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下 至德〔一〕第八
作者：江津 王利器〔一〕黃震曰：“至德言善治者不尚刑?！贝鲝┥唬骸爸恋?、懷慮二篇，稱晉厲、齊莊、楚靈、宋襄、魯莊，蓋著古成敗之國，而警乎馬上得天下之言也?！碧脐淘唬骸按似餍薜??！逼靼福盒⒔?jīng)開宗明義章：“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焙笥袕V至德章，即以“順民”為言。陸氏此文，言至德在得民，亦儒家之旨也。
夫欲富〔一〕國強(qiáng)〔二〕威，辟〔三〕地服遠(yuǎn)者，必得之于民；〔四〕欲建〔五〕功興譽(yù)，垂名烈，流榮華者〔六〕，必取之于身。故〔七〕據(jù)萬乘之國〔八〕，持百姓之命，苞山澤之饒，主〔九〕士眾之力，而功不存乎〔一０〕身，名不顯于世者，乃〔一一〕統(tǒng)理之非也。
〔一〕“富”，宋翔鳳曰：“本作‘建’，據(jù)治要改?！?br>〔二〕“強(qiáng)”，李本、程本、兩京本、品節(jié)、拔萃誤作“疆”。
〔三〕“辟”，宋翔鳳曰：“本作‘辟’，據(jù)治要改?！卑福禾煲婚w本作“辟”。匯函曰：“與‘辟’同?！?br>〔四〕品節(jié)曰：“此言立功成名在得民，在治身，不在威武。”李為霖曰：“得民則國強(qiáng)，治身則功立，故下以君子為治之道立言，又以四君之失證之，開合有法?！?br>〔五〕“建”，宋翔鳳曰：“本作‘立’，據(jù)治要改。”
〔六〕宋翔鳳曰：“本作‘垂名流光顯榮華者’，依治要改?！?br>〔七〕“故”，別解作“夫”。
〔八〕宋翔鳳曰：“治要作‘千乘之眾’。”
〔九〕“主”，別解作“王”，天一閣本、唐本作“至”，俱誤。本行篇：“主九州之眾?！庇梅ㄅc此同。
〔一０〕“存乎”，宋翔鳳曰：“本作‘在于’，依治要改?！薄惨灰弧乘蜗桫P曰：“治要無‘乃’字。”
天地之性，萬物之類，懷德〔一〕者眾歸之，恃刑〔二〕者民畏之，歸之則充〔三〕其側(cè)，畏之則去其域〔四〕。故設(shè)刑者不厭輕，為德者不厭重，行罰者不患薄，布賞者不患厚〔五〕，所以親近而致遠(yuǎn)也〔六〕。〔一〕宋翔鳳曰：“‘懷德’本作‘儴道’，子匯本、抄本作‘穰道’，依治要改。”唐晏曰：“按爾雅釋詁：‘儴，因也?！匆嗨^‘著秦之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是?！?br>〔二〕“刑”，匯函、品節(jié)、拔萃誤作“形”。
〔三〕“充”，宋翔鳳曰：“本作‘附’，依治要改?！薄菜摹乘蜗桫P曰：“‘域’，治要作‘城’?！苯鸬ぴ唬骸按思吹玫勒叨嘀??！?br>〔五〕鹽鐵論周秦篇：“故高皇帝約秦苛法，慰怨毒之民，而長和睦之心，唯恐刑之重而德之薄也。”讀此文，知漢高之省刑，蓋亦受陸生之影響矣。
〔六〕宋翔鳳曰：“‘遠(yuǎn)’上本有‘疏’字，依治要?jiǎng)h?！碧脐淘唬骸凹磹偨鼇磉h(yuǎn)意?！?br>夫形〔一〕重者則心煩〔二〕，事眾者則身勞〔三〕；心煩者則刑罰縱橫而無所立，身勞者則百端回邪〔四〕而無所就。是以君子之為治也〔五〕，塊〔六〕然若無事，寂然若無聲〔七〕，官〔八〕府若無吏〔九〕，亭落〔一０〕若無民，閭里不訟于巷〔一一〕，老幼不愁于庭〔一二〕，近者無所議，遠(yuǎn)者無所聽〔一三〕，郵〔一四〕無夜行之卒〔一五〕，鄉(xiāng)〔一六〕無夜召之征〔一七〕，犬不夜吠，雞〔一八〕不夜鳴，耆老甘味〔一九〕于堂，丁男〔二０〕耕耘于野〔二一〕，在朝者〔二二〕忠于君，在家者孝于親；于是賞善罰惡而潤色〔二三〕之，興辟雍庠序而教誨之〔二四〕，然后賢愚異議，廉鄙異科，長幼異節(jié)，上下有差〔二五〕，強(qiáng)弱相扶，大小相懷，尊卑相承，雁行〔二六〕相隨，不言而信〔二七〕，不怒而威〔二八〕，豈待〔二九〕堅(jiān)甲利兵〔三０〕、深牢刻令〔三一〕、朝夕切切〔三二〕而后行哉〔三三〕？
〔一〕“形”，宋翔鳳曰：“治要作‘刑’。”案：子匯本、金丹亦作“刑”。
〔二〕“心煩”，宋翔鳳曰：“本作‘身勞’，依治要改。”今案：楚辭屈原卜居：“心煩慮（一作“意”）亂，不知所從?！弊ⅲ骸懊运?。一云，迷瞀眩也。”
〔三〕“身勞”，宋翔鳳曰：“本作‘心煩’，依治要改?！闭嫖魃皆唬骸熬钥烧b?！?br>〔四〕禮記樂記：“回邪曲直，各歸其分?！闭x：“回謂乖違，邪謂邪辟。”回邪、回邪同。
〔五〕莊九微曰：“得天下者得其民，民不可以刑罰威，而可以道德聚，其知本之論乎！”
〔六〕“塊”，宋翔鳳曰：“治要作‘混’。”案：谷梁傳僖公五年：“塊然受諸侯之尊。”注：“塊然，安然也?！薄财摺乘蜗桫P曰：“治要無兩‘若’字。文選注廿六引新語曰：‘君子之治也，混然無事，寂然無聲?！卑福何倪x注見潘安仁在懷縣作詩。茅鹿門曰：“韻語鏗鏗?！?br>〔八〕“官”，李本誤“宮”?！簿拧乘蜗桫P曰：“治要‘吏’作‘人’?！碧脐淘唬骸耙饬肿鳌隆??！秉S東發(fā)曰：“盛治氣象。”金丹曰：“言政尚易簡，不事煩苛也?！薄惨唬啊持軓V業(yè)曰：“漢書：‘秦制，十里一亭。’廣雅：‘落，居也。’李賢曰：‘今人謂院為落?！逼靼福罕狈洁l(xiāng)村率以某格莊、某各莊為名，各、格亦落之音轉(zhuǎn)也?！惨灰弧称靼福涸A于巷，即所謂“庶人議”也。史記始皇本紀(jì)：“三十四年，李斯議燒詩、書、百家語云：‘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鹽鐵論相刺篇：“鄙人不能巷言面違?！睗h書藝文志諸子略：“小說家者流，蓋出于稗官，街談巷語，道聽涂說者之所造也?！比绱咀⒃唬骸巴跽哂傁镲L(fēng)俗，故立稗官，使稱說之?！痹幌镌A，曰巷議，曰巷言，曰巷語，其義一也。
