不改其所樂?！保?br>[疏]“子曰”至“回也”?！鹫x曰：此章嘆顏回之賢，故曰：“賢哉，回也！”云“一簞食，一瓢飲”者，簞，竹器。食，飯也。瓢，瓠也。言回家貧，唯有一簞飯，一瓠瓢飲也?！霸诼?，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者，言回居處又在隘陋之巷，他人見之不任其憂，唯回也不改其樂道之志，不以貧為憂苦也。嘆美之甚，故又曰：“賢哉，回也！”○注“孔曰：簞，笥也”?！鹫x曰：案鄭注《曲禮》云：“圓曰簞，方曰笥?！比粍t簞與笥方圓異，而此云“簞，笥”者，以其俱用竹為之，舉類以曉人也。
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弊釉唬骸傲Σ蛔阏?，中道而廢。今女畫?！保自唬骸爱?，止也。力不足者，當(dāng)中道而廢。今女自止耳，非力極?！保?br>[疏]“冉求曰”至“女畫”。○正義曰：此章勉人學(xué)也。“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者，弟子冉求言己非不說樂子之道而勤學(xué)之，但以力不足故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者，畫，止也。此孔子責(zé)冉求之不說學(xué)也。言力不足者，當(dāng)中道而廢。今女自止耳，非力極也。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孔曰：“君子為儒，將以明道。小人為儒，則矜其名?！保?br>[疏]“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鹫x曰：此章戒子夏為君子也。言人博學(xué)先王之道，以潤其身者，皆謂之儒，但君子則將以明道，小人則矜其才名。言女當(dāng)明道，無得矜名也。
子游為武城宰。（包曰：“武城，魯下邑?！保┳釉唬骸芭萌搜啥酰俊保自唬骸把?、耳、乎，皆辭。”）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保ò唬骸板Ｅ_，姓。滅明，名。字子羽。言其公且方。”）
[疏]“子游”至“室也”。○正義曰：此章明子羽公方也?！白佑螢槲涑窃住闭撸涑?，魯下邑。子游時為之宰也?！白釉唬号萌搜啥酢闭?，孔子問子游言：“女在武城，得其有德之人乎？”焉、耳、乎皆語助辭?！霸唬河绣Ｅ_滅明”者，此子游對孔子言已所得之人也，姓澹臺名滅明?！靶胁挥蓮?，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者，此言其人之德也。行遵大道，不由小徑，是方也。若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是公也。既公且方，故以為得人?！鹱ⅰ鞍弧敝痢扒曳健??！鹫x曰：《史記。弟子傳》云：“澹臺滅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歲。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既已受業(yè)，退而行，名施乎諸侯?？鬃勇勚唬骸嵋悦踩∪耍е佑??！笔且嗟茏右?。故注不言弟子者，從可知也。云“言其公且方”者，公，無私也；方，正直也。子曰：“孟之反不伐，（孔曰：“魯大夫孟之側(cè)，與齊戰(zhàn)，軍大敗。不伐者，不自伐其功。”）奔而殿，將入門，策其馬，曰：‘非敢后也，馬不進(jìn)也?！保R曰：“殿，在軍后。前曰啟，后曰殿，孟之反賢而有勇，軍大奔，獨在后為殿。人迎，功之。不欲獨有其名，曰：‘我非敢在后拒敵，馬不能前進(jìn)。’”）
[疏]“子曰”至“進(jìn)也”?！鹫x曰：此章言功以不伐為善也?！懊现床环ァ闭?，夸功曰伐。孟之反，魯大夫孟之側(cè)也。有軍功而不夸伐也?！氨级睿瑢⑷腴T，策其馬曰：非敢后也，馬不進(jìn)也”者，此其不伐之事也。在軍后曰殿。策，捶也。魯與齊戰(zhàn)，魯師敗而奔，孟之反賢而有勇，獨在后為殿。人迎，功之。不欲獨有其名，故將入國門，乃捶其馬，欲先奔者入城也。且曰：“我非敢在后為殿以拒敵，馬不能前進(jìn)故也?！薄鹱ⅰ翱自唬呼敶蠓蛎现畟?cè)”?！鹫x曰：杜預(yù)曰：“之側(cè)，孟氏族，字反?！笔且?。○注“馬曰”至“前進(jìn)”。○正義曰：云“殿，在軍后。前曰啟，后曰殿”者，案《司馬法。謀帥篇》曰：“夫前驅(qū)啟，乘車大震，ヘ車屬焉?！贝笳鸺创蟮钜?，音相似。襄二十三年《左傳》曰：“齊侯伐衛(wèi)。大殿，商子游御夏之御寇。”《詩》曰：“元戎十乘，以先啟行?！笔堑钤谲姾?，前曰啟也。案哀十一年《左傳》說此事云：齊師伐我，及清。孟孺子泄帥右?guī)?，冉求帥左師。師及齊師戰(zhàn)于郊。右?guī)煴?，齊人從之。孟之側(cè)后入以為殿，抽矢策其馬，曰：“馬不進(jìn)也?！蔽牟煌撸鲹?jù)所聞而記之也。
