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陳塘關(guān)哪吒出世
作者：許仲琳金光洞里有奇珍，降落塵寰輔至仁；周室已生佳氣色，商家應(yīng)自滅精神。從來泰運(yùn)多梁棟，自古昌期有劫；戊午旬中逢甲子，漫嗟朝盡夜沉淪。
話說陳塘關(guān)有一總兵官姓李名靖，自幼訪道修真，拜西昆侖度厄真人為師，學(xué)成五行遁術(shù)；因仙道難成，故遣下山輔佐紂王，官居總兵，享受人間之富貴。元配殷氏，生有二子，長曰金吒，次曰木吒。殷夫人后又懷孕在身，已及叁年零六個月，倘不生產(chǎn)。李靖時常心下憂疑，一日指夫人之腹言：“懷孕叁載有余，尚不降生，非妖即怪?！狈蛉艘酂涝唬骸按嗽卸ǚ羌?，教我日夜憂心?！崩罹嘎犝f，心下甚是不樂。當(dāng)晚夜至叁更，夫人睡得正濃，夢見一道人頭挽雙髻，身著道服，逕進(jìn)香房。夫人叱曰：“這道人甚不知禮，此乃內(nèi)室，如何逕進(jìn)，著實(shí)可惡?！钡廊嗽唬骸胺蛉丝旖喻雰??！狈蛉宋醇按鹧?，只見道人將一物，往夫人懷中一送，夫人猛然驚醒。駭出一身冷汗，忙喚醒李總兵曰：“適夢中如此如此?！闭f了一遍，言未畢，時殷夫入已覺腹中疼痛。靖急起來至前廳坐下，暗想懷身叁年零六個月，今夜如此，莫非降生，兇吉尚未可知。正思慮間，只見兩個侍兒慌忙前來：“啟老爺！夫人生下一個妖精來了。”李靖聽說，急忙來至香房，手執(zhí)寶劍。只見房里一團(tuán)紅氣，滿屋異香，有一肉，滴溜溜圓轉(zhuǎn)如輪。李靖大驚，望肉上一劍砍去，劃然有聲，分開肉，跳出一個小孩兒來，遍體紅光，面如傅粉，右手套一金鐲，肚皮上圍著一塊紅綾，金光射目。這位神圣下世，出在陳塘關(guān)，乃姜子牙先行官是也。靈珠子化身，金鐲是干坤圈，紅綾名曰：“混天綾。”此物乃是干元山鎮(zhèn)金光洞之寶，表過不題。只見李砍開肉，見一孩兒滿地上跑，李靖駭異，上前一把抱將起來，分明是個好孩子；又不忍作為妖怪，壞他性命。乃遞與夫人看，彼此恩愛不舍，各各歡喜。卻說次日，有許多屬官俱來賀喜，李靖剛發(fā)放完畢，中軍官來稟：“啟老爺！外面有一道人求見?！崩罹冈堑篱T，怎敢忘本？忙道：“請來。”軍政官急請道人，道人逕上大廳，朝對李靖曰：“將軍！貧道稽首了?！崩罹讣创鸲Y畢，尊道人上坐。道人不謙，便就坐下。李靖曰：“老師何處名山？甚麼洞府？今到此關(guān)，有何見諭？”道人曰：“貧道乃干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聞得將軍生了公子，特來賀喜，借令公子一看，不知尊意如何？”李靖聞道人之言，隨喚侍兒抱將出來。侍兒將公子抱將出來，道人接在手看了一看，問曰：“此子落在那個時辰？”李靖答曰：“生在丑時?！钡廊嗽唬骸安缓??！崩罹复鹪唬骸按俗幽丘B(yǎng)得不好？”道人曰：“非也，此子生於丑時，正犯一千七百殺戒。”又問：“此子可起名否？”李靖答曰：“不曾?！钡廊嗽唬骸柏毜来c他起個名，就與貧道做個徒弟何如？”李靖答曰：“愿拜道長為師?！钡廊嗽唬骸皩④娪袔孜还樱俊崩罹复鹪唬骸安徊庞腥?；長曰金吒，拜五龍山云霄洞文殊廣法天尊為師；次曰木吒，拜九宮山白鶴洞普賢真人為師；老師既要此子為門下，但憑起一名字，便拜道長為師?！钡廊嗽唬骸按俗拥谌∶凶瞿倪??！崩罹复鹪唬骸岸喑泻竦旅屑げ槐M?！眴咀笥铱待S，道人乃辭曰：“這個不必，貧道有事，即便回山，著實(shí)辭謝?！崩罹钢坏盟偷廊顺龈?；那道人別過，逕自去了。話說李靖在關(guān)上無事，忽聞報天下反了四百諸侯，忙傳令叫把守關(guān)隘，操演叁軍，訓(xùn)練士卒，讓提防野馬嶺要地。鳥飛兔走，瞬息光陰，暑往寒來，不覺七載。哪吒年方七歲，身長六尺；時逢五月，天氣炎熱。李靖因東伯侯姜文煥反了，在游魂關(guān)大戰(zhàn)竇融，因此每日操演叁軍，教演士卒不表。且說叁公子哪吒見天氣炎熱，心下煩躁，來見母親，參見畢，站立一傍，對母親曰：“孩兒西出關(guān)外閑玩一會，稟過母親，方敢前去?！币蠓蛉藧圩又闹兀憬校骸拔覂?！你既要去關(guān)外閑游，可帶一名家將領(lǐng)你去，不可貪玩，快去快來，恐怕爺爺操練回來。”哪吒應(yīng)道：“孩兒曉得?！蹦倪竿覍⒊龅藐P(guān)來，正是五月天氣，也就著實(shí)炎熱。但見：
