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談離合錦囊私解字　救莊鄉(xiāng)黃石兩興師

少青雖娶了龍飛、雪燕，只是那錦囊中的字無人解得，橫胸中不懌。思量要往紫藤鄉(xiāng)，尋那余余子，又恐嬌鸞阻當(dāng)，私同雪燕商酌。雪燕曰：“此人為俺鄰人，忽翁外孫女兒名阿容，自幼與俺善，讀書過目不忘，深沉有大志，八歲時其舅忽蘭，教之吟詠，有‘丈夫竟說英雄略，女子豈無王佐才’之句，忽蘭大驚，嘆曰：此女他年不可測也。忽蘭嘗以百金購得山外異書名登壇秘錄，為我朝開國功臣劉青田先生所著，以示容容。閱已，擲之地，徐謂蘭曰：行兵之道，奴鬼役神以陰陽造化為消息，既有語言文字以示后人，而猶稱秘錄，此秘字已不通之極。余何問焉。蘭又大驚曰：此女他年誠不可測矣。又嘗斫木一百二十八枚，枚高二寸廣一寸三分，以意造一陣圖名太極陣。每一枚當(dāng)百人以兩枚為一隊(duì)，合六十四隊(duì)，為太極。其枚半紅半黑，以法陰陽。初分兩大隊(duì)法兩儀。忽變而為四隊(duì)，而八隊(duì)，而□，四隊(duì)其中，有順有逆，有正有變，忽左旋忽右旋，又名歸藏陣。又嘗以木匣置機(jī)，測天行度，不差累黍，其聰明類如此。母曾夢五色芙蓉一株，摘簪之，遂孕容。容生而顏色姣麗，紫光恒照人。五六歲時，一尼見之而嘆。因拾地下塵撒之，漸漸的準(zhǔn)低眼小，頰削而發(fā)枯黃。父沒后，貧極，敝衣垢面，無問名者。一幼弟名枝，甚蒙拙，容嘗謂俺曰：使容登壇作諸葛，汝關(guān)趙之流也。故與俺善。俺為報仇，殺死多命，與兄逃去為盜。此后音信遂梗。公如不以貌選，何不聘為娘子，作個女軍師。以公兵強(qiáng)將猛，威振三莊，何難混笏山為一統(tǒng)，作個笏山王。”少青大喜，拍著雪燕的肩曰：“娘子知吾心也。煩娘子拿起錦囊浼他一解，以釋某心，然后擬聘?！?br>雪燕遂懷錦囊，備了馬匹，教紫藤鄉(xiāng)那個軍卒引導(dǎo)，直奔紫藤鄉(xiāng)來。至那大榆樹下，只見石上擺著半籠的炊餅，地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廝，拿瓦片兒玩著。軍卒曰：“你姐姐往那里去？”小廝曰：“我姐姐才出恭去，你尋他怎的？”軍卒指著雪燕曰：“有位娘子尋他，速去喚來?！蹦切P將雪燕看了一眼：“呵呀，這馬上坐了個綠妖精，如何說甚娘子?！避娮浜仍唬骸岸嘧炷憧烊チT，遲些踏爛你的餅。”小廝慌的跑進(jìn)土屋里去了。少頃，見那小廝扯了個蓬發(fā)破衣的黃瘦女子，從土屋里走將出來。雪燕忙下了馬，向前拉住曰：“容姐姐，認(rèn)得阿冬么?！蹦桥酉肓艘粫骸把剑妹?，聞你做了尼姑，是誤傳的么。”雪燕曰：“并非誤傳，待俺拜了姥姥，才好說得?！彼旖誊娮溟T外等著，相攜進(jìn)那土屋里?；ㄈ葜搁缴夏敲嬙唬骸斑@便是兒的母親?！毖┭喟萘恕；ㄈ菹蚶牙讯险f：“是母親外家隔鄰的阿冬來探候?！蹦冈唬骸鞍⒍?，這幾時不見了你，我兩眼漸漸的盲起來，你長大了好些，前來給我捫捫。”雪燕沒奈何，只得上前。母曰：“你身上藏的甚么，這等香?！庇稚熘窒蛩^臉上捫將下去，“呀，你髻上觸手顫顫的，戴的甚么？你這衫這等軟滑，可是緞子的么?！比萦窒蛩险f著：“頭上是七寶搔頭，百花抹額，穿的是織成團(tuán)鳳的紫羅衫?！蹦感α艘恍Γ謷袑⑾氯?，拿那裙幅，捫了一回。笑曰：“好裙子，繡得好么。”容向耳畔說，曰：“是條泥金簇蝶東坡縟繡裙?！蹦冈唬骸鞍⒍闶菐讜r發(fā)了財(cái)?shù)?？”雪燕只是笑著，行開去。母叫：“阿容你有好茶拿幾個蒸餅兒給他吃?！比輵?yīng)著，握雪燕的手，入廚下掇條矮凳兒并坐，一頭烹茶，一頭問著雪燕將近來的遭遇，細(xì)說了一遍。說到錦囊的事，容曰：“這錦囊既是你師給的，便該還問你師，如何尋我？”雪燕曰：“我?guī)煾≡欺欅E，踏破鐵鞋亦尋不著，知姐姐胸參造化，故莊公特使俺來拜求姐姐?！