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高懷德智取天井 趙匡胤力戰(zhàn)高平
作者：吳璿詩曰：
少年膽氣凌云，共許驍雄出群。
匹馬城南挑戰(zhàn)，單刀薊北從軍。
一鼓鮮卑送款，五餌單于解紛。
誓欲成名報國，羞將開國論勛。
右錄張說《破陣樂詞》
話說周世宗因北漢結(jié)連契丹，舉兵入寇，廷議御駕親征，點兵選將，擇日出師，前隊先鋒高懷德引領(lǐng)本部精兵，直抵天井關(guān)下寨。這天井關(guān)乃是北漢邊邑。世宗因劉崇攻困潞州，且不去救，反領(lǐng)大兵，只從天井頭而進，此便是圍魏救趙之策也。當(dāng)時探子報進關(guān)去。守關(guān)將乃是總兵官李彥能、慣使長槍，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劉崇見他驍勇。撥他前來，鎮(zhèn)守這個要緊去處。這日聽了此報，心中大怒、點兵出關(guān)。高懷德見關(guān)上有兵出來，便結(jié)陣以待。只見北軍隊里沖出一將，驟至陣前。高懷德抬眼一看、只見那將生得相貌兇惡，體段猙獰，戴虎頭盔，披金鎖甲，坐下青鬃馬，手執(zhí)熟鋼槍。懷德高聲問道：“來將何名？”彥能答道：“吾乃北漢主駕下，鎮(zhèn)守天井關(guān)總兵李彥能便是。汝主既占中原，奪漢天下，便當(dāng)知止，為何興兵至此？欲尋死耶？”懷德道：“四海一家，吳越一統(tǒng)。汝北漢不來降順，反敢侵犯天朝。今天子發(fā)兵問罪，汝等快快獻關(guān)，可免一死；不然，打破城池。玉石俱碎，那時悔之晚矣?！崩顝┠苈犃舜笈膊换匮?，拍馬挺槍直刺。懷德舉槍相迎。二將來往奔馳，大戰(zhàn)有二十回合。高懷德槍法如神，名聞天下的，李彥能那里抵?jǐn)车眠^？復(fù)又支持了幾合，殺得大敗而逃。后面匡胤大軍又到，便與懷德一齊掩殺。李彥能引得殘兵，披靡逃進關(guān)城，堅閉不出。
匡胤分兵攻打，一連圍了十余日，城不能下。懷德獻計道：“大井關(guān)城郭堅固，難以力攻，當(dāng)用智取。小將領(lǐng)兵二千，埋伏關(guān)旁，乘機進去。君可將兵馬退離關(guān)下，詐言出澤而去。約定三日，重來攻打，此關(guān)唾手可得?！笨镓反笙驳溃骸跋蠕h此計甚妙，速可行之。”懷德領(lǐng)兵埋伏去訖。匡胤即時下令，告知諸將，將兵馬緩緩而退。
李彥能在關(guān)上看見周兵盡皆退去，不知何故，令人出城打聽虛實?；貓笾鼙煌巳?，彥能方才放心，喚下守城軍士將息，縱民出城樵采。第三日，忽報周兵又到。彥能慌令百姓火速進城。那百姓心驚膽破，各不相顧，如山海一般的混進城去。軍士將關(guān)門堅閉。彥能親自上城，分兵監(jiān)守。只見趙匡胤與史彥超來到關(guān)前，大罵道：“汝等鼠賊，若不獻關(guān)，打破之時，寸草不留！”言罷，揮兵攻打。李彥能急令軍士打下矢石，周兵方退。時至三更，忽報關(guān)后火起。彥能領(lǐng)兵親自來救。驀地里左邊閃出一將，火光中見的白袍白馬，執(zhí)手長槍，大叫：“賊將休走！”手起一槍，刺彥能于馬下。刺彥能者，乃高懷德也。原來高懷德進此計策，假作退兵，自己伏兵于關(guān)旁，料著百姓畢竟出城樵采，就在這百姓進城，聞了兵到，慌亂之際，將軍士一齊混進了城，此時也不能盤詰，就好于中做事，便可取關(guān)。當(dāng)時懷德令軍士斬關(guān)落鎖，放匡胤人馬進來。匡胤傳下號令：“凡軍士不許騷擾民間，如違斬首?！币蛴殖霭癜裁瘢葴缬嗷?。百姓歡悅。
