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門上·029 安南國
作者：周去非交址本秦象軍，漢唐分置，已見于‘百粵故地’首篇。境內(nèi)偽置四府十三州三寨。府曰都護(hù)、大通、清化、富良；州曰永安、永泰、萬春、豐道、太平、清化、乂安、遮風(fēng)、茶盧、安豐、蘇州、茂州、諒州；寨曰和寧、大盤、新安。大抵清化、遮風(fēng)、乂安、永安皆遵海，而永安與欽州為境，茶虜與占城為境，蘇州、茂州皆與邕管為境。其國東西皆大海，東有小江，過海至欽廉；西有陸路，通白衣蠻；南抵占城；北抵邕管。自欽西南舟行一日，至其永安州，由玉山大盤寨過永泰、萬春，即至其國都，不過五日。自邕州左江永平寨，南行入其境機(jī)榔縣，過烏皮，桃花二小江，至湳定江亦名富良江，凡四日至其國都，乃郭逵師所出也。又自太平寨東南行，過丹特羅江，入其諒州，六日至其國都。若自右江溫潤寨入其國則迂矣。交人自謂至其國都曰入峒，謂吾民曰上京。地里止此，而文移動以數(shù)月，蓋故為遷延以示道里之遠(yuǎn)。
國初，其部內(nèi)亂。有丁都領(lǐng)按宋史作“部領(lǐng)”。者，與其子璉率眾討平之。眾立為帥，三年而私命璉為節(jié)度使。開寶六年，璉遣使貢方物，制以璉特進(jìn)檢校太師充靜海軍節(jié)度觀察處置等使安南都護(hù)兼御史大夫上柱國濟(jì)陰郡開國公，仍賜推誠順化功臣。八年又封交址郡王。璉死，黎桓按原本作亙，避欽宗諱。今依宋史改正。篡立。太平興國中，桓以交州叛，朝廷因以撫之?；杆?，子至忠立。大中祥符三年，至忠卒，有子才十歲，李公蘊(yùn)冒姓黎，殺之，自稱留后，造使請命，授以黎氏官。公蘊(yùn)死，子德政立，來告哀，自稱留后。天圣六年，授安南都護(hù)交址郡王。寶元初，進(jìn)南平王。德政死，子日尊立，自稱大越國李氏第三帝。日尊死，子干德立，自號明王。干德初立，權(quán)移臣下，大臣李上吉首建叛議，而廣西白州進(jìn)士徐伯祥者，有功于州不得官，導(dǎo)以犯邊，陷邕、欽、廉三州。朝廷遣郭逵致討，幾覆其國。乃以表乞降。會王師大疫，逵受表班師，時熙寧八年也。干德死，有遺腹子在占城，奉而立之，曰天祚。按宋史紹興二年干德卒，子陽煥嗣；八年陽煥卒，子天祚嗣，此有誤。紹興二十六年入貢。干道癸巳，朝旨符廣西帥司下交址買馴象，天祚因乞以象貢，許之。未入貢而天祚死，嗣子龍不以聞，而冒天祚名稱貢，封為安南國王。既受封，乃以天祚名乞國印及上天祚遺表。朝廷命廣西提刑廖蘧為使，至欽州吊祭，復(fù)立龍為安南國王。
其國僭偽自李日尊始。偽謚其祖曰太祖神武，自號曰大越國，偽年曰天貺，繼以十八字尊號。干德立乃犯邊，朝廷遣郭逵為招撫使，趙卨副之。進(jìn)至湳定江，干德奉表請降，納之。 創(chuàng)為法制，雖曰甚鄙，而上下頗安之。母妻皆稱后，子皆稱太子。本族稱大王，族長稱承嗣，余族稱支嗣。其官有內(nèi)外職：內(nèi)職治國，官之長曰輔國太尉，猶宰相也；外職治兵，官之長曰樞密使、金吾太尉、都領(lǐng)兵。其文移至邊，有“判安南都護(hù)府”者，亦外職也。其入仕之途，或任子，或取士，或以資。有御龍、武勝等八軍，皆有左右，每軍二百人。橫刺字于額，曰“天子兵”。又有雄略、勇健等九軍，以充給使。其宮室有水精宮、天元殿，制皆僭擬。