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六十五 藝術(shù)
作者：房玄齡陳訓(xùn)戴洋韓友淳于智步熊杜不愆嚴(yán)卿隗炤卜珝鮑靚吳猛幸靈佛圖澄麻襦單道開黃泓索紞孟欽王嘉僧涉郭黁鳩摩羅什曇霍臺產(chǎn)
藝術(shù)之興，由來尚矣。先王以是決猶豫，定吉兇，審存亡，省禍福。曰神與智，藏往知來；幽贊冥符，弼成人事；既興利而除害，亦威眾以立權(quán)，所謂神道設(shè)教，率由于此。然而詭托近于妖妄，迂誕難可根源，法術(shù)紛以多端，變態(tài)諒非一緒，真雖存矣，偽亦憑焉。圣人不語怪力亂神，良有以也。逮丘明首唱，敘妖夢以垂文，子長繼作，援龜策以立傳，自茲厥后，史不絕書。漢武雅好神仙，世祖尤耽讖術(shù)，遂使文成、五利，逞詭詐而取寵榮，尹敏、桓譚，由忤時而嬰罪戾，斯固通人之所蔽，千慮之一失者乎！詳觀眾術(shù)，抑惟小道，棄之如或可惜，存之又恐不經(jīng)。載籍既務(wù)在博聞，筆削則理宜詳備，晉謂之《乘》，義在于斯。今錄其推步尤精、伎能可紀(jì)者，以為《藝術(shù)傳》，式備前史云。
陳訓(xùn)，字道元，歷陽人。少好秘學(xué)，天文、算歷、陰陽、占候無不畢綜，尤善風(fēng)角。孫晧以為奉禁都尉，使其占侯。晧政嚴(yán)酷，訓(xùn)知其必敗而不敢言。時錢唐湖開，或言天下當(dāng)太平，青蓋入洛陽。晧以問訓(xùn)，訓(xùn)曰：“臣止能望氣，不能達(dá)湖之開塞?！蓖硕嫫溆言唬骸扒嗌w入洛，將有輿櫬銜璧之事，非吉祥也?！睂ざ鴧峭?。訓(xùn)隨例內(nèi)徙，拜諫義大夫。俄而去職還鄉(xiāng)。及陳敏作亂，遣弟宏為歷陽太守，訓(xùn)謂邑人曰：“陳家無王氣，不久當(dāng)滅。”宏聞，將斬之。訓(xùn)鄉(xiāng)人秦琚為宏參軍，乃說訓(xùn)曰：“訓(xùn)善風(fēng)角，可試之。如不中，徐斬未晚也?！蹦松庵?。時宏攻征東參軍衡彥于歷陽，乃問訓(xùn)曰：“城中有幾千人？攻之可拔不？”訓(xùn)登牛渚山望氣，曰：“不過五百人。然不可攻，攻之必敗。”宏復(fù)大怒曰：“何有五千人攻五百人而有不得理？”命將士攻之，果為彥所敗，方信訓(xùn)有道術(shù)，乃優(yōu)遇之。
都水參軍淮南周亢嘗問訓(xùn)以官位，訓(xùn)曰：“君至卯年當(dāng)剖符近郡，酉年當(dāng)有曲蓋?！笨涸唬骸懊撊鐏硌?，當(dāng)相薦拔。”訓(xùn)曰：“性不好官，惟欲得米耳?！焙罂汗麨榱x興太守、金紫將軍。時劉聰、王彌寇洛陽，歷陽太守武瑕問訓(xùn)曰：“國家人事如何？”訓(xùn)曰：“胡賊三逼，國家當(dāng)敗，天子野死。今尚未也?！逼浜髴秧酃衅疥栔嵫?。或問其以明年吉兇者，訓(xùn)曰：“揚(yáng)州刺史當(dāng)死，武昌大火，上方節(jié)將亦當(dāng)死?！敝?xí)r，劉陶、周訪皆卒，武昌大火，燒數(shù)千家。時甘卓為歷陽太守，訓(xùn)私謂所親曰：“甘侯頭低而視仰，相法名為眄刀，又目有赤脈，自外而入，不出十年，必以兵死，不領(lǐng)兵則可以免。”卓果為王敦所害。丞相王導(dǎo)多病，每自憂慮，以問訓(xùn)。訓(xùn)曰：“公耳豎垂肩，必壽，亦大貴，子孫當(dāng)興于江東?！毕倘缙溲?。訓(xùn)年八十余卒。
戴洋，字國流，吳興長城人也。年十二，遇病死，五日而蘇。說死時天使其為酒藏吏，授符錄，給吏從幡麾，將上蓬萊、昆侖、積石、太室、恒、廬、衡等諸山。既而遣歸，逢一老父，謂之曰：“汝后當(dāng)?shù)玫?，為貴人所識?！奔伴L，遂善風(fēng)角。
為人短陋，無風(fēng)望，然好道術(shù)，妙解占侯卜數(shù)。吳末為臺吏，知吳將亡，托病不仕。及吳平，還鄉(xiāng)里。后行至瀨鄉(xiāng)，經(jīng)老子祠，皆是洋昔死時所見使處，但不復(fù)見昔物耳。因問守藏應(yīng)鳳曰：“去二十余年，嘗有人乘馬東行，過老君而不下馬，未達(dá)橋，墜馬死者不？”鳳言有之。所問之事，多與洋同。
揚(yáng)州刺史嘗問吉兇于洋，答曰：“熒惑入南斗，八月有暴水，九月當(dāng)有客軍西南來?！比缙诠笏鱽y。冰既據(jù)揚(yáng)州，洋謂人曰：“視賊云氣，四月當(dāng)破?！惫缙溲浴r陳敏為右將軍，堂邑令孫混見而羨之。洋曰：“敏當(dāng)作賊族滅，何足愿也！”未幾，敏果反而誅焉。初，混欲迎其家累，洋曰：“此地當(dāng)敗，得臘不得正，豈可移家于賊中乎！”混便止。歲末，敏弟昶攻堂邑，混遂以單身走免。其后都水馬武舉洋為都水令史，洋請急還鄉(xiāng)。將赴洛，夢神人謂之曰：“洛中當(dāng)敗，人盡南渡，后五年揚(yáng)州必有天子?！毖笮胖?，遂不去。既而皆如其夢。
廬江太守華譚問洋曰：“天下誰當(dāng)復(fù)作賊者？”洋曰：“王機(jī)?！睂ざ鴻C(jī)反。陳問洋曰：“人言江南當(dāng)有貴人，顧彥先、周宣珮當(dāng)是不？”洋曰：“顧不及臘，周不見來年八月?！睒s果以十二月十七日卒，十九日臘，以明年七月晦亡。王導(dǎo)遇病，召洋問之。洋曰：“君侯本命在申，金為土使之主，而于申上石頭立冶，火光照天，此為金火相爍，水火相煎，以故受害耳?！睂?dǎo)即移居?xùn)|府，病遂差。
鎮(zhèn)東從事中郎張闿舉洋為丞相令史。時司馬飏為烏程令，將赴職，洋曰：“君宜深慎下吏?！睋P(yáng)后果坐吏免官。洋又謂曰：“卿雖免官，十一月當(dāng)作郡，加將軍。”至期，為太山太守、鎮(zhèn)武將軍。飏賣宅將行，洋止之曰：“君不得至，當(dāng)還，不可無宅?！憋r果為徐龕所逼，不得之郡。元帝增飏眾二千，使助祖逖。洋勸飏不行，飏乃稱疾。收付廷尉，俄而因赦得出。
元帝將登阼，使洋擇日，洋以為宜用三月二十四日丙午。太史令陳卓奏用二十二日，言：“昔越王用甲辰三月反國，范蠡稱在陽之前，當(dāng)主盡出，上下盡空，德將出游，刑入中宮，今與此同。”洋曰：“越王為吳所囚，雖當(dāng)時遜媚，實懷怨憤，蠡故用甲辰，乘德而歸，留刑吳宮。今大王內(nèi)無含咎，外無怨憤，當(dāng)承天洪命，納祚無窮，何為追越王去國留殃故事邪！”乃從之。及祖約代兄鎮(zhèn)譙，請洋為中典軍，遷督護(hù)。永昌元年四月庚辰，禺中時有大風(fēng)，起自東南，折木。洋謂約曰：“十月必有賊到譙城東，至歷陽，南方有反者?！敝鞑就跽褚匝鬄檠?，白約收洋，付刺奸而絕其食五十日，言語如故。約知其有神術(shù)，乃赦之而讓振。振后有罪被收，洋救之。約曰：“振往日相系，今何以救之？”洋曰：“振不識風(fēng)角，非有宿嫌。振往時垂餓死，洋養(yǎng)活之，振猶尚遺忘。夫處富貴而不棄貧賤甚難。”約義之，即原振，賜洋米三十石。至十月三日，石勒騎果到譙城東。洋言于約曰：“賊必向城父，可遣騎水南追之，步軍于水北斷要路，賊必敗?！奔s竟不追，賊乃掠城父婦女輜重而去。約將魯延求追賊，洋曰：“不可。”約不從，使兄子智與延追之。賊偽棄婦女輜重走，智與延等爭物，賊還掩之，智、延僅以身免，士卒皆死。約表洋為下邑長。時梁國人反，逐太守袁晏。梁城峻險，約欲討之而未決，洋曰：“賊以八月辛酉日反，日辰俱王，辛德在南方，酉受自刑，梁在譙北，乘德伐刑，賊必破亡。又甲子日東風(fēng)而雷西行，譙在東南，雷在軍前，為軍驅(qū)除。昔吳伐關(guān)羽，天雷在前，周瑜拜賀。今與往同，故知必克?！奔s從之，果平梁城。
太寧三年正月，有大流星東南行，洋曰：“至秋，府當(dāng)移壽陽?！奔巴醵刈髂?，約問其勝敗，洋曰：“太白在東方，辰星不出。兵法先起為主，應(yīng)者為客。辰星若出，太白為主，辰星為客。辰星不出，太白為客，先起兵者敗。今有客無主，有前無后，宜傳檄所部，應(yīng)詔伐之。”約乃率眾向合肥。俄而敦死眾敗，遂住壽陽。洋又曰：“江淮之間當(dāng)有軍事，譙城虛曠，宜還固守。不者，雍丘、沛皆非官有也。”約不從，豫土遂陷于賊。
咸和元年春，約南行佃，遇大雷雨西南來，洋曰：“甲子西南天雷，其夏必失大將?！敝料?，汝南人反，執(zhí)約兄子濟(jì)，送于石勒。約府內(nèi)地忽赤如丹，洋曰：“案《河圖征》云：‘地赤如丹血丸丸，當(dāng)有下反上者。’恐十月二十七日胡馬當(dāng)來飲淮水?！敝?xí)r，石勒騎大至，攻城大戰(zhàn)。其日西風(fēng)，兵火俱發(fā)，約大懼。會風(fēng)回，賊退。時傳言勒遣騎向壽陽，約欲送其家還江東，洋曰：“必?zé)o此事?！睂ざ鴤餮怨?br>咸和初，月暈左角，有赤白珥。約問洋，洋曰：“角為天門，開布陽道，官門當(dāng)有大戰(zhàn)?！倍矶K峻遣使招約俱反，洋謂約曰：“蘇峻必敗，然其初起，兵鋒不可當(dāng)，可外和內(nèi)嚴(yán)，以待其變?！奔s不從，遂與峻反。至三年五月，大風(fēng)雷雨西北來，城內(nèi)晦螟，洋謂約曰：“雷鳴人上，明使君當(dāng)遠(yuǎn)佞近直，愛下振貧。昔秦有此變，卒致亂亡?！奔s大怒，收洋系之。遣部將李概將兵到盧江，其眾盡散。約召洋出，問之曰：“吾還東何如留壽陽？若留壽陽，何如入胡？”洋曰：“東入失半，入胡滅門，留壽陽尚可?！奔s欲東向歷陽，其眾不樂東下，皆叛約，劫約姊及嫂奔于石勒。約到歷陽，祖煥問洋曰：“君昔言平西在壽陽可得五年，果如君言。今在歷陽，可得幾時？”洋曰：“得六月耳。”約問洋：“臺下及此氣侯何如？”洋曰：“此當(dāng)復(fù)有反者。臺下來年三月當(dāng)太平，江州當(dāng)大喪。后南方復(fù)有軍事，去此千里?！睂ざ鵂框v叛約，約率所親將家屬奔于石勒。二月而天子反正，四月而溫嶠卒，郭默據(jù)湓口以叛。后勒誅約及親屬并盡，皆如洋言。約既敗，洋往尋陽。時劉胤鎮(zhèn)尋陽，胤問洋曰：“我病當(dāng)差不？”洋曰：“不憂使君不差，憂使君今年有大厄。使君年四十七，行年入庚寅。《太公陰謀》曰：‘六庚為白獸，在上為客星，在下為害氣?！昱c命并，必兇當(dāng)忌。十二月二十二日庚寅勿見客?！必吩唬骸拔耶?dāng)解職，將君還野中治病。”洋曰：“使君當(dāng)作江州，不得解職?！必吩唬骸皽毓粡?fù)還邪？”洋曰：“溫公雖還，使君故作江州?！倍砣缙溲浴＞旁录滓陼r，回風(fēng)從東來，入胤兒船中，西過，狀如匹練，長五六丈。洋曰：“風(fēng)從咸池下來，攝提下去，咸池為刀兵，大殺為死喪。到甲子日申時，府內(nèi)大聚骨理之。胤問在何處，洋曰：“不出州府門也?！必芳芨畺|門。洋又曰：“東為天牢，牢下開門，憂天獄至?！笔率呷?，洋又曰：“臘近可閉門，以五十人備守，并以百人備東北寅上，以卻害氣?！必凡粡?。二十四日壬辰，胤遂為郭默所害。
南中郎將桓宣以洋為參軍，將隨宣往襄陽，太尉陶侃留之住武昌。時侃謀北伐，洋曰：“前年十一月熒惑守胃昴，至今年四月，積五百余日。昴，趙之分野，石勒遂死。熒惑以七月退，從畢右順行入黃道，未及天關(guān)，以八月二十二日復(fù)逆行還鉤，繞畢向昴。昴畢為邊兵，主胡夷，故置天弓以射之。熒惑逆行，司無德之國，石勒死是也。勒之余燼，以自殘害。今年官與太歲、太陰三合癸巳，癸為北方，北方當(dāng)受災(zāi)。歲鎮(zhèn)二星共合翼軫，從子及巳，徘徊六年。荊楚之分，歲鎮(zhèn)所守，其下國昌，豈非功德之征也！今年六月，鎮(zhèn)星前角亢。角亢，鄭之分。歲星移入房，太白在心。心房，宋分。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石季龍若興兵東南，此其死會也。官若應(yīng)天伐刑，徑據(jù)宋鄭，則無敵矣。若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辟┲驹谥性?，聞而大喜。會病篤，不果行。
