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作者：戴孚○僧服禮
唐永徽中，太原有人自稱彌勒佛。禮謁之者，見其形底于天，久之漸小，才五六尺，身如紅蓮花在葉中。謂人曰：“汝等知佛有三身乎其大者為正身?！倍Y敬傾邑。僧服禮者，博于內(nèi)學(xué)，嘆曰：“正法之后，始入像法；像法之外，尚有末法；末法之法，至于無法。像法處乎其間者，尚數(shù)千年矣。釋迦教盡，然后大劫始壞，劫壞之后，彌勒方去兜率，下閻浮提。今釋迦之教未虧，不知彌勒何遽下降？”因是虔誠作禮，如對彌勒之狀。忽見足下是老狐，幡花旄蓋，悉是冢墓之間紙錢爾。禮撫掌曰：“彌勒如此耶？”具言如狀，遂下走，足之不及。
○上官翼 唐麟德時(shí)，上官翼為絳州司馬。有子年二十許，嘗曉日獨(dú)立門外。有女子，年可十三四，姿容絕代。行過門前，此子悅之，便爾戲調(diào)，即求歡狎。因問其所止，將欲過之。女云：“我門戶雖難，郎州佐之子，兩俱形跡不愿人知。但能有心，得方便自來相就?！贝俗友?，期朝夕。女初固辭，此子將欲便留之，然漸見許?；韬筢阋匈怪缙诠?。自是每夜常來。經(jīng)數(shù)日，而舊使老婢于牖中窺之，乃知是魅，以告翼，百方禁斷，終不能制。魅來轉(zhuǎn)數(shù)，晝夜不去。兒每將食，魅必奪之杯碗，此魅已飽，兒不得食。翼常手自作啖，剖以貽兒，至手，魅已取去。翼頗有智數(shù)，因此密搗毒藥。時(shí)秋晚，油麻新熟，翼令熬兩迭，以一置毒藥。先取好者作啖，遍與妻子，末乃與兒一啖，魅便接去。次以和藥者作啖，與兒，魅亦將去。連與數(shù)啖，忽變作老狐，宛轉(zhuǎn)而仆，擒獲之。登令燒毀訖，合家歡慶。此日昏后，聞遠(yuǎn)處有數(shù)人哭聲，斯須漸近，遂入堂后，并皆稱冤，號擗甚哀。中有一叟，哭聲每云：“若痛老狐，何乃為喉嚨枉殺腔幢！”數(shù)十日間，朝夕來家，往往見有衣者，翼深憂之。后來漸稀，經(jīng)久方絕，亦無害也。
○大安和尚
唐則天在位，有女人自稱圣菩薩，人心所在，女必知之。太后召入宮，前后所言皆驗(yàn)，宮中敬事之。數(shù)月，謂為真菩薩。其后大安和尚入宮，太后問：“見女菩薩未？”安曰：“菩薩何在愿一見之。”敕令與之相見。和尚風(fēng)神邈然，久之，大安曰：“汝善觀心，試觀我心安在？”答曰：“師心在塔頭相輪邊鈴中?！睂?fù)問之，曰：“在兜率天彌勒宮中聽法?！钡谌龁栔诜欠窍胩?。皆如其言，太后忻悅。大安因且置心于四果阿羅漢地，則不能知，大安呵曰：“我心始置阿羅漢之地，汝已不知。若置于菩薩諸佛之地，何由可料！”女詞屈，變作牝狐，下階而走，不知所適。
○楊伯成
楊伯成，唐開元初，為京兆少尹。一日有人詣門，通云吳南鶴。伯成見。年三十余，身長七尺，容貌甚盛，引之升座。南鶴文辨無雙，伯成接對不暇。久之，請屏左右，欲有密語。乃云：“聞君小娘子令淑，愿事門下?！辈缮蹉?，謂南鶴曰：“女因媒而嫁，且邂逅相識(shí)，君何得便爾？”南鶴大怒，呼伯成為老奴：“我索汝女，何敢有逆！”慢辭甚眾。伯成不知所以。南鶴逕脫衣入內(nèi)，直至女所，坐紙隔子中。久之，與女兩隨而出。女言：“今嫁吳家，何因嗔責(zé)？”伯成知是狐魅，令家人十余輩擊之，反被料理，多遇泥涂兩耳者。伯成以此請假二十余日。敕問：“何以不見楊伯成？”皆言其家為狐惱。詔令學(xué)葉道士術(shù)者十余輩至其家，悉被泥耳及縛，無能屈伏。伯成以為愧恥。及賜告，舉家還莊，于莊上立吳郎院，家人竊罵，皆為料理，以此無敢言者。伯成暇日無事，自于田中看人刈麥，休息于樹下。忽有道士形甚瘦悴，來伯成所求漿水，伯成因爾設(shè)食。食畢，道士問：“君何故憂愁？”伯成懼南鶴，附耳說其事。道士笑曰：“身是天仙，正奉帝命追捉此等四五輩。”因求紙筆。楊伯成使小奴取之，然猶懼其知覺，戒令無喧。紙筆至，道士書作三字，狀如古篆，令小奴持至南鶴所放前云：“尊師喚汝。”奴持書入房，見南鶴方與家婢相謔，奴以書授之。南鶴見書，匍匐而行，至樹下，道士呵曰：“老野狐敢作人形！”遂變?yōu)楹惓２〗?。道士云：“天曹?qū)使此輩，不可殺之，然以君故，不可徒爾。”以小杖決之一百，流血被地。伯成以珍寶贈(zèng)饋，道士不受。驅(qū)狐前行，自后隨之，行百余步，至柳林邊，冉冉升天，久之遂滅。伯成喜甚，至于舉家稱慶。其女睡食頃方起，驚云：“本在城中隔子裹，何得至此？”眾人方知為狐所魅，精神如睡中。
○劉甲
唐開元中，彭城劉甲者為河北一縣，將之官，途經(jīng)山店。夜宿，人見甲婦美，白云：“此有靈祗，好偷美婦，前后至者，多為所取，宜慎防之?！奔着c家人相勵(lì)不寐，圍繞其婦，仍以面粉涂婦身首。至五更后，甲喜曰：“鬼神所為，在夜中耳，今天將曙，其如我何！”因乃假寐。頃之間，失婦所在。甲以資帛顧村人，悉持棒，尋面而行。初從窗孔中出，漸過墻東，有一古墳，墳上有大桑樹，下小孔，面入其中。因發(fā)掘之。丈余，遇大樹坎如連屋，有老狐，坐據(jù)玉案，前兩行有美女十余輩，持聲樂，皆前后所偷人家女子也。旁有小狐數(shù)百頭，悉殺之。
○李參軍