〔一二〕宋翔鳳曰：“意林引云：‘犬不夜吠，雞不夜鳴，家若無聲，官府若無事，亭落若無人，閭里不訟，老者不愁，君子之治也?！矗骸摇?dāng)作‘寂’，古文作‘●’。”今案：意林本作“耆老”，不作“老者”。
〔一三〕宋翔鳳曰：“治要無‘閭里’以下廿二字?！?br>〔一四〕宋翔鳳曰：“‘郵’下本有‘驛’字，依治要?jiǎng)h。”器案：天一閣本、唐本“郵”下有“亭”字，亭已見上文，不應(yīng)復(fù)重。后漢書郭太傳注、續(xù)漢書輿服志上注引風(fēng)俗通：“漢改郵為置，置者，度其遠(yuǎn)近之間置之也。今吏郵書傳府督郵職掌此?！薄惨晃濉场白洹保蜗桫P曰：“本作‘吏’，依治要改?！薄惨涣乘蜗桫P曰：“‘鄉(xiāng)’下本有‘閭’字，依治要?jiǎng)h。”
〔一七〕“召”，宋翔鳳曰：“本作‘名’，依治要改?！卑福鹤訁R本、品節(jié)、金丹作“召”。
〔一八〕“雞”，宋翔鳳曰：“本作‘烏’，抄本作‘鳥’，依治要、意林改?！碧票咀鳌傍B”，云：“意林作‘雞’?！?br>〔一九〕甘味，即老子四十三章“甘其食”之意。史記蘇秦傳：“食不甘味。”
〔二０〕史記主父偃傳：“發(fā)天下丁男以守河北。”漢書嚴(yán)安傳：“丁男被甲。”案史記項(xiàng)羽本紀(jì)：“楚、漢久相持未決，丁壯苦軍旅，老弱罷轉(zhuǎn)漕?！睂ど衔脑疲骸笆捄我喟l(fā)關(guān)中老弱未傅，悉詣滎陽?！奔猓骸懊峡翟唬骸耪?，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儲(chǔ)，故二十三年而后役之?！绱驹唬骸桑耗甓抵牴?，各從其父疇內(nèi)學(xué)之。高不滿六尺二寸以下為罷癃。漢儀注：民年二十三為正，一歲為材官騎士，習(xí)射御，馳戰(zhàn)陣。又曰：年五十六衰老，乃得免為庶民，就田里。’”然則丁壯蓋謂年滿二十三之人，亦即所謂正也。
〔二一〕宋翔鳳曰：“本作‘老者息于堂，丁壯者耕耘于田’，依治要改?！苯鸬ぴ唬骸按硕窝责B(yǎng)民之政?！?br>〔二二〕宋翔鳳曰：“治要無‘者’字，下同。”
〔二三〕論語憲問：“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產(chǎn)潤色之?！毙蠒m疏：“修飾潤色，皆謂增修使華美也?！?br>〔二四〕金丹曰：“此段言教民之政。”
〔二五〕“有差”，金丹作“異差”?！捕吃娻嶏L(fēng)大叔于田：“兩驂雁行。”正義：“如雁之行相次序也?！蔽倪x丘希范與陳伯之書：“雁行有序。”注：“應(yīng)劭漢官儀：‘典職楊喬糾羊柔曰：柔知丞郎，雁行有序。’”
〔二七〕宋翔鳳曰：“治要作‘雖不言而信誠’?！?br>〔二八〕宋翔鳳曰：“‘威’下治要有‘行’字?！碧脐淘唬骸鞍垂彭崳啤⒉?、隨固協(xié)，懷與威亦協(xié)，而從無二音并用者，此亦漢初音變也?！?br>〔二九〕“待”，宋翔鳳曰：“本作‘恃’，依治要改。”
〔三０〕孟子梁惠王上：“可使制挺以撻秦、楚之堅(jiān)甲利兵矣。”
〔三一〕“深牢刻令”，宋翔鳳曰：“本作‘深刑刻法’，依治要改。”
〔三二〕論語子路：“朋友切切偲偲?！奔猓骸榜R曰：‘切切偲偲，相切責(zé)之貌?！?br>〔三三〕王浚川曰：“一反綰上有力?！绷伟仓乖唬骸皯?yīng)前穰道（今改“懷德”）眾歸之?！?br>昔者〔一〕，晉厲〔二〕、齊莊〔三〕、楚靈〔四〕、宋襄〔五〕，乘〔六〕大國之權(quán)，杖〔七〕眾民之威，軍師橫出，陵轢〔八〕諸侯，外驕敵國，內(nèi)刻〔九〕百姓，鄰國之讎結(jié)于外，群臣〔一０〕之怨積于內(nèi)，而欲建金石之統(tǒng)〔一一〕，繼〔一二〕不絕之世，豈不難哉？故宋襄死于泓〔一三〕之戰(zhàn)〔一四〕，三君弒于臣〔一五〕之手〔一六〕，皆輕師尚威〔一七〕，以致〔一八〕于斯，故春秋重而書之，嗟〔一九〕嘆而傷之。三君強(qiáng)其威而失其國〔二０〕，急其刑而自賊，斯乃去事之戒，來事之師也〔二一〕。〔一〕宋翔鳳曰：“本無‘者’字，治要有?！?br>〔二〕晉厲公，景公之子，名壽曼，一作州滿，其作州蒲者，誤也，見史記晉世家。
〔三〕齊莊公名光，見史記齊太公世家。
〔四〕楚靈王名圍，見史記楚世家。
〔五〕宋襄公名茲甫，見史記宋微子世家。
〔六〕“乘”，宋翔鳳曰：“本作‘秉’，依治要改?！?br>〔七〕“杖”，匯函作“仗”?！舶恕呈酚洺兰遥骸傲贽]中國?！弊忠嘧鳌稗O轢”，史記司馬相如傳：“觀徒車之所轔轢。”正義：“轔，踐也。轢，輾也?！?br>〔九〕“刻”，宋翔鳳曰：“本作‘克’，子匯本、抄本并作‘克’，從治要改?！?br>〔一０〕“群臣”，宋翔鳳曰：“本作‘臣下’，依治要改?！薄惨灰弧乘蜗桫P曰：“‘統(tǒng)’本作‘功’，依治要改?！逼靼福航鹗?，謂所建統(tǒng)緒，可銘之金石。呂氏春秋求人篇：“功績銘乎金石。”高誘注：“金，鐘鼎也。石，豐碑也?！蔽倪x曹子建與楊德祖書：“留金石之功?！弊ⅲ骸皡窃酱呵铮骸畼穾熤^越王曰：君王德可刻金石?！?br>〔一二〕“繼”，宋翔鳳曰：“本作‘終傳’，依治要改。”案：禮記中庸：“繼絕世。”語又見論語堯曰篇。