侃薨，征西將軍庾亮代鎮(zhèn)武昌，復(fù)引洋問氣侯。洋曰：“天有白氣，喪必東行，不過數(shù)年必應(yīng)?！睂び写舐瓜蛭鞒情T，洋曰：“野獸向城，主人將去?！背菛|家夜半望見城內(nèi)有數(shù)炬火，從城上出，如大車狀，白布幔覆，與火俱出城東北行，至江乃滅。洋聞而嘆曰：“此與前白氣同。”時亮欲西鎮(zhèn)石城，或問洋：“此西足當(dāng)欲東不？”洋曰：“不當(dāng)也?！毕炭等?，洋言于亮曰：“武昌土地有山無林，政可圖始，不可居終。山作八字，數(shù)不及九。昔吳用壬寅來上；創(chuàng)立宮城，至己酉，還下秣陵。陶公亦涉八年。土地盛衰有數(shù)，人心去就有期，不可移也。公宜更擇吉處，武昌不可久住。”五年，亮令毛寶屯邾城。九月，洋言于亮曰：“毛豫州今年受死問。昨朝大霧晏風(fēng)，當(dāng)有怨賊報仇，攻圍諸侯，誠宜遠(yuǎn)偵邏?！睂殕柈?dāng)在何時，答曰：“五十日內(nèi)?！逼湎?，又曰：“九月建戌，硃雀飛驚，征軍還歸，乘戴火光，天示有信，災(zāi)發(fā)東房，葉落歸本，慮有后患。”明日，又曰：“昨夜火殃，非國福，今年架屋，致使君病，可因燒屋，移家南渡，無嫌也。”寶即遣兒婦還武昌。尋傳賊當(dāng)來攻城，洋曰：“十月丁亥夜半時得賊問，干為君，支為臣，丁為征西府，亥為邾城，功曹為賊神，加子時十月水王木相，王相氣合，賊必來。寅數(shù)七，子數(shù)九，賊高可九千人，下可七千人。從魁為貴人加丁，下克上，有空亡之事，不敢進(jìn)武昌也?！辟\果陷邾城而去。亮問洋曰：“故當(dāng)不失石城否？”洋曰：“賊從安陸向石城，逆太白，當(dāng)伐身，無所慮?！绷猎唬骸疤旌我岳∥?？”洋曰：“天符有吉兇，土地有盛衰，今年害氣三合己亥，己為天下，亥為戎胡，季龍亦當(dāng)受死。今乃不憂賊，但憂公病耳?！绷猎唬骸昂畏骄任壹玻俊毖笤唬骸扒G州受兵，江州受災(zāi)，公可去此二州。”亮曰：“如此，當(dāng)有解不”？”洋曰：“恨晚，猶差不也?！绷辆共荒芙舛荩熘链罄?。洋曰：“昔蘇峻時，公于白石祠中祈福，許賽其牛，至今未解，故為此鬼所考?！绷猎唬骸坝兄?，君是神人也?！被騿栄笤唬骸扳坠傻脦讜r？”洋曰：“見明年。”時亮已不識人，咸以為妄，果至正月一日而薨。
庾翼代亮，洋復(fù)為占侯。少時卒，年八十余。所占驗者不可勝紀(jì)。韓友，字景先，廬江舒人也。為書生，受《易》于會稽伍振，善占卜，能圖宅相冢，亦行京費厭勝之術(shù)。龍舒長鄧林婦病積年，垂死，醫(yī)巫皆息意。友為筮之，使畫作野豬著臥處屏風(fēng)上，一宿覺佳，于是遂差。舒縣廷掾王睦病死，已復(fù)魄。友為筮之，令以丹畫版作日月置床頭，又以豹皮馬鄣泥臥上，立愈。劉世則女病魅積年，巫為攻禱，伐空冢故城間，得貍鼉數(shù)十，病猶不差。友筮之，命作布囊，依女發(fā)時，張囊著窗牖間，友閉戶作氣，若有所驅(qū)。斯須之間，見囊大脹如吹，因決敗之，女仍大發(fā)。友乃更作皮囊二枚，沓張之，施張如前，囊復(fù)脹滿。因急縛囊口，懸著樹二十許日，漸消，開視有二斤狐毛，女遂差。宣城邊洪以四月中就友卜家中安否，友曰：“卿家有兵殃，其禍甚重?？煞テ呤?，積于庚地，至七月丁酉放火燒之，咎可消也。不爾，其兇難言?！焙榧淳鄄?。至日，大風(fēng)，不敢發(fā)火。洪后為廣陽領(lǐng)校，遭母喪歸家，友來投之，時日已暮，出告從者，速裝束，吾當(dāng)夜去。從者曰：“今日已暝，數(shù)十里草行，何急復(fù)去？”友曰：“非汝所知也。此間血覆地，寧可復(fù)??！”苦留之，不待食而去。其夜洪欻發(fā)狂，絞殺兩子，并殺婦，又斫父妾二人，皆被創(chuàng)，因出亡走。明日，其宗族往收殯亡者，尋索洪，數(shù)日，于宅前林中得之，已自經(jīng)死。
宣城太守殷祐有病，友筮之，曰：“七月晦日，將有大瞿鳥來集事上，宜勤伺取，若獲者為善，不獲將成禍?！钡v乃謹(jǐn)為其備。至日，果有大瞿垂尾九尺，來集事上，掩捕得之，祐乃遷石頭督護(hù)，后為吳郡太守。
友卜占神效甚多，而消殃轉(zhuǎn)禍，無不皆驗。于寶問其故，友曰：“筮封用五行相生殺，如案方投藥治病，以冷熱相救。其差與不差，不可必也?！庇岩栽盗昱e賢良，元帝渡江，以為廣武將軍，永嘉末卒。
淳于智字叔平，濟(jì)北盧人也。有思義，能《易》筮，善厭勝之術(shù)。高平劉柔夜臥，鼠嚙其左手中指，以問智。智曰：“是欲殺君而不能，當(dāng)為君使其反死。”乃以硃書手腕橫文后三寸作田字，辟方一寸二分，使露手以臥。明旦，有大鼠伏死手前。譙人夏侯藻母病困，詣智卜，忽有一狐當(dāng)門向之嗥。藻怖愕，馳見智。智曰：“其禍甚急，君速歸，在狐嗥處拊心啼哭，令家人驚怪，大小必出，一人不出，哭勿止，然后其禍可救也?！痹暹€，如其言，母亦扶病而出。家人既集，堂屋五間拉然而崩。護(hù)軍張劭母病篤，智筮之，使西出市沐猴，系母臂，令傍人捶拍，恒使作聲，三日放去。劭從之。其猴出門即為犬所咋死，母病遂差。上黨鮑瑗家多喪病貧苦，或謂之曰：“淳于叔平神人也，君何不試就卜，知禍所在？”瑗性質(zhì)直，不信卜筮，曰：“人生有命，豈卜筮所移！”會智來，應(yīng)詹謂曰：“此君寒士，每多屯虞，君有通靈之思，可為一卦?！敝悄藶樨裕猿?，謂瑗曰：“君安宅失宜，故令君困。君舍東北有大桑樹，君徑至市，入門數(shù)十步，當(dāng)有一人持荊馬鞭者，便就買以懸此樹，三年當(dāng)暴得財?！辫コ醒栽勈校民R鞭，懸之三年，浚井，得錢數(shù)十萬，銅鐵器復(fù)二十余萬，于是致贍，疾者亦愈。其消災(zāi)轉(zhuǎn)禍，不可勝紀(jì)，而卜筮所占，千百皆中。應(yīng)詹少亦多病，智乃為符使詹佩之，誦其文，既而皆驗，莫能學(xué)也。性深沈，常自言短命，曰：“辛亥歲天下有事，當(dāng)有巫醫(yī)挾道術(shù)者死。吾守《易》義以行之，猶當(dāng)不應(yīng)此乎！”太康末，為司馬督，有寵于楊駿，故見殺。
步熊，字叔羆，陽平發(fā)干人也。少好卜筮數(shù)術(shù)，門徒甚盛。熊學(xué)舍側(cè)有一人燒死，吏持熊諸生，謂為失火。熊曰：“已為卿卜得其人矣。使從道南行，當(dāng)有一人來問得火主未者，便縛之。”吏如熊言，果是耕人，自言草惡難耕，故燒之，忽風(fēng)起延燒遠(yuǎn)近，實不知草中有人。又鄰人兒遠(yuǎn)行，或告已死，其父母號哭制服，熊為之卜，克日當(dāng)還，如期果至。趙王倫聞其名，召之。熊謂諸生曰：“倫死不久，不足應(yīng)也。”倫怒，遣兵圍之?dāng)?shù)重。熊乃使諸生著其裘南走，倫兵悉赴捉之，熊密從北出，得脫。后為成都王穎所辟，穎使熊射覆，物無所失。后穎奔關(guān)中，平昌公模鎮(zhèn)鄴，以熊穎黨，誅之。
杜不愆，廬江人也。少就外祖郭璞學(xué)《易》卜。屢有驗。高平郗超年二十余，得重疾，試令筮之。不愆曰：“案卦言之，卿所苦尋除。然宜于東北三十里上宮姓家索其所養(yǎng)雄雉，籠盛置東檐下，卻后九日丙午日午時，必當(dāng)有雌雉飛來與交，既而雙去。若如此，不出二十日病都除，又是休應(yīng)，年將八十，位極人臣。若但雌逝雄留者，病一周方差，年半八十，名位亦失?！背瑫r正羸篤，慮命在旦夕，笑而答曰：“若保八十之半，便有余矣。一周病差，何足為淹！”然未之信?；騽褚榔溲?，索雉果得。至丙午日，超臥南軒之下觀之，至日晏，果有雌雉飛入籠，與雄雉交而去，雄雉不動。超嘆曰：“雖管郭之奇，何以尚此！”超病彌年乃起，至四十，卒于中書郎。不愆后占筮轉(zhuǎn)疏，無復(fù)此類。后為桓嗣建威參軍。
嚴(yán)卿，會稽人也。善卜筮。鄉(xiāng)人魏序欲暫東行，荒年多抄盜，令卿筮之。卿筮曰：“君慎不可東行，必遭暴害之氣，而非劫也?！毙虿恢?。卿曰：“既必不停，宜以禳之，可索西郭外獨母家白雄狗系著船前?！鼻笏髦沟民g狗，無白者。卿曰：“駁者亦足，然猶恨其色不純，當(dāng)余小毒，正及六畜輩耳，無所復(fù)憂?！毙蛐邪肼罚泛鋈蛔髀暽跫?，有如人打之者。比視，已死，吐黑血斗余。其夕，序墅上白鵝數(shù)頭無故自死，而序家無恙。
隗炤，汝陰人也。善于《易》。臨終，書版授其妻曰：“吾亡后當(dāng)大荒窮，雖爾慎莫賣宅也。卻后五年春，當(dāng)有詔使來頓此亭，姓龔，此人負(fù)吾金，即以此版往責(zé)之，勿違言也。”炤亡后，其家大困乏，欲賣宅，憶夫言輒止。期日，有龔使者止亭中，妻遂赍版往責(zé)之。使者執(zhí)版惘然，不知所以。妻曰：“夫臨亡，手書版見命如此，不敢妄也。”使者沈吟良久而悟，謂曰：“賢夫何善？”妻曰：“夫善于《易》，而未會為人卜也?！笔拐咴唬骸班妫芍?！”乃命取蓍筮之，卦成，撫掌而嘆曰：“妙哉隗生！含明隱跡，可謂鏡窮達(dá)而洞吉兇者也。”于是告炤妻曰：“吾不相負(fù)金也，賢夫自有金耳，知亡后當(dāng)暫窮，故藏金以待太平，所以不告兒婦者，恐金盡而困無已也。知吾善《易》，故書版以寄意耳。金有五百斤，盛以青甕，覆以銅柈，埋在堂屋東頭，去壁一丈，入地九尺?！逼捱€掘之，皆如卜焉。
卜珝，字子玉，匈奴后部人也。少好讀《易》，郭璞見而嘆曰：“吾所弗如也，柰何不免兵厄！”珝曰：“然。吾大厄在四十一，位為卿將，當(dāng)受禍耳。不爾者，亦為猛獸所害。吾亦未見子之令終也。”璞曰：“吾禍在江南，甚營之，未見免兆。雖然，在南猶可延期，住此不過時月。”珝曰：“子勿為公吏，可以免諸。”璞曰：“吾不能免公吏，猶子之不能免卿將也?！鲍嵲唬骸拔岽穗m當(dāng)有帝王子，終不復(fù)奉二京矣。瑯邪可奉，卿謹(jǐn)奉之，主晉記者必雌也?！鲍嵥祀[于龍門山。劉元海僭號，征為大司農(nóng)、侍中，固以疾辭。元海曰：“人各有心，卜珝不欲在吾朝，何異高祖四公哉！可遂其高志?！焙髲?fù)征為光祿大夫，珝謂使者曰：“非吾死所也。”及劉聰嗣偽位，征為太常。時劉琨據(jù)并州，聰問何時可平，珝答曰：“并州陛下之分，今茲克之必矣?！甭攽蛟唬骸半抻麆谙壬恍锌珊?？”珝曰：“臣所以來不及裝者，正為是行也?！甭敶髳偅皤嵤钩止?jié)、平北將軍。將行，謂其妹曰：“此行也，死自吾分，后慎勿紛紜?！奔肮x陽，為琨所敗，珝卒先奔，為其元帥所殺。
鮑靚，字太玄，東海人也。年五歲，語父母云：“本是曲陽李家兒，九歲墜井死?！逼涓改笇ぴL得李氏，推問皆符驗。靚學(xué)兼內(nèi)外，明天文河洛書，稍遷南陽中部都尉，為南海太守。嘗行部入海，遇風(fēng)，饑甚，取白石煮食之以自濟(jì)。王機(jī)時為廣州刺史，入廁，忽見二人著烏衣，與機(jī)相捍，良久擒之，得二物似烏鴨。靚曰：“此物不祥?！睓C(jī)焚之，徑飛上天，機(jī)尋誅死。靚嘗見仙人陰君，授道訣，百余歲卒。
吳猛，豫章人也。少有孝行，夏日常手不驅(qū)蚊，懼其去己而噬親也。年四十，邑人丁義始授其神方。因還豫章，江波甚急，猛不假舟楫，以白羽扇畫水而渡，觀者異之。庾亮為江州刺史，嘗遇疾，聞猛神異，乃迎之，問己疾何如。猛辭以算盡，請具棺服。旬日而死，形狀如生。未及大斂，遂失其尸。識者以為亮不祥之征。亮疾果不起。幸靈者，豫章建昌人也。性少言，與小人群居，見侵辱而無慍色，邑里號之癡，雖其父母兄弟亦以為癡也。嘗使守稻，群牛食之，靈見而不驅(qū)，待牛去乃往理其殘亂者。其父母見而怒之，靈曰：“夫萬物生天地之間，各欲得食。牛方食，柰何驅(qū)之！”其父愈怒曰：“即如汝言，復(fù)用理壞者何為？”靈曰：“此稻又欲得終其性，牛自犯之，靈可以不收乎！”時順陽樊長賓為建昌令，發(fā)百姓作官船于建城山中，吏令人各作箸一雙。靈作而未輸，或竊之焉。俄而竊者心痛欲死，靈謂之曰：“爾得無竊我箸乎？”竊者不應(yīng)。有頃，愈急，靈曰：“若爾不以情告我者，今真死矣?！备`者急遽，乃首出之。靈于是飲之以水，病即立愈。行人由此敬畏之。船成，當(dāng)下，吏以二百人引一艘，不能動，方請益人。靈曰：“此以過足，但部分未至耳。靈請自牽之?！蹦耸謭?zhí)箸，惟用百人，而船去如流。眾大驚怪，咸稱其神，于是知名。
有龔仲儒女病積年，氣息財屬，靈使以水含之，已而強(qiáng)起，應(yīng)時大愈。又呂猗母皇氏得痿痹病，十有余年，靈療之，去皇氏數(shù)尺而坐，冥目寂然，有頃，顧謂猗曰：“扶夫人令起。”猗曰：“老人得病累年，奈何可倉卒起邪？”靈曰：“但試扶起?！庇谑莾扇藠A扶以立。少選，靈又令去扶，即能自行，由此遂愈。于是百姓奔趣，水陸輻輳，從之如云。皇氏自以病久，懼有發(fā)動，靈乃留水一器令食之，每取水，輒以新水補(bǔ)處，二十余年水清如新，塵垢不能加焉。
時高悝家有鬼怪，言語訶叱，投擲內(nèi)外，不見人形，或器物自行，再三發(fā)火，巫祝厭劾而不能絕。適值靈，乃要之。靈于陌頭望其屋，謂悝曰：“此君之家邪？”悝曰：“是也?！膘`曰：“知之足矣?！便陶堉`不得已，至門，見符索甚多，謂悝曰：“當(dāng)以正止邪，而以邪救邪，惡得已乎！”并使焚之，惟據(jù)軒小坐而去，其夕鬼怪即絕。
靈所救愈多此類，然不取報謝。行不騎乘，長不娶妻，性至恭，見人即先拜，言輒自名。凡草木之夭傷于山林者，必起理之，器物之傾覆于途路者，必舉正之。周旋江州間，謂其士人曰：“天地之于人物，一也，咸欲不失其情性，奈何制服人以為奴婢乎！諸君若欲享多福以保性命，可悉免遣之?！笔嗄觊g，賴其術(shù)以濟(jì)者極多。后乃娶妻，畜車以奴婢，受貨賂致遺，于是其術(shù)稍衰，所療得失相半焉。佛圖澄，天竺人也。本姓帛氏。少學(xué)道，妙通玄術(shù)。永嘉四年，來適洛陽，自云百有余歲，常服氣自養(yǎng)，能積日不食。善誦神咒，能役使鬼神。腹旁有一孔，常以絮塞之，每夜讀書，則拔絮，孔中出光，照于一室。又嘗齋時，平旦至流水側(cè)，從腹旁孔中引出五藏六府洗之，訖，還內(nèi)腹中。又能聽鈴音以言吉兇，莫不懸驗。