太陽真火塵埃，綠柳嬌柔欲化灰，行旅畏威慵舉步，佳人怕熱懶登臺。涼亭有暑如煙燎，水閣無風(fēng)似火埋；漫道荷香來曲院，輕雷細(xì)雨始開懷。
話說哪吒同家將出關(guān)，約行一里之余，天熱難行；哪吒走得汗流滿面，乃叫：“家將看前面樹陰之下，可好納涼？”家將來到綠柳蔭中，只見薰風(fēng)蕩蕩，煩暑盡解，急忙走回來對哪吒稟曰：“稟公子！前面柳蔭之內(nèi)，甚是清涼，可以避暑?！蹦倪嘎犝f，不覺大喜，便走進(jìn)林內(nèi)；解開衣帶，舒放襟懷，甚是快樂。猛然的見那壁廂清波滾滾，綠水滔滔，真是兩岸垂楊風(fēng)習(xí)習(xí)，崖傍亂石水潺潺。哪吒立起身來，走到河邊叫家將：“我方走出關(guān)來熱極了，一身是汗，如今且在石上洗一個澡?！奔覍⒃唬骸肮幼屑?xì)，只怕老爺回來，可早些回去?！蹦倪冈唬骸安环??！泵摿艘律?，坐在石上，把七尺混天綾放在水里，蘸水洗澡，不知這河乃“九灣河?！笔菛|海口上，哪吒將此寶放在水中，把水俱映紅了；擺一擺江河晃動，搖一搖干坤震撼。哪吒洗澡，不覺水晶宮已晃的亂響。不說那哪吒洗澡，且說東海敖光在水晶宮閑坐了只聽得宮門震響。赦光忙喚左右問曰：“地不該震，為何宮殿晃搖？傳與巡海夜叉李良，看?？谑呛蔚淖鞴?？”夜叉來到九灣河一望，見水俱是紅的，光華燦爛，只見一小兒將紅羅帕蘸水洗澡。夜叉分水大叫曰：“那孩子將甚麼作怪東西，把河水映紅？宮殿搖動？”哪吒回頭一看，見水底一物，面如藍(lán)靛，發(fā)似珠砂，巨口獠牙，手持大斧。哪吒曰：“你那畜生，是個甚麼東西也說話？”夜叉大怒：“吾奉主公點(diǎn)差巡海夜叉，恁罵我是畜生！”分水一躍，跳上岸來，望哪吒頂上一斧劈來；哪吒正赤身站立，見夜叉來得勇猛，將身躲過，把右手套的干坤圈，望空中一舉。此寶原系昆侖山玉虛宮所賜，太乙真人鎮(zhèn)金光洞之物。夜叉那里經(jīng)得起，那寶打?qū)⑾聛?，正落在夜叉頭上，只打得頭腦迸流，即死于岸上。哪吒笑曰：“把我的干坤圈都污了。”復(fù)到石上坐下，洗那圈子。水晶宮如何經(jīng)得起此二寶震撼，險些兒把宮殿俱晃倒了。敖光曰：“夜叉去探事未回，怎的這等兇惡？”正說話間，只見龍兵來報：“夜叉李良被一孩兒打死在陸地，特啟龍君知道?！卑焦獯篌@：“李良乃靈寶殿御筆點(diǎn)差的，誰敢打死？”敖光傳令：“點(diǎn)龍兵待吾親去，看是何人？”話未了，只見龍王叁太子敖丙出來口稱：“父王為何大怒？”敖光將李良被打死的事，說了一遍。叁太子曰：“父叁請安。孩兒出去拿來便了。”忙調(diào)龍兵，上了逼水獸，提畫戟，凈出水晶工逕出水晶宮來。分開水勢，浪如山倒，波濤橫生，平地水長數(shù)尺。哪吒起身看著水言曰：“好大水?！敝灰姴ɡ酥鞋F(xiàn)一水獸，獸上坐看一人，全裝服色，挺戟驍勇，大叫道：“是甚人打死我巡海夜叉李良？”哪吒曰：“是我。”敖丙一見問曰：“你是誰人？”哪吒答曰：“我乃陳塘關(guān)李靖第叁子哪吒是也。俺父親鎮(zhèn)守此間，乃一鎮(zhèn)之主；我在此避暑洗澡，與他無干，他來駕我，我打死了他也無妨?！比影奖罅R曰：“好潑賊，夜叉李良，乃天王殿差，你敢大膽將他打死，尚敢撒潑亂言？”太子將晝戟便刺來取哪吒。哪吒手無寸鐵，把頭一低，鉆將過去：“少待動手！你是何人？通個姓名！我有道埋?！鄙獗唬骸肮履藮|海龍君叁太子敖丙是也。”哪吒笑曰：“你原是敖光之子。你妄自尊大，若惱了我，連你那老泥鰍都拿出來，把皮也剝了他的?！比哟蠼幸宦暎骸皻鈿⑽乙?！好潑賊這等無禮？”又一戟刺來，哪吒急了，把七尺混天綾望空一展，似火塊千團(tuán)，往下一裹，將叁太子裹下逼水獸來。