〔一三〕“泓”，宋翔鳳曰：“本作‘泓水’，依治要?jiǎng)h?！薄惨凰摹匙髠髻夜辏骸岸辉录核人罚喂俺藨?zhàn)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jì)。司馬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jì)也，請(qǐng)擊之?！唬骸豢??！葷?jì)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后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殲焉。”又二十三年：“夏五月，宋襄公卒，傷于泓故也?！卑福喉n非子外儲(chǔ)說左上以為“公傷股，三日而死”，未可據(jù)。唐晏曰：“按谷梁僖二十三傳：‘茲父之不葬，何也？失民也。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戰(zhàn)，則是棄其師也。為人君而棄其師，其民孰以為君哉？’”
〔一五〕“臣”下，宋翔鳳曰：“本有‘子’字，依治要?jiǎng)h。”
〔一六〕唐晏曰：“谷梁傳成二十八年：‘晉弒其君州蒲。稱國以弒君，惡甚也?！窒宥迥辏骸R弒其君光?！瘋鳎骸f公失言，淫于崔氏?！终压腥辏骸颖茸詴x歸于楚，弒其君虔于干溪?！瘋鳎骸畯s君者日，不日，比不弒也?！?br>〔一七〕“皆輕師尚威”，宋翔鳳曰：“本作‘皆輕用師而尚威力’，今依治要改?！?br>〔一八〕“致”，宋翔鳳曰：“本作‘至’，依治要?！?br>〔一九〕“嗟”，兩京本誤“差”。〔二０〕宋翔鳳曰：“本作‘是三君皆強(qiáng)其盛而失國’，依治要?jiǎng)h改，子匯本‘盛’亦作‘威’?！卑福喊屋汀熬闭`“軍”。
〔二一〕本書行事篇：“追治去事，以正來世?！比ナ?，謂往事、前事也。戰(zhàn)國策趙策上：“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也?！蔽倪x過秦論引諺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也?！蓖貘P洲曰：“此篇言立功成名，在得民治身，不在威武。首反起，方轉(zhuǎn)正說，文機(jī)流動(dòng)，而敘事得體，大方手筆。”汪南溟曰：“正意結(jié)在言外?！崩顬榱卦唬骸按似h論國政，深得為治體要，而鋪敘嚴(yán)正，語多流麗，不落纖媚，古韻鏗然?！?br>魯莊公一年之中，以三時(shí)興筑作〔一〕之役，規(guī)虞〔二〕山林草澤之利，與民爭田漁薪菜之饒〔三〕，刻桷丹楹〔四〕，眩曜靡麗，收民〔五〕十二之稅〔六〕，不足以供邪曲〔七〕之欲，繕不用之好，以快婦人之目〔八〕，財(cái)盡于驕淫，力疲于不急〔九〕，上困于用，下饑于食，乃遣臧孫辰請(qǐng)滯積于齊〔一０〕，倉〔一一〕◆空匱，外人知之〔一二〕，于是為齊、衛(wèi)、陳、宋〔一三〕所伐〔一四〕，賢臣出，邪臣亂〔一五〕，子般殺，魯國危也〔一六〕。公子牙、慶父之屬，敗上下之序，亂男女之別，繼位者無所定，逆亂者無所懼。于是〔一七〕齊桓公遣大夫高子立僖公而誅夫人，逐慶父而還〔一八〕季子，然后社稷復(fù)存，子孫反業(yè)〔一九〕，豈不謂微弱者哉？故為威不強(qiáng)還自亡，立法不明還自傷，魯莊公之謂也。故春秋谷（缺）〔二０〕〔一〕左傳桓公六年：“謂其三時(shí)不害，而民和年豐也?！倍抛ⅲ骸叭龝r(shí)，春夏秋。”正義：“春夏秋三時(shí)，農(nóng)之要節(jié)，為政不害于民，得使盡力耕耘，自事生產(chǎn)，故百姓和而年歲豐也?！迸d筑作，即大興土木。
〔二〕“虞”，宋翔鳳曰：“本作‘固’，依治要改?！卑福褐我恰Ｉ袝吹洌骸暗墼唬骸?，咨益，汝作朕虞?！笨资蟼鳎骸坝?，掌山澤之官?！贝宋募粗^“掌山林草澤之利”也。
〔三〕唐晏曰：“谷梁傳莊公三十一年：‘春，筑臺(tái)于郎；夏，筑臺(tái)于薛；秋，筑臺(tái)于秦。’傳：‘不正，罷民三時(shí)，虞山林藪澤之利；且財(cái)盡則怨，力盡則懟，君子危之?！逼靼福汗攘簜髑f公二十八年：“冬，筑微。山林藪澤之利，所以與民共也，虞之，非正也?！狈秾幖猓骸坝荩淝莴F之官，言規(guī)固而筑之，又置官司以守之，是不與民共同利也?！睗h書食貨志上：“諸儒多言鹽鐵官及北假田官、常平倉可罷，毋與民爭利。上（元帝）從其議，皆罷之。”此文與民爭田漁薪菜之饒，亦與民爭利之一端也?！菜摹扯蓬A(yù)春秋序：“故發(fā)傳之體有三，而為例之情有五。……四曰：盡而不污。直書其事，具文見義，丹楹刻桷、天王求車、齊侯獻(xiàn)捷之類是也?！笨追f達(dá)疏：“曲禮：‘制宮廟之飾，楹不丹，桷不刻。’莊二十三年：‘秋，丹桓宮楹?！哪辏骸?，刻桓宮桷?！苑嵌Y而動(dòng)，直書其事，不為之隱，具為其文，以見譏意，是其事實(shí)盡而不有污曲也?！?br>〔五〕宋翔鳳曰：“本無‘民’字，依治要增?！薄擦痴撜Z顏淵：“二，吾猶不足?！奔猓骸翱自唬骸^什二而稅?！惫騻餍迥辏骸笆惨徽撸煜轮姓?。多乎十一，大桀小桀。”此十二之稅，即謂其奢泰，多取于民，比之于桀也。