及洛中寇亂，乃潛草野以觀變。石勒屯兵葛陂，專行殺戮，沙門遇害者其眾。澄投勒大將軍郭黑略家，黑略每從勒征伐，輒豫克勝負(fù)，勒疑而問曰：“孤不覺卿有出眾智謀，而每知軍行吉兇何也？”黑略曰：“將軍天挺神武，幽靈所助，有一沙門智術(shù)非常，云將軍當(dāng)略有區(qū)夏，己應(yīng)為師。臣前后所白，皆其言也?！崩照俪危囈缘佬g(shù)。澄即取缽盛水，燒香咒之，須臾缽中生青蓮花，光色曜日，勒由此信之。勒自葛陂還河北，過枋頭，枋頭人夜欲斫營，澄謂黑略曰：“須臾賊至，可令公知。”果如其言，有備，故不敗。勒欲試澄，夜冠胄衣甲，執(zhí)刀而坐，遣人告澄云：“夜來不知大將軍何所在。”使人始至，未及有言，澄逆問曰：“平居無寇，何故夜嚴(yán)？”勒益信之。勒后因忿，欲害諸道士，并欲苦澄。澄乃潛避至黑略舍，語弟子曰：“若將軍信至，問吾所在者，報云不知所之?！奔榷帐怪粒挸尾坏?。使還報勒，勒驚曰：“吾有惡意向澄，澄舍我去矣?！蓖ㄒ共粚?，思欲見澄。澄知勒意悔，明旦造勒。勒曰：“昨夜何行？”澄曰：“公有怒心，昨故權(quán)避公。今改意，是以敢來。勒大笑曰：“道人謬矣。”
襄國城塹水源在城西北五里，其水源暴竭，勒問澄何以致水。澄曰：“今當(dāng)敕龍取水?！蹦伺c弟子法首等數(shù)人至故泉源上，坐繩床，燒安息香，咒愿數(shù)百言。如此三日，水泫然微流，有一小龍長五六寸許，隨水而來，諸道士競往觀之。有頃，水大至，隍塹皆滿。
鮮卑段末波攻勒，眾甚盛。勒懼，問澄。澄曰：“昨日寺鈴鳴云，明旦食時，當(dāng)擒段末波。”勒登城望末波軍，不見前后，失色曰：“末波如此，豈可獲乎！”更遣夔安問澄。澄曰：“已獲末波矣?！睍r城北伏兵出，遇末波，執(zhí)之。澄勸勒宥末波，遣還本國，勒從之，卒獲其用。
劉曜遣從弟岳攻勒，勒遣石季龍距之。岳敗，退保石梁塢，季龍堅柵守之。澄在襄國，忽嘆曰：“劉岳可憫！”弟子法祚問其故，澄曰“昨日亥時，岳已敗被執(zhí)?！惫缢浴?br>及曜自攻洛陽，勒將救之，其群下咸諫以為不可。勒以訪澄，澄曰：“相輪鈴音云：‘秀支替戾岡，仆谷劬禿當(dāng)。”此羯語也，秀支，軍也。替戾岡，出也。仆谷，劉曜胡位也。劬禿當(dāng)，捉也。此言軍出捉得曜也?！庇至钜煌訚嶟S七日，取麻油合胭脂，躬自研于掌中，舉手示童子，粲然有輝。童子驚曰：“有軍馬甚眾，見一人長大白晳，以硃絲縛其肘?！背卧唬骸按思搓滓病！崩掌鋹偅旄奥寰嚓?，生擒之。勒僭稱趙天王，行皇帝事，敬澄彌篤。時石蔥將叛，澄誡勒曰：“今年蔥中有蟲，食必害人，可令百姓無食蔥也。”勒班告境內(nèi)，慎無食蔥。俄而石蔥果走。勒益重之，事必諮而后行，號曰大和尚。勒愛子斌暴病死，將殯，勒嘆曰：“朕聞虢太子死，扁鵲能生之，今可得效乎？”乃令告澄。澄取楊枝沾水，灑而咒之。就執(zhí)斌手曰：“可起矣！”因此遂蘇，有頃，平復(fù)。自是勒諸子多在澄寺中養(yǎng)之。勒死之年，天靜無風(fēng)，而塔上一鈴獨鳴，澄謂眾曰：“鈴音云，國有大喪，不出今年矣?！奔榷展馈?br>及季龍僭位，遷都于鄴，傾心事澄，有重于勒。下書衣澄以綾錦，乘以雕輦，朝會之日，引之升殿，常侍以下悉助舉輿，太子諸公扶翼而上，主者唱大和尚，眾坐皆起，以彰其尊。又使司空李農(nóng)旦夕親問，其太子諸公五日一朝，尊敬莫與為比。支道林在京師，聞澄與諸石游，乃曰：“澄公其以季龍為海鷗鳥也。百姓因澄故多奉佛，皆營造寺廟，相競出家，真?zhèn)位煜?，多生愆過。季龍下書料簡，其著作郎王度奏曰：“佛，外國之神，非諸華所應(yīng)祠奉。漢代初傳其道，惟聽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神，漢人皆不出家。魏承漢制，亦循前軌。今可斷趙人悉不聽詣寺燒香禮拜，以遵典禮，其百辟卿士下逮眾隸，例皆禁之，其有犯者，與淫祀同罪。其趙人為沙門者，還服百姓?！背慷嗤人?。季龍以澄故，下書曰：“朕出自邊戎，忝君諸夏，至于饗祀，應(yīng)從本俗。佛是戎神，所應(yīng)兼奉，其夷趙百姓有樂事佛者，特聽之?！?br>澄時止鄴城寺中，弟子遍于郡國。嘗遣弟子法常北至襄國，弟子法佐從襄國還，相遇于梁基城下，對車夜談，言及和尚，比旦各去。佐始入，澄逆笑曰：“昨夜?fàn)柵c法常交車共說汝師邪？”佐愕然愧懺。于是國人每相語：“莫起惡心，和尚知汝?！奔俺沃冢瑹o敢向其方面涕唾者。
季龍?zhí)渝溆卸郑谙鍑?，澄語邃曰：“小阿彌比當(dāng)?shù)眉玻赏粗??！卞浼瘩Y信往視，果已得疾。太醫(yī)殷騰及外國道士自言能療之。澄告弟子法牙曰：“正使圣人復(fù)出，不愈此疾，況此等乎！”后三日果死。邃將圖為逆，謂內(nèi)豎曰：“和尚神通，儻發(fā)吾謀。明日來者，當(dāng)先除之?！背卧峦麑⑷胗P季龍，謂弟子僧慧曰：“昨夜天神呼我曰：‘明日若入，還勿過人。”我儻有所過，汝當(dāng)止我?！背纬Ｈ?，必過邃。邃知澄入，要侯甚苦。澄將上南臺，僧慧引衣，澄曰：“事不得止?！弊窗脖闫?，邃固留不住，所謀遂差。還寺，嘆曰：“太子作亂，其形將成，欲言難言，欲忍難忍?！蹦艘蚴聫娜蒹鸺君?，季龍終不能解。俄而事發(fā)，方悟澄言。
后郭黑略將兵征長安北山羌，墮羌伏中。時澄在堂上坐，慘然改容曰：“郭公今有厄?！蹦顺疲骸氨娚Ｔ浮！背斡肿宰Ｔ?。須臾，更曰：若東南出者活，余向者則困?！睆?fù)更祝愿。有頃，曰：“脫矣?！焙笤掠啵诼赃€，自說墜羌圍中，東南走，馬乏，正遇帳下人，推馬與之曰：“公乘此馬，小人乘公馬，濟(jì)與不濟(jì)，命也?！甭缘闷漶R，故獲免。推檢時日，正是澄祝愿時也。
時天旱，季龍遣其太子詣臨漳西滏口祈雨，久而不降，乃令澄自行，即有白龍二頭降于祠所，其日大雨方數(shù)千里。澄嘗遣弟子向西域市香，既行，澄告余弟子曰：“掌中見買香弟子在某處被劫垂死?！币驘阕Ｔ?，遙救護(hù)之。弟子后還，云某月某日某處為賊所劫，垂當(dāng)見殺，忽聞香氣，賊無故自驚曰：“救兵已至?！睏壷?。黃河中舊不生黿，時有得者，以獻(xiàn)季龍。澄見而之曰：“桓溫入河，其不久乎！”溫字元子，后果如其言也。季龍嘗晝寢，夢見群羊負(fù)魚從東北來，寤以訪澄。澄曰：“不祥也，鮮卑其有中原乎！”后亦皆驗。澄嘗與季龍升中臺，澄忽驚曰：“變，變，幽州當(dāng)火災(zāi)?！蹦巳【茋e之，久而笑曰：“救已得矣。”季龍遣驗幽州，云爾日火從四門起，西南有黑云來，驟雨滅之，雨亦頗有酒氣。
石宣將殺石韜，宣先到寺與澄同坐，浮屠一鈴獨鳴，澄謂曰：“解鈴音乎？鈴云胡子洛度?！毙兩唬骸笆呛窝詺e？”澄謬曰：“老胡為道，不能山居無言，重茵美服，豈非洛度乎！”石韜后至，澄孰視良久。韜懼而問澄，澄曰：“怪公血臭，故相視耳?！奔君垑酏堬w西南，自天而落，旦而問澄，澄曰：“禍將作矣，宜父子慈和，深以慎之?！奔君堃稳霒|閣，與其后杜氏問訊之。澄曰：“脅下有賊，不出十日，自浮圖以西，此殿以東，當(dāng)有血流，慎勿東也?！倍藕笤唬骸昂蜕须Ｐ?！何處有賊？”澄即易語云：“六情所受，皆悉是賊。老自應(yīng)耄，但使少者不昏即好耳?！彼毂阍⒀裕粡?fù)彰的。后二日，宣果遣人害韜于佛寺中，欲因季龍臨喪殺之。季龍以澄先誡，故獲免。及宣被收，澄諫季龍曰：“皆陛下之子也，何為重禍邪！陛下若含怒加慈者，尚有六十余歲。如必誅之，宣當(dāng)為彗星下掃鄴宮?！奔君埐粡摹：笤掠?，有一妖馬，髦尾皆有燒狀，入中陽門，出顯陽門，東首東宮，皆不得入，走向東北，俄爾不見。澄聞而嘆曰：“災(zāi)其及矣！”季龍大享群臣于太武前殿，澄吟曰：“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將壞人衣。”季龍令發(fā)殿石下視之，有棘生焉。冉閔小字棘奴。
季龍造太武殿初成，圖畫自古賢圣、忠臣、孝子、烈士、貞女，皆變?yōu)楹鸂?，旬余，頭悉縮入肩中，惟冠{髟介}仿佛微出，季龍大惡之，秘而不言也。澄對之流涕，乃自啟塋墓于鄴西紫陌，還寺，獨語曰：“得三年乎？”自答：“不得?！庇衷唬骸暗枚辍⒁荒?、百日、一月乎？”自答：“不得?！彼鞜o復(fù)言。謂弟子法祚曰：“戊申歲禍亂漸萌，己酉石氏當(dāng)滅。吾及其未亂，先從化矣?！弊溆卩拰m寺。后有沙門從雍州來，稱見澄西入關(guān)，季龍掘而視之，惟有一石無尸。季龍惡之曰：“石者，朕也，葬我而去，吾將死矣?！币蚨黾?。明年，季龍死，遂大亂。
麻襦者，不知何許人也，莫得其姓名。石季龍時，在魏縣市中乞丐，恒著麻襦布裳，故時人謂之麻襦。言語卓越，狀如狂者，乞得米谷不食，輒散置大路，云飴天馬。趙興太守籍狀收送詣季龍。
先是，佛圖澄謂季龍曰：“國東二百里某月日當(dāng)送一非常人，勿殺之也?！比缙诠?。季龍與共語，了無異言，惟道：“陛下當(dāng)終一柱殿下?！奔君埐唤?，送以詣澄。麻襦謂澄曰：“昔在光和中會，奄至今日。酉戎受玄命，絕歷終有期。金離消于壞，邊荒不能遵，驅(qū)除靈期跡，莫已已之懿。裔苗葉繁，其來方積。休期于何期，永以嘆之?！背卧唬骸疤旎剡\(yùn)極，否將不支，九木水為難，無可以術(shù)寧。玄哲雖存世，莫能基必莫能基必頹。久游閻浮利，擾擾多此患。行登陵云宇，會于虛游間?！逼渌匀四軙浴＜君埱搀A馬送還本縣，既出城，請步，云：“我當(dāng)有所過，君至合口橋見待。”使人如言而馳，至橋，麻襦已先至。
后慕容俊投季龍尸于漳水，倚橋柱不流，時人以為“一柱殿下”即謂此也。及元帝嗣位江左，亦以為“天馬”之應(yīng)云。
單道開，敦煌人也。常衣粗褐，或贈以繒服，皆不著，不畏寒暑，晝夜不臥。恒服細(xì)石子，一吞數(shù)枚，日一服，或多或少。好山居，而山樹諸神見異形試之，初無懼色。石季龍時，從西平來，一日行七百里，其一沙彌年十四，行亦及之。至秦州，表送到鄴，季龍令佛圖澄與語，不能屈也。初止鄴城西沙門法綝祠中，后徙臨漳昭德寺。于房內(nèi)造重閣，高八九尺，于上編管為禪室，常坐其中。季龍資給甚厚，道開皆以施人。人或來諮問者，道開都不答。日服鎮(zhèn)守藥數(shù)丸，大如梧子，藥有松蜜姜桂伏苓之氣，時復(fù)飲荼蘇一二升而已。自云能療目疾，就療者頗驗。視其行動，狀若有神。佛圖澄曰：“此道士觀國興衰，若去者，當(dāng)有大亂?！奔凹君埬篱_南渡許昌，尋而鄴中大亂。升平三年至京師，后至南海，入羅浮山，獨處茅茨，蕭然物外。年百余歲，卒于山舍，敕弟子以尸置石穴中，弟子乃移入石室。陳郡袁宏為南海太守，與弟穎叔及沙門支法防共登羅浮山，至石室口，見道開形骸如生，香火瓦器猶存。宏曰：“法師業(yè)行殊群，正當(dāng)如蟬蛻耳?！蹦藶橹澰啤?br>黃泓，字始長，魏郡斥丘人也。父沈，善天文秘術(shù)。泓從父受業(yè)，精妙逾深，兼博覽經(jīng)史，尤明《禮》《易》。性忠勤，非禮不動。永嘉之亂，與渤海高瞻避地幽州，說瞻曰：“王?；璞K必?zé)o成，宜思去就以圖久安。慕容廆法政修明，虛懷引納，且讖言真人出東北，儻或是乎？宜相與歸之，同建事業(yè)?！闭安粡?。泓乃率宗族歸廆，廆待以客禮，引為參軍，軍國之務(wù)動輒訪之。泓指說成敗，事皆如言。廆常曰：“黃參軍，孤之仲翔也?！奔鞍佀梦?，遷左常侍，領(lǐng)史官，甚重之。石季龍攻皝，皝將走遼東，泓曰：“賊有敗氣，無可憂也，不過二日，必當(dāng)奔潰。宜嚴(yán)勒士馬，為追擊之備?！卑佋唬骸敖窨苁⑷绱耍溲员刈?，孤未敢信?！便唬骸暗钕卵允⒄?，人事耳，臣言必走者，天時也，胡足為疑！”及期，季龍果退，皝益奇之。
及慕容俊即王位，遷從事中郎，亻雋聞冉閔亂，將圖中原，訪之于泓，泓勸行，亻雋從之。及僭號，署為進(jìn)謀將軍、太史令、關(guān)內(nèi)侯，尋加奉車都尉、西海太守、領(lǐng)太史令、開陽亭侯，又封平舒縣五等伯，常從左右，諮決大事，靈臺令許敦害其寵，諂事慕容評，設(shè)異議以毀之，及以泓為太史靈臺諸署統(tǒng)，加給事中。泓待敦彌厚，不以毀己易心。慕容敗，以老歸家，嘆曰：“燕必中興，其在吳王，恨吾年過不見耳?！蹦昃攀咦?。卒后三年，偽吳王慕容垂興焉。
索紞，字叔徹，敦煌人也。少游京師，受業(yè)太學(xué)，博綜經(jīng)籍，遂為通儒。明陰陽天文，善術(shù)數(shù)占侯。司徒辟，除郎中，知中國將亂，避世而歸。鄉(xiāng)人從紞占問吉兇，門中如市，紞曰：“攻乎異端，戒在害己；無為多事，多事多患?！彼煸幯蕴撜f，無驗?zāi)酥?。惟以占夢為無悔吝，乃不逆問者。
