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李平為友請濟(jì)公　馬靜捉奸毗盧寺

話說馬靜見濟(jì)公給老太太把病治好，心中甚為喜悅，遵母命給濟(jì)公磕了頭，無奈請和尚到東配房來喝酒。和尚跟著來到東配房，一著擺著一桌殘菜，四份杯筷，和尚說：“誰在這里喝酒?！瘪R靜說：“我喝酒?！焙蜕姓f：“你喝酒，為甚四份杯筷？”馬靜說：“我四面轉(zhuǎn)著喝?！绷⒖贪褮埐顺啡?，另整杯盤，同濟(jì)公落座吃酒。和尚說：“你貴姓？”馬靜說：“我叫馬靜?！焙蜕姓f：“我跟你打聽一個人，你可認(rèn)識？”馬靜說：“誰？”和尚說：“我有個徒孫馬元章，你認(rèn)得不認(rèn)得？”馬靜心說：“這個和尚真可恨，說我叔父是他徒孫?！钡闪撕蜕幸谎?，說：“不認(rèn)得這馬元章?！焙蜕姓f：“我給你母親把病治好了，你怎么謝謝我？”馬靜說：“師父任你要多少藥錢，多少金銀？你說，我必從命。”和尚說：“我倒不要錢了，我最喜愛字畫?！瘪R靜說：“你喜愛字畫，只要我有的，你只管拿了去。”和尚說：“別的我俱不要，我就要這張富貴牡丹圖?！瘪R靜說：“可以，回頭你走的時節(jié)給你帶了去。”和尚說：“我說要就要。”站起來就要去摘，馬靜連忙擋住，說：“師父別動，一摘就有許多塵土，這飯菜怎么吃？你且吃完飯?jiān)僬??！焙蜕姓f：“這也行得，反正我今天不出房子，看他一個也跑不了?！贝藭r雷鳴、陳亮同華云龍?jiān)趭A壁墻里，聽得明明白白，嚇得三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馬靜心說：“這個和尚可留不得，莫若我一刀把他殺了，省得他找我二弟。他死后，我給他修一座塔，報(bào)答他給我母親治病之恩，逢年過節(jié)，給他燒點(diǎn)紙錢?！毕肓T，自己到屋中，暗把單刀帶好，陪著和尚喝酒。拿酒灌和尚，想要把和尚灌醉。給和尚斟一盅，和尚喝一盅，直喝到天有掌燈以后。和尚自言自語，說：“喝了這些酒者不醉，醉了也好，就省得喝了。”和尚坐在那里直哼哼，馬靜說：“師父為什么哼哼，喝醉了么？”和尚說：“我要出恭?！瘪R靜說：“要出恭外頭去?！焙蜕姓酒饋?，馬靜跟著出來，一邊走著，和尚道：“馬靜你瞧我這藥好不好？”馬靜說：“好?！焙蜕姓f：“馬靜你猜那藥值多少錢？”馬靜說：“多少錢？”和尚說：“我那藥合一文錢一丸，”馬靜說：“那藥真便宜?！焙蜕姓f：“便宜可便宜，我今后打算不再配了。如今的人沒好良心，我和尚給治好了病，反倒安心要?dú)⑽?，我死后還給我修一座塔，逢年過節(jié)還給我燒化紙錢，就算報(bào)答我?！瘪R靜一聽這話，暗想：“這個和尚真怪?！闭f著話，來到東村口，和尚蹲下，馬靜繞來繞去，繞到和尚身后，拉刀照和尚就砍，和尚用手一指，用定身法把馬靜定住。馬靜舉著刀不能轉(zhuǎn)動，和尚就嚷：“了不得了，殺了和尚了?！毙≡峦痛迩f居戶甚多，聽見喊嚷，大家拿著燈光出來看。馬靜可嚇著了，心說：“我這里拿著刀不能亦，人家問我，我說什么？”焉想到和尚一使佛法，大眾都沒看見，過去了。馬靜說：“師父，我錯了，你老人家不要跟我一般見識?！焙蜕姓f：“你跟我動刀，你何不把刀拿你婦人的情人，殺他好不好？”馬靜說：“我不知在哪里。”和尚說：“你跟我去捉奸。”馬靜跟著和尚來到毗盧寺，和尚說：“就在這廟里?！瘪R靜說：“待我破門?！焙蜕姓f：“捉奸哪有敲門的？你真是呆笨。”馬靜說：“捉奸還有行家？我沒捉過，不叫門怎么樣呢？和尚說：“你躥進(jìn)墻去?！瘪R靜說：“我躥墻，你怎么進(jìn)去？”和尚說：“我也會躥?！瘪R靜這才一擰身躥上墻去，一瞧和尚已在墻內(nèi)蹲著。馬靜說；“你怎么進(jìn)來？”和尚說：“我擠進(jìn)來的。”馬靜說：“由哪里擠進(jìn)來的？”和尚說：“由墻里擠進(jìn)來的?！瘪R靜說：“師父擠我瞧瞧?！睗?jì)公往墻上一擠，口念：“奄敕令嚇！”馬靜一瞧，和尚沒了。和尚又念：“奄敕令嚇！”馬靜一瞧，和尚又有了。馬靜說：“這個擠法倒不錯，明天我學(xué)學(xué)?！焙蜕姓f：“你跟我走?！焙蜕袔ьI(lǐng)馬靜往后奔。