〔七〕“邪曲”，宋翔鳳曰：“本作‘回邪’，依治要改?！?br>〔八〕“快”，李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原缺，子匯本、唐本作“悅”，宋翔鳳本依治要改為“膳不足好，以快婦人之目”。孫詒讓曰：“案此當(dāng)作‘繕不用之好’，謂修繕無用之玩好也。前無為篇云：‘繕雕琢刻畫之好。’文例與此正同。治要所引，亦有挩誤。”按孫說是，今從之改正。唐晏曰：“谷梁莊二十四年：‘刻桷，非正也。夫人，所以崇宗廟也，取非禮，與非正，而加之于宗廟，以飾夫人，非正也?！?br>〔九〕宋翔鳳曰：“本作‘人力罷于不急’，依治要改。”案：荀子天論：“不急之察?！睉?zhàn)國策秦策：“捐不急之官?！?br>〔一０〕“滯積”原缺，子匯本作“糴”。國語魯語上：“文仲以鬯圭與玉磬如齊告糴曰：‘……不腆先君之敝器，敢告滯積，以紓執(zhí)事?！苯駬?jù)補(bǔ)“滯積”二字。谷梁傳莊公二十八年：“臧孫辰告糴于齊。國無三年之畜，曰國非其國也。一年不升，告糴諸侯。告，請(qǐng)也，糴也，糴也，不正，故舉臧孫辰以為私行也。國無九年之畜曰不足，無六年之畜曰急，無三年之畜曰國非其國也。諸侯無粟，諸侯相歸粟，正也。臧孫辰告糴于齊，告，然后與之，言內(nèi)之無外交也。古者稅什一，豐年補(bǔ)敗，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雖累兇年，民弗病也。一年不艾，而百姓饑，君子非之。不言如，為內(nèi)諱也?！狈秾幖庠唬骸瓣皩O辰，魯大夫臧文仲?！薄惨灰弧场皞}”，天一閣本誤“食”。
〔一二〕宋翔鳳曰：“治要無‘乃遣’以下十六字?！?br>〔一三〕“齊衛(wèi)陳宋”，宋翔鳳曰：“本作‘宋衛(wèi)陳’，無‘齊’字，依治要增?！?br>〔一四〕唐晏曰：“按：谷梁莊二十八年傳：‘臧孫辰告糴于齊，告，然后與之，言內(nèi)之無外交也。古者，稅什一，豐年補(bǔ)敗，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雖累兇年，而民弗病也?！了巍㈥?、衛(wèi)伐魯，事不見春秋，疑是谷梁舊說?！?br>〔一五〕宋翔鳳曰：“‘邪’本作‘叛’，依治要改?！闭f苑臣術(shù)篇：“故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罢撸辉?，安官貪祿，營于私家，不務(wù)公事，懷其智，藏其能，主饑于論，渴于策，猶不肯盡節(jié)，容容乎與世浮沈上下，左右觀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為皆曰可，隱而求主之所好，即進(jìn)之以快主耳目，偷合茍容，與主為樂，不顧其后害，如此者諛臣也。三曰，中實(shí)頗險(xiǎn)，外貌小謹(jǐn)，巧言令色，又心嫉賢，所欲進(jìn)則明其美而隱其惡，所欲退則明其過而匿其美，使主妄行過任，賞罰不當(dāng)，號(hào)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飾非，辯足以行說，反言易辭，而成文章，內(nèi)離骨肉之親，外妒亂朝廷，如此者讒臣也。五曰，專權(quán)擅勢，持招國事，以為輕重，私門成黨，以富其家，又復(fù)增加威勢，擅矯主命，以自貴顯，如此者賊臣也。六曰，諂言以邪，墜主不義，朋黨比周，以蔽主明，入則辯言好辭，出則更復(fù)異其言語，使白黑無別，是非無閑，伺候可推，因而附然，使主惡布于境內(nèi)，聞?dòng)谒泥?，如此者亡國之臣也?！薄惨涣乘蜗桫P曰：“‘殺’下本有‘而’字，‘魯’下本缺二字，依治要改?！?br>〔一七〕“是”字原挩，各本俱有，今補(bǔ)。
〔一八〕“還”，唐本作“返”。
〔一九〕史記魯世家：“初，莊公筑臺(tái)臨黨氏，見孟女，說而愛之，許立為夫人，割臂以盟。孟女生子斑，斑長，說梁氏女，往觀；圉人犖自墻外與梁氏女戲，斑怒鞭犖。莊公聞之曰：‘犖有力焉，遂殺之，是未可鞭而置也?！呶吹脷?，會(huì)莊公有疾。莊公有三弟，長曰慶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莊公取齊女為夫人，曰哀姜。哀姜無子，哀姜娣曰叔姜，生子開。莊公無適嗣，愛孟女欲立其子斑。莊公病，而問嗣于弟叔牙，叔牙曰：‘一繼一及，魯之常也。慶父在，可為嗣，君何憂？’莊公患叔牙欲立慶父，退而問季友，季友曰：‘請(qǐng)以死立斑也?！f公曰：‘曩者，叔牙欲立慶父，奈何？’季友以莊公命，命牙待于針巫氏，使針季劫飲叔牙以鴆曰：‘飲此則有后奉祀，不然，死且無后。’牙遂飲鴆而死，魯立其子為叔孫氏。八月癸亥，莊公卒，季友竟立子斑為君，如莊公命，待喪舍于黨氏。先時(shí)，慶父與哀姜私通，欲立哀姜娣子開，及莊公卒，而季友立斑。十月己未，慶父使圉人犖殺魯公子斑于黨氏，季友奔陳，慶父竟立莊公子開，是為愍公。愍公二年，慶父與哀姜通益甚，哀姜與慶父謀，殺愍公而立慶父。慶父使卜齮襲殺愍公于武闈。季友聞之，自陳與愍公弟申如邾，請(qǐng)魯求內(nèi)之。魯人欲誅慶父，慶父恐，奔莒，于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為厘公。厘公亦莊公少子，哀姜恐，奔邾。季友以賂如莒，求慶父，慶父歸，使人殺慶父，慶父請(qǐng)奔，弗聽，乃使大夫奚斯行哭而往，慶父聞奚斯音，乃自殺。齊桓公聞哀姜與慶父亂以危魯，乃召之邾而殺之，以其尸歸，戮之魯，魯厘公請(qǐng)而葬之?！表创呵镏h公，厘公即僖公。文選陳孔璋檄吳將校部曲文：“百姓安堵，四民反業(yè)?！?br>〔二０〕戴彥升曰：“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傳說魯莊公事而缺其文?！碧脐淘唬骸瓣I文下，當(dāng)是引谷梁說也。”