哪吒搶一步，趕上去一腳踏住敖丙的頭頂，提起干坤圈照頂門一下，把叁太子的原身打出，是一條龍，在地上挺直。哪吒曰：“打出這小龍的本像來了，也罷，把他的筋抽去，做一條龍筋□（左“糸”右“條”），與俺父親束甲?！蹦倪赴讶拥慕畛榱耍煄нM(jìn)關(guān)來。把家將嚇得渾身骨軟筋酥，腿膝難行，挨到帥府門前，哪吒來見太夫人。夫人曰：“我兒！你往那里耍子，便去這半日？”哪吒曰：“關(guān)外閑行，不覺來遲?！蹦倪刚f罷，往后園去了。且說，李靖操演回來，發(fā)放左右，自卸衣甲，坐於后堂，憂思紂王失政，逼反天下四百諸侯，日見生民涂炭，在那里煩惱。且說敖光在水晶宮，只聽得龍兵來報說：“陳塘關(guān)李靖之子哪吒，把叁太子打死，連筋都抽去了?！卑焦饴爤蟠篌@曰：“吾兒乃興云步雨，滋生萬物正神，怎說打死了？李靖你在西昆侖學(xué)道，吾與你也有一拜之交，你敢縱子為非，將吾兒子打死；這也是百世之冤，怎敢又將我兒子筋都抽了，言之痛切骨髓?！卑焦獯笈?，恨不能即與其子報仇，隨化一秀士，逕往陳塘關(guān)來。至于帥府，對門官曰：“你與我傳報：‘有故人敖光拜訪。’”軍政官進(jìn)內(nèi)廳稟曰：“啟老爺！外有故人敖光拜訪?！崩罹冈唬骸拔嵝忠粍e多年，今日相逢，真是天幸。”忙整衣來迎，敖光至大廳，施禮坐下。李靖見敖光一臉怒色，方欲動問，只見敖光日：“李賢弟！你生的好兒子？”李靖答曰：“長兄多年未會，今日奇逢，真是天幸，何故突發(fā)此言？若論小弟止有叁子，長曰金吒，次曰木吒，叁曰哪吒，俱拜名山道德之士為師；雖未見好，亦不是無賴之徒，長兄莫要錯見?！卑焦庠唬骸百t弟你錯見了！我豈錯見？你的兒子在九灣河洗澡，不知用何法術(shù)，將我水晶宮幾乎震倒。我差夜叉來看，便將我夜叉打死；我第叁子來看，又將我第叁太子打死，還把他筋都抽來了?！卑焦庹f至此不覺心酸，勃然大怒曰：“你還說這些護(hù)短的話？”李靖忙暗笑答曰：“不是我家，兄錯怪了我。我長子在五龍山學(xué)藝，二子在九宮山學(xué)藝，叁子七歲，大門不出，從何處做出這等大事來？”敖光曰：“便是你第叁子哪叱打的?！崩罹冈唬骸罢媸钱愂路浅?。長兄不必性急，待我叫他出來你看?！崩罹竿筇脕恚蠓蛉藛栐唬骸昂稳嗽趶d上？”李靖曰：“故友敖光，不知何人打死他叁太子，說是哪吒打的。如今叫他出去與他認(rèn)，哪吒今在那里？”殷夫人自思，只今日出門，如何做出這等事來，不敢回言，只說在后園里面。李靖逕進(jìn)后園來，叫：“哪吒在那里？”叫了兩半個時辰不應(yīng)，李靖走到海棠軒來，見門又關(guān)住，李靖在門口大叫；哪吒在里面聽見，忙開門來見父親。李靖便問：“我兒在此作何事？”哪吒對曰：“孩兒今日無事，出關(guān)至九灣河頑玩偶因炎熱，下水洗個澡。詎料有個夜叉李良，孩兒又不惹他，他百般罵我，還拿斧來劈我；是孩兒一圈打死了，不知又有甚麼叁太子叫做敖丙，持畫戟刺來，被我把混天綾裹他上岸，一腳踏住頸頭，也是一圈，不意打出一條龍來；孩兒想龍筋最貴重，因此上抽了他的筋來，在此打以一條龍筋□（左“ 糸”右“條”），與父親束甲?！本桶牙罹钢粐樀脧埧诮Y(jié)舌，不語半晌，大叫曰：“好冤家！你惹下無涯之禍，你快出去見你伯父。自回他話。”哪吒曰：“父親放心！不知者不坐罪。筋又不曾動他的，他要原物在此，待孩兒見他去。”哪吒急走來至大廳，上前施禮，口稱：“伯父！小侄不知，一時失錯，望伯父恕罪；原筋交付明白，分毫未動。”敖光見物傷情，對李靖曰：“你生出這等惡子，你適還說我錯了！今他自己供認(rèn)，只你意上可過的去！況吾子乃正神也，夜叉李良亦系御筆親點(diǎn)，豈得你父子無故擅行打死。我明日奏上玉帝，問你的師父要你。”敖光竟揚(yáng)袖去了。李靖頓首放聲大哭：“這禍不小?！狈蛉寺犚娗巴ケ?，忙問左右？侍兒回報曰：“今日叁公子因游玩，打死龍王叁太子，適龍王與老爺折辨，明日要奏準(zhǔn)天庭，不知老爺為何啼哭？”