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回　見美麗惡人定奸計　陸炳文獻(xiàn)媚害良民

話說竇永衡一上堂，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抬頭一看，見上面坐的這位大人，頭戴二品烏紗帽，身穿大紅蟒袍，玉帶官靴，白生生臉面，三綹黑胡須。這刑廷大人姓陸，叫陸炳文。宋朝年間，京營殿帥刑廷大人，就類似清朝的九門提督一般，統(tǒng)轄文武，管轄陸步兩營地面，查拿盜賊賭博流娼。刑廷大人見把竇永衡一帶上來，竇永衡在下面一跪，口稱：“大人在上，小人竇永衡給大人磕頭！”陸大人在上面把驚堂木一拍，說：“竇永衡你在白沙崗斷路劫錢，殺死解銅職官，搶去響銀，還不從實招來？免得本院三推六問，你的皮肉受苦。”竇永衡向上磕頭說：“小人竇永衡，原本是常州府北門外賣家崗的人，先前以打獵為生，后來想要在鏢行找碗飯吃。我夫婦二人來到這臨安城謀事，寄居在青竹巷四條胡同，小人從來并未做過犯法之事。今天我出來要去看望朋友，不知所因何故，被官人把我拿來？求大人明鏡高懸，格外開恩，小人實在冤枉冤屈。白沙崗什么劫飽殺人，我一概不得而知。”刑廷說：“你這廝大概跟你好好說，你不肯認(rèn)，抄手問事，你萬不肯應(yīng)，來，看夾棍伺候！”竇永街說：“大人的明鑒，大人要用嚴(yán)刑苦拷小的，說小人是明火執(zhí)仗，何為憑據(jù)？小人實在冤枉，求大人明鑒！但愿大人公侯萬代，祿位高升。”刑廷大人說：“你說本部院斷你冤枉了是不是？本院自為官以來，上不虧君，下不虧民，豈肯虧負(fù)于你？要沒有憑據(jù)，我也不能勒令于你。我怎么不拿別人呢？我把憑據(jù)給你找出來看，你認(rèn)不認(rèn)？”大人立刻標(biāo)監(jiān)牌，吩咐提差事。竇永衡一聽有憑對證，自己大吃一驚，心里說：“了不得了，真有憑據(jù)。俗言說的不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自己一想：“我沒結(jié)交匪類呀，我又沒有仇人，什么人攀我呢？”正在心中思想，工夫不大，就聽“嘩楞嘩楞”鐵鏈響，竇永衡一看，帶上兩個罪人來，都是穿著罪衣罪裙，大項鎖手銬腳鐐。頭里走的那個，身高九尺，大腦袋，項短脖粗，面如藍(lán)靛，發(fā)如朱砂，兇眉惡眼，連鬢絡(luò)腮胡須。后頭跟著那個，也是身軀高大，黑臉膛兩道劍眉，一雙環(huán)眼，長得一臉的橫肉。竇永衡一瞧這兩個犯人，并不認(rèn)識。見這兩個人往堂下一跪，刑廷說：“你兩個人可認(rèn)識他？”那個藍(lán)瞼的說：“竇大哥，這個官司你打了罷。想當(dāng)初你我弟兄一處做的案，一處吃，一處穿，各分銀錢，現(xiàn)在我兩個人犯了案，你連瞧瞧我們都不瞧。我二人實受刑不過了，但能挺得過去，也不能把你拉出來，這也無法。當(dāng)初你我怎么好來，你我活著在一處做人，死了在一處做鬼，吃過樂過，總不算冤?！毙掏⒋笕苏f：“你這還不招么？”竇永衡說：“回稟大人，小的并不認(rèn)識他兩個人。”大人說：“王龍，王虎，你二人說實話，到底認(rèn)識不認(rèn)識竇水衡廣王龍說：“回大人，我二人跟竇永衡是結(jié)拜的弟兄，在白沙崗斷路劫銀，殺死解餉職官，是竇永衡率領(lǐng)，我二人聽從?！标懘笕苏f：“竇永衡你可曾聽見嗎？”竇永衡說：“小人實不認(rèn)識這兩個人，他所說的話，俱是捏詞，實沒有這么回事。求大人開恩！”陸大人說：“本院自為官以來，上不虧君，下不虧民，豈肯虧負(fù)于你？我自有道理。他二人既說跟你是結(jié)拜的兄弟，大概你有多大年歲，多怎生日，家鄉(xiāng)住處，家里有什么人，他必知道。竇永衡你拿筆先細(xì)細(xì)的把年歲、家鄉(xiāng)住處都寫出來，本院再問他二個人。