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上初拔奉天，而車駕至宜壽縣北，渭水之陽，謂侍臣曰：“朕之此行，莫同永嘉之勢?！币蜾涣魈?。時工部尚書渾公聳轡而對曰：“《易》稱：‘先號兆而后笑’，素王之至言。肅宗幸靈武，代宗幸陜郡，尼父遭匡人之難，弦歌不輟其聲。故曰：‘臨大難無憂懼者，圣人之勇也?！毖杂櫇樱鶐熝册?，駕次駱谷。青山有八十四頭盤，直上千仞，山勢岧峣。攀蘿登陟。見蓬萊之遠岫；遙望五峰，似一拳之培塿。山頂無草木，直下望煙霞。時聞春鶯關(guān)關(guān)，往往山鳥叫嘯。日旰，萬乘思食，前路尚遙，躊躇之間，忽有一徑，不容乘騎，人可才通。循此而行，過數(shù)百歲，忽見僧房嚴肅，廊宇清閑，石砌散花，金鋪曜日。彩素丹雘，樓殿遍谿；寶鐸喧空，和鈴雜吹。地逾高勝，境界難思；池沼澄虛，下含煙霧。異果呈實，殊香滿空；千葉蓮開，萬年花發(fā)。芬芳菡萏，相映林泉。又見老僧，年逾八十，貌古神秀，氣清體閑。先馳稽首，謂老僧曰：“皇帝巡狩，路阻崎嶇，谿谷萬重，杉松拂漢。修途尚賒，日旰須食。帝將憩駕，御膳如何？”老僧曰：“圣人行幸，回駕在近。左右扈従，其數(shù)幾何？”先驅(qū)曰：“若在路従駕，其數(shù)莫量。今在左右，才有千數(shù)?！崩仙唬骸扒?shù)之膳，何足介意?！毕闰?qū)見山中人物既少，慮難修辦。老僧心知，謂先驅(qū)曰：“昔左慈，術(shù)士也，尚卮酒片脯，犒勞三軍醉飽。況香積之飯，戒定慧之薰修，百萬人天，尚猶不盡，況乎一千人數(shù)，何足多矣！”于是飯瑩殊光，羹鮮玉液，明逾麗雪，香奪芳蘭。扈従千人，無不飽足。圣人憩駕，歡情見容。心思圣言，“載忻載躍?！笔炒孙堈撸戆搀w輕，皮光色潤。知是圣人無作，作則感動天地靈祗。百應（缺字）是亡機，自然而至也。老僧曰：“山中小徑，路僻人??；山頂孤峰，惟聞猿嘯。清風明月，空伴經(jīng)行之時；流水行云，豈知坐禪之劫?！笔ド匣伛{，循路南征，俄忽之間，回首返顧。但見空山萬仞，石壁千尋，草木不生，罕逢人跡。皇帝倍生驚異焉。遂向山稽首而言曰：“朕知諸佛圣化也，國祚之所恃，蒼生之所仰。愿朕早克京師，天下通流，必無留難?！毖杂?，循此數(shù)百步，南望漢江；仲春草青，俯臨細水。目送歸鳥，心懷漢宮?；实垆徊挥X猶椋俟鳧鑿廄啃蕖敬四閑校？不過三五里，即入崆峒之谷，直下萬尋。風水潺潺，似鳴琴之逸韻；云蘿蓊郁，狀仙洞之幽棲。石壁紅崖，自然錦障；猿聲鶴唳，過客傷心。于時三秦遺老，雪涕而望乘輿，行路咨嗟，相視而思漢德。趙魏之將，返旆而討賊臣；恒冀諸侯，攜手而歸德化。三吳、三楚，稽首而捧綸言；三蜀、三秦，罄節(jié)而宣王命。駕次漢中，梁洋節(jié)度嚴震，草創(chuàng)朝廷，盡忠社稷，位兼中外，銓敘群材。行在肅然，遠近忻慕。四方貢賦，如百川之奔東海也；南方士庶，如岐陽之輻輳焉。