唐兗州李參軍拜職赴上，途次新鄭逆旅，遇老人讀《漢書》。李因與交言，便及姻事。老人問先婚何家，李辭未婚，老人曰：“君名家子，當(dāng)選婚好。今聞陶貞益為彼州都督，若逼以女妻君，君何以辭之陶、李為婚，深駭物聽，仆雖庸劣，竊為足下羞之。今去此數(shù)里，有蕭公是吏部之族，門地亦高。見有數(shù)女，容色殊麗?！崩盥劧鴲傊?，因求老人紹介于蕭氏，其人便許之，去。久之，方還，言蕭公甚歡，敬以待客。李與仆御偕行。既至，蕭氏門館清肅，甲第顯煥，高槐修竹，蔓延連亙，絕世之勝境。初，二黃門持金倚床延坐，少時(shí)，蕭出，著紫蜀衫，策鳩杖，兩袍扶側(cè)，云髯神鑒，舉動(dòng)可觀。李望敬之，再三陳謝。蕭云：“老叟懸車之所，久絕人事，何期君子迂道見過?！毖永钊霃d。服玩隱英，當(dāng)世罕遇，尋薦珍膳，海陸交錯(cuò)，多有未名之物。食畢觴宴，老人乃云：“李參軍向欲論親，已蒙許諾。”蕭便敘數(shù)十句語，深有士風(fēng)。作書與縣官，請卜人克日。須臾卜人至，云：“卜吉，正在此宵。”蕭又作書與縣官，借頭花釵絹兼手力等，尋而皆至。其夕，亦有縣官來作儐相。歡樂之事，與世不殊。至入青廬，婦人又姝美，李生愈悅。暨明，蕭公乃言：“李郎赴上有期，不可久住?！北闱才与S去，寶鈕犢車五乘，奴婢人馬三十疋，其他服玩，不可勝數(shù)。見者謂是王妃公主之流，莫不健羨。李至任，積二年，奉使入洛，留婦在舍。婢等并妖媚蠱冶，眩惑丈夫，往來者多經(jīng)過焉。異日，參軍王曳狗將獵，李氏群婢見狗甚駭，多騁而入門。素疑其妖媚，爾日心動(dòng)，逕牽狗入其宅。合家拒堂門，不敢喘息。狗亦制攣號吠。李氏婦門中大詬曰：“婢等頃為犬咋，今尚遑懼，王何事牽犬入人家同官為僚，獨(dú)不為李參軍之地乎！”意是狐，乃決意排窗放犬，咋殺群狐。唯妻死身是人，而其尾不變。往白貞益，貞益往取驗(yàn)覆，見諸死狐，嗟嘆久之。時(shí)天寒，乃埋一處。經(jīng)十余日，蕭使君遂至。入門號哭，莫不驚駭。數(shù)日，來詣陶聞訴，言詞確實(shí)，容服高貴，陶甚敬待，因收王下獄。王固執(zhí)是狐，取前犬令咋蕭。時(shí)蕭、陶對食，犬至，蕭引犬頭膝上，以手撫之，然后與食，犬無搏噬之意。后數(shù)日，李生亦還，號哭累日，剡然發(fā)狂，嚙王通身盡腫。蕭謂李曰：“奴輩皆言死者悉是野狐，何其苦痛！當(dāng)日即欲開瘞，恐李郎被?；螅灰娦?，今宜開視，以明奸妄也?！泵_視，悉是人形，李愈悲泣。貞益以罪重，錮身推勘。私白云：“已令持十萬，于東都取咋狐犬，往來可十余日?！必懸嬗忠怨X百千益之。其犬既至，所由謁蕭對事，陶于正廳立待。蕭入府，顏色沮喪，舉動(dòng)惶擾，有異于常。俄犬自外入，蕭作老狐，下階走數(shù)步，為犬咋死。貞益使驗(yàn)死者，悉是野狐，遂見免此難。
○陽令
唐陽令不得姓名。在官，忽云：“欲出家?！蹦钫b懇至。月余，有五色云生其舍，又見菩薩坐獅子上，呼令嘆嗟云：“發(fā)心弘大，當(dāng)?shù)蒙瞎藞?jiān)固自保，無為退敗耳。”因爾飛去。令因禪坐，閉門不食六七日。家以憂懼，恐以堅(jiān)持損壽，會(huì)羅道士公遠(yuǎn)自蜀之京，途次隴上，令子請問其故。公遠(yuǎn)笑曰：“此是天狐，亦易耳?！币蚺c書數(shù)符，當(dāng)愈。令子投符井中，遂開門，見父餓憊，逼令吞符。忽爾明晤，不復(fù)論修道事。后數(shù)載，罷官過家，家素郊居，平陸澶漫直千里。令暇日倚仗出門，遙見桑林下有貴人自南方來，前后十余騎，狀如王者。令入門避之。騎尋至門，通云：“劉成謁令?！绷钌躞@愕：“初不相識(shí)，何以見詣？”既見，升堂坐，謂令曰：“蒙賜婚姻，敢不拜命！”初令在任，有室女年十歲，至是十六矣。令云：“未省相識(shí)，何嘗有婚姻？”成云：“不許我婚姻，事亦易耳?！币杂沂殖缚诙ⅲ钫汈д饎?dòng)，井廁交流，百物飄蕩，令不得已許之。婚期克翌日，遂送禮成親。成親后，恒在宅，禮甚豐厚，資以饒益，家人不之嫌也。他日，令子詣京，求見公遠(yuǎn)。公遠(yuǎn)曰：“此狐舊日無能，今已善符，吾所不能及，奈何！”令子懇請。公遠(yuǎn)奏請行，尋至所居，于令宅外十余步設(shè)壇。成策杖至壇所，罵“老道士”，云：“汝何為往來，靡所忌憚！”公遠(yuǎn)法成，求與交戰(zhàn)。成坐令門，公遠(yuǎn)坐壇，乃以物擊成，成仆于地。久之方起，亦以物擊公遠(yuǎn)，公遠(yuǎn)亦仆，如成焉。如是往返數(shù)十。公遠(yuǎn)忽謂弟子云：“彼擊余殪，爾宜大臨，吾當(dāng)以神法縛之?！奔捌鋼粢玻h(yuǎn)仆地，弟子大哭。成喜，不為之備，公遠(yuǎn)遂使神往擊之，成大戰(zhàn)恐，自言力竭，變成老狐。公遠(yuǎn)既起，以坐具撲狐，重之以大袋，乘驛還都。玄宗視之，以為歡笑。公遠(yuǎn)上白云：“此是天狐，不可得殺，宜流之東裔耳?！睍饔谛铝_。狐持符飛去，今新羅有劉成神，士人敬事之。
○李元恭
唐吏部侍郎李元恭，其外孫女崔氏，容色殊麗。年十五六，忽得魅疾。久之，狐遂見形為少年，自稱胡郎，累求術(shù)士不能去。元恭子博學(xué)多智，常問：“胡郎亦學(xué)否？”狐乃談?wù)?，無所不至。多質(zhì)疑于狐，頗狎樂。久之，謂崔氏曰：“人生不可不學(xué)。”乃引一老人授崔經(jīng)史。前后三載，頗通諸家大義。又引一人，教之書。涉一載，又以工書著稱。又云：“婦人何不會(huì)音聲箜篌琵琶，此故凡樂，不如學(xué)琴。”復(fù)引一人至，云善彈琴，言姓胡，是隋時(shí)陽翟縣博士。悉教諸曲，備盡其妙，及他名曲，不可勝紀(jì)。自云：“亦善《廣陵散》，比屢見嵇中散，不使授人?！逼溆凇稙跻固洹罚壬?，傳其妙。李后問：“胡郎何以不迎婦歸家？”狐甚喜，便拜謝云：“亦久懷之，所不敢者，以人微故爾?！笔侨毡榘菁胰耍瑲g躍備至。李問：“胡郎欲迎女子，宅在何所？”狐云：“某舍門前有二大竹?！睍r(shí)李氏家有竹園，李因?qū)ば兴?，見二大竹間有一小孔，意是狐窟，引水灌之。初得犭犭各及他狐數(shù)十枚，最后有一老狐，衣綠衫，從孔中出。是其素所著衫也。家人喜云：“胡郎出矣?！睔⒅?，其怪遂絕。