比萏嶂柰┭嗟脚P房里，那臥房雖是矮矮的泥屋，卻也擺設(shè)得雅潔，桌子上列著花瓶筆硯，架上俱是一函一函的書，或是卷著的。幾張竹椅卻甚干凈，飲了茶，吃了些蒸餅，雪燕遂將出襟上這錦囊來遞與容。容拆開看了一會，又將手指兒向那字里格了一回，點(diǎn)頭曰：“這不過是拆字的法，有甚難解。”雪燕立起來問他的解法，容指著曰：一壞土是土字上加個一字，合成一個王字。巴山之旁有一老，是巴字左邊一個老字，叱下口仍留日上瞳眬，是將老字這個匕除下來，留這口字，加巴字上，豈不是個邑字。那老字除去匕加個日字豈不是個者字。邑者合成是個都字。止剩半絲兒曳不休，前叱字除去口，剩個匕，合著止是個此字。絲字剩一半，合上此字是個紫字。雨在上水在旁假若無人，假字無了那人，豈不是個叚字。合上雨字成個霞字。吾當(dāng)與同，是將這同字，合上水旁，成個洞字。總言之，不過王都紫霞洞五字。其意教顏公建都紫霞洞，才能成得王業(yè)。蓋紫霞洞在北，地勢高，面南而治，得高屋建瓴之勢。旨哉，言乎，顏氏其興矣?！毖┭嘣唬骸敖憬阏?zhèn)€女諸葛。今顏公渴慕姐姐，寤寐之求，懼不得當(dāng)。姐姐何不趁此妙齡，身未許人之際，諧魚水之歡，奮鷹揚(yáng)之烈，使不負(fù)所學(xué)乎。如肯俯從，千金之聘，即賁蓬門矣?！比菪υ唬骸芭铋T之女，懶散已慣，誠不能為人馳驅(qū)。妹妹無作此不入耳之言相勸?！毖┭嘣唬骸坝浲瘯r嬉戲，姐姐謂他日得為諸葛，以關(guān)趙待妹，今其時也。時可出而不出，日月不能待姐姐矣?！比菰唬骸按怂卦敢病５D(zhuǎn)思之：與其捧心蹴E身渥殊恩，何似若耶溪上逐伴而浣紗；與其食少事煩死而后已，何似臥龍崗上抱膝而吟梁甫乎?！毖┭嘤僬Z時，見日影將斜，恐從人不能久待，出黃金二鋌，將顏公意相謝。容推讓了一回，雪燕曰：“周之可受也?！比菪υ唬骸邦伖萦欣夏冈凇！彼焓苤?br>雪燕辭了花容，跨馬回黃石。將花容之語，一一回覆少青。少青大喜，抱雪燕于懷，笑嘻嘻的調(diào)著曰：“能知我意者惟娘子一人。他日若遂吾大欲，當(dāng)封娘子為解意侯?！笔且沽粞┭喙菜蓿h建都紫霞之策。天未明，即報韓莊莊勇玉鵬飛有緊急軍情求見。少青喚入，問之。鵬飛曰：“今紹莊公潛光糾合西北諸鄉(xiāng)雄兵五萬，將肆毒于韓莊。我韓莊多難之余，人心未固，又無險阻可憑，故韓公寢食不寧，冀公念唇齒之誼，速起大軍救此一莊子弟。”少青曰：“某與韓公勢雖唇齒，誼忝葭莩，理難坐視。為語韓公，可先發(fā)韓莊之兵，緊守鉤鐮。某刻期起兵，接應(yīng)。慎無怯餒，以慢軍心?！冰i飛辭去，乃集莊勇商議。玉凌云曰：“紹潛光以牧牛兒奮起田間，羅豪杰而誅孟卿，據(jù)有公位，兵日強(qiáng)，莊日富，不可輕敵。今龍飛娘子韓公之孫，而紹莊之雄也。以紹莊之雄，攻紹莊之眾，必克。況以孫救祖，其心倍切乎?！鄙偾嗖荒軟Q，乃偕雪燕回竹山集諸娘子商之。先是嬌鸞見諸娘子有勇無謀，不能出己右，易視之。及娶龍飛漸生忌心，龍飛默窺其隱，深自韜晦，惟日居養(yǎng)晦園，以娛父母。至竹山時少，今見少青，欲使龍飛救韓，懼其功高逼己，乃進(jìn)言曰：“紹潛光糾烏合之眾遠(yuǎn)襲韓莊，此必?cái)≈酪病？v我不救韓，韓必勝紹。若謂義不容不救，使一莊勇助之足矣，何用小題大做，勞及龍飛娘子乎?！鄙偾嗾邗爻?，忽又報桃花鄉(xiāng)云云使至。言南可莊可飛熊，以兒子安夫吊喪弗返，使莊勇田有功率兵一千從羊蹄徑抄出月山，欲問罪于桃花鄉(xiāng)，為子報仇，事在危急特求拯救。少青大驚。嬌鸞曰：“卵石之不敵，人所知也。況飛熊以兒子死于非命，奮怒興師，其鋒甚銳，儂愿偕炭團(tuán)、秋娥率軍五百往救云鄉(xiāng)長。如不斬田有功之頭，褫可飛熊之魄，誓不回莊。至于韓莊之役，煩伯伯可莊勇一行，必不誤事。何事紛更?！鄙偾鄰闹Ｄ耸箣甥[往救桃花，炭團(tuán)秋娥屬焉。使可當(dāng)率步軍一千、馬軍五百，玉凌云韓貢屬焉。搖旗吶喊，殺奔韓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