上以偽號未翦，志復中原。盡禮接垂釣之賓，罄恩感拔山之將。皇帝曰：“萬方有罪，責在朕躬。今社稷不守，播在山谷，緬思七廟無主，八陵絕饗，莫不痛心疾首。今須擇名將，揀良臣，授鉞專征，誰可任者？”朝廷眾議，以工部尚書渾公可充此役。乃擇日齋戒，設(shè)壇場?；实巯染诱?，渾公北面而立。帝親操鉞，授公曰：“上至于天，下至于泉，將軍制之。勿以受命而重死，勿以怯退而喪軀。審候敵情，善觀時變。務(wù)在全軍濟眾，順天除害?！惫瞬芳?，備軍儀，鑿囚門而出師。帝自推轂，乃辭而行。是日，軍中不聞天子詔，但聽將軍令。介胄之士，愕然相謂曰：“萬國蒼生之命，懸于將軍矣！”
渾公身擐黃金甲，領(lǐng)步騎三萬，従斜谷出師。李楚琳雖與朱泚通好，畏我奇謀，不敢出戰(zhàn)。渾公自渭橋（缺一字）水之陽，引師東上，至武功縣。會泚以步騎四千人，玉帛三千馱，自長安而來，欲往鳳翔、涇原充三軍結(jié)好，共拒天命，會公于武亭之川。泚卒素豐金革，先來挑戰(zhàn)。渾公以士馬遠來，未（缺一字）遂，抽軍于武功西陂下營，以挫其銳氣。渾公先與羌軍和好，使其游騎引之，取路于東原而入。？牘珷自將麾下，従西陂而進，合勢蹙之，賊軍大敗，斬獲殆盡，積尸填谷，白渠水咽而不流，驍卒四千一無遺脫。所獲金帛，并充羌軍賞給。禮而退之，公一無所取。然后引軍入奉天城，移牒諸道。渭北、靈鹽、邠寧、涇原、鳳翔等諸道繼至，中原克復，自此而始?！对姟吩疲骸霸艏绕?，泉流既清。邵伯有成，王心則寧?！庇衷唬骸皠傄嗖煌?，柔亦不茹?！逼錅喒^矣。
夏五月二十有八日，右仆射李公晟、金商節(jié)度尚可孤、同華節(jié)度駱元光、神策制將高秉哲、潼關(guān)大使御史大夫唐朝臣等，自東渭橋至終南山，百有余里，南北布兵。騎士行列，前后如魚鱗焉。李公従苑東北角壞垣而入，泚不之覺。泚用張光晟為門下平章事，委以心膂。光晟勢窮，因為內(nèi)應。李公縱騎至于白華殿，泚方知官軍大入，不敢枝梧，策馬而遁。李公搜索宮苑，殄掃群兇，然后使之號令，都人不知，軍令肅如也。
渾公使河東節(jié)度兵馬使王權(quán)，従中渭橋而入，公與李建徽、韓游環(huán)、戴休顏、張獻甫等，西至茂陵，東至周市坡，夜半下營，遲明就路，逮乎日出，連騎齊驅(qū)。朱旗焰天，元甲鱗地，咸陽孤城，一鼓而下。
渾公使先鋒游騎東入長安，然后大軍繼至，與李公同梟兇黨。先鋒至三橋，逢李公使者赍牒與渾公。令取北路追泚，渾公卻入咸陽，與諸將計會。諸將皆云：“李公使者言従東面收城，國家金帛寶貝，三軍豐足。而我諸軍，跋涉山川，侍衛(wèi)乘輿；草創(chuàng)建朝廷，返旆破殘賊。李公下長安，賴我武功之捷。李公不自追賊，移牒此軍，是輕我也！且爭名于朝，爭利于市。見機不取，更欲何為且李公士馬，不過十五萬。金帛既豐，必有驕伐之色；宮苑彩女，悉為仆妾。各自顧金帛，守妻子，誰為戰(zhàn)者今我此軍，且有朔方、神策、幽隴，宿衛(wèi)不下二十萬，若卷旗而取之，如餓狼之逐跛兔，鷹隼之擒困雀也，騏驥之逐駑駘也。今若不取，后難圖也?！睖喒等欢^三軍曰：“將士徒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昔藺相如駐軍避廉頗，分路而行，車下之人請歸穡養(yǎng)。