○焦練師
唐開元中，有焦練師修道，聚徒甚眾。有黃裙婦人自稱阿胡，就焦學(xué)道術(shù)，經(jīng)三年，盡焦之術(shù)。而固辭去，焦苦留之。阿胡云：“己是野狐，本來學(xué)術(shù)，今無術(shù)可學(xué)，義不得留?！苯挂蛴孕g(shù)拘留之，胡隨事酬答，焦不能及。乃于嵩頂設(shè)壇，啟告老君，自言：“己雖不才，然是道家弟子，妖狐所侮，恐大道將隳?！毖砸鈶┣?。壇四角忽有香煙出，俄成紫云，高數(shù)十丈，云中有老君見立。因禮拜陳云：“正法已為妖狐所學(xué)，當(dāng)更求法以降之。”老君乃于云中作法，有神王于云中以刀斷狐腰，焦大歡慶。老君忽從云中下，變作黃裙婦人而去。
○李氏
唐開元中，有李氏者，早孤，歸于舅氏。年十二，有狐欲媚之。其狐雖不見形，言語酬??？甚備。累月后，其狐復(fù)來，聲音少異。家人笑曰：“此又別是一野狐矣。”狐亦笑云：“汝何由得知前來者是十四兄，己是弟。頃者我欲取韋家女，造一紅羅半臂，家兄無理盜去，令我親事不遂，恒欲報(bào)之。今故來此?！崩钍弦蛳噢o謝，求其禳理。狐云：“明日是十四兄王相之日，必當(dāng)來此。大相惱亂，可且令女掐無名指第一節(jié)以禳之?！毖杂櫛闳ァ４蠛?，值女方食，女依小狐言，掐指節(jié)，狐以藥顆如菩提子大六七枚，擲女飯碗中。累擲不中，驚嘆甚至，大言云：“會(huì)當(dāng)入嵩岳學(xué)道始得耳?！弊杏欣蠇D持其藥者，懼復(fù)棄之。人問其故，曰：“野狐媚我?！焙R云：“何物老嫗，寧有人用此輩！”狐去之后，小狐復(fù)來曰：“事理如何，言有驗(yàn)否？”家人皆辭謝。曰：“后十余日，家兄當(dāng)復(fù)來，宜慎之。此人與天曹已通，符禁之術(shù)，無可奈何，唯我能制之。待欲至?xí)r，當(dāng)復(fù)至此?！睂⒅疗淙?，小狐又來。以藥裹如松花，授女，曰：“我兄明日必至，明早可以車騎載女，出東北行，有騎相追者，宜以藥布車后，則免其橫?！崩钍虾蛎魅眨绾暂d女行五六里，甲騎追者甚眾。且欲至，乃布藥，追者見藥，止不敢前。是暮，小狐又至，笑云：“得吾力否！再有一法，當(dāng)?shù)糜烂猓乙嗖粡?fù)來矣?！崩钍显侔莨糖?，狐乃令：“取東引桃枝，以朱書板上，作齊州縣鄉(xiāng)里胡綽、胡邈，以符安大門及中門外釘之，必當(dāng)永無怪矣?！焙觳恢?。其女尚小，未及適人，后數(shù)載，竟失之也。
○韋明府
唐開元中，有詣韋明府，自稱崔參軍，求娶。韋氏驚愕，知是妖媚，然猶以禮遣之。其狐尋至后房，自稱女婿，女便悲泣，昏狂妄語。韋氏累延術(shù)士，狐益慢言，不能卻也。聞峨嵋有道士，能治邪魅，求出為蜀令，冀因其伎以禳之。既至，道士為立壇治之。少時(shí)，狐至壇，取道士懸大樹上，縛之。韋氏來院中，問：“尊師何以在此？”狐云：“敢行禁術(shù)，適聊縛之。”韋氏自爾甘奉其女，無復(fù)覬望。家人謂曰：“若為女婿，可下錢二千貫為聘?！贝蘖钣谔瞄芟虏枷挢灤╁X。錢從檐上下，群婢穿之，正得二千貫。久之，乃許婚，令韋請假送禮，兼會(huì)諸親。及至，車騎輝赫，儐從風(fēng)流，三十余人。至韋氏，送雜彩五十匹，紅羅五十匹，他物稱是。韋乃與女。經(jīng)一年，其子有病，父母令問崔郎，答云：“八叔房小妹，今頗成人，叔父令事高門。其所以病者，小妹入室故也?！蹦笜O罵云：“死野狐魅！你公然魅我一女不足，更惱我兒。吾夫婦暮年，唯仰此子，與汝野狐為婿，絕吾繼嗣耶！”崔無言，但歡笑。父母日夕拜請，紿云：“爾若能愈兒疾，女不敢復(fù)論。”久之乃云：“疾愈易得，但恐負(fù)心耳。”母頻為設(shè)盟誓。異日，崔乃于懷出一文字，令母效書，及取鵲巢，于兒房前燒之，兼持鵲頭自衛(wèi)，當(dāng)?shù)妹饧?。韋氏行其術(shù)，數(shù)日子愈。女亦效為之。雄狐亦去，罵云：“丈母果爾負(fù)約！知何言，今去之?！焙笪迦?，韋氏臨軒坐，忽聞庭前臭不可奈，仍有旋風(fēng)自空而下，崔狐在焉。衣服破弊，流血淋漓，謂韋曰：“君夫人不義，作字太彰。天曹知此事，杖我?guī)姿?，今長流沙磧，不得來矣?！表f極聲訶之曰：“窮老魅，何不速行，敢此逗留耶！”狐云：“獨(dú)不念我錢物恩耶！我坐偷用天府中錢，今無可還，受此荼毒。君何無情至此！”韋深感其言，數(shù)致辭謝。徘徊，復(fù)為旋風(fēng)而去。