子曰：“不有祝它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保自唬骸柏?，口才也。祝它，衛(wèi)大夫子魚也，時世貴之。宋朝，宋之美人而善淫。言當(dāng)如祝它之佞，而反如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害也?！保?br>[疏]“子曰：不有祝它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薄鹫x曰：此章言世尚口才也。佞，口才也。祝它，衛(wèi)大夫子魚也。有口才，時世貴之。宋朝，宋之美人，善淫，時世疾之。言人當(dāng)如祝它之有口才，則見貴重，若無祝它之佞，而反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害也?！鹱ⅰ翱自弧敝痢吧埔病薄！鹫x曰：云“祝它，衛(wèi)大夫子魚也。時世貴之”者，《春秋》定四年：“會于召陵，盟于皋鼬?！薄蹲髠鳌吩唬骸皩?，衛(wèi)子行敬子言於靈公曰：‘會同難，嘖有煩言，莫之治也。其使祝它從?！唬骸??！耸棺郁~?！笔亲Ｋ醋郁~也?！秱鳌酚衷唬骸凹案搠瑢⒚?，將長蔡於衛(wèi)。衛(wèi)侯使祝它私於萇弘。（文多不載）萇弘說，告劉子，與范獻(xiàn)子謀之，乃長衛(wèi)侯於盟?！笔菚r世貴之也。云“宋朝，宋之美人而善淫”者，案定十四年《左傳》曰：“衛(wèi)侯為夫人南子召宋朝?！倍抛⒃疲骸澳献樱闻?。朝，宋公子，舊通于南子，在宋呼之?！笔浅癁樗沃廊硕埔?。
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孔曰：“言人立身成功當(dāng)由道，譬猶出入要當(dāng)從戶?！保?br>[疏]“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正義曰：此章言道為立身之要也，故曰：“誰人能出入不由門戶？”以譬何人立身不由於此道也。言人立身成功當(dāng)由道，譬猶出入要當(dāng)從戶。子曰：“質(zhì)勝文則野，（包曰：“野，如野人言鄙略也?！保┪膭儋|(zhì)則史。（包曰：“史者，文多而質(zhì)少?！保┪馁|(zhì)彬彬，然后君子?！保ò唬骸氨虮?，文質(zhì)相半之貌?！保?br>[疏]“子曰”至“君子”?！鹫x曰：此章明君子也?！百|(zhì)勝文則野”者，謂人若質(zhì)多勝於文，則如野人言鄙略也?！拔膭儋|(zhì)則史”者，言文多勝於質(zhì)，則如史官也。“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者，彬彬，文質(zhì)相半之貌。言文華質(zhì)樸相半，彬彬然，然后可為君子也。
子曰：“人之生也直，（馬曰：“言人所生於世而自終者，以其正直也?！保┴柚残叶狻！保ò唬骸罢_罔正直之道而亦生者，是幸而免。”）
[疏]“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鹫x曰：此章明人以正直為德，言人之所以生於世而自壽終不橫夭者，以其正直故也。罔，誣罔也。言人有誣罔正直之道而亦生者，是幸而獲免也。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包曰：“學(xué)問，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篤，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深?！保疏]“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正義曰：此章言人之學(xué)道用心深淺之異也。言學(xué)問，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篤厚也，好之者又不如悅樂之者深也。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保ㄍ踉唬骸吧?，謂上知之所知也。兩舉中人，以其可上可下。”）
[疏]“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正義曰：此章言授學(xué)之法，當(dāng)稱其才識也。語，謂告語。上，謂上知之所知也。人之才識凡有九等，謂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也。上上則圣人也，下下則愚人也，皆不可移也。其上中以下，下中以上，是可教之人也。中人，謂第五中中之人也以上，謂上中、上下、中上之人也，以其才識優(yōu)長，故可以告語上知之所知也。中人以下，謂中下、下上、下中之人也，以其才識暗劣，故不可以告語上知之所知也。此應(yīng)云“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以下不可以語上”，而繁文兩舉中人者，以其中人可上、可下故也。言此中人，若才性稍優(yōu)，則可以語上；才性稍劣，則不可以語上，是其可上、可下也。樊遲問知。子曰：“務(wù)民之義，（王曰：“務(wù)所以化道民之義?！保┚垂砩穸h(yuǎn)之，可謂知矣?！保ò唬骸熬垂砩穸稽t?！保﹩柸?。曰：“仁者先難而后獲，可謂仁矣。”（孔曰：“先勞苦而后得功，此所以為仁?！保?br>[疏]“樊遲”至“仁矣”。○正義曰：此章明仁、知之用也?！胺t問知”者，弟子樊須問於孔子，何為可謂之知?！白釉唬簞?wù)民之義，敬鬼神而遠(yuǎn)之，可謂知矣”者，孔子答其為知也。言當(dāng)務(wù)所以化道民之義，恭敬鬼神而疏遠(yuǎn)之，不褻黷，能行如此，可謂為知矣?！皢柸省闭撸t又問何為可謂之仁。“子曰：仁者先難而后獲，可謂仁矣”者，此答其為仁也。獲，猶得也。言為仁者先受勞苦之難，而后乃得功，此所以為仁也。