孝廉令狐策夢立冰上，與冰下人語。紞曰：“冰上為陽，冰下為陰，陰陽事也。士如歸妻，迨冰未泮，婚姻事也。君在冰上與冰下人語，為陽語陰，媒介事也。君當(dāng)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辈咴唬骸袄戏螂Ｒ樱粸槊揭??！睍靥锉虿邽樽忧筻l(xiāng)人張公征女，仲春而成婚焉?？ぶ鞑緩堈瑝糇唏R上山，還繞舍三周，但見松柏，不知門處。紞曰：“馬屬離，離為火?；穑溡?。人上山，為兇字。但見松伯，墓門象也。不知門處，為無門也。三周，三期也。后三年必有大禍?！闭灾\反伏誅。索充初夢天上有二棺落充前，紞曰：“棺者，職也，當(dāng)有京師貴人舉君。二官者，頻再遷。”俄而司徒王戎書屬太守使舉充，太守先署充功曹而舉孝廉。充后夢見一虜，脫上衣來詣充。紞曰：“虜去上中，下半男字，夷狄陰類，君婦當(dāng)生男?！苯K如其言。宋桷夢內(nèi)中有一人著赤衣，桷手把兩杖，極打之。紞曰：“內(nèi)中有人，肉字也。肉色，赤也。兩杖，箸象也。極打之，飽肉食也?！倍矶囹炑伞｜S平問紞曰：“我昨夜夢舍中馬舞，數(shù)十人向馬拍手，此何祥也？”紞曰：“馬者，火也，舞為火起。向馬拍手，救火人也?！逼轿礆w而火作。索綏夢東有二角書詣綏，大角朽敗，小角有題韋囊角佩，一在前，一在后。紞曰：“大角朽敗，腐棺木。小角有題，題所詣。一在前，前紞兇也。一在后，后背也。當(dāng)有兇背之問?！睍r綏父在東，居三日而兇問至?？すΣ軓堝銍L奉使詣州，夜夢狼啖一腳。紞曰：“腳肉被啖，為卻字?！睍|虜反，遂不行。凡所占莫不驗。
太守陰澹從求占書，紞曰：“昔入太學(xué)，因一父老為主人，其人無所不知，又匿姓名，有似隱者，紞因從父老問占夢之術(shù)，希申鄙藝，審測而說，實無書也。”澹命為西閣祭酒，紞辭曰：“少無山林之操，游學(xué)京師，交結(jié)時賢，會中國不靖，欲養(yǎng)志終年。老亦至矣，不求聞達(dá)。又少不習(xí)勤，老無吏干，蒙汜之年，弗敢聞命?！卞Ｒ允Y之，月致羊酒。年七十五，卒于家。
孟欽，洛陽人也。有左慈、劉根之術(shù)，百姓惑而赴之。苻堅召詣長安，惡其惑眾，命苻融誅之。俄而欽至，融留之，遂大宴郡僚，酒酣，目左右收欽。欽化為旋風(fēng)，飛出第外。頃之，有告在城東者，融遣騎追之，垂及，忽然已遠(yuǎn)，或有兵眾距戰(zhàn)，或前有溪澗，騎不得過，遂不知所在。堅未，復(fù)見于青州。苻朗尋之，入于海島。王嘉，字子年，隴西安陽人也。輕舉止，丑形貌，外若不足，而聰睿內(nèi)明?；谜Z笑，不食五谷，不衣美麗，清虛服氣，不與世人交游。隱于東陽谷，鑿崖穴居，弟子受業(yè)者數(shù)百人，亦皆穴處。石季龍之末，棄其徒眾，至長安，潛隱于終南山，結(jié)庵廬而止。門人聞而復(fù)隨之，乃遷于倒獸山。苻堅累征不起，公侯已下咸躬往參詣，好尚之士無不師宗之。問其當(dāng)世事者，皆隨問而對。好為譬喻，狀如戲調(diào)；言未然之事，辭如讖記，當(dāng)時鮮能曉之，事過皆驗。
堅將南征，遣使者問之。嘉曰：“金剛火強(qiáng)?！蹦顺耸拐唏R，正衣冠，徐徐東行數(shù)百步，而策馬馳反，脫衣服，棄冠履而歸，下馬踞床，一無所言。使者還告，堅不語，復(fù)遣問之，曰：“吾世祚云何？”嘉曰：“未央?！毕桃詾榧Ｃ髂旯镂?，敗于淮南，所謂未年而有殃也。人侯之者，至心則見之，不至心則隱形不見。衣服在架，履杖猶存，或欲取其衣者，終不及，企而取之，衣架逾高，而屋亦不大，覆杖諸物亦如之。
姚萇之入長安，禮嘉如苻堅故事，逼以自隨，每事諮之。萇既與苻登相持，問嘉曰：“吾得殺苻登定天下不？”嘉曰：“略得之?！比O怒曰：“得當(dāng)云得，何略之有！”遂斬之。先此，釋道安謂嘉曰：“世故方殷，可以行矣。”嘉答曰：“卿其先行，吾負(fù)債未果去?！倍矶腊餐?，至是而嘉戮死，所謂“負(fù)債”者也。苻登聞嘉死，設(shè)壇哭之，贈太師，謚曰文。及萇死，萇子興字子略方殺登，“略得”之謂也。嘉之死日，人有隴上見之。其所造《牽三歌讖》，事過皆驗，累世猶傳之。又著《拾遺錄》十卷，其記事多詭怪，今行于世。
僧涉者，西域人也，不知何姓。少為沙門，苻堅時入長安。虛靜服氣，不食五谷，日能行五百里，言未然之事，驗若指掌。能以秘祝下神龍，每旱，堅常使之咒龍請雨。俄而龍下缽中，天輒大雨，堅及群臣親就缽觀之。卒于長安。后大旱移時，苻堅嘆曰：“涉公若在，豈憂此乎！”
郭黁，西平人也。少明《老》《易》，仕郡主簿。張?zhí)戾a末年，苻氏每有西伐之問，太守趙凝使黁筮之，黁曰：“若郡內(nèi)二月十五日失囚者，東軍當(dāng)至，涼祚必終?！蹦松昙s屬縣。至十五日，鮮卑折掘送馬于凝，凝怒其非駿，幽之內(nèi)廄，鮮卑懼而夜遁。凝以告黁，黁曰：“是也。國家將亡，不可復(fù)振?！?br>苻堅末，當(dāng)陽門震，刺史梁熙問黁曰：“其祥安在？”黁曰：“為四夷之事也。當(dāng)有外國二王來朝主上，一當(dāng)反國，一死此城?！睔q余而鄯善及前部王朝于苻堅，西歸，鄯善王死于姑臧。
呂光之王河西也，西海太守王楨叛，黁勸光襲之。光之左丞呂寶曰：“千里襲人，自昔所難，況王者之師天下所聞，何可僥幸以邀成功！黁不可從，誤人大事?！秉Q曰：“若其不捷，黁自伏鈇鉞之誅。如其克也，左丞為無謀矣。”光從而克之。光比之京管，常參帷屋密謀。
光將伐乞伏干歸，黁諫曰：“今太白未出，不宜行師，往必?zé)o功，終當(dāng)覆敗?！碧妨钯Z曜以為必有秦隴之地。及克金城，光使曜詰黁，黁密謂光曰：“昨有流星東墮，當(dāng)有伏尸死將，雖得此城，憂在不守。正月上旬，河冰將解，若不早渡，恐有大變?！焙蠖斩鴶栔粒庖姸珊佑?，冰泮。時人服其神驗。光以黁為散騎常侍、太常。
黁后以光年老，知其將敗，遂與光仆射王祥起兵作亂。百姓聞黁起兵，咸以圣人起事，事無不成，故相率從之如不及。黁以為代呂者王，乃推王乞基為主。后呂隆降姚興，興以王尚為涼州刺史，終如黁言。黁之與光相持也，逃人稱呂統(tǒng)病死，黁曰：“未也，光、統(tǒng)之命盡在一時?！秉Q后統(tǒng)死三日而光死。黁嘗曰：“涼州謙光殿后當(dāng)有索頭鮮卑居之?！苯K于禿發(fā)傉檀、沮渠蒙遜迭據(jù)姑臧。黁性褊酷，不為士庶所附。戰(zhàn)敗，奔乞伏干歸。干歸敗，入姚興。黁以滅姚者晉，遂將妻子南奔，為追兵所殺也。
鳩摩羅什，天竺人也。世為國相。父鳩摩羅炎，聰懿有大節(jié)，將嗣相位，乃辭避出家，東渡蔥嶺。龜茲王聞其名，郊迎之，請為國師。王有妹，年二十，才悟明敏，諸國交娉，并不許，及見炎，心欲當(dāng)之，王乃逼以妻焉。既而羅什在胎，其母慧解倍常。及年七歲，母遂與俱出家。
羅什從師受經(jīng)，日誦千偈，偈有三十二字，凡三萬二千言，義亦自通。年十二，其母攜到沙勒，國王甚重之，遂停沙勒一年。博覽五明諸論及陰陽星算，莫不必盡，妙達(dá)吉兇，言若符契。為性率達(dá)，不拘小檢，修行者頗共疑之。然羅什自得于心，未嘗介意，專以大乘為化，諸學(xué)者皆共師焉。年二十，龜茲王迎之還國，廣說諸經(jīng)，四遠(yuǎn)學(xué)徒莫之能抗。
有頃，羅什母辭龜茲王往天竺，留羅什住，謂之曰：“方等深教，不可思議，傳之東土，惟爾之力。但于汝無利，其可如何？”什曰：“必使大化流傳，雖苦而無恨。”母至天竺，道成，進(jìn)登第三果。西域諸國咸伏羅什神俊，每至講說，諸王皆長跪坐側(cè)，令羅什踐而登焉。苻堅聞之，密有迎羅什之意。會太史奏云：“有星見外國分野，當(dāng)有大智入輔中國?！眻栽唬骸半蘼勎饔蛴续F摩羅什，將非此邪？”乃遣驍騎將軍呂光等率兵七萬，西伐龜茲，謂光曰：“若獲羅什，即馳驛送之?！惫廛娢粗?，羅什謂龜茲王白純曰：“國運(yùn)衰矣，當(dāng)有勍敵從日下來，宜恭承之，勿抗其鋒?！奔儾粡?，出兵距戰(zhàn)，光遂破之，乃獲羅什。光見其年齒尚少，以凡人戲之，強(qiáng)妻以龜茲王女，羅什距而不受，辭甚苦至。光曰：“道士之操不逾先父，何所固辭？”乃飲以醇酒，同閉密室。羅什被逼，遂妻之。光還，中路置軍于山下，將士已休，羅什曰：“在此必狼狽，宜徙軍隴上?！惫獠患{。至夜，果大雨，洪潦暴起，水深數(shù)丈，死者數(shù)千人，光密異之。光欲留王西國，羅什謂光曰：“此兇亡之地，不宜淹留，中路自有福地可居。”光還至涼州，聞苻堅已為姚萇所害，于是竊號河右。屬姑臧大風(fēng)，羅什曰：“不祥之風(fēng)當(dāng)有奸叛，然不勞自定也?！倍矶信颜撸瑢そ蚤鍦?。沮渠蒙遜先推建康太守段業(yè)為主，光遣其子纂率眾討之。時論謂業(yè)等烏合，纂有威聲，勢必全克。光以訪羅什，答曰：“此行未見其利?！奔榷霐∮诤侠?，俄又郭黁起兵，纂棄大軍輕還，復(fù)為黁所敗，僅以身免。
中書監(jiān)張資病，光博營救療。有外國道人羅叉，云能差資病。光喜，給賜甚重。羅什知叉誑詐，告資曰：“叉不能為益，徒煩費耳。冥運(yùn)雖隱，可以事試也?！蹦艘晕迳z作繩結(jié)之，燒為灰末，投水中，灰若出水還成繩者，病不可愈。須臾，灰聚浮出，復(fù)為繩，叉療果無效，少日資亡。頃之，光死，纂立。有豬生子，一身三頭。龍出東箱井中，于殿前蟠臥，比旦失之。纂以為美瑞，號其殿為龍翔殿。俄而有黑龍升于當(dāng)陽九宮門，纂改九宮門為龍興門。羅什曰：“比日潛龍出游，豕妖表異，龍者陰類，出入有時，而今屢見，則為災(zāi)眚，必有下人謀上之變。宜克己修德，以答天戒?！弊氩患{，后果為呂超所殺。羅什之在涼州積年，呂光父子既不弘道，故蘊(yùn)其深解，無所宣化。姚興遣姚碩德西伐，破呂隆，乃迎羅什，待以國師之禮，仍使入西明閣及逍遙園，譯出眾經(jīng)。羅什多所暗誦，無不究其義旨，既覽舊經(jīng)多有紕繆，于是興使沙門僧睿、僧肇等八百余人傳受其旨，更出經(jīng)論，凡三百余卷。沙門慧睿才識高明，常隨羅什傳寫，羅什每為慧睿論西方辭體，商略同異，云：“天竺國俗甚重文制，其宮商體韻，經(jīng)入管弦為善。凡覲國王，必有贊德，經(jīng)中偈頌，皆其式也。”羅什雅好大乘，志在敷演，常嘆曰：“吾若著筆作大乘阿毗曇，非迦旃子比也。今深識者既寡，將何所論！”惟為姚興著《實相論》二卷，興奉之若神。
嘗講經(jīng)于草堂寺，興及朝臣、大德沙門千有余人肅容觀聽，羅什忽下高坐，謂興曰：“有二小兒登吾肩，欲鄣須婦人。”興乃召宮女進(jìn)之，一交而生二子焉。興嘗謂羅什曰：“大師聽明超悟，天下莫二，何可使法種少嗣?！彼煲约颗?，逼令受之。爾后不住僧坊，別立解舍。諸僧多效之。什乃聚針盈缽，引諸僧謂之曰：“若能見效食此者，乃可畜室耳?！币蚺e匕進(jìn)針，與常食不別，諸僧愧服乃止。
杯渡比丘在彭城，聞羅什在長安，乃嘆曰：“吾與此子戲，別三百余年，相見杳然未期，遲有遇于來生耳?！绷_什未終少日，覺四大不愈，乃口出三番神咒，令外國弟子誦之以自救，未及致力，轉(zhuǎn)覺危殆，于是力疾與眾僧告別曰：“因法相遇，殊未盡心，方復(fù)后世，惻愴可言?！彼烙陂L安。姚興于逍遙園依外國法以火焚尸，薪滅形碎，惟舌不爛。
沙門曇霍者，不知何許人也。禿發(fā)傉檀時從河南來，持一錫杖，令人跪曰：“此是般若眼，奉之可以得道?！睍r人咸異之?；蜻z以衣服，受而投之于河，后日以還其本主，衣無所污。行步如風(fēng)云，言人死生貴賤無毫厘之差。人或藏其錫杖，曇霍大哭數(shù)聲，閉目須臾，起而取之，咸奇其神異，莫能測也。每謂傉檀曰：“若能安坐無為，則天下可定，祚胤克昌，如其窮兵好殺，禍將及己?！必槿杼床荒軓?。傉檀女病甚，請救療，曇霍曰：“人之生死自有定期，圣人亦不能轉(zhuǎn)禍為福，曇霍安能延命邪！正可知早晚耳。”傉檀固請之。時后宮門閉，曇霍曰：急開后門，及開門則生，不及則死。”傉檀命開之，不及而死。后兵亂，不知所在也。
臺產(chǎn)，字國俊，上洛人，漢侍中崇之后也。少專京氏《易》，善圖讖、秘緯、天文、洛書、風(fēng)角、星算、六日七分之學(xué)，尤善望氣、占候、推步之術(shù)。隱居商洛南山，兼善經(jīng)學(xué)，泛情教授，不交當(dāng)世。劉曜時，災(zāi)異特甚，命公卿各舉博識直言之士一人。其大司空劉均舉產(chǎn)。曜親臨東堂，遣中黃門策問之，產(chǎn)極言其故。曜覽而嘉之，引見，訪以政事。產(chǎn)流涕歔欷，具陳災(zāi)變之禍，政化之闕，辭甚懇至。曜改容禮之，署為博士祭酒、諫議大夫，領(lǐng)太史令。至明年而其言皆驗，曜彌重之，轉(zhuǎn)太中大夫，歲中三遷。歷位尚書、光祿大夫、太子少師，位特進(jìn)，金章紫綬，爵關(guān)中侯。
史臣曰：陳戴等諸子并該洽墳典，研精數(shù)術(shù)，究推步之幽微，窮陰陽之秘奧，雖前代京管，何以加之！郭黁知有晉之亡姚，去姚以歸晉，追兵奄及，致斃中途，斯則遠(yuǎn)見秋毫，不能近知目睫。澄什爰自遐裔，來游諸夏。什既兆見星象，澄乃驅(qū)役鬼神，并通幽洞冥，垂文闡教，諒見珍于道藝，非取貴于他山，姚石奉之若神，良有以也。鮑、吳、王、幸等或假靈道訣，或受教神方，遂能厭勝禳災(zāi)，隱文彰義，雖獲譏于妖妄，頗有益于世用者焉。然而碩學(xué)通人，未宜枉轡。贊曰：《傳》敘災(zāi)祥，《書》稱龜筮。應(yīng)如影響，葉若符契。怪力亂神，詭時惑世。崇尚弗已，必致流弊。