這座廟原本是三層殿，越過頭層大殿，來到二層大殿，由東角門穿過去，是東跨院，這院子里栽松種竹，清氣飄然，北上房燈光朗朗，人影搖搖。馬靜來到窗根外，把窗紙濕了個小窟窿，往里一看，這上房本是前廊后廈，屋內(nèi)靠北墻是一張大床，地上有桌椅條凳，床上擱著一張小床桌，點(diǎn)著蠟燈，正當(dāng)中坐著一個婦人，穿著一身華美衣服，打扮著濃妝艷抹，甚是鮮明。馬靜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妻子何氏，兩邊坐著兩個和尚。上首坐的這個和尚，身體胖大，赤著背，穿著陽給中衣，白襪青鞋。面皮微黑，粗眉大眼。馬靜一看，認(rèn)得是探花郎高慶。下面這個和尚，黃臉膛，瘦小枯干，穿著灰色僧祖，白沫青鞋，乃是小白虎周蘭。就聽高慶、周蘭說。“嫂嫂今天怎么這樣閑著？我二人聽說馬靜回來，嫂嫂不能出來，我二人真是茶思飯想。沒想到，今天嫂嫂來了?！焙问险f：“不然，我也不能來。今天是家里來了一個濟(jì)顛和尚，給老太太治病，馬靜陪著和尚吃酒，我告訴家里，說上娘家去，我才到這里來，省得你們兩個人想我。我今天也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去，我就說住在娘家。你二人快給我預(yù)備點(diǎn)吃的，我還沒吃飯呢?！瘪R靜一看，氣得三尸神暴跳，自己一想：“真是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辱賤婢，做出這樣無廉無恥之事！”立刻伸手拉出刀來，闖到屋中，手起刀落，先把探花郎高慶殺死。小白虎周蘭，踹后窗戶出去逃命，何氏站起來往外就跑，馬靜隨后就追，剛趕到院中，見何氏用手一摸臉，兩個眼珠子掉出來，有一尺多長，嚇得馬靜大吃一驚。這婦人說：“好好，焉敢管我的事?！闭f著話，一張嘴，一口黑氣噴來，馬靜翻身栽倒。書中交代：馬靜的妻子何氏，可并不會噴黑氣，這其中有一段隱情。原本何氏娘子，乃是知三從①，曉四德，明七貞，懂九烈，根本人家之女。他娘家兄弟叫律令鬼何清，乃是玉山縣三十六友之內(nèi)的俠義英雄，當(dāng)初馬靜與何清乃是結(jié)義的弟兄，先交朋友，從后結(jié)的親。
①三從：封建時代歧視和壓迫婦女的封建禮教。即：“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
這天何清來探望馬靜，兩個人坐在書房談話，何清說：“姐丈，咱們?nèi)阎畠?nèi)有一個人出了家，當(dāng)了老道，你知道不知道？”馬靜說：“誰出了家？”何清說：“黑沙嶺的郭爺，夜行鬼小昆侖郭順，他出了家。那一天我碰見他，瞧他帶著道冠，穿著道袍，我說：‘你瘋了?！f：‘怎么瘋了？’我說：‘你為何穿老道的衣服。’他說：‘我看破了紅塵，人在世上，如同大夢一場?！隽思?，他師父是一位高道，乃是天臺山上清宮的，復(fù)姓東方雙名太悅，人稱老仙翁，外號昆侖子。有一宗寶貝，名曰‘五行奧妙大葫蘆’，這葫蘆能裝三山五岳，勿論什么精靈，在里面一時三刻，化為膿血，將來老道一死，葫蘆就是他的。他師父給他三道符，一道能捉妖凈宅，一道避魑魅魍魎，一道能保身，避狼虎豺豹。我把他那道捉妖的符偷來，你瞧瞧。”馬靜一看，何清說：“我不知道他靈不靈？”馬靜說：“咱們試試?！焙吻逭f：“怎么試？”馬靜說：“現(xiàn)在慶豐村王員外家，他兒子被妖精迷住，貼出告白條來，誰能捉妖把他兒子病治好了，謝銀二百兩。我去舉薦你，你就充何法官?！焙吻逭f：“就是，倘要能了，就得了二百兩銀子?！瘪R靜就到慶豐村王員外家一說，王員外求之不得，就把何清清了。王員外問：“何法捉妖，用什么東西？”何清說：“一概不用。”王員外說：“人家捉妖，都用黃紙朱砂等類，何法官怎么全不用呢？”何清說。“你就把你兒搭出來，我到你兒的臥室去等捉妖?！蓖鯁T外立刻吩咐，把公子挪出來。何清吃過了飯，有人帶領(lǐng)來到后院公子的臥室，何清就把這道符貼在里面屋門上。他在床上一躺，瞪著眼，等到天有二鼓，只聽外面狂風(fēng)大作。何清睜眼一看，嚇得毛骨驚然。不知何清怎樣捉妖，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