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折　書生扣馬

【仙呂·月照山】【月兒高】［小凈領(lǐng)殘兵上］一指中原嘯，黃河浪翻倒。誰遣將軍岳，入耳如雷爆。撇卻英雄，羞慚任人笑。叫跟隨的，【山坡羊】快把胡笳調(diào)入思?xì)w早，我跑了一日，快取皮可可來。且在鞍鞒把酥漿暫飽。［作驚走介］那動的又是岳家兵來了。［雜稟］那是山犬驚走。［小凈］心搖，原來是草蒙茸山犬嗥；［又作驚走介］那聲息又是岳家軍來了。［雜稟］那是風(fēng)聲。［小凈］呼號，原來是北風(fēng)寒樹轉(zhuǎn)梢。［作氣喘介］俺自河北興兵以來，全靠鐵浮圖拐子馬，今日悔氣，撞著岳飛這廝，殺得片甲無存，如之奈何？［眾］我每聞見岳飛二字心膽便寒，不敢聞他名字，只叫岳爺爺罷。［小凈］如今事出無奈，我每且自逃回，重整兵馬，再來未遲也。只這馬平日何等快，今日也走不動了。［內(nèi)叫］太子且不要走。［小凈］好怪、好怪！這等忙亂逃生，誰人大膽，敢來攔擋。［雜］稟太子，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個酸秀才來了。［小凈］我一生與中朝那個孔夫子無緣，這秀才來尋我做甚？［小生扮書生上］崆峒山叟醉生涯，河北風(fēng)煙卷暮沙。好著金籠護(hù)鸚鵡，莫教飛入別人家。太子請了，岳少保即退矣。
【桂枝香】［眾］岳爺兵到，殺得我神魂顛倒。驀忽走出書生，亂向軍前呼叫。［小生］太子，把歸鞭暫止，歸鞭暫止。［小凈］先生說那里話？岳少保以五百騎破吾十萬眾，何謂即退？［小生］太子有所不知。那宋朝呵，權(quán)臣當(dāng)?shù)?，兵機(jī)須料，他那里豈相饒？［小凈］常言道：撼山易，撼岳家軍難。［小生］你道山難撼，只怕山兒正未年。［小凈下馬揖介］既承下教，望賜明言。［小生］自古未有權(quán)臣在內(nèi)，大將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且不免，況能成功乎？［小凈］嘎、嘎，有這等事？［笑介］可喜、可喜。
【其二】［小生］吾非言笑，開君關(guān)竅。［小凈］是了、是了，多謝指教，快取金幣相酬。［小生］不收，快拿去。不要禮物相酬，［小凈］愿留姓名，后有會期。［小生］何用把名兒輕告。［大笑介］分明指與平川路，吾輩豈是蓬蒿人。［下］［小凈嘆介］宋朝、宋朝，你看賢人盡隱，賢人盡隱，這書生呵，他奇材難效，如今欣然來報?？旖袪I中畢邪氣拿筆硯來，染霜毫，把密信遙封寄。岳少保，岳少保，教你身名喪這遭。［末扮畢邪氣頭巾、青衣，袖帶筆硯上］平生文章不濟(jì)，誰想今朝得地。當(dāng)初南朝一個低秀才，如今此朝上上畢邪氣。太子有何分付？［小凈］你速與我寫書一封與秦丞相，求他講和罷兵召回岳飛。［末作寫完念與小凈聽介］
【一封書】相逢似漆膠，你歸家音信杳。通和事怎拋？反添兵苦戰(zhàn)鏖。似你中朝推孔圣，他也說不可平生忘久要。那岳飛呵，禍根苗，定難饒，及早圖他方恨消。［小凈］寫得好，寫得好，還要修一封書與丞相夫人。［作附耳密語介］［末應(yīng)介］曉得了。［如前寫念介］
【其二】盟言耳畔牢，你如今忘了？今朝事可焦，比交鋒輸數(shù)遭。記得毛詩曾說道，必取瓊瑤來報桃。囑多嬌，事難熬，猛將雄兵須暗消。［小凈］一發(fā)寫得好，可將蠟丸封了，喚能行會走通南音的尖哨兒上來。［丑扮尖哨兒上］全憑兩腳如飛，做我一生活計。太子有何分付？［小凈］如今兩封書，一與南朝秦丞相，一與他夫人，特差你去。［丑］小的就去。［小凈向末介］
【青歌兒】書兒寫令人脾燥，宰肥羊酒酪相犒。［末］天生書記我為高，從今奏凱，與個紅妝摟抱。［小凈向丑介］
【其二】伸開腿往南飛跳，這封書定索回報。［丑］天生行路我為高，功成受賞，我要黃金千鈔。［末收筆硯介］一紙書賢十萬師，［丑拍腿介］還須兩腳早奔馳。［小凈］正是得他心肯日，［合］果然是我運(yùn)通時。［小凈］早去早來。［丑］曉得。

原評：“千古恨事，亦千古奇事，豈天果祚胡耶？幾回搔首，一聲長嘆！”
權(quán)奸當(dāng)?shù)溃胁拍艿娜吮慌懦?，有的就為敵人劃策傳羽?！百t人盡隱”、“奇材難效”數(shù)語，見作者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