夫欲富〔一〕國強(qiáng)〔二〕威，辟〔三〕地服遠(yuǎn)者，必得之于民；〔四〕欲建〔五〕功興譽(yù)，垂名烈，流榮華者〔六〕，必取之于身。故〔七〕據(jù)萬乘之國〔八〕，持百姓之命，苞山澤之饒，主〔九〕士眾之力，而功不存乎〔一０〕身，名不顯于世者，乃〔一一〕統(tǒng)理之非也。
〔一〕“富”，宋翔鳳曰：“本作‘建’，據(jù)治要改?！?br>〔二〕“強(qiáng)”，李本、程本、兩京本、品節(jié)、拔萃誤作“疆”。
〔三〕“辟”，宋翔鳳曰：“本作‘辟’，據(jù)治要改?！卑福禾煲婚w本作“辟”。匯函曰：“與‘辟’同?！?br>〔四〕品節(jié)曰：“此言立功成名在得民，在治身，不在威武。”李為霖曰：“得民則國強(qiáng)，治身則功立，故下以君子為治之道立言，又以四君之失證之，開合有法?！?br>〔五〕“建”，宋翔鳳曰：“本作‘立’，據(jù)治要改。”
〔六〕宋翔鳳曰：“本作‘垂名流光顯榮華者’，依治要改?！?br>〔七〕“故”，別解作“夫”。
〔八〕宋翔鳳曰：“治要作‘千乘之眾’。”
〔九〕“主”，別解作“王”，天一閣本、唐本作“至”，俱誤。本行篇：“主九州之眾?！庇梅ㄅc此同。
〔一０〕“存乎”，宋翔鳳曰：“本作‘在于’，依治要改?！薄惨灰弧乘蜗桫P曰：“治要無‘乃’字。”
天地之性，萬物之類，懷德〔一〕者眾歸之，恃刑〔二〕者民畏之，歸之則充〔三〕其側(cè)，畏之則去其域〔四〕。故設(shè)刑者不厭輕，為德者不厭重，行罰者不患薄，布賞者不患厚〔五〕，所以親近而致遠(yuǎn)也〔六〕。〔一〕宋翔鳳曰：“‘懷德’本作‘儴道’，子匯本、抄本作‘穰道’，依治要改。”唐晏曰：“按爾雅釋詁：‘儴，因也?！匆嗨^‘著秦之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是?！?br>〔二〕“刑”，匯函、品節(jié)、拔萃誤作“形”。
〔三〕“充”，宋翔鳳曰：“本作‘附’，依治要改?！薄菜摹乘蜗桫P曰：“‘域’，治要作‘城’?！苯鸬ぴ唬骸按思吹玫勒叨嘀??！?br>〔五〕鹽鐵論周秦篇：“故高皇帝約秦苛法，慰怨毒之民，而長和睦之心，唯恐刑之重而德之薄也。”讀此文，知漢高之省刑，蓋亦受陸生之影響矣。
〔六〕宋翔鳳曰：“‘遠(yuǎn)’上本有‘疏’字，依治要?jiǎng)h?！碧脐淘唬骸凹磹偨鼇磉h(yuǎn)意?！?br>夫形〔一〕重者則心煩〔二〕，事眾者則身勞〔三〕；心煩者則刑罰縱橫而無所立，身勞者則百端回邪〔四〕而無所就。是以君子之為治也〔五〕，塊〔六〕然若無事，寂然若無聲〔七〕，官〔八〕府若無吏〔九〕，亭落〔一０〕若無民，閭里不訟于巷〔一一〕，老幼不愁于庭〔一二〕，近者無所議，遠(yuǎn)者無所聽〔一三〕，郵〔一四〕無夜行之卒〔一五〕，鄉(xiāng)〔一六〕無夜召之征〔一七〕，犬不夜吠，雞〔一八〕不夜鳴，耆老甘味〔一九〕于堂，丁男〔二０〕耕耘于野〔二一〕，在朝者〔二二〕忠于君，在家者孝于親；于是賞善罰惡而潤色〔二三〕之，興辟雍庠序而教誨之〔二四〕，然后賢愚異議，廉鄙異科，長幼異節(jié)，上下有差〔二五〕，強(qiáng)弱相扶，大小相懷，尊卑相承，雁行〔二六〕相隨，不言而信〔二七〕，不怒而威〔二八〕，豈待〔二九〕堅(jiān)甲利兵〔三０〕、深牢刻令〔三一〕、朝夕切切〔三二〕而后行哉〔三三〕？
〔一〕“形”，宋翔鳳曰：“治要作‘刑’。”案：子匯本、金丹亦作“刑”。
〔二〕“心煩”，宋翔鳳曰：“本作‘身勞’，依治要改。”今案：楚辭屈原卜居：“心煩慮（一作“意”）亂，不知所從?！弊ⅲ骸懊运?。一云，迷瞀眩也。”
〔三〕“身勞”，宋翔鳳曰：“本作‘心煩’，依治要改?！闭嫖魃皆唬骸熬钥烧b?！?br>〔四〕禮記樂記：“回邪曲直，各歸其分?！闭x：“回謂乖違，邪謂邪辟。”回邪、回邪同。
〔五〕莊九微曰：“得天下者得其民，民不可以刑罰威，而可以道德聚，其知本之論乎！”
〔六〕“塊”，宋翔鳳曰：“治要作‘混’。”案：谷梁傳僖公五年：“塊然受諸侯之尊。”注：“塊然，安然也?！薄财摺乘蜗桫P曰：“治要無兩‘若’字。文選注廿六引新語曰：‘君子之治也，混然無事，寂然無聲?！卑福何倪x注見潘安仁在懷縣作詩。茅鹿門曰：“韻語鏗鏗?！?br>〔八〕“官”，李本誤“宮”?！簿拧乘蜗桫P曰：“治要‘吏’作‘人’?！碧脐淘唬骸耙饬肿鳌隆??！秉S東發(fā)曰：“盛治氣象。”金丹曰：“言政尚易簡，不事煩苛也?！薄惨唬啊持軓V業(yè)曰：“漢書：‘秦制，十里一亭。’廣雅：‘落，居也。’李賢曰：‘今人謂院為落?！逼靼福罕狈洁l(xiāng)村率以某格莊、某各莊為名，各、格亦落之音轉(zhuǎn)也?！惨灰弧称靼福涸A于巷，即所謂“庶人議”也。史記始皇本紀(jì)：“三十四年，李斯議燒詩、書、百家語云：‘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鹽鐵論相刺篇：“鄙人不能巷言面違?！睗h書藝文志諸子略：“小說家者流，蓋出于稗官，街談巷語，道聽涂說者之所造也?！比绱咀⒃唬骸巴跽哂傁镲L(fēng)俗，故立稗官，使稱說之?！痹幌镌A，曰巷議，曰巷言，曰巷語，其義一也。