他要說不對，必定是攀拉你，我要重重辦他二人，本部院把你當(dāng)堂開放。他二人要說的跟你寫的一樣不二，那時本院可要照例辦你?！备]永衡一想：“這么辦甚好，大概他二人仇攀我，必不知道我的年歲生日。我寫出來，他一說不對，大人就把我當(dāng)堂放了?！毕肓T說：“大人的思典，小人我會寫，求大爺賞給我紙筆，我寫就是了。”刑廷說：“好，你會寫字，你先寫字罷?！贝笕苏f：“王龍王虎，你可曾知道竇永衡的年歲生日？”王龍說：“知道?！贝笕苏f：“先叫竇永衡寫完了，你二人再說?！庇挟?dāng)差人把筆墨紙硯拿過來，刑廷大人說：“竇永衡你背著他二人寫，別叫他們l瞧見?！备]永衡道：“是?！绷⒖棠霉P一寫：“竇永衡年二十八歲，三月十五日子時生，原籍系常州府北門外竇家崗的人，先以打獵為生，娶妻周氏，今年二十八歲，現(xiàn)在來京謀事，住在青竹巷四條胡同周老頭家，同院是北房三間，東房兩間。”寫完了，交與當(dāng)差人遞給刑廷大人。大人看罷，這才問王龍、王虎，王龍、王虎說：“大人要問竇永衡，他原本是常州府北門外竇家崗的人氏，先以打豬為生，現(xiàn)在不打獵了，來在臨安城，住在青竹巷四條胡同的路北。他今年二十八歲，三月十五日子時生人，我們那位盟嫂，娘家周氏，今年二十四歲，二月初九日卯時生。他住的是周老頭周老婆的房子，同院北房三間，東房二間。北房三間是一明兩暗，東里間是他的臥室，西里間來人讓客做客室堂屋，一進(jìn)門有條案八仙桌，兩邊有椅子，里間屋里炕上有兩只箱子，地下有一張連二抽屜桌，有一個錢柜，東房做廚房?！备]永衡一聽，一概說的全對，我妻子的生日時辰都對，屋里擺設(shè)也不差。竇永衡一想：“這可怪？這兩個人并未到我家去過，怎么他們會全知道呢？”自己一想：“這場官司不得了?！毙掏㈥懘笕艘宦?，就問竇永衡王龍、王虎說的對不對？竇永衡說：“對可是對，小人實在冤枉，求大人公斷！”刑廷大人立刻把驚堂木一拍，說：“竇永衡你還敢狡賴？大概抄手問事，萬不肯應(yīng)，你這廝必是個俱賊呀！來，看夾根，給我把他夾起來再問。”官人一聲答應(yīng)，三根棒為五刑之祖，往大堂上一捺，真是人心似鐵非是鐵，官法如爐果是爐，安永衡嚇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大人，你要看那頭上的青天?！标懕慕偃淮笈?，說：“竇永衡你還敢說叫我看頭上的青天？本部院斷你屈了？夾起來！”盲人立刻把竇永衡套上了夾棍，竇永衡此時，忽然想起濟(jì)公的那幾句話來，怪不得說我印堂發(fā)青，顏色不正，有橫禍飛災(zāi)，敢情我有這樣的大禍。果然濟(jì)公長老，他老人家是活佛，有先見之明。事到如今，我竇永衡才知道，我要聽濟(jì)公的話，早逃生離開了臨安城，還許把這場兇禍躲開了。掌刑的把夾棍給竇永衡套上兩只腳，回頭一看陸大人，陸大人一伸手，官人一看用八成刑，兩個人一背繩，一個人一拉，竇永衡就覺夾的疼入骨髓。自己想起了濟(jì)公說的，有大急大難之時，連叫濟(jì)額和尚三聲，必有救應(yīng)。竇永衡此時疼的如刀剜肺腑，箭刺心肝一般，便口中祝告說：“弟子竇永衡，前者不知濟(jì)公是活佛，現(xiàn)在弟子大難臨了身。濟(jì)公長老，你老人家真有靈有圣來搭救弟子，弟子此時實受不了了?！弊嗨庾炖锕竟敬祰崳B祝告了三遍。眾官人也不知他嘴里說什么，話言未了，就在大堂上起了一陣怪風(fēng)，真是：

揚把狂風(fēng)，倒樹絕林；海浪如初縱，江波萬迭侵。江聲昏慘慘，枯樹暗岑岑；萬壑怒嚎天咽氣，走石飛沙亂傷人。
這一陣風(fēng)刮的毛骨辣然，大堂上出手不見掌，對面不見人，只聽“咯嚓”一聲響，這陣風(fēng)過去，陸炳文再睜眼一看，大堂以下有一種岔事驚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