○謝混之 唐開元中，東光縣令謝混之，以嚴(yán)酷強(qiáng)暴為政，河南著稱?；熘畤L大獵于縣東，殺狐狼甚眾。其年冬，有二人詣臺(tái)，訟混之殺其父兄，兼他贓物狼藉。中書令張九齡令御史張曉往按之，兼鎖系告事者同往。曉素與混之相善，先疏其狀，令自料理。混之遍問里正，皆云：“不識(shí)有此人?！被熘詾樵p，已各依狀明其妄以待辨。曉將至滄州，先牒系混之于獄?；熘罾羧虽佋O(shè)使院，候曉。有里正從寺門前過，門外金剛有木室扃護(hù)甚固，聞金剛下有人語聲。其扃以鎖，非人所入，里正因逼前聽之。聞其祝云：“縣令無狀，殺我父兄，今我二弟詣臺(tái)訴冤，使人將至，愿大神庇蔭，令得理?！庇许?，見孝子從隙中出。里正意其非人，前行尋之。其人見里正，惶懼入寺，至廁后失所在。歸以告混之?；熘@愕久之，乃曰：“吾春首大殺狐狼，得無是耶？”及曉至，引訟者出，縣人不之識(shí)。訟者言詞忿爭，理無所屈，混之未知其故。有識(shí)者勸令求獵犬，獵犬至，見訟者，直前搏逐。徑跳上屋，化為二狐而去。
○王苞
唐吳郡王苞者，少事道士葉靜能，中罷為太學(xué)生。數(shù)歲在學(xué)，有婦人寓宿，苞與結(jié)，情好甚篤。靜能在京，苞往省之。靜能謂曰：“汝身何得有野狐氣？”固答云無，能曰：“有也?！卑蜓缘脣D始末。能曰：“正是此老野狐?！迸R別，書一符與苞，令含，誡之曰：“至舍可吐其口，當(dāng)自來此，為汝遣之，無憂也?！卑€至舍，如靜能言。婦人得符，變?yōu)槔虾暦?，至靜能所拜謝。靜能云：“放汝一生命，不宜更至于王家?！弊源怂旖^。
○唐參軍
唐洛陽思恭里，有唐參軍者，立性修整，簡于接對。有趙門福及康三者投刺謁，唐未出見之，問其來意。門福曰：“止求點(diǎn)心飯耳。”唐使門人辭，云不在。二人徑入至堂所，門福曰：“唐都官何以云不在，惜一餐耳？”唐辭以門者不報(bào)。引出外廳，令家人供食。私誡奴，令劍盤中，至則刺之。奴至，唐引劍刺門福，不中，次擊康三，中之，猶躍入庭前池中。門福罵云：“彼我雖是狐，我已千年，千年之狐，姓趙姓張；五百年狐，姓白姓康。奈何無道，殺我康三必當(dāng)修報(bào)于汝，終不令康氏子徒死也?！碧剖仙钪x之，令召康三。門福至池所，呼康三，輒應(yīng)曰：“唯?！比磺笾豢傻?，但余鼻存。門福既去，唐氏以桃湯沃灑門戶，及懸符禁，自爾不至，謂其施行有驗(yàn)。久之，園中櫻桃熟，唐氏夫妻暇日檢行，忽見門福在櫻桃樹上，采櫻桃食之。唐氏驚曰：“趙門福，汝復(fù)敢來耶？”門福笑曰：“君以桃物見欺，今聊復(fù)采食。君亦食之否？”乃頻擲數(shù)四以授唐。唐氏愈恐，乃廣召僧，結(jié)壇持咒，門福遂逾日不至。其僧持誦甚切，冀其有效，以為己功。后一日，晚霽之后，僧坐楹前，忽見五色云自西來，逕至唐氏堂前。中有一佛，容色端嚴(yán)，謂僧曰：“汝為唐氏卻野狐耶？”僧稽首。唐氏長幼虔禮甚至，喜見真佛，拜請降止。久之方下，坐其壇上，奉事甚勤。佛謂僧曰：“汝是修道，請通達(dá)，亦何須久蔬食，而為法能食肉乎但問心能堅(jiān)持否。肉雖食之，可復(fù)無累?！蹦肆钐剖鲜腥猓鹱栽O(shè)食，次以授僧及家人，悉食。食畢，忽見壇上是趙門福，舉家嘆恨，為其所誤。門福笑曰：“無勞厭我，我不來矣?！弊誀柌恢烈?。
○嚴(yán)諫
唐洛陽尉嚴(yán)諫，從叔亡，諫往吊之。后十余日，叔家悉皆去服。諫召家人問，答云：“亡者不許?！币蚴銎溲哉Z處置狀，有如平生。諫疑是野狐，恒欲料理。后至叔舍，靈便逆怒，約束子弟：“勿更令少府侄來，無益人家事，只解相疑耳?！币嘀^諫曰：“五郎公事似忙，不宜數(shù)來也?！敝G后忽將蒼鷹、雙鶻、皂雕、獵犬等數(shù)十事，與他手力百余人，悉持器械圍繞其宅數(shù)重，遂入靈堂。忽見一赤肉野狐，仰行屋上，射擊不能中。尋而開門躍出，不復(fù)見。因爾怪絕。
○韋參軍
唐潤州參軍幼有隱德，雖兄弟不能知也。韋常謂其不慧，輕之。后忽謂諸兄曰：“財(cái)帛當(dāng)以道，不可力求?！敝T兄甚奇其言，問：“汝何長進(jìn)如此？”對曰：“今昆明池中大有珍寶，可共取之?！敝T兄乃與皆行。至池所，以手酌水，水悉枯涸，見金寶甚多，謂兄曰：“可取之。”兄等愈入愈深，竟不能得。乃云：“此可見而不可得致者，有定分也?！敝T兄嘆美之，問曰：“素不出，何以得妙法？”笑而不言。久之，曰：“明年當(dāng)?shù)靡还伲瑹o慮貧乏?！蹦诉x拜潤州書佐，遂東之任。途經(jīng)開封縣，開封縣令者，其母患狐媚，前后術(shù)士不能療。有道士者善見鬼，謂令曰：“今比見諸隊(duì)仗，有異人入境。若得此人，太夫人疾苦必愈。”令遣候之。后數(shù)日，白云：“至此縣逆旅，宜自謁見?！绷钔婍f，具申禮請。笑曰：“此道士為君言耶然以太夫人故，屈身于人，亦可憫矣。幸與君遇，其疾必愈。明日，自縣橋至宅，可少止人，令百姓見之。我當(dāng)至彼為發(fā)遣。且宜還家灑掃，焚香相待?！绷罱匀缪浴Ｃ魅罩辽?，見太夫人，問以疾苦，以柳枝灑水于身上。須臾，有老白野狐自床而下，徐行至縣橋，然后不見。令有贈(zèng)遺，韋皆不受。至官一年，謂其妻曰：“后月我當(dāng)死，死后君嫁此州判司，當(dāng)生三子?！苯匀缙溲?。
○楊氏女 唐有楊氏者，二女并嫁胡家，小胡郎為主母所惜。大胡郎謂其婢曰：“小胡郎乃野狐爾。丈母乃不惜我，反惜野狐?！辨具€白母。問：“何以知之？”答云：“宜取鵲頭懸戶上，小胡郎若來，令妻呼伊祈熟肉，再三言之，必當(dāng)走也。”楊氏如言，小胡郎果走。故今人相傳，云“伊祈熟肉辟狐魅”，甚有驗(yàn)也。
○薛迥
唐河?xùn)|薛迥與其徒十人于東都狎娼婦，留連數(shù)夕，各賞錢十千。后一夕午夜，娼偶求去，迥留待曙。婦人躁擾，求去數(shù)四，抱錢出門。迥敕門者無出客，門者不為啟鎖。婦人持錢尋審，至水竇，變成野狐，從竇中出去，其錢亦留。