別有一樓，榜曰“安南都護(hù)府”。其國最重科舉。凡入貲，先為吏，敘遷至?xí)鵂?，又入貲，為保義郎，郎可為知州矣。凡蒞官，不支俸，唯付以一方之民，俾得屬役耕漁以取利。兵士月一更，暇則耕種自給。歲正月七日，每一兵支錢三百，絹布各一匹。兵士月給禾十束。元日以大禾飯、魚鲊犒軍，蓋其境土多占禾，故以大禾為元日之犒。正月四日，國王宴官僚。七月五日號大節(jié)，人民相慶，官僚以生日獻(xiàn)王，王次日宴酬之。門前有樓置大鐘，為民訴冤。為盜者，斫手足指。背國逃亡音，斫手足。謀叛者，埋身露頭，旁植勁竹，挽竿系首。以利刃刬之，首歘起揭竿標(biāo)矣。
欽州探海往其郡永安州投公文，不容民閻交語，館之驛亭，速遣出境，防之甚密。其國入貢，自昔由邕或欽入境，蓋先遣使議定，移文經(jīng)略司，轉(zhuǎn)以上聞。有旨許其來，則專使上京，不然則否。舊制，安南使者班在高麗上。建炎南渡，李天祚乞入貢，朝廷嘉其誠，優(yōu)詔答之。紹興二十六年乞入貢，許之。乃遣使由欽入。正使，安南右武大夫李義；副，安南武翼郎郭應(yīng)。以五象充常進(jìn)綱外，更進(jìn)升平綱，以安南太平州刺史李國為使。所獻(xiàn)方物甚盛，表章皆金字。貢金器凡一千二百余兩，以珠寶飾之者居半。貢珍珠，大者三顆如茄子，次六顆如波羅蜜核，次二十四顆如桃核，次十七顆如李核，次五十顆如棗核，凡一百顆，以金瓶盛之。貢沉香一千斤，翠羽五十只，深黃盤龍段子八百五十匹，御馬六匹，鞍轡副之，常進(jìn)馬八匹，馴象五頭。二綱衙官各五十人，使者頗以所進(jìn)盛多自矜。后乞入貢，朝廷輒卻之。干道九年，朝旨符廣西下安南買馴象，天祚因乞以象貢，許之。以五象進(jìn)奉大禮，正使，安南承議郎李邦正；副，安南忠翊郎阮文獻(xiàn)。又以十象賀登寶位，安南中衛(wèi)大夫尹子思為使。自邕州左江永平寨入。象綱所過，州縣頗有宴犒、夫腳、象屋之費(fèi)，而諸郡兵衛(wèi)單弱，不足以聳外夷。比至靜江，見迓卒鎧甲之盛，進(jìn)退行伍之肅。使者失聲嘆日：“吾至此，方見大朝威儀！”參府之次，就戟門外上下馬，庭參甚恭。時范石湖為帥，屬威嚴(yán)以臨之，而盛其犒宴饋遺，視紹興二十六年禮遇頗殺，使者不敢較也。帥司津遣入朝。李邦正題詩郵亭，有“此去優(yōu)成賜國名”之句。比到闕，偶得賜國之寵，使者滿意而歸。過靜江，復(fù)庭參致謝，乞自欽州歸國，許之。比至欽，留兩月，其國以舟楫旗幟迓之而歸。是役也，貢象之外，附貢金銀洗盤、犀角、象齒、沉、箋之屬。計所直不滿二三萬緡，似非紹興入貢之盛，而其國掃府庫僅能集事。朝廷賜予優(yōu)厚，復(fù)叨異恩。交使、衙官百人所過，州縣批券，得米以充糧食，得錢則人日給十文，余皆籍歸國。一路州縣應(yīng)副夫腳八百人，擎負(fù)貢物者固無幾，而皆為使者負(fù)販至都。象實能浮，象奴所至水津，索舟以載，得錢然后驅(qū)以濟(jì)。押伴官如加禮，使者愈慢，后不加禮，乃聽命。既僥幸賜國，復(fù)有乞印之舉。其后謝使繼至欽，又?jǐn)?shù)乞入貢，莫之許矣。