夫人著忙，急至前庭來看李靖。李靖見夫人來，忙止淚恨曰：“我李靖求仙未成，誰知你生下這樣好兒子，惹此滅門之禍。龍王乃施雨正神，他妄行殺害；明日玉帝準(zhǔn)奏施行，我和你多則叁日，少則兩日，俱為刀下之鬼?！闭f罷又哭，情甚慘切。夫人又淚如雨下，指哪吒而言曰：“我懷你叁年零六個月，方生你，不知受了多少辛苦。誰知你是滅門絕戶之禍根也？”哪吒見父母哭泣，立身不安，雙膝跪下言曰：“爹爹！母親！孩兒今日說了罷：我不是凡夫俗子，我是干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此寶皆是師父所賜，料敖光怎得敵得我？我如今往干元山上問我?guī)熥?，定有主意；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dāng)，豈肯連累父母？’”哪吒出了府斗，抓一把土，望空一灑，寂然無影。此是生來根本，駕上遁往干元山來。有詩為證：
“干元山上叩吾生，訴說敖光東海清；寶德門前施法力，方知仙術(shù)不虛名?！?br>話說哪吒駕土遁來，至干元山金光洞候師法旨；金霞童兒忙啟：“師父！師兄候法旨。”太乙真人曰：“著他進(jìn)來?！苯鹣纪又炼撮T對哪吒曰：“師父命你進(jìn)去?！蹦倪钢帘逃未驳股硐掳荩徽嫒藛栐唬骸澳悴辉陉愄陵P(guān)，到此有何話說？”哪吒曰：“啟老師！蒙恩降生陳塘，今已七載。昨日偶到九灣河洗澡，不意敖光子敖丙，將惡語傷人；弟子一時怒發(fā)，將他傷了性命。今敖光欲奏天庭，父母驚慌，弟子心甚不安，無門可救；只得上山懇求老師，赦弟子無知之罪，望祈垂救?！闭嫒俗运荚唬骸半m然哪吒無知，誤傷敖丙，這是天數(shù)。今敖光雖是龍中之王，只見步雨興云，然上天垂象，豈得推為不知？以此一小事，干瀆天庭，真是不諳事體。”忙叫：“哪吒過來，你把衣裳解開。”真人以手指，在哪吒胸前畫了一道符，吩咐哪吒：“你到寶德門如此如此。事完后，你回到陳塘關(guān)與你父母說：‘若有事還有師父，決不干礙父母。’你去罷！”哪吒離了干元山，逕往寶德門來。正是天宮異象非凡景，紫霧紅云罩碧空。但見上天大不相同：
初登上界，乍見天堂；金光萬道吐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只見那南天門，碧沉沉□（“溜”字的水字邊換成“王”）璃造就，明晃晃寶殿妝成。兩邊有四根大柱，柱上盤繞的，是興云布霧赤須龍；正中有二座玉橋，橋上站立的，是彩羽凌空丹頂鳳。明霞燦爛映天光，碧霧朦朧遮斗日。天上有叁十叁座仙宮：遺云宮，毗波宮，紫霄宮，太陽宮，太陰宮，化樂宮，一宮宮，脊吞金獬豸；又有七十重寶殿：乃朝會殿，凌虛殿，寶光殿，聚光殿，聚仙殿，傳奏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壽星臺，福祿臺，祿星臺，臺下有千千年不卸奇花；丹爐，八卦爐，水火爐，爐中有萬萬載常青秀草。朝圣殿中，絳紗衣，金霞燦爛；彤廷階下，芙蓉冠，金碧輝煌。靈霄寶殿，金龍攢玉戶；集圣樓前，彩鳳舞珠門。復(fù)道回廊，處處玲瓏剔透；叁擁四簇；層層龍爪翱翔。上面有紫巍巍，明晃晃，圓丟丟，光灼灼，亮錚錚的葫蘆；頂左右是緊簇簇，密層層，響叮叮，滴溜溜，明朗朗的玉佩聲。正是：“天官興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希。”金闕銀鑾并紫府，奇花異草滿瑤天。朝王玉免壇邊過，參圣金烏著底飛；若人有福來天境，不墮人間免污泥。
哪吒到了寶德門，來的尚早，不見敖光，又見天宮各門未開，哪吒站立在聚仙門下；不多時只見敖光朝服叮當(dāng)，逕至南天門，只見南天門未開，敖光曰：“來早了，黃金力士還不曾至，不免在此間等候?！蹦倪缚匆姲焦猓焦饪床灰娔倪?，哪吒是太乙真人在他前心畫了符，名曰：“隱身符?！惫蚀税焦饪床灰娔倪?。哪吒看見敖光在此等候，心中大怒，撒開大步，提起手中干坤圈，把敖光后心一圈，打了個餓虎撲食，跌倒在地；哪吒趕上去一腳，踏住后心。不知敖光性命如何？且看下分解。