子曰：“知者樂水，（包曰：“知者樂運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已。”）仁者樂山。（仁者樂如山之安固，自然不動，而萬物生焉。）知者動，（包曰：“日進(jìn)故動?！保┤收哽o。（孔曰：“無欲故靜。”）知者樂，（鄭曰：“知者自役得其志故樂?！保┤收邏?。”（包曰：“性靜者多壽考?！保疏]“子曰”至“仁者壽”。○正義曰：此章初明知、仁之性，次明知、仁之用，三明知，仁之功也?！爸邩匪闭?，樂，謂愛好。言知者性好運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已止也?！叭收邩飞健闭?，言仁者之性好樂如山之安固，自然不動，而萬物生焉?！爸邉印闭?，言知者常務(wù)進(jìn)故動?！叭收哽o”者，言仁者本無貪欲，故靜?！爸邩贰闭撸灾咭塾貌胖?，成功得志故歡樂也?！叭收邏邸闭撸匀收呱偎脊延?，性常安靜，故多壽考也。
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保ò唬骸把札R、魯有太公、周公之余化，太公大賢，周公圣人，今其政教雖衰，若有明君興之，齊可使如魯，魯可使如大道行之時?！保?br>[疏]“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正義曰：此章言齊、魯有太公、周公之余化，太公大賢，周公圣人，今其政教雖衰，若有明君興之，齊可一變使如於魯，魯可一變使如於大道行之時也。
子曰：“觚不觚，（馬曰：“觚，禮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保?！觚哉！”（觚哉！觚哉！言非觚也，以喻為政不得其道則不成。）
[疏]“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正義曰：此章言為政須遵禮道也。觚者，禮器，所以盛酒。二升曰觚。言觚者，用之當(dāng)以禮，若用之失禮，則不成為觚也，故孔子嘆之觚哉！觚哉！言非觚也，以喻人君為政當(dāng)以道，若不得其道，則不成為政也。○注“馬曰：觚，禮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鹫x曰：案《特牲禮》：“用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三散?！笔酋秊槎Y器也?！懂惲x》：《韓詩為》“一升曰爵。爵，盡也，足也。二升曰觚。觚，寡也，飲當(dāng)寡少。三升曰觶。觶，也，飲當(dāng)自也。四升曰角。角，觸也，不能自，觸罪過也。五升曰散。散，訕也，飲不省節(jié)，為人謗訕?？偯痪?，其實曰觴。觴者，餉也。觥亦五升。所以罰不敬。觥，廓也。所以著明之貌。君子有過，廓然著明，非所以餉，不得名觴”。此唯言爵、觚者，略言之也。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鋸闹?？”（孔曰：“宰我以仁者必濟人於患難，故問有仁人墮井將自投下，從而出之不乎？欲極觀仁者憂樂之所至?！保┳釉唬骸昂螢槠淙灰玻烤涌墒乓?，不可陷也。（孔曰：“逝，往也。言君子可使往視之耳，不肯自投從之。”）可欺也，不可罔也?！保R曰：“可欺者，可使往也。不可罔者，不可得誣罔令自投下?！保?br>[疏]“宰我”至“罔也”?！鹫x曰：此章明仁者之心也?！霸孜覇栐唬喝收?，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者，宰我以仁者必濟人於患難，故問曰：仁者之人，設(shè)有來告曰：井中有仁人焉。言仁人墮井也，此承告之仁人，將自投下，從而出之不乎？意欲極觀仁者憂人樂生之所至也?！白釉唬汉螢槠淙灰?？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者，此孔子怪拒之辭。逝，往也。然，如是也。言何為能使仁者如是自投井乎？夫仁人君子，但可使往視之耳，不可陷入於井。言不可自投從之也?！翱善垡?，不可罔也”者，唯可欺之使往視，不可得誣罔令自投下也。