匡胤一心不負(fù)高行周遺托，巴不得懷德建功，好圖榮顯，當(dāng)下記了懷德取關(guān)頭功，準(zhǔn)備候駕。平明，世宗駕至，請將迎接進關(guān)，各各朝賀?？镓窐O稱：“懷德智勇兼全，乃能兵不血刃，首拔堅城，主上之福也?！笔雷诖笙?，大加褒美，賞賚甚豐。懷德謝恩而退。有詩為證：
恩怨雖云要從明，有時亦可用和均。
不是世宗能釋怨，怎來懷德報功勛？
世宗駕駐天井關(guān)，查盤府庫，養(yǎng)馬三日，旨令前軍高懷德進兵，趙匡胤領(lǐng)中軍繼之。不只一日，兵到懷州。懷州守將張志忠，聽報前關(guān)已失，周兵來犯懷州，忙與子張信商議道：“我本是中原舊臣，誤被北漢勢脅，不得已而從之。今周主大兵已得天井關(guān)，又來侵犯懷州，不若投降，救此一城百姓，爾以為何如？”張信道：“爹爹所見，生民之福也?！庇谑菑堉局壹慈粘鲫P(guān)，詣周營中投降。懷德便令往中軍投見匡胤?？镓反笙玻芰私禃?，飛報世宗。
世宗駕至懷州，眾將朝見。世宗即封張志忠為本州團練，管理軍民。即令諸將起程。時有指揮使趙晁，與通事合人鄭好謙私相議道：“賊勢甚大，未可輕敵。今陛下就要起程，恐非所利?！编嵑弥t竟將趙晁之言奏知世宗。世宗怒道：“何物小丑，出此狂言，敢阻朕師，惑亂軍心耶？”傳旨將趙晁拿下斬首，以警其眾。此時卻值親軍使趙匡胤在側(cè)，見世宗要將趙晁斬首，慌忙奏道：“晁之言，忠言也。使群下人人如晁，陛下尚有何忠乎？望陛下宥之?！笔雷谂q不息，令左右放了。有詩為證：
北漢勤兵因伐喪，蚍蜉撼樹不自量。
旌旗一指兵爭奪，鼠竄狼奔過晉陽。
世宗自懷州起兵，倍道疾行，不十日，大軍已到澤州，放炮安營。按下不表。 且說北漢主劉崇見攻潞州不下，收兵屯于高平南岸。又聽報周兵奪去二關(guān)，兵到澤州，忙與眾將商議。遼將耶律奇獻策道：“周主此來，本為要救潞州，因見大王攻打不下，反奪去二關(guān)。今又仗得勝而來，行軍甚急，他將士疲乏，大王可以逸待勞，乘其疲乏，出兵四面攻之，必獲全勝?！眲⒊缛黄溲?，即與契丹兵分東西對面安營：若有緊急，彼此出兵救應(yīng)；若勝了周兵，按兵不動。耶律奇領(lǐng)諾而退。
次日平明，擂鼓三通，劉崇與副樞密王延嗣、先鋒張元暉在巴公原排開陣勢。兩軍對圓，劉崇見周主兵少，心中甚喜。周營中世宗親出，領(lǐng)趙匡胤、史彥超、張永德、鄭恩于正東列開陣勢。劉崇暗想：“如此周兵，易于破敵，不該借契丹之兵，枉費金帛?！毙南掳没诓灰?，對左右道：“我今日與周兵對陣，以決勝負(fù)，使契丹見我用兵，令彼心服?！辈灰鈼钕逶谖鳡I見周兵列陣，行伍整齊，諒是勁敵，即差偏將張威來見劉崇，說道：“周兵雖少，其勢甚銳，大王當(dāng)量敵而進，不可輕視?！眲⒊缗溃骸爸T公勿言，而阻我軍之氣勢，試看我今日會敵決勝，務(wù)要拿住周主，與我侄兒報仇?！焙鰱|北風(fēng)大作，少刻轉(zhuǎn)作南風(fēng)，吹得兩邊軍馬張眼不開，立腳不定。軍中司天監(jiān)李義奏道：“此風(fēng)正助我軍之勢，主公便可出兵，戰(zhàn)之必勝。”劉崇深信其言，正欲出兵，有樞密王得中叩馬諫道：“風(fēng)勢如此，未必助我軍威，李義狂言，可斬也！”劉崇叱之道：“吾計已決，老書生休得妄言，阻我軍心。如敢再言，先斬汝首，然后出兵。”王得中抱慚而退。
