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癖嗜荔枝

話說玄宗見貴妃齒痛已愈，不勝歡喜。從此以后，更是千依百順，不敢違拗。因貴妃隨其父元琰宦蜀中時(shí)，酷嗜生荔枝。
入宮以后，玄宗嘗詔蜀中守臣，以時(shí)進(jìn)奉。
其年四月中，曾一度進(jìn)獻(xiàn)。玄宗得之大喜。試啖一顆，覺其味不甚甘美，且有酸味，私念貴妃何取于荔枝，時(shí)常津津樂道，視為奇珍異品，豈貴妃之嗜好，與人有異趣么。退朝之后，使內(nèi)侍捧著金盤，盤中滿貯荔枝，徑往貴妃宮中而來。貴妃聞報(bào)，急趨出迎接。二人攜手而入，至內(nèi)宮坐定。
玄宗含笑向貴妃道：“今日覓得異寶，當(dāng)令妃子一嘗異味。
“因顧謂隨來內(nèi)侍，將金盤獻(xiàn)上。玄宗親自揭開盤蓋。
只見盤中滿盛連枝帶葉之荔枝，約百余顆。貴妃見之大喜，即取一顆剝食之，不覺攢眉半晌。
玄宗見狀問道：“妃子嗜食荔枝，至形諸夢(mèng)寐，征之詩歌。
今既得而食之，面有不豫之色，何也？”
貴妃啟奏道：“蜀中荔枝種類甚多，最上者為陳家紫、練家紫，次者為江家綠，其下名目繁多，一時(shí)不能備述。臣妾隨臣父宦蜀時(shí)，臣父于諸姊妹中，最愛臣妾，知臣妾喜食荔枝，不惜重資，多方購買，聞?dòng)屑逊N，恒于隔年，先付定錢，故臣妾所食者，雖不可得上品，猶不失為中品。今滋獻(xiàn)來之荔枝，作長(zhǎng)圓形，色淡而多刺，蜀人呼之為虎刺，系荔枝中之最劣者。無怪其味酸澀，不堪下咽也。且荔枝之為物，最忌陳宿，凡自枝上初摘而下者，其中之液質(zhì)豐滿，吸入口中，滿口甘芳，齒牙清冽，如飲仙露瓊漿。若隔一二日，則荔枝液漸干，甜味亦漸減，五日以外，則毫無香味矣。今妾食此荔枝，辨別其味，大約離樹已有十余日之多，是以荔枝之真味全失，猶不如龍眼也。”玄宗聞言，嘆服道：“妃子辨物之工，至于如此，可謂冰雪聰明，體物瀏亮了。自此以后，置驛按站，指名索貢可也。”
貴妃稱謝再三。明日視朝，命后部設(shè)置驛站，擇選驛馬，專運(yùn)荔枝，限五日以內(nèi)到京，有失期者，以貽誤軍機(jī)論。若吏民有阻障損害等情，以毀傷禁物論。
此旨一頒，閩蜀之間，遂為官吏騷攪，無有寧歲。玄宗為了貴妃癖嗜一物，勞民傷財(cái)，直到如此地步，哪能不召禍亂呢？
當(dāng)時(shí)杜牧之有詩兩句：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便是詠這件事情的。你說可嘆不可嘆呢？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