子曰：“君子博學(xué)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鄭曰：“弗畔，不違道?！保?br>[疏]“子曰：君子博學(xué)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乎！”○正義曰：畔，違也。此章言君子若博學(xué)於先王之遺文，復(fù)用禮以自撿約，則不違道也。
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孔曰：“舊以南子者，衛(wèi)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孔子見之者，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矢，誓也。子路不說，故夫子誓之。行道既非婦人之事，而弟子不說，與之咒誓，義可疑焉?！保?br>[疏]“子見”至“厭之”?！鹫x曰：此章孔子屈已，求行治道也?！白右娔献印闭撸献?，衛(wèi)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孔子至衛(wèi)，見此南子，意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故也。“子路不說”者，子路性剛直，未達(dá)孔子之意，以為君子當(dāng)義之與比，而孔子乃見淫亂婦人，故不說樂?！胺蜃邮钢闭撸?，誓也。以子路不說，故夫子告誓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者，此誓辭也。予，我也。否，不也。厭，棄也。言我見南子，所不為求行治道者，原天厭棄我。再言之者，重其誓，欲使信之也?！鹱ⅰ翱自弧敝痢耙裳伞??！鹫x曰：云“孔曰：舊以南子者，衛(wèi)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鬃右娭?，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矢，誓也。子路不說，故夫子誓之”者，先儒舊有此解也。云“行道既非婦人之事，而弟子不說，與之咒誓，義可疑焉”者，安國以為，先儒舊說，不近人情，故疑其義也。《史記。世家》：孔子至衛(wèi)，“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原見?！鬃愚o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帷中?？鬃尤腴T，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huán)玉聲ギ然?？鬃釉唬骸徉l(xiāng)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勇凡徽f?？鬃邮钢唬骸靺捴√靺捴?！’”是子見南子之事也。欒肇曰：“見南子者，時不獲已，猶文王之拘里也。天厭之者，言我之否屈乃天命所厭也?！辈讨冊疲骸笆?，陳也。夫子為子路陳天命也?！?br>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保ㄓ梗Ｒ?。中和可常行之德。世亂，先王之道廢，民鮮能行此道久矣，非今。）
[疏]“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鹫x曰：此章言世亂，人不能行中庸之德也。中，謂中和。庸，常也。鮮，罕也。言中和可常行之德也，其至極矣乎！以世亂，先王之道廢，故民罕能行此道久多時矣，非而今也。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孔曰：“君能廣施恩惠，濟民於患難，堯、舜至圣，猶病其難。”）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dá)而達(dá)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保自唬骸案鼮樽迂曊f仁者之行。方，道也。但能近取譬於已，皆恕己所欲而施之於人?！保?br>[疏]“子貢”至“也已”?！鹫x曰：此章明仁道也。“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者，子貢問夫子曰：“設(shè)如人君能廣施恩惠於民而能振濟眾民於患難者，此德行何如？可以謂之仁人之君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者，此孔子答子貢之語也。言君能博施濟眾，何止事於仁！謂不啻於仁，必也為圣人乎！然行此事甚難，堯、舜至圣，猶病之以為難也?！胺蛉收撸延⒍⑷?，已欲達(dá)而達(dá)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者，此孔子更為子貢說仁者之行也。方，猶道也。言夫仁者，己欲立身進(jìn)達(dá)而先立達(dá)他人，又能近取譬於已，皆恕已所欲而施之於人，已所不欲，弗施於人，可謂仁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