其國人烏衣，黑齒，椎髻，徒跣，無貴賤皆然。其酋平居亦然，但珥金簪，上黃衫，下紫裙耳。其余平居，上衣則上緊蟠領(lǐng)頸皂衫，四裾如背子名曰四顛；下衣則皂裙也?；蜱龛F簪，或曳皮履，手執(zhí)鶴羽扇，頭戴螺笠。其文身如銅鼓款識。其軍人橫刺字于額曰“天子兵”。其婦人乃皙白，異于男子。皂裙，男子之蓋飾也。以香膏沐發(fā)如漆，裹烏紗巾，頂圓而小，自額以上，細(xì)褶如縫，上徹于頂。身著大蟠領(lǐng)皂衫，加于小蟠領(lǐng)衫之上。足加鞋襪，游于衢路，與吾人無異，但其巾可辨耳。其來投文書也，紫袍象筍，趨拜雍容。使者之來，文武官皆紫袍紅鞓通犀帶無魚，自貢象之后，李邦正再使來欽，乃加金魚甚長大。其俗之轎如布囊，而使者至欽，則乘涼轎，雨晴皆用之。
國初，其部內(nèi)亂。有丁都領(lǐng)按宋史作“部領(lǐng)”。者，與其子璉率眾討平之。眾立為帥，三年而私命璉為節(jié)度使。開寶六年，璉遣使貢方物，制以璉特進(jìn)檢校太師充靜海軍節(jié)度觀察處置等使安南都護(hù)兼御史大夫上柱國濟(jì)陰郡開國公，仍賜推誠順化功臣。八年又封交址郡王。璉死，黎桓按原本作亙，避欽宗諱。今依宋史改正。篡立。太平興國中，桓以交州叛，朝廷因以撫之?；杆?，子至忠立。大中祥符三年，至忠卒，有子才十歲，李公蘊(yùn)冒姓黎，殺之，自稱留后，造使請命，授以黎氏官。公蘊(yùn)死，子德政立，來告哀，自稱留后。天圣六年，授安南都護(hù)交址郡王。寶元初，進(jìn)南平王。德政死，子日尊立，自稱大越國李氏第三帝。日尊死，子干德立，自號明王。干德初立，權(quán)移臣下，大臣李上吉首建叛議，而廣西白州進(jìn)士徐伯祥者，有功于州不得官，導(dǎo)以犯邊，陷邕、欽、廉三州。朝廷遣郭逵致討，幾覆其國。乃以表乞降。會王師大疫，逵受表班師，時熙寧八年也。干德死，有遺腹子在占城，奉而立之，曰天祚。按宋史紹興二年干德卒，子陽煥嗣；八年陽煥卒，子天祚嗣，此有誤。紹興二十六年入貢。干道癸巳，朝旨符廣西帥司下交址買馴象，天祚因乞以象貢，許之。未入貢而天祚死，嗣子龍不以聞，而冒天祚名稱貢，封為安南國王。既受封，乃以天祚名乞國印及上天祚遺表。朝廷命廣西提刑廖蘧為使，至欽州吊祭，復(fù)立龍為安南國王。
其國僭偽自李日尊始。偽謚其祖曰太祖神武，自號曰大越國，偽年曰天貺，繼以十八字尊號。干德立乃犯邊，朝廷遣郭逵為招撫使，趙卨副之。進(jìn)至湳定江，干德奉表請降，納之。 創(chuàng)為法制，雖曰甚鄙，而上下頗安之。母妻皆稱后，子皆稱太子。本族稱大王，族長稱承嗣，余族稱支嗣。其官有內(nèi)外職：內(nèi)職治國，官之長曰輔國太尉，猶宰相也；外職治兵，官之長曰樞密使、金吾太尉、都領(lǐng)兵。其文移至邊，有“判安南都護(hù)府”者，亦外職也。其入仕之途，或任子，或取士，或以資。有御龍、武勝等八軍，皆有左右，每軍二百人。橫刺字于額，曰“天子兵”。又有雄略、勇健等九軍，以充給使。其宮室有水精宮、天元殿，制皆僭擬。別有一樓，榜曰“安南都護(hù)府”。其國最重科舉。凡入貲，先為吏，敘遷至?xí)鵂?，又入貲，為保義郎，郎可為知州矣。凡蒞官，不支俸，唯付以一方之民，俾得屬役耕漁以取利。兵士月一更，暇則耕種自給。歲正月七日，每一兵支錢三百，絹布各一匹。兵士月給禾十束。元日以大禾飯、魚鲊犒軍，蓋其境土多占禾，故以大禾為元日之犒。正月四日，國王宴官僚。七月五日號大節(jié)，人民相慶，官僚以生日獻(xiàn)王，王次日宴酬之。門前有樓置大鐘，為民訴冤。為盜者，斫手足指。背國逃亡音，斫手足。謀叛者，埋身露頭，旁植勁竹，挽竿系首。以利刃刬之，首歘起揭竿標(biāo)矣。