話說陳塘關(guān)有一總兵官姓李名靖，自幼訪道修真，拜西昆侖度厄真人為師，學(xué)成五行遁術(shù)；因仙道難成，故遣下山輔佐紂王，官居總兵，享受人間之富貴。元配殷氏，生有二子，長曰金吒，次曰木吒。殷夫人后又懷孕在身，已及叁年零六個月，倘不生產(chǎn)。李靖時常心下憂疑，一日指夫人之腹言：“懷孕叁載有余，尚不降生，非妖即怪?！狈蛉艘酂涝唬骸按嗽卸ǚ羌?，教我日夜憂心?！崩罹嘎犝f，心下甚是不樂。當(dāng)晚夜至叁更，夫人睡得正濃，夢見一道人頭挽雙髻，身著道服，逕進(jìn)香房。夫人叱曰：“這道人甚不知禮，此乃內(nèi)室，如何逕進(jìn)，著實(shí)可惡?！钡廊嗽唬骸胺蛉丝旖喻雰??！狈蛉宋醇按鹧?，只見道人將一物，往夫人懷中一送，夫人猛然驚醒。駭出一身冷汗，忙喚醒李總兵曰：“適夢中如此如此?！闭f了一遍，言未畢，時殷夫入已覺腹中疼痛。靖急起來至前廳坐下，暗想懷身叁年零六個月，今夜如此，莫非降生，兇吉尚未可知。正思慮間，只見兩個侍兒慌忙前來：“啟老爺！夫人生下一個妖精來了。”李靖聽說，急忙來至香房，手執(zhí)寶劍。只見房里一團(tuán)紅氣，滿屋異香，有一肉，滴溜溜圓轉(zhuǎn)如輪。李靖大驚，望肉上一劍砍去，劃然有聲，分開肉，跳出一個小孩兒來，遍體紅光，面如傅粉，右手套一金鐲，肚皮上圍著一塊紅綾，金光射目。這位神圣下世，出在陳塘關(guān)，乃姜子牙先行官是也。靈珠子化身，金鐲是干坤圈，紅綾名曰：“混天綾。”此物乃是干元山鎮(zhèn)金光洞之寶，表過不題。只見李砍開肉，見一孩兒滿地上跑，李靖駭異，上前一把抱將起來，分明是個好孩子；又不忍作為妖怪，壞他性命。乃遞與夫人看，彼此恩愛不舍，各各歡喜。卻說次日，有許多屬官俱來賀喜，李靖剛發(fā)放完畢，中軍官來稟：“啟老爺！外面有一道人求見?！崩罹冈堑篱T，怎敢忘本？忙道：“請來。”軍政官急請道人，道人逕上大廳，朝對李靖曰：“將軍！貧道稽首了?！崩罹讣创鸲Y畢，尊道人上坐。道人不謙，便就坐下。李靖曰：“老師何處名山？甚麼洞府？今到此關(guān)，有何見諭？”道人曰：“貧道乃干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聞得將軍生了公子，特來賀喜，借令公子一看，不知尊意如何？”李靖聞道人之言，隨喚侍兒抱將出來。侍兒將公子抱將出來，道人接在手看了一看，問曰：“此子落在那個時辰？”李靖答曰：“生在丑時?！钡廊嗽唬骸安缓??！崩罹复鹪唬骸按俗幽丘B(yǎng)得不好？”道人曰：“非也，此子生於丑時，正犯一千七百殺戒。”又問：“此子可起名否？”李靖答曰：“不曾?！钡廊嗽唬骸柏毜来c他起個名，就與貧道做個徒弟何如？”李靖答曰：“愿拜道長為師?！钡廊嗽唬骸皩④娪袔孜还樱俊崩罹复鹪唬骸安徊庞腥?；長曰金吒，拜五龍山云霄洞文殊廣法天尊為師；次曰木吒，拜九宮山白鶴洞普賢真人為師；老師既要此子為門下，但憑起一名字，便拜道長為師?！钡廊嗽唬骸按俗拥谌∶凶瞿倪??！崩罹复鹪唬骸岸喑泻竦旅屑げ槐M?！眴咀笥铱待S，道人乃辭曰：“這個不必，貧道有事，即便回山，著實(shí)辭謝?！崩罹钢坏盟偷廊顺龈?；那道人別過，逕自去了。話說李靖在關(guān)上無事，忽聞報天下反了四百諸侯，忙傳令叫把守關(guān)隘，操演叁軍，訓(xùn)練士卒，讓提防野馬嶺要地。鳥飛兔走，瞬息光陰，暑往寒來，不覺七載。哪吒年方七歲，身長六尺；時逢五月，天氣炎熱。李靖因東伯侯姜文煥反了，在游魂關(guān)大戰(zhàn)竇融，因此每日操演叁軍，教演士卒不表。且說叁公子哪吒見天氣炎熱，心下煩躁，來見母親，參見畢，站立一傍，對母親曰：“孩兒西出關(guān)外閑玩一會，稟過母親，方敢前去?！币蠓蛉藧圩又闹兀憬校骸拔覂?！你既要去關(guān)外閑游，可帶一名家將領(lǐng)你去，不可貪玩，快去快來，恐怕爺爺操練回來。”哪吒應(yīng)道：“孩兒曉得?！蹦倪竿覍⒊龅藐P(guān)來，正是五月天氣，也就著實(shí)炎熱。但見：