唐永徽中，太原有人自稱彌勒佛。禮謁之者，見其形底于天，久之漸小，才五六尺，身如紅蓮花在葉中。謂人曰：“汝等知佛有三身乎其大者為正身?！倍Y敬傾邑。僧服禮者，博于內(nèi)學(xué)，嘆曰：“正法之后，始入像法；像法之外，尚有末法；末法之法，至于無法。像法處乎其間者，尚數(shù)千年矣。釋迦教盡，然后大劫始壞，劫壞之后，彌勒方去兜率，下閻浮提。今釋迦之教未虧，不知彌勒何遽下降？”因是虔誠作禮，如對彌勒之狀。忽見足下是老狐，幡花旄蓋，悉是冢墓之間紙錢爾。禮撫掌曰：“彌勒如此耶？”具言如狀，遂下走，足之不及。
○上官翼 唐麟德時(shí)，上官翼為絳州司馬。有子年二十許，嘗曉日獨(dú)立門外。有女子，年可十三四，姿容絕代。行過門前，此子悅之，便爾戲調(diào)，即求歡狎。因問其所止，將欲過之。女云：“我門戶雖難，郎州佐之子，兩俱形跡不愿人知。但能有心，得方便自來相就?！贝俗友?，期朝夕。女初固辭，此子將欲便留之，然漸見許?；韬筢阋匈怪缙诠?。自是每夜常來。經(jīng)數(shù)日，而舊使老婢于牖中窺之，乃知是魅，以告翼，百方禁斷，終不能制。魅來轉(zhuǎn)數(shù)，晝夜不去。兒每將食，魅必奪之杯碗，此魅已飽，兒不得食。翼常手自作啖，剖以貽兒，至手，魅已取去。翼頗有智數(shù)，因此密搗毒藥。時(shí)秋晚，油麻新熟，翼令熬兩迭，以一置毒藥。先取好者作啖，遍與妻子，末乃與兒一啖，魅便接去。次以和藥者作啖，與兒，魅亦將去。連與數(shù)啖，忽變作老狐，宛轉(zhuǎn)而仆，擒獲之。登令燒毀訖，合家歡慶。此日昏后，聞遠(yuǎn)處有數(shù)人哭聲，斯須漸近，遂入堂后，并皆稱冤，號擗甚哀。中有一叟，哭聲每云：“若痛老狐，何乃為喉嚨枉殺腔幢！”數(shù)十日間，朝夕來家，往往見有衣者，翼深憂之。后來漸稀，經(jīng)久方絕，亦無害也。
○大安和尚
唐則天在位，有女人自稱圣菩薩，人心所在，女必知之。太后召入宮，前后所言皆驗(yàn)，宮中敬事之。數(shù)月，謂為真菩薩。其后大安和尚入宮，太后問：“見女菩薩未？”安曰：“菩薩何在愿一見之。”敕令與之相見。和尚風(fēng)神邈然，久之，大安曰：“汝善觀心，試觀我心安在？”答曰：“師心在塔頭相輪邊鈴中?！睂?fù)問之，曰：“在兜率天彌勒宮中聽法?！钡谌龁栔诜欠窍胩?。皆如其言，太后忻悅。大安因且置心于四果阿羅漢地，則不能知，大安呵曰：“我心始置阿羅漢之地，汝已不知。若置于菩薩諸佛之地，何由可料！”女詞屈，變作牝狐，下階而走，不知所適。
○楊伯成
楊伯成，唐開元初，為京兆少尹。一日有人詣門，通云吳南鶴。伯成見。年三十余，身長七尺，容貌甚盛，引之升座。南鶴文辨無雙，伯成接對不暇。久之，請屏左右，欲有密語。乃云：“聞君小娘子令淑，愿事門下?！辈缮蹉?，謂南鶴曰：“女因媒而嫁，且邂逅相識(shí)，君何得便爾？”南鶴大怒，呼伯成為老奴：“我索汝女，何敢有逆！”慢辭甚眾。伯成不知所以。南鶴逕脫衣入內(nèi)，直至女所，坐紙隔子中。久之，與女兩隨而出。女言：“今嫁吳家，何因嗔責(zé)？”伯成知是狐魅，令家人十余輩擊之，反被料理，多遇泥涂兩耳者。伯成以此請假二十余日。敕問：“何以不見楊伯成？”皆言其家為狐惱。詔令學(xué)葉道士術(shù)者十余輩至其家，悉被泥耳及縛，無能屈伏。伯成以為愧恥。及賜告，舉家還莊，于莊上立吳郎院，家人竊罵，皆為料理，以此無敢言者。伯成暇日無事，自于田中看人刈麥，休息于樹下。忽有道士形甚瘦悴，來伯成所求漿水，伯成因爾設(shè)食。食畢，道士問：“君何故憂愁？”伯成懼南鶴，附耳說其事。道士笑曰：“身是天仙，正奉帝命追捉此等四五輩。”因求紙筆。楊伯成使小奴取之，然猶懼其知覺，戒令無喧。紙筆至，道士書作三字，狀如古篆，令小奴持至南鶴所放前云：“尊師喚汝。”奴持書入房，見南鶴方與家婢相謔，奴以書授之。南鶴見書，匍匐而行，至樹下，道士呵曰：“老野狐敢作人形！”遂變?yōu)楹惓２〗?。道士云：“天曹?qū)使此輩，不可殺之，然以君故，不可徒爾。”以小杖決之一百，流血被地。伯成以珍寶贈(zèng)饋，道士不受。驅(qū)狐前行，自后隨之，行百余步，至柳林邊，冉冉升天，久之遂滅。伯成喜甚，至于舉家稱慶。其女睡食頃方起，驚云：“本在城中隔子裹，何得至此？”眾人方知為狐所魅，精神如睡中。
○劉甲
唐開元中，彭城劉甲者為河北一縣，將之官，途經(jīng)山店。夜宿，人見甲婦美，白云：“此有靈祗，好偷美婦，前后至者，多為所取，宜慎防之?！奔着c家人相勵(lì)不寐，圍繞其婦，仍以面粉涂婦身首。至五更后，甲喜曰：“鬼神所為，在夜中耳，今天將曙，其如我何！”因乃假寐。頃之間，失婦所在。甲以資帛顧村人，悉持棒，尋面而行。初從窗孔中出，漸過墻東，有一古墳，墳上有大桑樹，下小孔，面入其中。因發(fā)掘之。丈余，遇大樹坎如連屋，有老狐，坐據(jù)玉案，前兩行有美女十余輩，持聲樂，皆前后所偷人家女子也。旁有小狐數(shù)百頭，悉殺之。
○李參軍