欽州探海往其郡永安州投公文，不容民閻交語，館之驛亭，速遣出境，防之甚密。其國入貢，自昔由邕或欽入境，蓋先遣使議定，移文經(jīng)略司，轉(zhuǎn)以上聞。有旨許其來，則專使上京，不然則否。舊制，安南使者班在高麗上。建炎南渡，李天祚乞入貢，朝廷嘉其誠，優(yōu)詔答之。紹興二十六年乞入貢，許之。乃遣使由欽入。正使，安南右武大夫李義；副，安南武翼郎郭應(yīng)。以五象充常進(jìn)綱外，更進(jìn)升平綱，以安南太平州刺史李國為使。所獻(xiàn)方物甚盛，表章皆金字。貢金器凡一千二百余兩，以珠寶飾之者居半。貢珍珠，大者三顆如茄子，次六顆如波羅蜜核，次二十四顆如桃核，次十七顆如李核，次五十顆如棗核，凡一百顆，以金瓶盛之。貢沉香一千斤，翠羽五十只，深黃盤龍段子八百五十匹，御馬六匹，鞍轡副之，常進(jìn)馬八匹，馴象五頭。二綱衙官各五十人，使者頗以所進(jìn)盛多自矜。后乞入貢，朝廷輒卻之。干道九年，朝旨符廣西下安南買馴象，天祚因乞以象貢，許之。以五象進(jìn)奉大禮，正使，安南承議郎李邦正；副，安南忠翊郎阮文獻(xiàn)。又以十象賀登寶位，安南中衛(wèi)大夫尹子思為使。自邕州左江永平寨入。象綱所過，州縣頗有宴犒、夫腳、象屋之費(fèi)，而諸郡兵衛(wèi)單弱，不足以聳外夷。比至靜江，見迓卒鎧甲之盛，進(jìn)退行伍之肅。使者失聲嘆日：“吾至此，方見大朝威儀！”參府之次，就戟門外上下馬，庭參甚恭。時范石湖為帥，屬威嚴(yán)以臨之，而盛其犒宴饋遺，視紹興二十六年禮遇頗殺，使者不敢較也。帥司津遣入朝。李邦正題詩郵亭，有“此去優(yōu)成賜國名”之句。比到闕，偶得賜國之寵，使者滿意而歸。過靜江，復(fù)庭參致謝，乞自欽州歸國，許之。比至欽，留兩月，其國以舟楫旗幟迓之而歸。是役也，貢象之外，附貢金銀洗盤、犀角、象齒、沉、箋之屬。計所直不滿二三萬緡，似非紹興入貢之盛，而其國掃府庫僅能集事。朝廷賜予優(yōu)厚，復(fù)叨異恩。交使、衙官百人所過，州縣批券，得米以充糧食，得錢則人日給十文，余皆籍歸國。一路州縣應(yīng)副夫腳八百人，擎負(fù)貢物者固無幾，而皆為使者負(fù)販至都。象實能浮，象奴所至水津，索舟以載，得錢然后驅(qū)以濟(jì)。押伴官如加禮，使者愈慢，后不加禮，乃聽命。既僥幸賜國，復(fù)有乞印之舉。其后謝使繼至欽，又?jǐn)?shù)乞入貢，莫之許矣。
其國人烏衣，黑齒，椎髻，徒跣，無貴賤皆然。其酋平居亦然，但珥金簪，上黃衫，下紫裙耳。其余平居，上衣則上緊蟠領(lǐng)頸皂衫，四裾如背子名曰四顛；下衣則皂裙也?；蜱龛F簪，或曳皮履，手執(zhí)鶴羽扇，頭戴螺笠。其文身如銅鼓款識。其軍人橫刺字于額曰“天子兵”。其婦人乃皙白，異于男子。皂裙，男子之蓋飾也。以香膏沐發(fā)如漆，裹烏紗巾，頂圓而小，自額以上，細(xì)褶如縫，上徹于頂。身著大蟠領(lǐng)皂衫，加于小蟠領(lǐng)衫之上。足加鞋襪，游于衢路，與吾人無異，但其巾可辨耳。其來投文書也，紫袍象筍，趨拜雍容。使者之來，文武官皆紫袍紅鞓通犀帶無魚，自貢象之后，李邦正再使來欽，乃加金魚甚長大。其俗之轎如布囊，而使者至欽，則乘涼轎，雨晴皆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