相如問其故，對曰：‘臣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今相府避路廉頗，有不強之色。臣下無依，請歸田里。’相如謂従者曰：‘廉頗威武猛勇何如秦昭王？’曰：‘不如也?！嗳缭唬骸嵘胁粦智卣淹?，豈難于廉頗耶今諸侯不敢加兵于趙者，為吾與廉頗。若我與廉頗相得失，勢不兩全，諸侯乘危而進軍，趙必危矣。吾是以避路，為趙國社稷，非難于廉頗也?！瘡菊咴唬骸又?，非下臣所知也?！煸侔菔苊?。廉頗聞之，負荊請罪，為刎頭之交。吾今亦然也，吾有保衛(wèi)之功，亦神理之不昧。李公抗二兇之勢，亦有莫大之功，今蔡人竊號于梁國，懷光不賓于晉府；圣主巡幸而未返，楚琳伺隙而進軍。懷光得志于蒲晉，希烈侵淫于河洛，齊魏抗兵于封境。即人臣道喪，圣主何安根本未寧，枝葉何寄吾是用勤王，志存社稷。上在奉天，功臣將士，優(yōu)賞至高，足豐其用。公等父母妻子，并在長安。今若與馳逐，則白刃之下，孰辨賢良；黃塵之中，寧分貴賤昆山縱火，玉石俱焚；霜飛上林，芳蘭同隕。流血積尸之地，寧分父母之容；千軍萬馬之中，孰察妻孥之狀。公等血屬豈不殆哉！今若戮力同心，共成王事，誅斬兇黨，獻捷王朝；子孫榮慶于前，恩光更流于后。豈不休哉！”三軍將士曰：“君子所幸，小人之不幸也。非臣下所知也，敬奉命?！币龓熚魃?。朱泚奔西戎，至寧州官屯。従者梟首，送于漢中。渾公擁節(jié)與諸將返旆迎駕，而歸于國都也?？鬃釉唬骸肮Ρ惶煜拢刂宰?；勇力震代，守之以怯?！薄对姟吩疲骸爸艺咧^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又曰：“哀我人斯，亦孔之將?！必M不然乎！
李公晟，電掃關(guān)中，欃槍已滅，風行草靡；車軌攸同。兇黨伏誅，枝葉皆盡；逆人之跡，并令削除。天府神都，咸稱萬歲。李公軍政鄭云逵，時為行軍司馬，收長安為前驅(qū)焉。畜銳被堅，拔距摧敵。上知文武絕倫，深謀邁古，屢有詔旨，寵錫殊常。初收京師，充搜獲宮殿、斬決解補皇城留后、灑掃禁衛(wèi)如此等使，逾三旬焉。車駕歸復京師，尋遷給事中、衛(wèi)尉卿、兵部侍郎、度支副使。公文武上才，聲名藉甚。執(zhí)事不平之，令公朝堂謂諸執(zhí)事曰：“晟有渭橋之捷，并是鄭云逵之功。今天下無為，方欲指陳得失。莫見皇帝還京，有乖雅意?！北娋忝⑷唬┓Q“不敢”。其見推功之切如此。張彧侍郎，令公子之婿也，見機之士也。請固守渭橋倉，轉(zhuǎn)輸諸軍，糧儲有繼。秘略元勛，忠誠決命，贊令公義勇。參佐幃幄，大興王師，掃清宮掖，可謂佐略之雄也。王賁侍郎，即令公之宅相也，志大氣雄，酷似其舅。佐渭陽而主定大業(yè)，功冠乎時；統(tǒng)師旅而雄勇絕倫，忠義宏代。累受詔旨，誰曰不然，立事立功，是崇臺鼎?？芍^大丈夫處其厚而不處其薄矣！軍帥孟日華，膽勇殊倫，謀猷罕匹，以戰(zhàn)必勝，所謂興王以守必全，所謂寧國七擒七縱。深知敵情，負戟前驅(qū)，當鋒瓦解。帝嘉其誠節(jié)，寵錫殊常，尋拜工部尚書，渥恩屢至，可謂中興之良將也！令公輔天地，正星辰，實此四公之力也。雖古用賢，不啻過也！