藝術(shù)之興，由來尚矣。先王以是決猶豫，定吉兇，審存亡，省禍福。曰神與智，藏往知來；幽贊冥符，弼成人事；既興利而除害，亦威眾以立權(quán)，所謂神道設(shè)教，率由于此。然而詭托近于妖妄，迂誕難可根源，法術(shù)紛以多端，變態(tài)諒非一緒，真雖存矣，偽亦憑焉。圣人不語怪力亂神，良有以也。逮丘明首唱，敘妖夢以垂文，子長繼作，援龜策以立傳，自茲厥后，史不絕書。漢武雅好神仙，世祖尤耽讖術(shù)，遂使文成、五利，逞詭詐而取寵榮，尹敏、桓譚，由忤時而嬰罪戾，斯固通人之所蔽，千慮之一失者乎！詳觀眾術(shù)，抑惟小道，棄之如或可惜，存之又恐不經(jīng)。載籍既務(wù)在博聞，筆削則理宜詳備，晉謂之《乘》，義在于斯。今錄其推步尤精、伎能可紀(jì)者，以為《藝術(shù)傳》，式備前史云。
陳訓(xùn)，字道元，歷陽人。少好秘學(xué)，天文、算歷、陰陽、占候無不畢綜，尤善風(fēng)角。孫晧以為奉禁都尉，使其占侯。晧政嚴(yán)酷，訓(xùn)知其必敗而不敢言。時錢唐湖開，或言天下當(dāng)太平，青蓋入洛陽。晧以問訓(xùn)，訓(xùn)曰：“臣止能望氣，不能達(dá)湖之開塞?！蓖硕嫫溆言唬骸扒嗌w入洛，將有輿櫬銜璧之事，非吉祥也?！睂ざ鴧峭?。訓(xùn)隨例內(nèi)徙，拜諫義大夫。俄而去職還鄉(xiāng)。及陳敏作亂，遣弟宏為歷陽太守，訓(xùn)謂邑人曰：“陳家無王氣，不久當(dāng)滅。”宏聞，將斬之。訓(xùn)鄉(xiāng)人秦琚為宏參軍，乃說訓(xùn)曰：“訓(xùn)善風(fēng)角，可試之。如不中，徐斬未晚也?！蹦松庵?。時宏攻征東參軍衡彥于歷陽，乃問訓(xùn)曰：“城中有幾千人？攻之可拔不？”訓(xùn)登牛渚山望氣，曰：“不過五百人。然不可攻，攻之必敗。”宏復(fù)大怒曰：“何有五千人攻五百人而有不得理？”命將士攻之，果為彥所敗，方信訓(xùn)有道術(shù)，乃優(yōu)遇之。
都水參軍淮南周亢嘗問訓(xùn)以官位，訓(xùn)曰：“君至卯年當(dāng)剖符近郡，酉年當(dāng)有曲蓋?！笨涸唬骸懊撊鐏硌?，當(dāng)相薦拔。”訓(xùn)曰：“性不好官，惟欲得米耳?！焙罂汗麨榱x興太守、金紫將軍。時劉聰、王彌寇洛陽，歷陽太守武瑕問訓(xùn)曰：“國家人事如何？”訓(xùn)曰：“胡賊三逼，國家當(dāng)敗，天子野死。今尚未也?！逼浜髴秧酃衅疥栔嵫?。或問其以明年吉兇者，訓(xùn)曰：“揚(yáng)州刺史當(dāng)死，武昌大火，上方節(jié)將亦當(dāng)死?！敝?xí)r，劉陶、周訪皆卒，武昌大火，燒數(shù)千家。時甘卓為歷陽太守，訓(xùn)私謂所親曰：“甘侯頭低而視仰，相法名為眄刀，又目有赤脈，自外而入，不出十年，必以兵死，不領(lǐng)兵則可以免。”卓果為王敦所害。丞相王導(dǎo)多病，每自憂慮，以問訓(xùn)。訓(xùn)曰：“公耳豎垂肩，必壽，亦大貴，子孫當(dāng)興于江東?！毕倘缙溲?。訓(xùn)年八十余卒。
戴洋，字國流，吳興長城人也。年十二，遇病死，五日而蘇。說死時天使其為酒藏吏，授符錄，給吏從幡麾，將上蓬萊、昆侖、積石、太室、恒、廬、衡等諸山。既而遣歸，逢一老父，謂之曰：“汝后當(dāng)?shù)玫?，為貴人所識?！奔伴L，遂善風(fēng)角。
為人短陋，無風(fēng)望，然好道術(shù)，妙解占侯卜數(shù)。吳末為臺吏，知吳將亡，托病不仕。及吳平，還鄉(xiāng)里。后行至瀨鄉(xiāng)，經(jīng)老子祠，皆是洋昔死時所見使處，但不復(fù)見昔物耳。因問守藏應(yīng)鳳曰：“去二十余年，嘗有人乘馬東行，過老君而不下馬，未達(dá)橋，墜馬死者不？”鳳言有之。所問之事，多與洋同。
揚(yáng)州刺史嘗問吉兇于洋，答曰：“熒惑入南斗，八月有暴水，九月當(dāng)有客軍西南來?！比缙诠笏鱽y。冰既據(jù)揚(yáng)州，洋謂人曰：“視賊云氣，四月當(dāng)破?！惫缙溲浴r陳敏為右將軍，堂邑令孫混見而羨之。洋曰：“敏當(dāng)作賊族滅，何足愿也！”未幾，敏果反而誅焉。初，混欲迎其家累，洋曰：“此地當(dāng)敗，得臘不得正，豈可移家于賊中乎！”混便止。歲末，敏弟昶攻堂邑，混遂以單身走免。其后都水馬武舉洋為都水令史，洋請急還鄉(xiāng)。將赴洛，夢神人謂之曰：“洛中當(dāng)敗，人盡南渡，后五年揚(yáng)州必有天子?！毖笮胖?，遂不去。既而皆如其夢。
廬江太守華譚問洋曰：“天下誰當(dāng)復(fù)作賊者？”洋曰：“王機(jī)?！睂ざ鴻C(jī)反。陳問洋曰：“人言江南當(dāng)有貴人，顧彥先、周宣珮當(dāng)是不？”洋曰：“顧不及臘，周不見來年八月?！睒s果以十二月十七日卒，十九日臘，以明年七月晦亡。王導(dǎo)遇病，召洋問之。洋曰：“君侯本命在申，金為土使之主，而于申上石頭立冶，火光照天，此為金火相爍，水火相煎，以故受害耳?！睂?dǎo)即移居?xùn)|府，病遂差。
鎮(zhèn)東從事中郎張闿舉洋為丞相令史。時司馬飏為烏程令，將赴職，洋曰：“君宜深慎下吏?！睋P(yáng)后果坐吏免官。洋又謂曰：“卿雖免官，十一月當(dāng)作郡，加將軍。”至期，為太山太守、鎮(zhèn)武將軍。飏賣宅將行，洋止之曰：“君不得至，當(dāng)還，不可無宅?！憋r果為徐龕所逼，不得之郡。元帝增飏眾二千，使助祖逖。洋勸飏不行，飏乃稱疾。收付廷尉，俄而因赦得出。
元帝將登阼，使洋擇日，洋以為宜用三月二十四日丙午。太史令陳卓奏用二十二日，言：“昔越王用甲辰三月反國，范蠡稱在陽之前，當(dāng)主盡出，上下盡空，德將出游，刑入中宮，今與此同。”洋曰：“越王為吳所囚，雖當(dāng)時遜媚，實懷怨憤，蠡故用甲辰，乘德而歸，留刑吳宮。今大王內(nèi)無含咎，外無怨憤，當(dāng)承天洪命，納祚無窮，何為追越王去國留殃故事邪！”乃從之。及祖約代兄鎮(zhèn)譙，請洋為中典軍，遷督護(hù)。永昌元年四月庚辰，禺中時有大風(fēng)，起自東南，折木。洋謂約曰：“十月必有賊到譙城東，至歷陽，南方有反者?！敝鞑就跽褚匝鬄檠?，白約收洋，付刺奸而絕其食五十日，言語如故。約知其有神術(shù)，乃赦之而讓振。振后有罪被收，洋救之。約曰：“振往日相系，今何以救之？”洋曰：“振不識風(fēng)角，非有宿嫌。振往時垂餓死，洋養(yǎng)活之，振猶尚遺忘。夫處富貴而不棄貧賤甚難。”約義之，即原振，賜洋米三十石。至十月三日，石勒騎果到譙城東。洋言于約曰：“賊必向城父，可遣騎水南追之，步軍于水北斷要路，賊必敗?！奔s竟不追，賊乃掠城父婦女輜重而去。約將魯延求追賊，洋曰：“不可。”約不從，使兄子智與延追之。賊偽棄婦女輜重走，智與延等爭物，賊還掩之，智、延僅以身免，士卒皆死。約表洋為下邑長。時梁國人反，逐太守袁晏。梁城峻險，約欲討之而未決，洋曰：“賊以八月辛酉日反，日辰俱王，辛德在南方，酉受自刑，梁在譙北，乘德伐刑，賊必破亡。又甲子日東風(fēng)而雷西行，譙在東南，雷在軍前，為軍驅(qū)除。昔吳伐關(guān)羽，天雷在前，周瑜拜賀。今與往同，故知必克?！奔s從之，果平梁城。
太寧三年正月，有大流星東南行，洋曰：“至秋，府當(dāng)移壽陽?！奔巴醵刈髂?，約問其勝敗，洋曰：“太白在東方，辰星不出。兵法先起為主，應(yīng)者為客。辰星若出，太白為主，辰星為客。辰星不出，太白為客，先起兵者敗。今有客無主，有前無后，宜傳檄所部，應(yīng)詔伐之。”約乃率眾向合肥。俄而敦死眾敗，遂住壽陽。洋又曰：“江淮之間當(dāng)有軍事，譙城虛曠，宜還固守。不者，雍丘、沛皆非官有也。”約不從，豫土遂陷于賊。
咸和元年春，約南行佃，遇大雷雨西南來，洋曰：“甲子西南天雷，其夏必失大將?！敝料?，汝南人反，執(zhí)約兄子濟(jì)，送于石勒。約府內(nèi)地忽赤如丹，洋曰：“案《河圖征》云：‘地赤如丹血丸丸，當(dāng)有下反上者。’恐十月二十七日胡馬當(dāng)來飲淮水?！敝?xí)r，石勒騎大至，攻城大戰(zhàn)。其日西風(fēng)，兵火俱發(fā)，約大懼。會風(fēng)回，賊退。時傳言勒遣騎向壽陽，約欲送其家還江東，洋曰：“必?zé)o此事?！睂ざ鴤餮怨?br>咸和初，月暈左角，有赤白珥。約問洋，洋曰：“角為天門，開布陽道，官門當(dāng)有大戰(zhàn)?！倍矶K峻遣使招約俱反，洋謂約曰：“蘇峻必敗，然其初起，兵鋒不可當(dāng)，可外和內(nèi)嚴(yán)，以待其變?！奔s不從，遂與峻反。至三年五月，大風(fēng)雷雨西北來，城內(nèi)晦螟，洋謂約曰：“雷鳴人上，明使君當(dāng)遠(yuǎn)佞近直，愛下振貧。昔秦有此變，卒致亂亡?！奔s大怒，收洋系之。遣部將李概將兵到盧江，其眾盡散。約召洋出，問之曰：“吾還東何如留壽陽？若留壽陽，何如入胡？”洋曰：“東入失半，入胡滅門，留壽陽尚可?！奔s欲東向歷陽，其眾不樂東下，皆叛約，劫約姊及嫂奔于石勒。約到歷陽，祖煥問洋曰：“君昔言平西在壽陽可得五年，果如君言。今在歷陽，可得幾時？”洋曰：“得六月耳。”約問洋：“臺下及此氣侯何如？”洋曰：“此當(dāng)復(fù)有反者。臺下來年三月當(dāng)太平，江州當(dāng)大喪。后南方復(fù)有軍事，去此千里?！睂ざ鵂框v叛約，約率所親將家屬奔于石勒。二月而天子反正，四月而溫嶠卒，郭默據(jù)湓口以叛。后勒誅約及親屬并盡，皆如洋言。約既敗，洋往尋陽。時劉胤鎮(zhèn)尋陽，胤問洋曰：“我病當(dāng)差不？”洋曰：“不憂使君不差，憂使君今年有大厄。使君年四十七，行年入庚寅。《太公陰謀》曰：‘六庚為白獸，在上為客星，在下為害氣?！昱c命并，必兇當(dāng)忌。十二月二十二日庚寅勿見客?！必吩唬骸拔耶?dāng)解職，將君還野中治病。”洋曰：“使君當(dāng)作江州，不得解職?！必吩唬骸皽毓粡?fù)還邪？”洋曰：“溫公雖還，使君故作江州?！倍砣缙溲浴＞旁录滓陼r，回風(fēng)從東來，入胤兒船中，西過，狀如匹練，長五六丈。洋曰：“風(fēng)從咸池下來，攝提下去，咸池為刀兵，大殺為死喪。到甲子日申時，府內(nèi)大聚骨理之。胤問在何處，洋曰：“不出州府門也?！必芳芨畺|門。洋又曰：“東為天牢，牢下開門，憂天獄至?！笔率呷?，洋又曰：“臘近可閉門，以五十人備守，并以百人備東北寅上，以卻害氣?！必凡粡?。二十四日壬辰，胤遂為郭默所害。
南中郎將桓宣以洋為參軍，將隨宣往襄陽，太尉陶侃留之住武昌。時侃謀北伐，洋曰：“前年十一月熒惑守胃昴，至今年四月，積五百余日。昴，趙之分野，石勒遂死。熒惑以七月退，從畢右順行入黃道，未及天關(guān)，以八月二十二日復(fù)逆行還鉤，繞畢向昴。昴畢為邊兵，主胡夷，故置天弓以射之。熒惑逆行，司無德之國，石勒死是也。勒之余燼，以自殘害。今年官與太歲、太陰三合癸巳，癸為北方，北方當(dāng)受災(zāi)。歲鎮(zhèn)二星共合翼軫，從子及巳，徘徊六年。荊楚之分，歲鎮(zhèn)所守，其下國昌，豈非功德之征也！今年六月，鎮(zhèn)星前角亢。角亢，鄭之分。歲星移入房，太白在心。心房，宋分。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石季龍若興兵東南，此其死會也。官若應(yīng)天伐刑，徑據(jù)宋鄭，則無敵矣。若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辟┲驹谥性?，聞而大喜。會病篤，不果行。
侃薨，征西將軍庾亮代鎮(zhèn)武昌，復(fù)引洋問氣侯。洋曰：“天有白氣，喪必東行，不過數(shù)年必應(yīng)?！睂び写舐瓜蛭鞒情T，洋曰：“野獸向城，主人將去?！背菛|家夜半望見城內(nèi)有數(shù)炬火，從城上出，如大車狀，白布幔覆，與火俱出城東北行，至江乃滅。洋聞而嘆曰：“此與前白氣同。”時亮欲西鎮(zhèn)石城，或問洋：“此西足當(dāng)欲東不？”洋曰：“不當(dāng)也?！毕炭等?，洋言于亮曰：“武昌土地有山無林，政可圖始，不可居終。山作八字，數(shù)不及九。昔吳用壬寅來上；創(chuàng)立宮城，至己酉，還下秣陵。陶公亦涉八年。土地盛衰有數(shù)，人心去就有期，不可移也。公宜更擇吉處，武昌不可久住。”五年，亮令毛寶屯邾城。九月，洋言于亮曰：“毛豫州今年受死問。昨朝大霧晏風(fēng)，當(dāng)有怨賊報仇，攻圍諸侯，誠宜遠(yuǎn)偵邏?！睂殕柈?dāng)在何時，答曰：“五十日內(nèi)?！逼湎?，又曰：“九月建戌，硃雀飛驚，征軍還歸，乘戴火光，天示有信，災(zāi)發(fā)東房，葉落歸本，慮有后患。”明日，又曰：“昨夜火殃，非國福，今年架屋，致使君病，可因燒屋，移家南渡，無嫌也。”寶即遣兒婦還武昌。尋傳賊當(dāng)來攻城，洋曰：“十月丁亥夜半時得賊問，干為君，支為臣，丁為征西府，亥為邾城，功曹為賊神，加子時十月水王木相，王相氣合，賊必來。寅數(shù)七，子數(shù)九，賊高可九千人，下可七千人。從魁為貴人加丁，下克上，有空亡之事，不敢進(jìn)武昌也?！辟\果陷邾城而去。亮問洋曰：“故當(dāng)不失石城否？”洋曰：“賊從安陸向石城，逆太白，當(dāng)伐身，無所慮?！绷猎唬骸疤旌我岳∥?？”洋曰：“天符有吉兇，土地有盛衰，今年害氣三合己亥，己為天下，亥為戎胡，季龍亦當(dāng)受死。今乃不憂賊，但憂公病耳?！绷猎唬骸昂畏骄任壹玻俊毖笤唬骸扒G州受兵，江州受災(zāi)，公可去此二州。”亮曰：“如此，當(dāng)有解不”？”洋曰：“恨晚，猶差不也?！绷辆共荒芙舛荩熘链罄?。洋曰：“昔蘇峻時，公于白石祠中祈福，許賽其牛，至今未解，故為此鬼所考?！绷猎唬骸坝兄?，君是神人也?！被騿栄笤唬骸扳坠傻脦讜r？”洋曰：“見明年。”時亮已不識人，咸以為妄，果至正月一日而薨。