〔一二〕宋翔鳳曰：“意林引云：‘犬不夜吠，雞不夜鳴，家若無聲，官府若無事，亭落若無人，閭里不訟，老者不愁，君子之治也?！矗骸摇?dāng)作‘寂’，古文作‘●’。”今案：意林本作“耆老”，不作“老者”。
〔一三〕宋翔鳳曰：“治要無‘閭里’以下廿二字?！?br>〔一四〕宋翔鳳曰：“‘郵’下本有‘驛’字，依治要?jiǎng)h。”器案：天一閣本、唐本“郵”下有“亭”字，亭已見上文，不應(yīng)復(fù)重。后漢書郭太傳注、續(xù)漢書輿服志上注引風(fēng)俗通：“漢改郵為置，置者，度其遠(yuǎn)近之間置之也。今吏郵書傳府督郵職掌此?！薄惨晃濉场白洹保蜗桫P曰：“本作‘吏’，依治要改?！薄惨涣乘蜗桫P曰：“‘鄉(xiāng)’下本有‘閭’字，依治要?jiǎng)h。”
〔一七〕“召”，宋翔鳳曰：“本作‘名’，依治要改?！卑福鹤訁R本、品節(jié)、金丹作“召”。
〔一八〕“雞”，宋翔鳳曰：“本作‘烏’，抄本作‘鳥’，依治要、意林改?！碧票咀鳌傍B”，云：“意林作‘雞’?！?br>〔一九〕甘味，即老子四十三章“甘其食”之意。史記蘇秦傳：“食不甘味。”
〔二０〕史記主父偃傳：“發(fā)天下丁男以守河北。”漢書嚴(yán)安傳：“丁男被甲。”案史記項(xiàng)羽本紀(jì)：“楚、漢久相持未決，丁壯苦軍旅，老弱罷轉(zhuǎn)漕?！睂ど衔脑疲骸笆捄我喟l(fā)關(guān)中老弱未傅，悉詣滎陽?！奔猓骸懊峡翟唬骸耪?，二十而傅，三年耕有一年儲(chǔ)，故二十三年而后役之?！绱驹唬骸桑耗甓抵牴?，各從其父疇內(nèi)學(xué)之。高不滿六尺二寸以下為罷癃。漢儀注：民年二十三為正，一歲為材官騎士，習(xí)射御，馳戰(zhàn)陣。又曰：年五十六衰老，乃得免為庶民，就田里。’”然則丁壯蓋謂年滿二十三之人，亦即所謂正也。
〔二一〕宋翔鳳曰：“本作‘老者息于堂，丁壯者耕耘于田’，依治要改?！苯鸬ぴ唬骸按硕窝责B(yǎng)民之政?！?br>〔二二〕宋翔鳳曰：“治要無‘者’字，下同。”
〔二三〕論語憲問：“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產(chǎn)潤色之?！毙蠒m疏：“修飾潤色，皆謂增修使華美也?！?br>〔二四〕金丹曰：“此段言教民之政。”
〔二五〕“有差”，金丹作“異差”?！捕吃娻嶏L(fēng)大叔于田：“兩驂雁行。”正義：“如雁之行相次序也?！蔽倪x丘希范與陳伯之書：“雁行有序。”注：“應(yīng)劭漢官儀：‘典職楊喬糾羊柔曰：柔知丞郎，雁行有序。’”
〔二七〕宋翔鳳曰：“治要作‘雖不言而信誠’?！?br>〔二八〕宋翔鳳曰：“‘威’下治要有‘行’字?！碧脐淘唬骸鞍垂彭崳啤⒉?、隨固協(xié)，懷與威亦協(xié)，而從無二音并用者，此亦漢初音變也?！?br>〔二九〕“待”，宋翔鳳曰：“本作‘恃’，依治要改。”
〔三０〕孟子梁惠王上：“可使制挺以撻秦、楚之堅(jiān)甲利兵矣。”
〔三一〕“深牢刻令”，宋翔鳳曰：“本作‘深刑刻法’，依治要改。”
〔三二〕論語子路：“朋友切切偲偲?！奔猓骸榜R曰：‘切切偲偲，相切責(zé)之貌?！?br>〔三三〕王浚川曰：“一反綰上有力?！绷伟仓乖唬骸皯?yīng)前穰道（今改“懷德”）眾歸之?！?br>昔者〔一〕，晉厲〔二〕、齊莊〔三〕、楚靈〔四〕、宋襄〔五〕，乘〔六〕大國之權(quán)，杖〔七〕眾民之威，軍師橫出，陵轢〔八〕諸侯，外驕敵國，內(nèi)刻〔九〕百姓，鄰國之讎結(jié)于外，群臣〔一０〕之怨積于內(nèi)，而欲建金石之統(tǒng)〔一一〕，繼〔一二〕不絕之世，豈不難哉？故宋襄死于泓〔一三〕之戰(zhàn)〔一四〕，三君弒于臣〔一五〕之手〔一六〕，皆輕師尚威〔一七〕，以致〔一八〕于斯，故春秋重而書之，嗟〔一九〕嘆而傷之。三君強(qiáng)其威而失其國〔二０〕，急其刑而自賊，斯乃去事之戒，來事之師也〔二一〕。〔一〕宋翔鳳曰：“本無‘者’字，治要有?！?br>〔二〕晉厲公，景公之子，名壽曼，一作州滿，其作州蒲者，誤也，見史記晉世家。
〔三〕齊莊公名光，見史記齊太公世家。
〔四〕楚靈王名圍，見史記楚世家。
〔五〕宋襄公名茲甫，見史記宋微子世家。
〔六〕“乘”，宋翔鳳曰：“本作‘秉’，依治要改?！?br>〔七〕“杖”，匯函作“仗”?！舶恕呈酚洺兰遥骸傲贽]中國?！弊忠嘧鳌稗O轢”，史記司馬相如傳：“觀徒車之所轔轢。”正義：“轔，踐也。轢，輾也?！?br>〔九〕“刻”，宋翔鳳曰：“本作‘克’，子匯本、抄本并作‘克’，從治要改?！?br>〔一０〕“群臣”，宋翔鳳曰：“本作‘臣下’，依治要改?！薄惨灰弧乘蜗桫P曰：“‘統(tǒng)’本作‘功’，依治要改?！逼靼福航鹗?，謂所建統(tǒng)緒，可銘之金石。呂氏春秋求人篇：“功績銘乎金石。”高誘注：“金，鐘鼎也。石，豐碑也?！蔽倪x曹子建與楊德祖書：“留金石之功?！弊ⅲ骸皡窃酱呵铮骸畼穾熤^越王曰：君王德可刻金石?！?br>〔一二〕“繼”，宋翔鳳曰：“本作‘終傳’，依治要改。”案：禮記中庸：“繼絕世。”語又見論語堯曰篇。