太陽真火塵埃，綠柳嬌柔欲化灰，行旅畏威慵舉步，佳人怕熱懶登臺。涼亭有暑如煙燎，水閣無風(fēng)似火埋；漫道荷香來曲院，輕雷細(xì)雨始開懷。
話說哪吒同家將出關(guān)，約行一里之余，天熱難行；哪吒走得汗流滿面，乃叫：“家將看前面樹陰之下，可好納涼？”家將來到綠柳蔭中，只見薰風(fēng)蕩蕩，煩暑盡解，急忙走回來對哪吒稟曰：“稟公子！前面柳蔭之內(nèi)，甚是清涼，可以避暑?！蹦倪嘎犝f，不覺大喜，便走進(jìn)林內(nèi)；解開衣帶，舒放襟懷，甚是快樂。猛然的見那壁廂清波滾滾，綠水滔滔，真是兩岸垂楊風(fēng)習(xí)習(xí)，崖傍亂石水潺潺。哪吒立起身來，走到河邊叫家將：“我方走出關(guān)來熱極了，一身是汗，如今且在石上洗一個澡?！奔覍⒃唬骸肮幼屑?xì)，只怕老爺回來，可早些回去?！蹦倪冈唬骸安环??！泵摿艘律?，坐在石上，把七尺混天綾放在水里，蘸水洗澡，不知這河乃“九灣河?！笔菛|海口上，哪吒將此寶放在水中，把水俱映紅了；擺一擺江河晃動，搖一搖干坤震撼。哪吒洗澡，不覺水晶宮已晃的亂響。不說那哪吒洗澡，且說東海敖光在水晶宮閑坐了只聽得宮門震響。赦光忙喚左右問曰：“地不該震，為何宮殿晃搖？傳與巡海夜叉李良，看?？谑呛蔚淖鞴?？”夜叉來到九灣河一望，見水俱是紅的，光華燦爛，只見一小兒將紅羅帕蘸水洗澡。夜叉分水大叫曰：“那孩子將甚麼作怪東西，把河水映紅？宮殿搖動？”哪吒回頭一看，見水底一物，面如藍(lán)靛，發(fā)似珠砂，巨口獠牙，手持大斧。哪吒曰：“你那畜生，是個甚麼東西也說話？”夜叉大怒：“吾奉主公點(diǎn)差巡海夜叉，恁罵我是畜生！”分水一躍，跳上岸來，望哪吒頂上一斧劈來；哪吒正赤身站立，見夜叉來得勇猛，將身躲過，把右手套的干坤圈，望空中一舉。此寶原系昆侖山玉虛宮所賜，太乙真人鎮(zhèn)金光洞之物。夜叉那里經(jīng)得起，那寶打?qū)⑾聛?，正落在夜叉頭上，只打得頭腦迸流，即死于岸上。哪吒笑曰：“把我的干坤圈都污了。”復(fù)到石上坐下，洗那圈子。水晶宮如何經(jīng)得起此二寶震撼，險些兒把宮殿俱晃倒了。敖光曰：“夜叉去探事未回，怎的這等兇惡？”正說話間，只見龍兵來報：“夜叉李良被一孩兒打死在陸地，特啟龍君知道?！卑焦獯篌@：“李良乃靈寶殿御筆點(diǎn)差的，誰敢打死？”敖光傳令：“點(diǎn)龍兵待吾親去，看是何人？”話未了，只見龍王叁太子敖丙出來口稱：“父王為何大怒？”敖光將李良被打死的事，說了一遍。叁太子曰：“父叁請安。孩兒出去拿來便了。”忙調(diào)龍兵，上了逼水獸，提畫戟，凈出水晶工逕出水晶宮來。分開水勢，浪如山倒，波濤橫生，平地水長數(shù)尺。哪吒起身看著水言曰：“好大水?！敝灰姴ɡ酥鞋F(xiàn)一水獸，獸上坐看一人，全裝服色，挺戟驍勇，大叫道：“是甚人打死我巡海夜叉李良？”哪吒曰：“是我。”敖丙一見問曰：“你是誰人？”哪吒答曰：“我乃陳塘關(guān)李靖第叁子哪吒是也。俺父親鎮(zhèn)守此間，乃一鎮(zhèn)之主；我在此避暑洗澡，與他無干，他來駕我，我打死了他也無妨?！比影奖罅R曰：“好潑賊，夜叉李良，乃天王殿差，你敢大膽將他打死，尚敢撒潑亂言？”太子將晝戟便刺來取哪吒。哪吒手無寸鐵，把頭一低，鉆將過去：“少待動手！你是何人？通個姓名！我有道埋?！鄙獗唬骸肮履藮|海龍君叁太子敖丙是也。”哪吒笑曰：“你原是敖光之子。你妄自尊大，若惱了我，連你那老泥鰍都拿出來，把皮也剝了他的?！比哟蠼幸宦暎骸皻鈿⑽乙?！好潑賊這等無禮？”又一戟刺來，哪吒急了，把七尺混天綾望空一展，似火塊千團(tuán)，往下一裹，將叁太子裹下逼水獸來。哪吒搶一步，趕上去一腳踏住敖丙的頭頂，提起干坤圈照頂門一下，把叁太子的原身打出，是一條龍，在地上挺直。