庾翼代亮，洋復(fù)為占侯。少時卒，年八十余。所占驗者不可勝紀(jì)。韓友，字景先，廬江舒人也。為書生，受《易》于會稽伍振，善占卜，能圖宅相冢，亦行京費厭勝之術(shù)。龍舒長鄧林婦病積年，垂死，醫(yī)巫皆息意。友為筮之，使畫作野豬著臥處屏風(fēng)上，一宿覺佳，于是遂差。舒縣廷掾王睦病死，已復(fù)魄。友為筮之，令以丹畫版作日月置床頭，又以豹皮馬鄣泥臥上，立愈。劉世則女病魅積年，巫為攻禱，伐空冢故城間，得貍鼉數(shù)十，病猶不差。友筮之，命作布囊，依女發(fā)時，張囊著窗牖間，友閉戶作氣，若有所驅(qū)。斯須之間，見囊大脹如吹，因決敗之，女仍大發(fā)。友乃更作皮囊二枚，沓張之，施張如前，囊復(fù)脹滿。因急縛囊口，懸著樹二十許日，漸消，開視有二斤狐毛，女遂差。宣城邊洪以四月中就友卜家中安否，友曰：“卿家有兵殃，其禍甚重?？煞テ呤?，積于庚地，至七月丁酉放火燒之，咎可消也。不爾，其兇難言?！焙榧淳鄄?。至日，大風(fēng)，不敢發(fā)火。洪后為廣陽領(lǐng)校，遭母喪歸家，友來投之，時日已暮，出告從者，速裝束，吾當(dāng)夜去。從者曰：“今日已暝，數(shù)十里草行，何急復(fù)去？”友曰：“非汝所知也。此間血覆地，寧可復(fù)??！”苦留之，不待食而去。其夜洪欻發(fā)狂，絞殺兩子，并殺婦，又斫父妾二人，皆被創(chuàng)，因出亡走。明日，其宗族往收殯亡者，尋索洪，數(shù)日，于宅前林中得之，已自經(jīng)死。
宣城太守殷祐有病，友筮之，曰：“七月晦日，將有大瞿鳥來集事上，宜勤伺取，若獲者為善，不獲將成禍?！钡v乃謹(jǐn)為其備。至日，果有大瞿垂尾九尺，來集事上，掩捕得之，祐乃遷石頭督護(hù)，后為吳郡太守。
友卜占神效甚多，而消殃轉(zhuǎn)禍，無不皆驗。于寶問其故，友曰：“筮封用五行相生殺，如案方投藥治病，以冷熱相救。其差與不差，不可必也?！庇岩栽盗昱e賢良，元帝渡江，以為廣武將軍，永嘉末卒。
淳于智字叔平，濟(jì)北盧人也。有思義，能《易》筮，善厭勝之術(shù)。高平劉柔夜臥，鼠嚙其左手中指，以問智。智曰：“是欲殺君而不能，當(dāng)為君使其反死。”乃以硃書手腕橫文后三寸作田字，辟方一寸二分，使露手以臥。明旦，有大鼠伏死手前。譙人夏侯藻母病困，詣智卜，忽有一狐當(dāng)門向之嗥。藻怖愕，馳見智。智曰：“其禍甚急，君速歸，在狐嗥處拊心啼哭，令家人驚怪，大小必出，一人不出，哭勿止，然后其禍可救也?！痹暹€，如其言，母亦扶病而出。家人既集，堂屋五間拉然而崩。護(hù)軍張劭母病篤，智筮之，使西出市沐猴，系母臂，令傍人捶拍，恒使作聲，三日放去。劭從之。其猴出門即為犬所咋死，母病遂差。上黨鮑瑗家多喪病貧苦，或謂之曰：“淳于叔平神人也，君何不試就卜，知禍所在？”瑗性質(zhì)直，不信卜筮，曰：“人生有命，豈卜筮所移！”會智來，應(yīng)詹謂曰：“此君寒士，每多屯虞，君有通靈之思，可為一卦?！敝悄藶樨裕猿?，謂瑗曰：“君安宅失宜，故令君困。君舍東北有大桑樹，君徑至市，入門數(shù)十步，當(dāng)有一人持荊馬鞭者，便就買以懸此樹，三年當(dāng)暴得財?！辫コ醒栽勈校民R鞭，懸之三年，浚井，得錢數(shù)十萬，銅鐵器復(fù)二十余萬，于是致贍，疾者亦愈。其消災(zāi)轉(zhuǎn)禍，不可勝紀(jì)，而卜筮所占，千百皆中。應(yīng)詹少亦多病，智乃為符使詹佩之，誦其文，既而皆驗，莫能學(xué)也。性深沈，常自言短命，曰：“辛亥歲天下有事，當(dāng)有巫醫(yī)挾道術(shù)者死。吾守《易》義以行之，猶當(dāng)不應(yīng)此乎！”太康末，為司馬督，有寵于楊駿，故見殺。
步熊，字叔羆，陽平發(fā)干人也。少好卜筮數(shù)術(shù)，門徒甚盛。熊學(xué)舍側(cè)有一人燒死，吏持熊諸生，謂為失火。熊曰：“已為卿卜得其人矣。使從道南行，當(dāng)有一人來問得火主未者，便縛之。”吏如熊言，果是耕人，自言草惡難耕，故燒之，忽風(fēng)起延燒遠(yuǎn)近，實不知草中有人。又鄰人兒遠(yuǎn)行，或告已死，其父母號哭制服，熊為之卜，克日當(dāng)還，如期果至。趙王倫聞其名，召之。熊謂諸生曰：“倫死不久，不足應(yīng)也。”倫怒，遣兵圍之?dāng)?shù)重。熊乃使諸生著其裘南走，倫兵悉赴捉之，熊密從北出，得脫。后為成都王穎所辟，穎使熊射覆，物無所失。后穎奔關(guān)中，平昌公模鎮(zhèn)鄴，以熊穎黨，誅之。
杜不愆，廬江人也。少就外祖郭璞學(xué)《易》卜。屢有驗。高平郗超年二十余，得重疾，試令筮之。不愆曰：“案卦言之，卿所苦尋除。然宜于東北三十里上宮姓家索其所養(yǎng)雄雉，籠盛置東檐下，卻后九日丙午日午時，必當(dāng)有雌雉飛來與交，既而雙去。若如此，不出二十日病都除，又是休應(yīng)，年將八十，位極人臣。若但雌逝雄留者，病一周方差，年半八十，名位亦失?！背瑫r正羸篤，慮命在旦夕，笑而答曰：“若保八十之半，便有余矣。一周病差，何足為淹！”然未之信?；騽褚榔溲?，索雉果得。至丙午日，超臥南軒之下觀之，至日晏，果有雌雉飛入籠，與雄雉交而去，雄雉不動。超嘆曰：“雖管郭之奇，何以尚此！”超病彌年乃起，至四十，卒于中書郎。不愆后占筮轉(zhuǎn)疏，無復(fù)此類。后為桓嗣建威參軍。
嚴(yán)卿，會稽人也。善卜筮。鄉(xiāng)人魏序欲暫東行，荒年多抄盜，令卿筮之。卿筮曰：“君慎不可東行，必遭暴害之氣，而非劫也?！毙虿恢?。卿曰：“既必不停，宜以禳之，可索西郭外獨母家白雄狗系著船前?！鼻笏髦沟民g狗，無白者。卿曰：“駁者亦足，然猶恨其色不純，當(dāng)余小毒，正及六畜輩耳，無所復(fù)憂?！毙蛐邪肼罚泛鋈蛔髀暽跫?，有如人打之者。比視，已死，吐黑血斗余。其夕，序墅上白鵝數(shù)頭無故自死，而序家無恙。
隗炤，汝陰人也。善于《易》。臨終，書版授其妻曰：“吾亡后當(dāng)大荒窮，雖爾慎莫賣宅也。卻后五年春，當(dāng)有詔使來頓此亭，姓龔，此人負(fù)吾金，即以此版往責(zé)之，勿違言也。”炤亡后，其家大困乏，欲賣宅，憶夫言輒止。期日，有龔使者止亭中，妻遂赍版往責(zé)之。使者執(zhí)版惘然，不知所以。妻曰：“夫臨亡，手書版見命如此，不敢妄也。”使者沈吟良久而悟，謂曰：“賢夫何善？”妻曰：“夫善于《易》，而未會為人卜也?！笔拐咴唬骸班妫芍?！”乃命取蓍筮之，卦成，撫掌而嘆曰：“妙哉隗生！含明隱跡，可謂鏡窮達(dá)而洞吉兇者也。”于是告炤妻曰：“吾不相負(fù)金也，賢夫自有金耳，知亡后當(dāng)暫窮，故藏金以待太平，所以不告兒婦者，恐金盡而困無已也。知吾善《易》，故書版以寄意耳。金有五百斤，盛以青甕，覆以銅柈，埋在堂屋東頭，去壁一丈，入地九尺?！逼捱€掘之，皆如卜焉。
卜珝，字子玉，匈奴后部人也。少好讀《易》，郭璞見而嘆曰：“吾所弗如也，柰何不免兵厄！”珝曰：“然。吾大厄在四十一，位為卿將，當(dāng)受禍耳。不爾者，亦為猛獸所害。吾亦未見子之令終也。”璞曰：“吾禍在江南，甚營之，未見免兆。雖然，在南猶可延期，住此不過時月。”珝曰：“子勿為公吏，可以免諸。”璞曰：“吾不能免公吏，猶子之不能免卿將也?！鲍嵲唬骸拔岽穗m當(dāng)有帝王子，終不復(fù)奉二京矣。瑯邪可奉，卿謹(jǐn)奉之，主晉記者必雌也?！鲍嵥祀[于龍門山。劉元海僭號，征為大司農(nóng)、侍中，固以疾辭。元海曰：“人各有心，卜珝不欲在吾朝，何異高祖四公哉！可遂其高志?！焙髲?fù)征為光祿大夫，珝謂使者曰：“非吾死所也。”及劉聰嗣偽位，征為太常。時劉琨據(jù)并州，聰問何時可平，珝答曰：“并州陛下之分，今茲克之必矣?！甭攽蛟唬骸半抻麆谙壬恍锌珊?？”珝曰：“臣所以來不及裝者，正為是行也?！甭敶髳偅皤嵤钩止?jié)、平北將軍。將行，謂其妹曰：“此行也，死自吾分，后慎勿紛紜?！奔肮x陽，為琨所敗，珝卒先奔，為其元帥所殺。
鮑靚，字太玄，東海人也。年五歲，語父母云：“本是曲陽李家兒，九歲墜井死?！逼涓改笇ぴL得李氏，推問皆符驗。靚學(xué)兼內(nèi)外，明天文河洛書，稍遷南陽中部都尉，為南海太守。嘗行部入海，遇風(fēng)，饑甚，取白石煮食之以自濟(jì)。王機(jī)時為廣州刺史，入廁，忽見二人著烏衣，與機(jī)相捍，良久擒之，得二物似烏鴨。靚曰：“此物不祥?！睓C(jī)焚之，徑飛上天，機(jī)尋誅死。靚嘗見仙人陰君，授道訣，百余歲卒。
吳猛，豫章人也。少有孝行，夏日常手不驅(qū)蚊，懼其去己而噬親也。年四十，邑人丁義始授其神方。因還豫章，江波甚急，猛不假舟楫，以白羽扇畫水而渡，觀者異之。庾亮為江州刺史，嘗遇疾，聞猛神異，乃迎之，問己疾何如。猛辭以算盡，請具棺服。旬日而死，形狀如生。未及大斂，遂失其尸。識者以為亮不祥之征。亮疾果不起。幸靈者，豫章建昌人也。性少言，與小人群居，見侵辱而無慍色，邑里號之癡，雖其父母兄弟亦以為癡也。嘗使守稻，群牛食之，靈見而不驅(qū)，待牛去乃往理其殘亂者。其父母見而怒之，靈曰：“夫萬物生天地之間，各欲得食。牛方食，柰何驅(qū)之！”其父愈怒曰：“即如汝言，復(fù)用理壞者何為？”靈曰：“此稻又欲得終其性，牛自犯之，靈可以不收乎！”時順陽樊長賓為建昌令，發(fā)百姓作官船于建城山中，吏令人各作箸一雙。靈作而未輸，或竊之焉。俄而竊者心痛欲死，靈謂之曰：“爾得無竊我箸乎？”竊者不應(yīng)。有頃，愈急，靈曰：“若爾不以情告我者，今真死矣?！备`者急遽，乃首出之。靈于是飲之以水，病即立愈。行人由此敬畏之。船成，當(dāng)下，吏以二百人引一艘，不能動，方請益人。靈曰：“此以過足，但部分未至耳。靈請自牽之?！蹦耸謭?zhí)箸，惟用百人，而船去如流。眾大驚怪，咸稱其神，于是知名。
有龔仲儒女病積年，氣息財屬，靈使以水含之，已而強(qiáng)起，應(yīng)時大愈。又呂猗母皇氏得痿痹病，十有余年，靈療之，去皇氏數(shù)尺而坐，冥目寂然，有頃，顧謂猗曰：“扶夫人令起。”猗曰：“老人得病累年，奈何可倉卒起邪？”靈曰：“但試扶起?！庇谑莾扇藠A扶以立。少選，靈又令去扶，即能自行，由此遂愈。于是百姓奔趣，水陸輻輳，從之如云。皇氏自以病久，懼有發(fā)動，靈乃留水一器令食之，每取水，輒以新水補(bǔ)處，二十余年水清如新，塵垢不能加焉。
時高悝家有鬼怪，言語訶叱，投擲內(nèi)外，不見人形，或器物自行，再三發(fā)火，巫祝厭劾而不能絕。適值靈，乃要之。靈于陌頭望其屋，謂悝曰：“此君之家邪？”悝曰：“是也?！膘`曰：“知之足矣?！便陶堉`不得已，至門，見符索甚多，謂悝曰：“當(dāng)以正止邪，而以邪救邪，惡得已乎！”并使焚之，惟據(jù)軒小坐而去，其夕鬼怪即絕。
靈所救愈多此類，然不取報謝。行不騎乘，長不娶妻，性至恭，見人即先拜，言輒自名。凡草木之夭傷于山林者，必起理之，器物之傾覆于途路者，必舉正之。周旋江州間，謂其士人曰：“天地之于人物，一也，咸欲不失其情性，奈何制服人以為奴婢乎！諸君若欲享多福以保性命，可悉免遣之?！笔嗄觊g，賴其術(shù)以濟(jì)者極多。后乃娶妻，畜車以奴婢，受貨賂致遺，于是其術(shù)稍衰，所療得失相半焉。佛圖澄，天竺人也。本姓帛氏。少學(xué)道，妙通玄術(shù)。永嘉四年，來適洛陽，自云百有余歲，常服氣自養(yǎng)，能積日不食。善誦神咒，能役使鬼神。腹旁有一孔，常以絮塞之，每夜讀書，則拔絮，孔中出光，照于一室。又嘗齋時，平旦至流水側(cè)，從腹旁孔中引出五藏六府洗之，訖，還內(nèi)腹中。又能聽鈴音以言吉兇，莫不懸驗。