唐兗州李參軍拜職赴上，途次新鄭逆旅，遇老人讀《漢書》。李因與交言，便及姻事。老人問先婚何家，李辭未婚，老人曰：“君名家子，當(dāng)選婚好。今聞陶貞益為彼州都督，若逼以女妻君，君何以辭之陶、李為婚，深駭物聽，仆雖庸劣，竊為足下羞之。今去此數(shù)里，有蕭公是吏部之族，門地亦高。見有數(shù)女，容色殊麗?！崩盥劧鴲傊?，因求老人紹介于蕭氏，其人便許之，去。久之，方還，言蕭公甚歡，敬以待客。李與仆御偕行。既至，蕭氏門館清肅，甲第顯煥，高槐修竹，蔓延連亙，絕世之勝境。初，二黃門持金倚床延坐，少時(shí)，蕭出，著紫蜀衫，策鳩杖，兩袍扶側(cè)，云髯神鑒，舉動(dòng)可觀。李望敬之，再三陳謝。蕭云：“老叟懸車之所，久絕人事，何期君子迂道見過?！毖永钊霃d。服玩隱英，當(dāng)世罕遇，尋薦珍膳，海陸交錯(cuò)，多有未名之物。食畢觴宴，老人乃云：“李參軍向欲論親，已蒙許諾。”蕭便敘數(shù)十句語，深有士風(fēng)。作書與縣官，請卜人克日。須臾卜人至，云：“卜吉，正在此宵。”蕭又作書與縣官，借頭花釵絹兼手力等，尋而皆至。其夕，亦有縣官來作儐相。歡樂之事，與世不殊。至入青廬，婦人又姝美，李生愈悅。暨明，蕭公乃言：“李郎赴上有期，不可久住?！北闱才与S去，寶鈕犢車五乘，奴婢人馬三十疋，其他服玩，不可勝數(shù)。見者謂是王妃公主之流，莫不健羨。李至任，積二年，奉使入洛，留婦在舍。婢等并妖媚蠱冶，眩惑丈夫，往來者多經(jīng)過焉。異日，參軍王曳狗將獵，李氏群婢見狗甚駭，多騁而入門。素疑其妖媚，爾日心動(dòng)，逕牽狗入其宅。合家拒堂門，不敢喘息。狗亦制攣號吠。李氏婦門中大詬曰：“婢等頃為犬咋，今尚遑懼，王何事牽犬入人家同官為僚，獨(dú)不為李參軍之地乎！”意是狐，乃決意排窗放犬，咋殺群狐。唯妻死身是人，而其尾不變。往白貞益，貞益往取驗(yàn)覆，見諸死狐，嗟嘆久之。時(shí)天寒，乃埋一處。經(jīng)十余日，蕭使君遂至。入門號哭，莫不驚駭。數(shù)日，來詣陶聞訴，言詞確實(shí)，容服高貴，陶甚敬待，因收王下獄。王固執(zhí)是狐，取前犬令咋蕭。時(shí)蕭、陶對食，犬至，蕭引犬頭膝上，以手撫之，然后與食，犬無搏噬之意。后數(shù)日，李生亦還，號哭累日，剡然發(fā)狂，嚙王通身盡腫。蕭謂李曰：“奴輩皆言死者悉是野狐，何其苦痛！當(dāng)日即欲開瘞，恐李郎被?；螅灰娦?，今宜開視，以明奸妄也?！泵_視，悉是人形，李愈悲泣。貞益以罪重，錮身推勘。私白云：“已令持十萬，于東都取咋狐犬，往來可十余日?！必懸嬗忠怨X百千益之。其犬既至，所由謁蕭對事，陶于正廳立待。蕭入府，顏色沮喪，舉動(dòng)惶擾，有異于常。俄犬自外入，蕭作老狐，下階走數(shù)步，為犬咋死。貞益使驗(yàn)死者，悉是野狐，遂見免此難。
○陽令
唐陽令不得姓名。在官，忽云：“欲出家?！蹦钫b懇至。月余，有五色云生其舍，又見菩薩坐獅子上，呼令嘆嗟云：“發(fā)心弘大，當(dāng)?shù)蒙瞎藞?jiān)固自保，無為退敗耳。”因爾飛去。令因禪坐，閉門不食六七日。家以憂懼，恐以堅(jiān)持損壽，會(huì)羅道士公遠(yuǎn)自蜀之京，途次隴上，令子請問其故。公遠(yuǎn)笑曰：“此是天狐，亦易耳?！币蚺c書數(shù)符，當(dāng)愈。令子投符井中，遂開門，見父餓憊，逼令吞符。忽爾明晤，不復(fù)論修道事。后數(shù)載，罷官過家，家素郊居，平陸澶漫直千里。令暇日倚仗出門，遙見桑林下有貴人自南方來，前后十余騎，狀如王者。令入門避之。騎尋至門，通云：“劉成謁令?！绷钌躞@愕：“初不相識(shí)，何以見詣？”既見，升堂坐，謂令曰：“蒙賜婚姻，敢不拜命！”初令在任，有室女年十歲，至是十六矣。令云：“未省相識(shí)，何嘗有婚姻？”成云：“不許我婚姻，事亦易耳?！币杂沂殖缚诙ⅲ钫汈д饎?dòng)，井廁交流，百物飄蕩，令不得已許之。婚期克翌日，遂送禮成親。成親后，恒在宅，禮甚豐厚，資以饒益，家人不之嫌也。他日，令子詣京，求見公遠(yuǎn)。公遠(yuǎn)曰：“此狐舊日無能，今已善符，吾所不能及，奈何！”令子懇請。公遠(yuǎn)奏請行，尋至所居，于令宅外十余步設(shè)壇。成策杖至壇所，罵“老道士”，云：“汝何為往來，靡所忌憚！”公遠(yuǎn)法成，求與交戰(zhàn)。成坐令門，公遠(yuǎn)坐壇，乃以物擊成，成仆于地。久之方起，亦以物擊公遠(yuǎn)，公遠(yuǎn)亦仆，如成焉。如是往返數(shù)十。公遠(yuǎn)忽謂弟子云：“彼擊余殪，爾宜大臨，吾當(dāng)以神法縛之?！奔捌鋼粢玻h(yuǎn)仆地，弟子大哭。成喜，不為之備，公遠(yuǎn)遂使神往擊之，成大戰(zhàn)恐，自言力竭，變成老狐。公遠(yuǎn)既起，以坐具撲狐，重之以大袋，乘驛還都。玄宗視之，以為歡笑。公遠(yuǎn)上白云：“此是天狐，不可得殺，宜流之東裔耳?！睍饔谛铝_。狐持符飛去，今新羅有劉成神，士人敬事之。
○李元恭
唐吏部侍郎李元恭，其外孫女崔氏，容色殊麗。年十五六，忽得魅疾。久之，狐遂見形為少年，自稱胡郎，累求術(shù)士不能去。元恭子博學(xué)多智，常問：“胡郎亦學(xué)否？”狐乃談?wù)?，無所不至。多質(zhì)疑于狐，頗狎樂。久之，謂崔氏曰：“人生不可不學(xué)。”乃引一老人授崔經(jīng)史。前后三載，頗通諸家大義。又引一人，教之書。涉一載，又以工書著稱。又云：“婦人何不會(huì)音聲箜篌琵琶，此故凡樂，不如學(xué)琴。”復(fù)引一人至，云善彈琴，言姓胡，是隋時(shí)陽翟縣博士。悉教諸曲，備盡其妙，及他名曲，不可勝紀(jì)。自云：“亦善《廣陵散》，比屢見嵇中散，不使授人?！逼溆凇稙跻固洹罚壬?，傳其妙。李后問：“胡郎何以不迎婦歸家？”狐甚喜，便拜謝云：“亦久懷之，所不敢者，以人微故爾?！笔侨毡榘菁胰耍瑲g躍備至。李問：“胡郎欲迎女子，宅在何所？”狐云：“某舍門前有二大竹?！睍r(shí)李氏家有竹園，李因?qū)ば兴?，見二大竹間有一小孔，意是狐窟，引水灌之。初得犭犭各及他狐數(shù)十枚，最后有一老狐，衣綠衫，從孔中出。是其素所著衫也。家人喜云：“胡郎出矣?！睔⒅?，其怪遂絕。