令公崇重刑法不貸。時偽門下平章事張光晟，恃內(nèi)應之功，辭公先往迎駕，擬立功于眾臣之上。李公知其奸詐，乃集三軍而讓之曰：“君子蹈道以全身，小人反是以伺隙。吾聞忠不惡君，智不叛上，勇不逃死。光晟且同謀不終其義，佐漢又非純臣。事迫勢窮。返噬其主。晟方掃除妖孽，洗滌宮闈，四兇碎首于王階，三苗屏除于天外。光晟返覆其君，亂我邦國，將付大戮以戒將來。豈可使首鼠豎子與我同天乎？”付都虞候賜之極刑。光晟臨死而言曰：“傳語后人：第一莫作，第二莫休。”此乃賊臣之詞，君子曰：“神策秘算，豈昔智而今愚俱為漢臣，何前忠而后亂二心事主，豫讓之不為；三思而行，季孫之善志。李公一清宮掖，德比伊、周；再殄兇渠，功超衛(wèi)、霍。社稷立，宗廟安，命有記言之官。百司不紊?！北碜嘈性?，詔命公自苑囿、畿甸、皇城、諸鎮(zhèn)，各量功補授，其廊廟資格，制于行在。
工部尚書渾公自下咸陽，追捕逆黨，與四鎮(zhèn)節(jié)度迎駕于梁洋。大駕還京，威儀輦轂。前后部伍，兼四鎮(zhèn)、六軍，神策、威遠，并渾公為總政，而歸于長安也?！对姟吩唬骸爸茈m舊邦，其命惟新?！庇衷疲骸柏实虏换?，以受方國?！睖喒醒伞?br>皇帝發(fā)自南朝，來歸鳳闕；雨師灑潤，風伯清塵。玉柱金繩，御路星布。金吾、六軍，神策、四鎮(zhèn)，三臺、八座，九寺公卿，十二衛(wèi)將軍，省閣郎署，先驅(qū)后殿，旌旗蔽野，雅兵喧空，麗日披云，綠山被谷。駕次陳倉縣，鳳翔節(jié)度李楚琳與九縣官吏、耆老第五千余人，拜舞于上前。上令中使宣勞官吏耆老等，楚琳一無所問，以其貳于我也。
初，楚琳與張鎰腹心，見泚僭偽，遂賊殺鎰而歸泚。泚授楚琳鳳翔節(jié)度。泚攻奉天，楚琳供應，及李懷光救援，軍次涇陽，泚卻守長安，楚琳勢窮，遂進節(jié)奉天。帝不悅，命左右焚之，即欲（此缺一字）議。上以天步猶阻，含垢匿瑕，且為容忍，遂發(fā)使賜楚琳節(jié)，羈縻而取之。后懷光阻兵，帝幸梁洋，楚琳又與泚通耗，帝聞之，深不平?；实圻€京，楚琳従駕至長安，詔授右衛(wèi)將軍，表請出家。有詔“依請”。遂不得志，愁憤而卒。上至咸陽縣，李公以金商、同華、神策等軍馬，自丹鳳橋至于便門六十余里，御路兩旁，前后魚貫；錦繡交錯，朱紫相輝。鐵馬排空，霜戈曜日。工部尚書渾公、嗣郇王寓、京師都防城使侯仲莊、靈鹽節(jié)度杜希全、渭北節(jié)度李建徽、駙馬都尉郭曖、邠寧節(jié)度韓游環(huán)、羽林軍使令孤建、金吾將軍論惟明等五十余人，并是柳營上將，麟閣功臣，為前驅(qū)焉。
上發(fā)自咸陽縣，都人士女，僧道耆老，兆庶迎駕于路。寶幢幡蓋，金爐輦輿，排空塞野。駕至三橋，中書令李公與同華節(jié)度駱元光、金商節(jié)度尚可孤、潼關(guān)節(jié)度御史大夫唐朝臣、神策制將高秉哲等，奉迎于乘輿。李公見上，自撲于地號哭，良久氣絕。上亦悲不自勝，詔令左右灑水救之，方得蘇息。文武大臣，莫不掩面雪涕。李公含悲而奏曰：“臣在朔方與河北叛將，鋒刃交馳，將必清宇宙之沴氣，洗朝坤之瑕垢。然后返旆歸朝，致君堯舜。不期事在蕭墻，禍生不意，涇原作難，朱泚亂常。大駕播遷，宗廟無主。此則國無謀臣，致有期禍?！毖杂欉煅?，舉身自撲，流血灑地。億兆之眾，莫不潸然。