〔一三〕“泓”，宋翔鳳曰：“本作‘泓水’，依治要?jiǎng)h?！薄惨凰摹匙髠髻夜辏骸岸辉录核人罚喂俺藨?zhàn)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jì)。司馬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jì)也，請(qǐng)擊之?！唬骸豢??！葷?jì)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后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殲焉。”又二十三年：“夏五月，宋襄公卒，傷于泓故也?！卑福喉n非子外儲(chǔ)說左上以為“公傷股，三日而死”，未可據(jù)。唐晏曰：“按谷梁僖二十三傳：‘茲父之不葬，何也？失民也。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戰(zhàn)，則是棄其師也。為人君而棄其師，其民孰以為君哉？’”
〔一五〕“臣”下，宋翔鳳曰：“本有‘子’字，依治要?jiǎng)h。”
〔一六〕唐晏曰：“谷梁傳成二十八年：‘晉弒其君州蒲。稱國以弒君，惡甚也?！窒宥迥辏骸R弒其君光?！瘋鳎骸f公失言，淫于崔氏?！终压腥辏骸颖茸詴x歸于楚，弒其君虔于干溪?！瘋鳎骸畯s君者日，不日，比不弒也?！?br>〔一七〕“皆輕師尚威”，宋翔鳳曰：“本作‘皆輕用師而尚威力’，今依治要改?！?br>〔一八〕“致”，宋翔鳳曰：“本作‘至’，依治要?！?br>〔一九〕“嗟”，兩京本誤“差”。〔二０〕宋翔鳳曰：“本作‘是三君皆強(qiáng)其盛而失國’，依治要?jiǎng)h改，子匯本‘盛’亦作‘威’?！卑福喊屋汀熬闭`“軍”。
〔二一〕本書行事篇：“追治去事，以正來世?！比ナ?，謂往事、前事也。戰(zhàn)國策趙策上：“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也?！蔽倪x過秦論引諺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也?！蓖貘P洲曰：“此篇言立功成名，在得民治身，不在威武。首反起，方轉(zhuǎn)正說，文機(jī)流動(dòng)，而敘事得體，大方手筆。”汪南溟曰：“正意結(jié)在言外?！崩顬榱卦唬骸按似h論國政，深得為治體要，而鋪敘嚴(yán)正，語多流麗，不落纖媚，古韻鏗然?！?br>魯莊公一年之中，以三時(shí)興筑作〔一〕之役，規(guī)虞〔二〕山林草澤之利，與民爭田漁薪菜之饒〔三〕，刻桷丹楹〔四〕，眩曜靡麗，收民〔五〕十二之稅〔六〕，不足以供邪曲〔七〕之欲，繕不用之好，以快婦人之目〔八〕，財(cái)盡于驕淫，力疲于不急〔九〕，上困于用，下饑于食，乃遣臧孫辰請(qǐng)滯積于齊〔一０〕，倉〔一一〕◆空匱，外人知之〔一二〕，于是為齊、衛(wèi)、陳、宋〔一三〕所伐〔一四〕，賢臣出，邪臣亂〔一五〕，子般殺，魯國危也〔一六〕。公子牙、慶父之屬，敗上下之序，亂男女之別，繼位者無所定，逆亂者無所懼。于是〔一七〕齊桓公遣大夫高子立僖公而誅夫人，逐慶父而還〔一八〕季子，然后社稷復(fù)存，子孫反業(yè)〔一九〕，豈不謂微弱者哉？故為威不強(qiáng)還自亡，立法不明還自傷，魯莊公之謂也。故春秋谷（缺）〔二０〕〔一〕左傳桓公六年：“謂其三時(shí)不害，而民和年豐也?！倍抛ⅲ骸叭龝r(shí)，春夏秋。”正義：“春夏秋三時(shí)，農(nóng)之要節(jié)，為政不害于民，得使盡力耕耘，自事生產(chǎn)，故百姓和而年歲豐也?！迸d筑作，即大興土木。
〔二〕“虞”，宋翔鳳曰：“本作‘固’，依治要改?！卑福褐我恰Ｉ袝吹洌骸暗墼唬骸?，咨益，汝作朕虞?！笨资蟼鳎骸坝?，掌山澤之官?！贝宋募粗^“掌山林草澤之利”也。
〔三〕唐晏曰：“谷梁傳莊公三十一年：‘春，筑臺(tái)于郎；夏，筑臺(tái)于薛；秋，筑臺(tái)于秦。’傳：‘不正，罷民三時(shí)，虞山林藪澤之利；且財(cái)盡則怨，力盡則懟，君子危之?！逼靼福汗攘簜髑f公二十八年：“冬，筑微。山林藪澤之利，所以與民共也，虞之，非正也?！狈秾幖猓骸坝荩淝莴F之官，言規(guī)固而筑之，又置官司以守之，是不與民共同利也?！睗h書食貨志上：“諸儒多言鹽鐵官及北假田官、常平倉可罷，毋與民爭利。上（元帝）從其議，皆罷之。”此文與民爭田漁薪菜之饒，亦與民爭利之一端也?！菜摹扯蓬A(yù)春秋序：“故發(fā)傳之體有三，而為例之情有五。……四曰：盡而不污。直書其事，具文見義，丹楹刻桷、天王求車、齊侯獻(xiàn)捷之類是也?！笨追f達(dá)疏：“曲禮：‘制宮廟之飾，楹不丹，桷不刻。’莊二十三年：‘秋，丹桓宮楹?！哪辏骸?，刻桓宮桷?！苑嵌Y而動(dòng)，直書其事，不為之隱，具為其文，以見譏意，是其事實(shí)盡而不有污曲也?！?br>〔五〕宋翔鳳曰：“本無‘民’字，依治要增?！薄擦痴撜Z顏淵：“二，吾猶不足?！奔猓骸翱自唬骸^什二而稅?！惫騻餍迥辏骸笆惨徽撸煜轮姓?。多乎十一，大桀小桀。”此十二之稅，即謂其奢泰，多取于民，比之于桀也。