哪吒曰：“打出這小龍的本像來了，也罷，把他的筋抽去，做一條龍筋□（左“糸”右“條”），與俺父親束甲?！蹦倪赴讶拥慕畛榱耍煄нM(jìn)關(guān)來。把家將嚇得渾身骨軟筋酥，腿膝難行，挨到帥府門前，哪吒來見太夫人。夫人曰：“我兒！你往那里耍子，便去這半日？”哪吒曰：“關(guān)外閑行，不覺來遲?！蹦倪刚f罷，往后園去了。且說，李靖操演回來，發(fā)放左右，自卸衣甲，坐於后堂，憂思紂王失政，逼反天下四百諸侯，日見生民涂炭，在那里煩惱。且說敖光在水晶宮，只聽得龍兵來報說：“陳塘關(guān)李靖之子哪吒，把叁太子打死，連筋都抽去了?！卑焦饴爤蟠篌@曰：“吾兒乃興云步雨，滋生萬物正神，怎說打死了？李靖你在西昆侖學(xué)道，吾與你也有一拜之交，你敢縱子為非，將吾兒子打死；這也是百世之冤，怎敢又將我兒子筋都抽了，言之痛切骨髓?！卑焦獯笈?，恨不能即與其子報仇，隨化一秀士，逕往陳塘關(guān)來。至于帥府，對門官曰：“你與我傳報：‘有故人敖光拜訪。’”軍政官進(jìn)內(nèi)廳稟曰：“啟老爺！外有故人敖光拜訪?！崩罹冈唬骸拔嵝忠粍e多年，今日相逢，真是天幸。”忙整衣來迎，敖光至大廳，施禮坐下。李靖見敖光一臉怒色，方欲動問，只見敖光日：“李賢弟！你生的好兒子？”李靖答曰：“長兄多年未會，今日奇逢，真是天幸，何故突發(fā)此言？若論小弟止有叁子，長曰金吒，次曰木吒，叁曰哪吒，俱拜名山道德之士為師；雖未見好，亦不是無賴之徒，長兄莫要錯見?！卑焦庠唬骸百t弟你錯見了！我豈錯見？你的兒子在九灣河洗澡，不知用何法術(shù)，將我水晶宮幾乎震倒。我差夜叉來看，便將我夜叉打死；我第叁子來看，又將我第叁太子打死，還把他筋都抽來了?！卑焦庹f至此不覺心酸，勃然大怒曰：“你還說這些護(hù)短的話？”李靖忙暗笑答曰：“不是我家，兄錯怪了我。我長子在五龍山學(xué)藝，二子在九宮山學(xué)藝，叁子七歲，大門不出，從何處做出這等大事來？”敖光曰：“便是你第叁子哪叱打的?！崩罹冈唬骸罢媸钱愂路浅?。長兄不必性急，待我叫他出來你看?！崩罹竿筇脕恚蠓蛉藛栐唬骸昂稳嗽趶d上？”李靖曰：“故友敖光，不知何人打死他叁太子，說是哪吒打的。如今叫他出去與他認(rèn)，哪吒今在那里？”殷夫人自思，只今日出門，如何做出這等事來，不敢回言，只說在后園里面。李靖逕進(jìn)后園來，叫：“哪吒在那里？”叫了兩半個時辰不應(yīng)，李靖走到海棠軒來，見門又關(guān)住，李靖在門口大叫；哪吒在里面聽見，忙開門來見父親。李靖便問：“我兒在此作何事？”哪吒對曰：“孩兒今日無事，出關(guān)至九灣河頑玩偶因炎熱，下水洗個澡。詎料有個夜叉李良，孩兒又不惹他，他百般罵我，還拿斧來劈我；是孩兒一圈打死了，不知又有甚麼叁太子叫做敖丙，持畫戟刺來，被我把混天綾裹他上岸，一腳踏住頸頭，也是一圈，不意打出一條龍來；孩兒想龍筋最貴重，因此上抽了他的筋來，在此打以一條龍筋□（左“ 糸”右“條”），與父親束甲?！本桶牙罹钢粐樀脧埧诮Y(jié)舌，不語半晌，大叫曰：“好冤家！你惹下無涯之禍，你快出去見你伯父。自回他話。”哪吒曰：“父親放心！不知者不坐罪。筋又不曾動他的，他要原物在此，待孩兒見他去。”哪吒急走來至大廳，上前施禮，口稱：“伯父！小侄不知，一時失錯，望伯父恕罪；原筋交付明白，分毫未動。”敖光見物傷情，對李靖曰：“你生出這等惡子，你適還說我錯了！今他自己供認(rèn)，只你意上可過的去！況吾子乃正神也，夜叉李良亦系御筆親點(diǎn)，豈得你父子無故擅行打死。我明日奏上玉帝，問你的師父要你。”敖光竟揚(yáng)袖去了。李靖頓首放聲大哭：“這禍不小?！狈蛉寺犚娗巴ケ?，忙問左右？侍兒回報曰：“今日叁公子因游玩，打死龍王叁太子，適龍王與老爺折辨，明日要奏準(zhǔn)天庭，不知老爺為何啼哭？”夫人著忙，急至前庭來看李靖。李靖見夫人來，忙止淚恨曰：“我李靖求仙未成，誰知你生下這樣好兒子，惹此滅門之禍。龍王乃施雨正神，他妄行殺害；明日玉帝準(zhǔn)奏施行，我和你多則叁日，少則兩日，俱為刀下之鬼?！