及洛中寇亂，乃潛草野以觀變。石勒屯兵葛陂，專行殺戮，沙門遇害者其眾。澄投勒大將軍郭黑略家，黑略每從勒征伐，輒豫克勝負(fù)，勒疑而問曰：“孤不覺卿有出眾智謀，而每知軍行吉兇何也？”黑略曰：“將軍天挺神武，幽靈所助，有一沙門智術(shù)非常，云將軍當(dāng)略有區(qū)夏，己應(yīng)為師。臣前后所白，皆其言也?！崩照俪危囈缘佬g(shù)。澄即取缽盛水，燒香咒之，須臾缽中生青蓮花，光色曜日，勒由此信之。勒自葛陂還河北，過枋頭，枋頭人夜欲斫營，澄謂黑略曰：“須臾賊至，可令公知。”果如其言，有備，故不敗。勒欲試澄，夜冠胄衣甲，執(zhí)刀而坐，遣人告澄云：“夜來不知大將軍何所在。”使人始至，未及有言，澄逆問曰：“平居無寇，何故夜嚴(yán)？”勒益信之。勒后因忿，欲害諸道士，并欲苦澄。澄乃潛避至黑略舍，語弟子曰：“若將軍信至，問吾所在者，報云不知所之?！奔榷帐怪粒挸尾坏?。使還報勒，勒驚曰：“吾有惡意向澄，澄舍我去矣?！蓖ㄒ共粚?，思欲見澄。澄知勒意悔，明旦造勒。勒曰：“昨夜何行？”澄曰：“公有怒心，昨故權(quán)避公。今改意，是以敢來。勒大笑曰：“道人謬矣。”
襄國城塹水源在城西北五里，其水源暴竭，勒問澄何以致水。澄曰：“今當(dāng)敕龍取水?！蹦伺c弟子法首等數(shù)人至故泉源上，坐繩床，燒安息香，咒愿數(shù)百言。如此三日，水泫然微流，有一小龍長五六寸許，隨水而來，諸道士競往觀之。有頃，水大至，隍塹皆滿。
鮮卑段末波攻勒，眾甚盛。勒懼，問澄。澄曰：“昨日寺鈴鳴云，明旦食時，當(dāng)擒段末波。”勒登城望末波軍，不見前后，失色曰：“末波如此，豈可獲乎！”更遣夔安問澄。澄曰：“已獲末波矣?！睍r城北伏兵出，遇末波，執(zhí)之。澄勸勒宥末波，遣還本國，勒從之，卒獲其用。
劉曜遣從弟岳攻勒，勒遣石季龍距之。岳敗，退保石梁塢，季龍堅柵守之。澄在襄國，忽嘆曰：“劉岳可憫！”弟子法祚問其故，澄曰“昨日亥時，岳已敗被執(zhí)?！惫缢浴?br>及曜自攻洛陽，勒將救之，其群下咸諫以為不可。勒以訪澄，澄曰：“相輪鈴音云：‘秀支替戾岡，仆谷劬禿當(dāng)。”此羯語也，秀支，軍也。替戾岡，出也。仆谷，劉曜胡位也。劬禿當(dāng)，捉也。此言軍出捉得曜也?！庇至钜煌訚嶟S七日，取麻油合胭脂，躬自研于掌中，舉手示童子，粲然有輝。童子驚曰：“有軍馬甚眾，見一人長大白晳，以硃絲縛其肘?！背卧唬骸按思搓滓病！崩掌鋹偅旄奥寰嚓?，生擒之。勒僭稱趙天王，行皇帝事，敬澄彌篤。時石蔥將叛，澄誡勒曰：“今年蔥中有蟲，食必害人，可令百姓無食蔥也。”勒班告境內(nèi)，慎無食蔥。俄而石蔥果走。勒益重之，事必諮而后行，號曰大和尚。勒愛子斌暴病死，將殯，勒嘆曰：“朕聞虢太子死，扁鵲能生之，今可得效乎？”乃令告澄。澄取楊枝沾水，灑而咒之。就執(zhí)斌手曰：“可起矣！”因此遂蘇，有頃，平復(fù)。自是勒諸子多在澄寺中養(yǎng)之。勒死之年，天靜無風(fēng)，而塔上一鈴獨鳴，澄謂眾曰：“鈴音云，國有大喪，不出今年矣?！奔榷展馈?br>及季龍僭位，遷都于鄴，傾心事澄，有重于勒。下書衣澄以綾錦，乘以雕輦，朝會之日，引之升殿，常侍以下悉助舉輿，太子諸公扶翼而上，主者唱大和尚，眾坐皆起，以彰其尊。又使司空李農(nóng)旦夕親問，其太子諸公五日一朝，尊敬莫與為比。支道林在京師，聞澄與諸石游，乃曰：“澄公其以季龍為海鷗鳥也。百姓因澄故多奉佛，皆營造寺廟，相競出家，真?zhèn)位煜?，多生愆過。季龍下書料簡，其著作郎王度奏曰：“佛，外國之神，非諸華所應(yīng)祠奉。漢代初傳其道，惟聽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神，漢人皆不出家。魏承漢制，亦循前軌。今可斷趙人悉不聽詣寺燒香禮拜，以遵典禮，其百辟卿士下逮眾隸，例皆禁之，其有犯者，與淫祀同罪。其趙人為沙門者，還服百姓?！背慷嗤人?。季龍以澄故，下書曰：“朕出自邊戎，忝君諸夏，至于饗祀，應(yīng)從本俗。佛是戎神，所應(yīng)兼奉，其夷趙百姓有樂事佛者，特聽之?！?br>澄時止鄴城寺中，弟子遍于郡國。嘗遣弟子法常北至襄國，弟子法佐從襄國還，相遇于梁基城下，對車夜談，言及和尚，比旦各去。佐始入，澄逆笑曰：“昨夜?fàn)柵c法常交車共說汝師邪？”佐愕然愧懺。于是國人每相語：“莫起惡心，和尚知汝?！奔俺沃冢瑹o敢向其方面涕唾者。
季龍?zhí)渝溆卸郑谙鍑?，澄語邃曰：“小阿彌比當(dāng)?shù)眉玻赏粗??！卞浼瘩Y信往視，果已得疾。太醫(yī)殷騰及外國道士自言能療之。澄告弟子法牙曰：“正使圣人復(fù)出，不愈此疾，況此等乎！”后三日果死。邃將圖為逆，謂內(nèi)豎曰：“和尚神通，儻發(fā)吾謀。明日來者，當(dāng)先除之?！背卧峦麑⑷胗P季龍，謂弟子僧慧曰：“昨夜天神呼我曰：‘明日若入，還勿過人。”我儻有所過，汝當(dāng)止我?！背纬Ｈ?，必過邃。邃知澄入，要侯甚苦。澄將上南臺，僧慧引衣，澄曰：“事不得止?！弊窗脖闫?，邃固留不住，所謀遂差。還寺，嘆曰：“太子作亂，其形將成，欲言難言，欲忍難忍?！蹦艘蚴聫娜蒹鸺君?，季龍終不能解。俄而事發(fā)，方悟澄言。
后郭黑略將兵征長安北山羌，墮羌伏中。時澄在堂上坐，慘然改容曰：“郭公今有厄?！蹦顺疲骸氨娚Ｔ浮！背斡肿宰Ｔ?。須臾，更曰：若東南出者活，余向者則困?！睆?fù)更祝愿。有頃，曰：“脫矣?！焙笤掠啵诼赃€，自說墜羌圍中，東南走，馬乏，正遇帳下人，推馬與之曰：“公乘此馬，小人乘公馬，濟(jì)與不濟(jì)，命也?！甭缘闷漶R，故獲免。推檢時日，正是澄祝愿時也。
時天旱，季龍遣其太子詣臨漳西滏口祈雨，久而不降，乃令澄自行，即有白龍二頭降于祠所，其日大雨方數(shù)千里。澄嘗遣弟子向西域市香，既行，澄告余弟子曰：“掌中見買香弟子在某處被劫垂死?！币驘阕Ｔ?，遙救護(hù)之。弟子后還，云某月某日某處為賊所劫，垂當(dāng)見殺，忽聞香氣，賊無故自驚曰：“救兵已至?！睏壷?。黃河中舊不生黿，時有得者，以獻(xiàn)季龍。澄見而之曰：“桓溫入河，其不久乎！”溫字元子，后果如其言也。季龍嘗晝寢，夢見群羊負(fù)魚從東北來，寤以訪澄。澄曰：“不祥也，鮮卑其有中原乎！”后亦皆驗。澄嘗與季龍升中臺，澄忽驚曰：“變，變，幽州當(dāng)火災(zāi)?！蹦巳【茋e之，久而笑曰：“救已得矣。”季龍遣驗幽州，云爾日火從四門起，西南有黑云來，驟雨滅之，雨亦頗有酒氣。
石宣將殺石韜，宣先到寺與澄同坐，浮屠一鈴獨鳴，澄謂曰：“解鈴音乎？鈴云胡子洛度?！毙兩唬骸笆呛窝詺e？”澄謬曰：“老胡為道，不能山居無言，重茵美服，豈非洛度乎！”石韜后至，澄孰視良久。韜懼而問澄，澄曰：“怪公血臭，故相視耳?！奔君垑酏堬w西南，自天而落，旦而問澄，澄曰：“禍將作矣，宜父子慈和，深以慎之?！奔君堃稳霒|閣，與其后杜氏問訊之。澄曰：“脅下有賊，不出十日，自浮圖以西，此殿以東，當(dāng)有血流，慎勿東也?！倍藕笤唬骸昂蜕须Ｐ?！何處有賊？”澄即易語云：“六情所受，皆悉是賊。老自應(yīng)耄，但使少者不昏即好耳?！彼毂阍⒀裕粡?fù)彰的。后二日，宣果遣人害韜于佛寺中，欲因季龍臨喪殺之。季龍以澄先誡，故獲免。及宣被收，澄諫季龍曰：“皆陛下之子也，何為重禍邪！陛下若含怒加慈者，尚有六十余歲。如必誅之，宣當(dāng)為彗星下掃鄴宮?！奔君埐粡摹：笤掠?，有一妖馬，髦尾皆有燒狀，入中陽門，出顯陽門，東首東宮，皆不得入，走向東北，俄爾不見。澄聞而嘆曰：“災(zāi)其及矣！”季龍大享群臣于太武前殿，澄吟曰：“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將壞人衣。”季龍令發(fā)殿石下視之，有棘生焉。冉閔小字棘奴。
季龍造太武殿初成，圖畫自古賢圣、忠臣、孝子、烈士、貞女，皆變?yōu)楹鸂?，旬余，頭悉縮入肩中，惟冠{髟介}仿佛微出，季龍大惡之，秘而不言也。澄對之流涕，乃自啟塋墓于鄴西紫陌，還寺，獨語曰：“得三年乎？”自答：“不得?！庇衷唬骸暗枚辍⒁荒?、百日、一月乎？”自答：“不得?！彼鞜o復(fù)言。謂弟子法祚曰：“戊申歲禍亂漸萌，己酉石氏當(dāng)滅。吾及其未亂，先從化矣?！弊溆卩拰m寺。后有沙門從雍州來，稱見澄西入關(guān)，季龍掘而視之，惟有一石無尸。季龍惡之曰：“石者，朕也，葬我而去，吾將死矣?！币蚨黾?。明年，季龍死，遂大亂。
麻襦者，不知何許人也，莫得其姓名。石季龍時，在魏縣市中乞丐，恒著麻襦布裳，故時人謂之麻襦。言語卓越，狀如狂者，乞得米谷不食，輒散置大路，云飴天馬。趙興太守籍狀收送詣季龍。
先是，佛圖澄謂季龍曰：“國東二百里某月日當(dāng)送一非常人，勿殺之也?！比缙诠?。季龍與共語，了無異言，惟道：“陛下當(dāng)終一柱殿下?！奔君埐唤?，送以詣澄。麻襦謂澄曰：“昔在光和中會，奄至今日。酉戎受玄命，絕歷終有期。金離消于壞，邊荒不能遵，驅(qū)除靈期跡，莫已已之懿。裔苗葉繁，其來方積。休期于何期，永以嘆之?！背卧唬骸疤旎剡\(yùn)極，否將不支，九木水為難，無可以術(shù)寧。玄哲雖存世，莫能基必莫能基必頹。久游閻浮利，擾擾多此患。行登陵云宇，會于虛游間?！逼渌匀四軙浴＜君埱搀A馬送還本縣，既出城，請步，云：“我當(dāng)有所過，君至合口橋見待。”使人如言而馳，至橋，麻襦已先至。
后慕容俊投季龍尸于漳水，倚橋柱不流，時人以為“一柱殿下”即謂此也。及元帝嗣位江左，亦以為“天馬”之應(yīng)云。
單道開，敦煌人也。常衣粗褐，或贈以繒服，皆不著，不畏寒暑，晝夜不臥。恒服細(xì)石子，一吞數(shù)枚，日一服，或多或少。好山居，而山樹諸神見異形試之，初無懼色。石季龍時，從西平來，一日行七百里，其一沙彌年十四，行亦及之。至秦州，表送到鄴，季龍令佛圖澄與語，不能屈也。初止鄴城西沙門法綝祠中，后徙臨漳昭德寺。于房內(nèi)造重閣，高八九尺，于上編管為禪室，常坐其中。季龍資給甚厚，道開皆以施人。人或來諮問者，道開都不答。日服鎮(zhèn)守藥數(shù)丸，大如梧子，藥有松蜜姜桂伏苓之氣，時復(fù)飲荼蘇一二升而已。自云能療目疾，就療者頗驗。視其行動，狀若有神。佛圖澄曰：“此道士觀國興衰，若去者，當(dāng)有大亂?！奔凹君埬篱_南渡許昌，尋而鄴中大亂。升平三年至京師，后至南海，入羅浮山，獨處茅茨，蕭然物外。年百余歲，卒于山舍，敕弟子以尸置石穴中，弟子乃移入石室。陳郡袁宏為南海太守，與弟穎叔及沙門支法防共登羅浮山，至石室口，見道開形骸如生，香火瓦器猶存。宏曰：“法師業(yè)行殊群，正當(dāng)如蟬蛻耳?！蹦藶橹澰啤?br>黃泓，字始長，魏郡斥丘人也。父沈，善天文秘術(shù)。泓從父受業(yè)，精妙逾深，兼博覽經(jīng)史，尤明《禮》《易》。性忠勤，非禮不動。永嘉之亂，與渤海高瞻避地幽州，說瞻曰：“王?；璞K必?zé)o成，宜思去就以圖久安。慕容廆法政修明，虛懷引納，且讖言真人出東北，儻或是乎？宜相與歸之，同建事業(yè)?！闭安粡?。泓乃率宗族歸廆，廆待以客禮，引為參軍，軍國之務(wù)動輒訪之。泓指說成敗，事皆如言。廆常曰：“黃參軍，孤之仲翔也?！奔鞍佀梦?，遷左常侍，領(lǐng)史官，甚重之。石季龍攻皝，皝將走遼東，泓曰：“賊有敗氣，無可憂也，不過二日，必當(dāng)奔潰。宜嚴(yán)勒士馬，為追擊之備?！卑佋唬骸敖窨苁⑷绱耍溲员刈?，孤未敢信?！便唬骸暗钕卵允⒄?，人事耳，臣言必走者，天時也，胡足為疑！”及期，季龍果退，皝益奇之。
及慕容俊即王位，遷從事中郎，亻雋聞冉閔亂，將圖中原，訪之于泓，泓勸行，亻雋從之。及僭號，署為進(jìn)謀將軍、太史令、關(guān)內(nèi)侯，尋加奉車都尉、西海太守、領(lǐng)太史令、開陽亭侯，又封平舒縣五等伯，常從左右，諮決大事，靈臺令許敦害其寵，諂事慕容評，設(shè)異議以毀之，及以泓為太史靈臺諸署統(tǒng)，加給事中。泓待敦彌厚，不以毀己易心。慕容敗，以老歸家，嘆曰：“燕必中興，其在吳王，恨吾年過不見耳?！蹦昃攀咦?。卒后三年，偽吳王慕容垂興焉。
索紞，字叔徹，敦煌人也。少游京師，受業(yè)太學(xué)，博綜經(jīng)籍，遂為通儒。明陰陽天文，善術(shù)數(shù)占侯。司徒辟，除郎中，知中國將亂，避世而歸。鄉(xiāng)人從紞占問吉兇，門中如市，紞曰：“攻乎異端，戒在害己；無為多事，多事多患?！彼煸幯蕴撜f，無驗?zāi)酥?。惟以占夢為無悔吝，乃不逆問者。