〔七〕“邪曲”，宋翔鳳曰：“本作‘回邪’，依治要改?！?br>〔八〕“快”，李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原缺，子匯本、唐本作“悅”，宋翔鳳本依治要改為“膳不足好，以快婦人之目”。孫詒讓曰：“案此當(dāng)作‘繕不用之好’，謂修繕無用之玩好也。前無為篇云：‘繕雕琢刻畫之好。’文例與此正同。治要所引，亦有挩誤。”按孫說是，今從之改正。唐晏曰：“谷梁莊二十四年：‘刻桷，非正也。夫人，所以崇宗廟也，取非禮，與非正，而加之于宗廟，以飾夫人，非正也?！?br>〔九〕宋翔鳳曰：“本作‘人力罷于不急’，依治要改。”案：荀子天論：“不急之察?！睉?zhàn)國策秦策：“捐不急之官?！?br>〔一０〕“滯積”原缺，子匯本作“糴”。國語魯語上：“文仲以鬯圭與玉磬如齊告糴曰：‘……不腆先君之敝器，敢告滯積，以紓執(zhí)事?！苯駬?jù)補(bǔ)“滯積”二字。谷梁傳莊公二十八年：“臧孫辰告糴于齊。國無三年之畜，曰國非其國也。一年不升，告糴諸侯。告，請(qǐng)也，糴也，糴也，不正，故舉臧孫辰以為私行也。國無九年之畜曰不足，無六年之畜曰急，無三年之畜曰國非其國也。諸侯無粟，諸侯相歸粟，正也。臧孫辰告糴于齊，告，然后與之，言內(nèi)之無外交也。古者稅什一，豐年補(bǔ)敗，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雖累兇年，民弗病也。一年不艾，而百姓饑，君子非之。不言如，為內(nèi)諱也?！狈秾幖庠唬骸瓣皩O辰，魯大夫臧文仲?！薄惨灰弧场皞}”，天一閣本誤“食”。
〔一二〕宋翔鳳曰：“治要無‘乃遣’以下十六字?！?br>〔一三〕“齊衛(wèi)陳宋”，宋翔鳳曰：“本作‘宋衛(wèi)陳’，無‘齊’字，依治要增?！?br>〔一四〕唐晏曰：“按：谷梁莊二十八年傳：‘臧孫辰告糴于齊，告，然后與之，言內(nèi)之無外交也。古者，稅什一，豐年補(bǔ)敗，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雖累兇年，而民弗病也?！了巍㈥?、衛(wèi)伐魯，事不見春秋，疑是谷梁舊說?！?br>〔一五〕宋翔鳳曰：“‘邪’本作‘叛’，依治要改?！闭f苑臣術(shù)篇：“故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罢撸辉?，安官貪祿，營于私家，不務(wù)公事，懷其智，藏其能，主饑于論，渴于策，猶不肯盡節(jié)，容容乎與世浮沈上下，左右觀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為皆曰可，隱而求主之所好，即進(jìn)之以快主耳目，偷合茍容，與主為樂，不顧其后害，如此者諛臣也。三曰，中實(shí)頗險(xiǎn)，外貌小謹(jǐn)，巧言令色，又心嫉賢，所欲進(jìn)則明其美而隱其惡，所欲退則明其過而匿其美，使主妄行過任，賞罰不當(dāng)，號(hào)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飾非，辯足以行說，反言易辭，而成文章，內(nèi)離骨肉之親，外妒亂朝廷，如此者讒臣也。五曰，專權(quán)擅勢，持招國事，以為輕重，私門成黨，以富其家，又復(fù)增加威勢，擅矯主命，以自貴顯，如此者賊臣也。六曰，諂言以邪，墜主不義，朋黨比周，以蔽主明，入則辯言好辭，出則更復(fù)異其言語，使白黑無別，是非無閑，伺候可推，因而附然，使主惡布于境內(nèi)，聞?dòng)谒泥?，如此者亡國之臣也?！薄惨涣乘蜗桫P曰：“‘殺’下本有‘而’字，‘魯’下本缺二字，依治要改?！?br>〔一七〕“是”字原挩，各本俱有，今補(bǔ)。
〔一八〕“還”，唐本作“返”。
〔一九〕史記魯世家：“初，莊公筑臺(tái)臨黨氏，見孟女，說而愛之，許立為夫人，割臂以盟。孟女生子斑，斑長，說梁氏女，往觀；圉人犖自墻外與梁氏女戲，斑怒鞭犖。莊公聞之曰：‘犖有力焉，遂殺之，是未可鞭而置也?！呶吹脷?，會(huì)莊公有疾。莊公有三弟，長曰慶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莊公取齊女為夫人，曰哀姜。哀姜無子，哀姜娣曰叔姜，生子開。莊公無適嗣，愛孟女欲立其子斑。莊公病，而問嗣于弟叔牙，叔牙曰：‘一繼一及，魯之常也。慶父在，可為嗣，君何憂？’莊公患叔牙欲立慶父，退而問季友，季友曰：‘請(qǐng)以死立斑也?！f公曰：‘曩者，叔牙欲立慶父，奈何？’季友以莊公命，命牙待于針巫氏，使針季劫飲叔牙以鴆曰：‘飲此則有后奉祀，不然，死且無后。’牙遂飲鴆而死，魯立其子為叔孫氏。八月癸亥，莊公卒，季友竟立子斑為君，如莊公命，待喪舍于黨氏。先時(shí)，慶父與哀姜私通，欲立哀姜娣子開，及莊公卒，而季友立斑。十月己未，慶父使圉人犖殺魯公子斑于黨氏，季友奔陳，慶父竟立莊公子開，是為愍公。愍公二年，慶父與哀姜通益甚，哀姜與慶父謀，殺愍公而立慶父。慶父使卜齮襲殺愍公于武闈。季友聞之，自陳與愍公弟申如邾，請(qǐng)魯求內(nèi)之。魯人欲誅慶父，慶父恐，奔莒，于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為厘公。厘公亦莊公少子，哀姜恐，奔邾。季友以賂如莒，求慶父，慶父歸，使人殺慶父，慶父請(qǐng)奔，弗聽，乃使大夫奚斯行哭而往，慶父聞奚斯音，乃自殺。齊桓公聞哀姜與慶父亂以危魯，乃召之邾而殺之，以其尸歸，戮之魯，魯厘公請(qǐng)而葬之?！表创呵镏h公，厘公即僖公。文選陳孔璋檄吳將校部曲文：“百姓安堵，四民反業(yè)?！?br>〔二０〕戴彥升曰：“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傳說魯莊公事而缺其文?！碧脐淘唬骸瓣I文下，當(dāng)是引谷梁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