○焦練師
唐開元中，有焦練師修道，聚徒甚眾。有黃裙婦人自稱阿胡，就焦學(xué)道術(shù)，經(jīng)三年，盡焦之術(shù)。而固辭去，焦苦留之。阿胡云：“己是野狐，本來學(xué)術(shù)，今無術(shù)可學(xué)，義不得留?！苯挂蛴孕g(shù)拘留之，胡隨事酬答，焦不能及。乃于嵩頂設(shè)壇，啟告老君，自言：“己雖不才，然是道家弟子，妖狐所侮，恐大道將隳?！毖砸鈶┣?。壇四角忽有香煙出，俄成紫云，高數(shù)十丈，云中有老君見立。因禮拜陳云：“正法已為妖狐所學(xué)，當(dāng)更求法以降之。”老君乃于云中作法，有神王于云中以刀斷狐腰，焦大歡慶。老君忽從云中下，變作黃裙婦人而去。
○李氏
唐開元中，有李氏者，早孤，歸于舅氏。年十二，有狐欲媚之。其狐雖不見形，言語酬??？甚備。累月后，其狐復(fù)來，聲音少異。家人笑曰：“此又別是一野狐矣。”狐亦笑云：“汝何由得知前來者是十四兄，己是弟。頃者我欲取韋家女，造一紅羅半臂，家兄無理盜去，令我親事不遂，恒欲報(bào)之。今故來此?！崩钍弦蛳噢o謝，求其禳理。狐云：“明日是十四兄王相之日，必當(dāng)來此。大相惱亂，可且令女掐無名指第一節(jié)以禳之?！毖杂櫛闳ァ４蠛?，值女方食，女依小狐言，掐指節(jié)，狐以藥顆如菩提子大六七枚，擲女飯碗中。累擲不中，驚嘆甚至，大言云：“會(huì)當(dāng)入嵩岳學(xué)道始得耳?！弊杏欣蠇D持其藥者，懼復(fù)棄之。人問其故，曰：“野狐媚我?！焙R云：“何物老嫗，寧有人用此輩！”狐去之后，小狐復(fù)來曰：“事理如何，言有驗(yàn)否？”家人皆辭謝。曰：“后十余日，家兄當(dāng)復(fù)來，宜慎之。此人與天曹已通，符禁之術(shù)，無可奈何，唯我能制之。待欲至?xí)r，當(dāng)復(fù)至此?！睂⒅疗淙?，小狐又來。以藥裹如松花，授女，曰：“我兄明日必至，明早可以車騎載女，出東北行，有騎相追者，宜以藥布車后，則免其橫?！崩钍虾蛎魅眨绾暂d女行五六里，甲騎追者甚眾。且欲至，乃布藥，追者見藥，止不敢前。是暮，小狐又至，笑云：“得吾力否！再有一法，當(dāng)?shù)糜烂猓乙嗖粡?fù)來矣?！崩钍显侔莨糖?，狐乃令：“取東引桃枝，以朱書板上，作齊州縣鄉(xiāng)里胡綽、胡邈，以符安大門及中門外釘之，必當(dāng)永無怪矣?！焙觳恢?。其女尚小，未及適人，后數(shù)載，竟失之也。
○韋明府
唐開元中，有詣韋明府，自稱崔參軍，求娶。韋氏驚愕，知是妖媚，然猶以禮遣之。其狐尋至后房，自稱女婿，女便悲泣，昏狂妄語。韋氏累延術(shù)士，狐益慢言，不能卻也。聞峨嵋有道士，能治邪魅，求出為蜀令，冀因其伎以禳之。既至，道士為立壇治之。少時(shí)，狐至壇，取道士懸大樹上，縛之。韋氏來院中，問：“尊師何以在此？”狐云：“敢行禁術(shù)，適聊縛之。”韋氏自爾甘奉其女，無復(fù)覬望。家人謂曰：“若為女婿，可下錢二千貫為聘?！贝蘖钣谔瞄芟虏枷挢灤╁X。錢從檐上下，群婢穿之，正得二千貫。久之，乃許婚，令韋請假送禮，兼會(huì)諸親。及至，車騎輝赫，儐從風(fēng)流，三十余人。至韋氏，送雜彩五十匹，紅羅五十匹，他物稱是。韋乃與女。經(jīng)一年，其子有病，父母令問崔郎，答云：“八叔房小妹，今頗成人，叔父令事高門。其所以病者，小妹入室故也?！蹦笜O罵云：“死野狐魅！你公然魅我一女不足，更惱我兒。吾夫婦暮年，唯仰此子，與汝野狐為婿，絕吾繼嗣耶！”崔無言，但歡笑。父母日夕拜請，紿云：“爾若能愈兒疾，女不敢復(fù)論。”久之乃云：“疾愈易得，但恐負(fù)心耳。”母頻為設(shè)盟誓。異日，崔乃于懷出一文字，令母效書，及取鵲巢，于兒房前燒之，兼持鵲頭自衛(wèi)，當(dāng)?shù)妹饧?。韋氏行其術(shù)，數(shù)日子愈。女亦效為之。雄狐亦去，罵云：“丈母果爾負(fù)約！知何言，今去之?！焙笪迦?，韋氏臨軒坐，忽聞庭前臭不可奈，仍有旋風(fēng)自空而下，崔狐在焉。衣服破弊，流血淋漓，謂韋曰：“君夫人不義，作字太彰。天曹知此事，杖我?guī)姿?，今長流沙磧，不得來矣?！表f極聲訶之曰：“窮老魅，何不速行，敢此逗留耶！”狐云：“獨(dú)不念我錢物恩耶！我坐偷用天府中錢，今無可還，受此荼毒。君何無情至此！”韋深感其言，數(shù)致辭謝。徘徊，復(fù)為旋風(fēng)而去。
○謝混之 唐開元中，東光縣令謝混之，以嚴(yán)酷強(qiáng)暴為政，河南著稱?；熘畤L大獵于縣東，殺狐狼甚眾。其年冬，有二人詣臺(tái)，訟混之殺其父兄，兼他贓物狼藉。中書令張九齡令御史張曉往按之，兼鎖系告事者同往。曉素與混之相善，先疏其狀，令自料理。混之遍問里正，皆云：“不識(shí)有此人?！被熘詾樵p，已各依狀明其妄以待辨。曉將至滄州，先牒系混之于獄?；熘罾羧虽佋O(shè)使院，候曉。有里正從寺門前過，門外金剛有木室扃護(hù)甚固，聞金剛下有人語聲。其扃以鎖，非人所入，里正因逼前聽之。聞其祝云：“縣令無狀，殺我父兄，今我二弟詣臺(tái)訴冤，使人將至，愿大神庇蔭，令得理?！庇许?，見孝子從隙中出。里正意其非人，前行尋之。其人見里正，惶懼入寺，至廁后失所在。歸以告混之?；熘@愕久之，乃曰：“吾春首大殺狐狼，得無是耶？”及曉至，引訟者出，縣人不之識(shí)。訟者言詞忿爭，理無所屈，混之未知其故。有識(shí)者勸令求獵犬，獵犬至，見訟者，直前搏逐。徑跳上屋，化為二狐而去。
