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出 獲贓

【南呂引子·虞美人】〔末雜引外上〕〔外〕最忄地擅湖山美，肯負(fù)心如水？簿書何處不文章，訟少落花香，送到琴堂。政簡牛刀暇，官清馬骨高。鳴弦?guī)焼胃?，閑坐聽江潮。下官李本誠，字一庵，真定行唐縣人也。兩榜出身，叨蒙圣恩，除授錢塘令。到任三載，喜得訟余多暇，民吏相安。不意前夜庫中封鎖不動，失去帑銀四十錠，深為可異！為此一面懸掛榜文，一面比鋪緝獲。恰才退食私衙，又值午堂時分，不免出堂理事一番。分付開門。〔眾應(yīng)介〕〔副凈上〕正值坐堂，不免報門。捕快李仁告進(jìn)。捕快李仁叩頭?！渤鲢y介〕稟老爺，贓賊有了！〔外〕這是何人竊??？細(xì)細(xì)說來?！哺眱簟碃敔斅牱A：
【南呂過曲·梁州新郎】【梁州序】清明時節(jié)，偶偕舅子，名喚許宣，在小的丈人墳上祭掃。歸艇俄看雨至，忽逢窈窕，泥濘愿附舟回?！餐狻澈髞砣绾文?？〔副凈〕水窗閑話，弱質(zhì)無依。他問知許宣年少未娶，托終身愿把紅絲系，詰朝約會在深閨，盟結(jié)綢繆誓不移。【賀新郎】只因許宣辭以家貧，他緣厚贈，襄嘉禮。央小的啊，做媒人為結(jié)成連理，因悄悄稟知此。
〔外〕那女子姓甚？是那里人氏？〔副凈〕是前任白太爺?shù)男〗悖匈樄丫佑诖?，就在裘王府隔壁。又有一侍女，名喚青兒?！餐狻尺@又奇了！那白太守是我年伯，他家之事，我盡知之，未聞他有女贅居于此。〔沉吟介〕莫非其中有假么？【奈子花】聽伊言使我心疑，綠林豪舉，宦女怎能為？樂天久聞金鑾逝，這疑團(tuán)實難詳悉?！哺眱簟持磺罄蠣攲资锨鄡耗脕硪粏枺阒说??！餐狻巢钅憔杏嵄?，莫教驚避。
〔副凈〕是?！餐狻衬憧蓡驹S宣來作眼，立刻同去將白氏、青兒拘來，不得遲誤！〔副凈〕稟老爺：小的已知白氏居址，此事不可稍遲，若待喚到許宣，恐有泄漏非便。不若小的悄悄即刻就去，甕中捉鱉，手到拿來。〔外〕汝言甚是有理，便可速去。掩門?！餐庀隆场哺眱簟郴镉嫞颐靠烊タ烊?！
【仙呂·六么令】〔合〕火速前往，到他家拿捉窩藏。咱們手段甚高強(qiáng)，如虎兕，似豺狼。管教一見魂飛喪，管教一見魂飛喪?！脖姟硜泶艘咽请p茶坊巷，這是救王府的住宅，不知那一家是？且喚地方一問，便知明白。地方那里？〔丑〕來哉！地方地方，兩腳奔忙。列位大叔，有甚事務(wù)？〔眾〕此處裘王府間壁，可有個姓白的女子住下？〔丑〕大叔，又來哉，我從小住在此，地方做老里哉，那里有姓白個住在此？〔副凈〕就是裘王府的宅子?！渤蟆臭猛醺?，因有妖怪出現(xiàn)，渠搬到東關(guān)居住。這所房子，一向無人住哉。里面青草一人長，妖怪成團(tuán)打塊。前日有個叫花子，睡在屋檐底下，半夜里，〔眾〕怎么樣？〔丑〕扢察一聲，答落肚皮里哉！〔眾〕阿呀，不信有這等事?！操N上嗽介〕〔眾〕里面有人聲，我每打進(jìn)去！〔丑〕使勿得，讓我看看。咦，竟有個堂客在里面！
【風(fēng)入松】〔貼〕仙郎一去杳何方？我娘娘坐盼凄涼。教奴來至門前望，時刻想引鳳求凰?！脖娺甸T介〕開門！〔貼〕但愿得共入洞房，那時節(jié)謝穹蒼。
〔眾〕開門了。這想就是侍女青兒，快向前拿??！〔貼下〕〔丑〕哎呀，放手放手，列位是我！〔眾〕是那個？啐，侍女呢？〔丑〕不知那里去了？〔旦內(nèi)喚介〕青兒，外面是什么人，擅入我寡婦之門？〔丑〕咦，你看樓上有一個絕標(biāo)致的堂客在上！〔副凈〕想就是白氏了?！脖姟骋欢ㄊ撬?，我每一齊上去拿他便了！
【急三槍】〔合〕笑伊不忖量，忒無狀，敢胡強(qiáng)？拿你去，受災(zāi)殃。
〔眾捉各跌介〕〔旦〕住了，你每這伙歹人，為何到我內(nèi)室之中，是何道理？〔眾〕呔，你這賊婦，竊取庫銀，還要嘴硬！〔旦〕唗！
【風(fēng)入松】伊行休得太強(qiáng)梁，笑徒然逞臂螳螂，波中撈月空勞攘，〔指眾介〕似撼樹蚍蜉伎倆，安肯與鼠輩爭強(qiáng)？且遁去脫羅網(wǎng)?！蚕隆?br>〔眾〕阿喲，阿喲，一霎時為甚昏迷起來？啊，白氏呢？〔副凈〕方才在這里的，料他沒處藏躲，且到后房各處搜尋便了。〔眾〕有理有理！
【急三槍】〔合〕霎時間神凄惘，昏迷障，這潑怪潛何方向？真詫異，好難詳。
四下并無蹤影，只有一只箱籠，內(nèi)里十分沉重，我每且抬去回復(fù)老爺便了。忙將怪異事，報與老爺知?！餐隆?br>【大迓鼓】〔末雜引外上〕〔外〕此案細(xì)尋思，正當(dāng)考績，干系非微。
適差捕役，前去拘拿白氏、青兒，為何還不見到？〔眾上〕走走，捕役叩頭。〔外〕白氏帶到了么？〔副凈〕小的奉爺鈞旨，到雙茶坊巷拿捉，見門前冷落，迥非前日所見，即喚地方細(xì)問，說此屋乃是裘王府的宅院，常有鬼怪出現(xiàn)，無人居住。小的每不信，同地方打?qū)⑦M(jìn)去，遍地青草，蛛網(wǎng)滿室，見一婦人同著個丫鬟，端坐在樓，小的每上前拿時，只聽得一聲響亮，便不見了。四下尋覓，并無蹤影，只有一只箱籠，十分沉重，不知何物在內(nèi)？小的們不敢擅開，求老爺發(fā)落?！餐狻炒蜷_來看！〔眾〕稟爺：就是庫中所失之銀！〔外〕嗄，有這等事，哈哈，點來！〔眾〕啟爺：三十八錠，連那二錠，共是四十錠。〔外〕真好怪事也！我原疑是假托，果不出吾所料。
分明變幻如山鬼，今姑念國帑已無虧，也不必追尋怪魅所為。
把銀上庫。〔眾應(yīng)介〕〔外〕李仁，明日來衙中領(lǐng)賞?！哺眱簟扯嘀x老爺?！餐狻撤指堆陂T?！餐馔娤隆场哺眱簟持x天謝地，一場沒頭官事，雪一般消化了。李仁、許宣，你好造化也！快回家去，報與老婆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