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韓方

明季，濟(jì)郡以北數(shù)州縣，邪疫大作，比戶皆然。齊東農(nóng)民韓方，性至孝。父母皆病，因具楮帛，哭禱于孤石大夫之廟。歸途零涕，遇一人衣冠清潔，問：“何悲？”韓具以告，其人曰：“孤石之神不在于此，禱之何益？仆有小術(shù)，可以一試?！表n喜，詰其姓字。其人曰：“我不求報，何必通鄉(xiāng)貫乎？”韓敦請臨其家。其人曰：“無須。但歸，以黃紙置床上，厲聲言：‘我明日赴都，告諸岳帝！’病當(dāng)已。”韓恐不驗，堅求移趾。其人曰：“實告子：我非人也。巡環(huán)使者以我誠篤，俾為南縣土地。感君孝，指授此術(shù)。目前岳帝舉枉死之鬼，其有功人民，或正直不作邪祟者，以城隍、土地用。今日殃人者，皆郡城北兵所殺之鬼，急欲赴都自投，故沿途索賂，以謀口食耳，言告岳帝，則彼必懼，故當(dāng)已?！表n悚然起敬，伏地叩謝，及起，其人已渺。驚嘆而歸。遵其教，父母皆愈。以傳鄰村，無不驗者。 異史氏曰：“沿途祟人而往，以求不作邪祟之用，此與策馬應(yīng)‘不求聞達(dá)之科’者何殊哉！天下事大率類此。猶憶甲戌、乙亥之間，當(dāng)事者使民捐谷，具疏謂民樂輸。于是各州縣如數(shù)取盈，甚費敲撲。時郡北七邑被水，歲祲，催辦尤難。唐太史偶至利津，見系逮者十余人。因問：‘為何事？’答曰：‘官捉吾等赴城，比追樂輸耳。’農(nóng)民不知‘樂輸’二字作何解，遂以為徭役敲比之名，豈不可嘆而可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