○王苞
唐吳郡王苞者，少事道士葉靜能，中罷為太學(xué)生。數(shù)歲在學(xué)，有婦人寓宿，苞與結(jié)，情好甚篤。靜能在京，苞往省之。靜能謂曰：“汝身何得有野狐氣？”固答云無，能曰：“有也?！卑蜓缘脣D始末。能曰：“正是此老野狐?！迸R別，書一符與苞，令含，誡之曰：“至舍可吐其口，當(dāng)自來此，為汝遣之，無憂也?！卑€至舍，如靜能言。婦人得符，變?yōu)槔虾暦?，至靜能所拜謝。靜能云：“放汝一生命，不宜更至于王家?！弊源怂旖^。
○唐參軍
唐洛陽思恭里，有唐參軍者，立性修整，簡于接對。有趙門福及康三者投刺謁，唐未出見之，問其來意。門福曰：“止求點(diǎn)心飯耳。”唐使門人辭，云不在。二人徑入至堂所，門福曰：“唐都官何以云不在，惜一餐耳？”唐辭以門者不報(bào)。引出外廳，令家人供食。私誡奴，令劍盤中，至則刺之。奴至，唐引劍刺門福，不中，次擊康三，中之，猶躍入庭前池中。門福罵云：“彼我雖是狐，我已千年，千年之狐，姓趙姓張；五百年狐，姓白姓康。奈何無道，殺我康三必當(dāng)修報(bào)于汝，終不令康氏子徒死也?！碧剖仙钪x之，令召康三。門福至池所，呼康三，輒應(yīng)曰：“唯?！比磺笾豢傻?，但余鼻存。門福既去，唐氏以桃湯沃灑門戶，及懸符禁，自爾不至，謂其施行有驗(yàn)。久之，園中櫻桃熟，唐氏夫妻暇日檢行，忽見門福在櫻桃樹上，采櫻桃食之。唐氏驚曰：“趙門福，汝復(fù)敢來耶？”門福笑曰：“君以桃物見欺，今聊復(fù)采食。君亦食之否？”乃頻擲數(shù)四以授唐。唐氏愈恐，乃廣召僧，結(jié)壇持咒，門福遂逾日不至。其僧持誦甚切，冀其有效，以為己功。后一日，晚霽之后，僧坐楹前，忽見五色云自西來，逕至唐氏堂前。中有一佛，容色端嚴(yán)，謂僧曰：“汝為唐氏卻野狐耶？”僧稽首。唐氏長幼虔禮甚至，喜見真佛，拜請降止。久之方下，坐其壇上，奉事甚勤。佛謂僧曰：“汝是修道，請通達(dá)，亦何須久蔬食，而為法能食肉乎但問心能堅(jiān)持否。肉雖食之，可復(fù)無累?！蹦肆钐剖鲜腥猓鹱栽O(shè)食，次以授僧及家人，悉食。食畢，忽見壇上是趙門福，舉家嘆恨，為其所誤。門福笑曰：“無勞厭我，我不來矣?！弊誀柌恢烈?。
○嚴(yán)諫
唐洛陽尉嚴(yán)諫，從叔亡，諫往吊之。后十余日，叔家悉皆去服。諫召家人問，答云：“亡者不許?！币蚴銎溲哉Z處置狀，有如平生。諫疑是野狐，恒欲料理。后至叔舍，靈便逆怒，約束子弟：“勿更令少府侄來，無益人家事，只解相疑耳?！币嘀^諫曰：“五郎公事似忙，不宜數(shù)來也?！敝G后忽將蒼鷹、雙鶻、皂雕、獵犬等數(shù)十事，與他手力百余人，悉持器械圍繞其宅數(shù)重，遂入靈堂。忽見一赤肉野狐，仰行屋上，射擊不能中。尋而開門躍出，不復(fù)見。因爾怪絕。
○韋參軍
唐潤州參軍幼有隱德，雖兄弟不能知也。韋常謂其不慧，輕之。后忽謂諸兄曰：“財(cái)帛當(dāng)以道，不可力求?！敝T兄甚奇其言，問：“汝何長進(jìn)如此？”對曰：“今昆明池中大有珍寶，可共取之?！敝T兄乃與皆行。至池所，以手酌水，水悉枯涸，見金寶甚多，謂兄曰：“可取之。”兄等愈入愈深，竟不能得。乃云：“此可見而不可得致者，有定分也?！敝T兄嘆美之，問曰：“素不出，何以得妙法？”笑而不言。久之，曰：“明年當(dāng)?shù)靡还伲瑹o慮貧乏?！蹦诉x拜潤州書佐，遂東之任。途經(jīng)開封縣，開封縣令者，其母患狐媚，前后術(shù)士不能療。有道士者善見鬼，謂令曰：“今比見諸隊(duì)仗，有異人入境。若得此人，太夫人疾苦必愈。”令遣候之。后數(shù)日，白云：“至此縣逆旅，宜自謁見?！绷钔婍f，具申禮請。笑曰：“此道士為君言耶然以太夫人故，屈身于人，亦可憫矣。幸與君遇，其疾必愈。明日，自縣橋至宅，可少止人，令百姓見之。我當(dāng)至彼為發(fā)遣。且宜還家灑掃，焚香相待?！绷罱匀缪浴Ｃ魅罩辽?，見太夫人，問以疾苦，以柳枝灑水于身上。須臾，有老白野狐自床而下，徐行至縣橋，然后不見。令有贈(zèng)遺，韋皆不受。至官一年，謂其妻曰：“后月我當(dāng)死，死后君嫁此州判司，當(dāng)生三子?！苯匀缙溲?。
○楊氏女 唐有楊氏者，二女并嫁胡家，小胡郎為主母所惜。大胡郎謂其婢曰：“小胡郎乃野狐爾。丈母乃不惜我，反惜野狐?！辨具€白母。問：“何以知之？”答云：“宜取鵲頭懸戶上，小胡郎若來，令妻呼伊祈熟肉，再三言之，必當(dāng)走也。”楊氏如言，小胡郎果走。故今人相傳，云“伊祈熟肉辟狐魅”，甚有驗(yàn)也。
○薛迥
唐河?xùn)|薛迥與其徒十人于東都狎娼婦，留連數(shù)夕，各賞錢十千。后一夕午夜，娼偶求去，迥留待曙。婦人躁擾，求去數(shù)四，抱錢出門。迥敕門者無出客，門者不為啟鎖。婦人持錢尋審，至水竇，變成野狐，從竇中出去，其錢亦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