孝廉令狐策夢立冰上，與冰下人語。紞曰：“冰上為陽，冰下為陰，陰陽事也。士如歸妻，迨冰未泮，婚姻事也。君在冰上與冰下人語，為陽語陰，媒介事也。君當(dāng)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辈咴唬骸袄戏螂Ｒ樱粸槊揭??！睍靥锉虿邽樽忧筻l(xiāng)人張公征女，仲春而成婚焉?？ぶ鞑緩堈瑝糇唏R上山，還繞舍三周，但見松柏，不知門處。紞曰：“馬屬離，離為火?；穑溡?。人上山，為兇字。但見松伯，墓門象也。不知門處，為無門也。三周，三期也。后三年必有大禍?！闭灾\反伏誅。索充初夢天上有二棺落充前，紞曰：“棺者，職也，當(dāng)有京師貴人舉君。二官者，頻再遷。”俄而司徒王戎書屬太守使舉充，太守先署充功曹而舉孝廉。充后夢見一虜，脫上衣來詣充。紞曰：“虜去上中，下半男字，夷狄陰類，君婦當(dāng)生男?！苯K如其言。宋桷夢內(nèi)中有一人著赤衣，桷手把兩杖，極打之。紞曰：“內(nèi)中有人，肉字也。肉色，赤也。兩杖，箸象也。極打之，飽肉食也?！倍矶囹炑伞｜S平問紞曰：“我昨夜夢舍中馬舞，數(shù)十人向馬拍手，此何祥也？”紞曰：“馬者，火也，舞為火起。向馬拍手，救火人也?！逼轿礆w而火作。索綏夢東有二角書詣綏，大角朽敗，小角有題韋囊角佩，一在前，一在后。紞曰：“大角朽敗，腐棺木。小角有題，題所詣。一在前，前紞兇也。一在后，后背也。當(dāng)有兇背之問?！睍r綏父在東，居三日而兇問至?？すΣ軓堝銍L奉使詣州，夜夢狼啖一腳。紞曰：“腳肉被啖，為卻字?！睍|虜反，遂不行。凡所占莫不驗。
太守陰澹從求占書，紞曰：“昔入太學(xué)，因一父老為主人，其人無所不知，又匿姓名，有似隱者，紞因從父老問占夢之術(shù)，希申鄙藝，審測而說，實無書也。”澹命為西閣祭酒，紞辭曰：“少無山林之操，游學(xué)京師，交結(jié)時賢，會中國不靖，欲養(yǎng)志終年。老亦至矣，不求聞達(dá)。又少不習(xí)勤，老無吏干，蒙汜之年，弗敢聞命?！卞Ｒ允Y之，月致羊酒。年七十五，卒于家。
孟欽，洛陽人也。有左慈、劉根之術(shù)，百姓惑而赴之。苻堅召詣長安，惡其惑眾，命苻融誅之。俄而欽至，融留之，遂大宴郡僚，酒酣，目左右收欽。欽化為旋風(fēng)，飛出第外。頃之，有告在城東者，融遣騎追之，垂及，忽然已遠(yuǎn)，或有兵眾距戰(zhàn)，或前有溪澗，騎不得過，遂不知所在。堅未，復(fù)見于青州。苻朗尋之，入于海島。王嘉，字子年，隴西安陽人也。輕舉止，丑形貌，外若不足，而聰睿內(nèi)明?；谜Z笑，不食五谷，不衣美麗，清虛服氣，不與世人交游。隱于東陽谷，鑿崖穴居，弟子受業(yè)者數(shù)百人，亦皆穴處。石季龍之末，棄其徒眾，至長安，潛隱于終南山，結(jié)庵廬而止。門人聞而復(fù)隨之，乃遷于倒獸山。苻堅累征不起，公侯已下咸躬往參詣，好尚之士無不師宗之。問其當(dāng)世事者，皆隨問而對。好為譬喻，狀如戲調(diào)；言未然之事，辭如讖記，當(dāng)時鮮能曉之，事過皆驗。
堅將南征，遣使者問之。嘉曰：“金剛火強(qiáng)?！蹦顺耸拐唏R，正衣冠，徐徐東行數(shù)百步，而策馬馳反，脫衣服，棄冠履而歸，下馬踞床，一無所言。使者還告，堅不語，復(fù)遣問之，曰：“吾世祚云何？”嘉曰：“未央?！毕桃詾榧Ｃ髂旯镂?，敗于淮南，所謂未年而有殃也。人侯之者，至心則見之，不至心則隱形不見。衣服在架，履杖猶存，或欲取其衣者，終不及，企而取之，衣架逾高，而屋亦不大，覆杖諸物亦如之。
姚萇之入長安，禮嘉如苻堅故事，逼以自隨，每事諮之。萇既與苻登相持，問嘉曰：“吾得殺苻登定天下不？”嘉曰：“略得之?！比O怒曰：“得當(dāng)云得，何略之有！”遂斬之。先此，釋道安謂嘉曰：“世故方殷，可以行矣。”嘉答曰：“卿其先行，吾負(fù)債未果去?！倍矶腊餐?，至是而嘉戮死，所謂“負(fù)債”者也。苻登聞嘉死，設(shè)壇哭之，贈太師，謚曰文。及萇死，萇子興字子略方殺登，“略得”之謂也。嘉之死日，人有隴上見之。其所造《牽三歌讖》，事過皆驗，累世猶傳之。又著《拾遺錄》十卷，其記事多詭怪，今行于世。
僧涉者，西域人也，不知何姓。少為沙門，苻堅時入長安。虛靜服氣，不食五谷，日能行五百里，言未然之事，驗若指掌。能以秘祝下神龍，每旱，堅常使之咒龍請雨。俄而龍下缽中，天輒大雨，堅及群臣親就缽觀之。卒于長安。后大旱移時，苻堅嘆曰：“涉公若在，豈憂此乎！”
郭黁，西平人也。少明《老》《易》，仕郡主簿。張?zhí)戾a末年，苻氏每有西伐之問，太守趙凝使黁筮之，黁曰：“若郡內(nèi)二月十五日失囚者，東軍當(dāng)至，涼祚必終?！蹦松昙s屬縣。至十五日，鮮卑折掘送馬于凝，凝怒其非駿，幽之內(nèi)廄，鮮卑懼而夜遁。凝以告黁，黁曰：“是也。國家將亡，不可復(fù)振?！?br>苻堅末，當(dāng)陽門震，刺史梁熙問黁曰：“其祥安在？”黁曰：“為四夷之事也。當(dāng)有外國二王來朝主上，一當(dāng)反國，一死此城?！睔q余而鄯善及前部王朝于苻堅，西歸，鄯善王死于姑臧。
呂光之王河西也，西海太守王楨叛，黁勸光襲之。光之左丞呂寶曰：“千里襲人，自昔所難，況王者之師天下所聞，何可僥幸以邀成功！黁不可從，誤人大事?！秉Q曰：“若其不捷，黁自伏鈇鉞之誅。如其克也，左丞為無謀矣。”光從而克之。光比之京管，常參帷屋密謀。
光將伐乞伏干歸，黁諫曰：“今太白未出，不宜行師，往必?zé)o功，終當(dāng)覆敗?！碧妨钯Z曜以為必有秦隴之地。及克金城，光使曜詰黁，黁密謂光曰：“昨有流星東墮，當(dāng)有伏尸死將，雖得此城，憂在不守。正月上旬，河冰將解，若不早渡，恐有大變?！焙蠖斩鴶栔粒庖姸珊佑?，冰泮。時人服其神驗。光以黁為散騎常侍、太常。
黁后以光年老，知其將敗，遂與光仆射王祥起兵作亂。百姓聞黁起兵，咸以圣人起事，事無不成，故相率從之如不及。黁以為代呂者王，乃推王乞基為主。后呂隆降姚興，興以王尚為涼州刺史，終如黁言。黁之與光相持也，逃人稱呂統(tǒng)病死，黁曰：“未也，光、統(tǒng)之命盡在一時?！秉Q后統(tǒng)死三日而光死。黁嘗曰：“涼州謙光殿后當(dāng)有索頭鮮卑居之?！苯K于禿發(fā)傉檀、沮渠蒙遜迭據(jù)姑臧。黁性褊酷，不為士庶所附。戰(zhàn)敗，奔乞伏干歸。干歸敗，入姚興。黁以滅姚者晉，遂將妻子南奔，為追兵所殺也。
鳩摩羅什，天竺人也。世為國相。父鳩摩羅炎，聰懿有大節(jié)，將嗣相位，乃辭避出家，東渡蔥嶺。龜茲王聞其名，郊迎之，請為國師。王有妹，年二十，才悟明敏，諸國交娉，并不許，及見炎，心欲當(dāng)之，王乃逼以妻焉。既而羅什在胎，其母慧解倍常。及年七歲，母遂與俱出家。
羅什從師受經(jīng)，日誦千偈，偈有三十二字，凡三萬二千言，義亦自通。年十二，其母攜到沙勒，國王甚重之，遂停沙勒一年。博覽五明諸論及陰陽星算，莫不必盡，妙達(dá)吉兇，言若符契。為性率達(dá)，不拘小檢，修行者頗共疑之。然羅什自得于心，未嘗介意，專以大乘為化，諸學(xué)者皆共師焉。年二十，龜茲王迎之還國，廣說諸經(jīng)，四遠(yuǎn)學(xué)徒莫之能抗。
有頃，羅什母辭龜茲王往天竺，留羅什住，謂之曰：“方等深教，不可思議，傳之東土，惟爾之力。但于汝無利，其可如何？”什曰：“必使大化流傳，雖苦而無恨。”母至天竺，道成，進(jìn)登第三果。西域諸國咸伏羅什神俊，每至講說，諸王皆長跪坐側(cè)，令羅什踐而登焉。苻堅聞之，密有迎羅什之意。會太史奏云：“有星見外國分野，當(dāng)有大智入輔中國?！眻栽唬骸半蘼勎饔蛴续F摩羅什，將非此邪？”乃遣驍騎將軍呂光等率兵七萬，西伐龜茲，謂光曰：“若獲羅什，即馳驛送之?！惫廛娢粗?，羅什謂龜茲王白純曰：“國運(yùn)衰矣，當(dāng)有勍敵從日下來，宜恭承之，勿抗其鋒?！奔儾粡?，出兵距戰(zhàn)，光遂破之，乃獲羅什。光見其年齒尚少，以凡人戲之，強(qiáng)妻以龜茲王女，羅什距而不受，辭甚苦至。光曰：“道士之操不逾先父，何所固辭？”乃飲以醇酒，同閉密室。羅什被逼，遂妻之。光還，中路置軍于山下，將士已休，羅什曰：“在此必狼狽，宜徙軍隴上?！惫獠患{。至夜，果大雨，洪潦暴起，水深數(shù)丈，死者數(shù)千人，光密異之。光欲留王西國，羅什謂光曰：“此兇亡之地，不宜淹留，中路自有福地可居。”光還至涼州，聞苻堅已為姚萇所害，于是竊號河右。屬姑臧大風(fēng)，羅什曰：“不祥之風(fēng)當(dāng)有奸叛，然不勞自定也?！倍矶信颜撸瑢そ蚤鍦?。沮渠蒙遜先推建康太守段業(yè)為主，光遣其子纂率眾討之。時論謂業(yè)等烏合，纂有威聲，勢必全克。光以訪羅什，答曰：“此行未見其利?！奔榷霐∮诤侠?，俄又郭黁起兵，纂棄大軍輕還，復(fù)為黁所敗，僅以身免。
中書監(jiān)張資病，光博營救療。有外國道人羅叉，云能差資病。光喜，給賜甚重。羅什知叉誑詐，告資曰：“叉不能為益，徒煩費耳。冥運(yùn)雖隱，可以事試也?！蹦艘晕迳z作繩結(jié)之，燒為灰末，投水中，灰若出水還成繩者，病不可愈。須臾，灰聚浮出，復(fù)為繩，叉療果無效，少日資亡。頃之，光死，纂立。有豬生子，一身三頭。龍出東箱井中，于殿前蟠臥，比旦失之。纂以為美瑞，號其殿為龍翔殿。俄而有黑龍升于當(dāng)陽九宮門，纂改九宮門為龍興門。羅什曰：“比日潛龍出游，豕妖表異，龍者陰類，出入有時，而今屢見，則為災(zāi)眚，必有下人謀上之變。宜克己修德，以答天戒?！弊氩患{，后果為呂超所殺。羅什之在涼州積年，呂光父子既不弘道，故蘊(yùn)其深解，無所宣化。姚興遣姚碩德西伐，破呂隆，乃迎羅什，待以國師之禮，仍使入西明閣及逍遙園，譯出眾經(jīng)。羅什多所暗誦，無不究其義旨，既覽舊經(jīng)多有紕繆，于是興使沙門僧睿、僧肇等八百余人傳受其旨，更出經(jīng)論，凡三百余卷。沙門慧睿才識高明，常隨羅什傳寫，羅什每為慧睿論西方辭體，商略同異，云：“天竺國俗甚重文制，其宮商體韻，經(jīng)入管弦為善。凡覲國王，必有贊德，經(jīng)中偈頌，皆其式也。”羅什雅好大乘，志在敷演，常嘆曰：“吾若著筆作大乘阿毗曇，非迦旃子比也。今深識者既寡，將何所論！”惟為姚興著《實相論》二卷，興奉之若神。
嘗講經(jīng)于草堂寺，興及朝臣、大德沙門千有余人肅容觀聽，羅什忽下高坐，謂興曰：“有二小兒登吾肩，欲鄣須婦人。”興乃召宮女進(jìn)之，一交而生二子焉。興嘗謂羅什曰：“大師聽明超悟，天下莫二，何可使法種少嗣?！彼煲约颗?，逼令受之。爾后不住僧坊，別立解舍。諸僧多效之。什乃聚針盈缽，引諸僧謂之曰：“若能見效食此者，乃可畜室耳?！币蚺e匕進(jìn)針，與常食不別，諸僧愧服乃止。
杯渡比丘在彭城，聞羅什在長安，乃嘆曰：“吾與此子戲，別三百余年，相見杳然未期，遲有遇于來生耳?！绷_什未終少日，覺四大不愈，乃口出三番神咒，令外國弟子誦之以自救，未及致力，轉(zhuǎn)覺危殆，于是力疾與眾僧告別曰：“因法相遇，殊未盡心，方復(fù)后世，惻愴可言?！彼烙陂L安。姚興于逍遙園依外國法以火焚尸，薪滅形碎，惟舌不爛。
沙門曇霍者，不知何許人也。禿發(fā)傉檀時從河南來，持一錫杖，令人跪曰：“此是般若眼，奉之可以得道?！睍r人咸異之?；蜻z以衣服，受而投之于河，后日以還其本主，衣無所污。行步如風(fēng)云，言人死生貴賤無毫厘之差。人或藏其錫杖，曇霍大哭數(shù)聲，閉目須臾，起而取之，咸奇其神異，莫能測也。每謂傉檀曰：“若能安坐無為，則天下可定，祚胤克昌，如其窮兵好殺，禍將及己?！必槿杼床荒軓?。傉檀女病甚，請救療，曇霍曰：“人之生死自有定期，圣人亦不能轉(zhuǎn)禍為福，曇霍安能延命邪！正可知早晚耳。”傉檀固請之。時后宮門閉，曇霍曰：急開后門，及開門則生，不及則死。”傉檀命開之，不及而死。后兵亂，不知所在也。
臺產(chǎn)，字國俊，上洛人，漢侍中崇之后也。少專京氏《易》，善圖讖、秘緯、天文、洛書、風(fēng)角、星算、六日七分之學(xué)，尤善望氣、占候、推步之術(shù)。隱居商洛南山，兼善經(jīng)學(xué)，泛情教授，不交當(dāng)世。劉曜時，災(zāi)異特甚，命公卿各舉博識直言之士一人。其大司空劉均舉產(chǎn)。曜親臨東堂，遣中黃門策問之，產(chǎn)極言其故。曜覽而嘉之，引見，訪以政事。產(chǎn)流涕歔欷，具陳災(zāi)變之禍，政化之闕，辭甚懇至。曜改容禮之，署為博士祭酒、諫議大夫，領(lǐng)太史令。至明年而其言皆驗，曜彌重之，轉(zhuǎn)太中大夫，歲中三遷。歷位尚書、光祿大夫、太子少師，位特進(jìn)，金章紫綬，爵關(guān)中侯。
史臣曰：陳戴等諸子并該洽墳典，研精數(shù)術(shù)，究推步之幽微，窮陰陽之秘奧，雖前代京管，何以加之！郭黁知有晉之亡姚，去姚以歸晉，追兵奄及，致斃中途，斯則遠(yuǎn)見秋毫，不能近知目睫。澄什爰自遐裔，來游諸夏。什既兆見星象，澄乃驅(qū)役鬼神，并通幽洞冥，垂文闡教，諒見珍于道藝，非取貴于他山，姚石奉之若神，良有以也。鮑、吳、王、幸等或假靈道訣，或受教神方，遂能厭勝禳災(zāi)，隱文彰義，雖獲譏于妖妄，頗有益于世用者焉。然而碩學(xué)通人，未宜枉轡。贊曰：《傳》敘災(zāi)祥，《書》稱龜筮。應(yīng)如影響，葉若符契。怪力亂神，詭時惑世。崇尚弗已，必致流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