孟秋月十有八日，皇帝再復神京。百姓衣冠，或號或泣，或喜或躍，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如暗夜之遇明燈，狀嬰兒之逢慈母。是知龍蟠虎踞之地，非蚯蚓之所居；麟穴鳳巢之場，豈鵂鹠之所止。慶云騰而萬方喜，麗日升而六合明。散寶玉以赍功臣，改秦科而用漢法。吳山楚岫，云霧廓清；碧海滄溟，波瀾肅靜。文無不盡？罻錉無不甄。堯風流而四海和，舜雨行而萬方泰。于是議封賞，禮山川，蒲輪結(jié)轍于幽巖，茅士分封于將相?；实垩册?，知稼穡之艱難；大駕親征，悉軍旅之勞苦。玉移荊岫，陰德潛通；桂馥幽林，芳香更遠。
于是御正殿，率百僚，降鴻恩于大赦。率土大同，群生遂性。然后圣上坐紫極而問政，考青史以求賢。千官指日以獻誠，萬方重譯而來貢。舊梁污俗，咸與維新。雷霆息怒，明煦嫗而為心；日月所臨，知圣德之光大。修神農(nóng)之播植，垂堯舜之衣裳。凡在生人，孰不慶幸。方復責躬，克讓庶績。咸熙協(xié)和萬邦，平章百姓。察璇璣而齊七政，調(diào)律呂以暢八風。疏山奠川，任土作貢；休征允集，惟德動天?！稌吩唬骸拔┨鞛榇?，惟堯則之?！睍r太極殿前紫荊樹，直下數(shù)仞，偃蓋盤旋，枝葉蔓延，傍蔭百駟。群兇竊據(jù)，磨牙噴毒。物由人感，其樹勁死?；实蹥w復，榮茂如初。則知圣澤滂流，恩沾草木。時金吾將軍論惟明上詩曰：“豺狼暴宮闕，叛徒凌丹墀?；揪貌环迹簝匆嘧砸?。既為皇帝枯，亦為皇帝滋。草木尚多感，報恩須及時?！被实叟婢弥?，龍顏大悅，令中官馬欽淑宣旨勞尉，賜絹一百匹，雜彩二百段，金盤一。信宿，帝謂惟明曰：“朕心即終南之不移，卿志如寒松之不變。不惟吾答卿勤王，別有茅土報卿志義。”尋除渭北觀察，惟明受旨而色不暢。帝知之，謂惟明曰：“卿家有諱，所以受卿此任也?！蔽┟魇茉t赴任，續(xù)有詔旨謂惟明曰：“卿父成節(jié)，但諱‘成’，不須諱‘節(jié)’。尋加渭北節(jié)度兼觀察處置等使。中使繼踵，其寵遇如此?！?br>時洛陽定鼎，肅穆而禁苑生風；西漢秦宮，垂拱而神光滿室。九州八表鼓腹而歌中興，萬姓千官接袂而沾圣化。方且大引時望，廣樹腹心。蘭菊無遺，幽滯必舉；遠安邇肅，俗阜民康；分建諸侯，維城作鎮(zhèn)。渾公殄懷光而鎮(zhèn)河中，李公撫涇原而鎮(zhèn)鳳翔。然后知邦國有難，忠義挺生。則天欲崇武氏，狄公為死諫之臣；韋庶人構(gòu)禍宮闈，劉幽求定策梟戮。安史繼逆，汾陽王功濟干坤。建中之孽，功臣掃定妖沴，而清帝室美矣哉！松筠之節(jié)，經(jīng)寒霜而轉(zhuǎn)秀；英雄之士，對白刃而彌堅。凌風守義，破膽隳腹；不吝平生，志神主辱。故能使兇徒瓦解，不忘戰(zhàn)將之功；丑類殄殲，足表濮皇之德。美矣，善矣，實社稷之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