闭f罷又哭，情甚慘切。夫人又淚如雨下，指哪吒而言曰：“我懷你叁年零六個月，方生你，不知受了多少辛苦。誰知你是滅門絕戶之禍根也？”哪吒見父母哭泣，立身不安，雙膝跪下言曰：“爹爹！母親！孩兒今日說了罷：我不是凡夫俗子，我是干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此寶皆是師父所賜，料敖光怎得敵得我？我如今往干元山上問我?guī)熥?，定有主意；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dāng)，豈肯連累父母？’”哪吒出了府斗，抓一把土，望空一灑，寂然無影。此是生來根本，駕上遁往干元山來。有詩為證：
“干元山上叩吾生，訴說敖光東海清；寶德門前施法力，方知仙術(shù)不虛名?！?br>話說哪吒駕土遁來，至干元山金光洞候師法旨；金霞童兒忙啟：“師父！師兄候法旨。”太乙真人曰：“著他進(jìn)來?！苯鹣纪又炼撮T對哪吒曰：“師父命你進(jìn)去?！蹦倪钢帘逃未驳股硐掳荩徽嫒藛栐唬骸澳悴辉陉愄陵P(guān)，到此有何話說？”哪吒曰：“啟老師！蒙恩降生陳塘，今已七載。昨日偶到九灣河洗澡，不意敖光子敖丙，將惡語傷人；弟子一時怒發(fā)，將他傷了性命。今敖光欲奏天庭，父母驚慌，弟子心甚不安，無門可救；只得上山懇求老師，赦弟子無知之罪，望祈垂救?！闭嫒俗运荚唬骸半m然哪吒無知，誤傷敖丙，這是天數(shù)。今敖光雖是龍中之王，只見步雨興云，然上天垂象，豈得推為不知？以此一小事，干瀆天庭，真是不諳事體。”忙叫：“哪吒過來，你把衣裳解開。”真人以手指，在哪吒胸前畫了一道符，吩咐哪吒：“你到寶德門如此如此。事完后，你回到陳塘關(guān)與你父母說：‘若有事還有師父，決不干礙父母。’你去罷！”哪吒離了干元山，逕往寶德門來。正是天宮異象非凡景，紫霧紅云罩碧空。但見上天大不相同：
初登上界，乍見天堂；金光萬道吐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只見那南天門，碧沉沉□（“溜”字的水字邊換成“王”）璃造就，明晃晃寶殿妝成。兩邊有四根大柱，柱上盤繞的，是興云布霧赤須龍；正中有二座玉橋，橋上站立的，是彩羽凌空丹頂鳳。明霞燦爛映天光，碧霧朦朧遮斗日。天上有叁十叁座仙宮：遺云宮，毗波宮，紫霄宮，太陽宮，太陰宮，化樂宮，一宮宮，脊吞金獬豸；又有七十重寶殿：乃朝會殿，凌虛殿，寶光殿，聚光殿，聚仙殿，傳奏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壽星臺，福祿臺，祿星臺，臺下有千千年不卸奇花；丹爐，八卦爐，水火爐，爐中有萬萬載常青秀草。朝圣殿中，絳紗衣，金霞燦爛；彤廷階下，芙蓉冠，金碧輝煌。靈霄寶殿，金龍攢玉戶；集圣樓前，彩鳳舞珠門。復(fù)道回廊，處處玲瓏剔透；叁擁四簇；層層龍爪翱翔。上面有紫巍巍，明晃晃，圓丟丟，光灼灼，亮錚錚的葫蘆；頂左右是緊簇簇，密層層，響叮叮，滴溜溜，明朗朗的玉佩聲。正是：“天官興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希。”金闕銀鑾并紫府，奇花異草滿瑤天。朝王玉免壇邊過，參圣金烏著底飛；若人有福來天境，不墮人間免污泥。
哪吒到了寶德門，來的尚早，不見敖光，又見天宮各門未開，哪吒站立在聚仙門下；不多時只見敖光朝服叮當(dāng)，逕至南天門，只見南天門未開，敖光曰：“來早了，黃金力士還不曾至，不免在此間等候?！蹦倪缚匆姲焦猓焦饪床灰娔倪?，哪吒是太乙真人在他前心畫了符，名曰：“隱身符?！惫蚀税焦饪床灰娔倪?。哪吒看見敖光在此等候，心中大怒，撒開大步，提起手中干坤圈，把敖光后心一圈，打了個餓虎撲食，跌倒在地；哪吒趕上去一腳，踏住后心。不知敖光性命如何？且看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