劉崇欲親自出戰(zhàn)，一將上前說道：“待末將先挫周兵一陣?！眲⒊缬^之，乃先鋒張元暉也。元暉拍馬舞刀，沖至南陣，金鼓震野，吶喊喧天。南營里飛出中軍使樊愛能，挺槍縱馬來迎。兩馬相交，雙器并舉，戰(zhàn)到五十余合，愛能槍法漸亂，招架不住。副將步軍使何徽見樊愛能要敗下來，綽起大斧，沖來助戰(zhàn)。張元暉力戰(zhàn)二將，全無懼怕。北漢陣上元帥白從輝橫刀躍馬，望南陣沖來。樊愛能、何徽抵?jǐn)巢蛔?，棄?zhàn)回馬而走。劉崇見南軍陣勢已亂，親督諸軍沖殺將來，矢如飛蝗，石如雨點。周兵大亂，被傷死者不計其數(shù)。世宗見勢已危，只得引兵親冒矢石，上前督戰(zhàn)。劉崇兵馬大進，如泰山壓卵一般沖來，南兵不能抵?jǐn)?。親軍使趙匡胤見勢頭不利，對諸將道：“主上危急之時，正我等用命之日，諸軍當(dāng)奮力御敵，國家安危，在此一舉?！碑?dāng)有鄭恩奮然怒道：“我等豈可自愛其力，束手待斃？”遂與高懷德一齊出戰(zhàn)。北將劉顯、劉達來迎。交馬不數(shù)合，鄭恩一刀劈死劉顯，懷德一槍把劉達刺死。南軍見二將得勝，復(fù)又扎住了陣腳不退?？镓飞硐仁孔?，與張永德領(lǐng)二千騎斬陣而入，無不以一當(dāng)百。正迎著劉崇，三人兵器并舉，戰(zhàn)上五十余合，永德一槍刺去。正中劉崇左肩，劉崇負(fù)痛而逃。匡胤驅(qū)兵掩殺，北軍大敗，如風(fēng)掃落葉，雨打殘花。南軍左翼馬瑀見北兵陣勢搖動，躍馬舞刀，從旁攻入，正遇張元暉，兩馬交鋒，戰(zhàn)上四十余合，元暉力不能支，回馬逃走。馬瑀按住刀，彎弓架箭，一矢正中其馬，那馬負(fù)痛直跳起來，把元暉額在地。正遇中軍馬全義殺進，手起刀落，斬元暉為兩段。南陣軍威益盛，聲勢震動山岳。史彥超引數(shù)十騎直入漢陣，劉崇將佐不能抵當(dāng)，只顧逃命。四下里周兵圍殺將來，北軍不能得脫，投降者不計其數(shù)。有賦一篇，單道周漢文兵之事云：
北漢主動一時之妄念，周世宗統(tǒng)十萬之貔貅，巴公原連營布陣，澤州城拒險揚能。趙親軍驅(qū)勝敵之騎，張永德絕奔逃之路，馬全義斷其潛伏之兵，史彥超受投降之眾。懷德寨旗斬將，鄭恩怒目張眉。二山英雄無不用命，兩翼將佐各施技能。武侯之妙算如何？方叔之元勛猶在。楊襄、耶律喪膽而奔，契丹軍兵縮首不出。一人鼓勇，萬夫爭先。進以鼓，退以金，個個揚威；張其弓，布其矢，人人耀武。左沖右突，兵藏神機；前擊后攻，將嚴(yán)入陣。此皆立功塞上之豪雄，盡是勒名凌煙之俊杰。 此一陣反敗為勝，都是趙、鄭、張、高、史、馬之力也。其時西營楊襄望見漢軍已勝，按兵不動；及見周兵轉(zhuǎn)勝，長驅(qū)攻至西營，急與耶律奇領(lǐng)所部兵逃遁。
那樊受能、何徽被張元暉殺敗，投南而走，于路劫掠輜重，為自保之計；又揚言契丹兵大至，官軍已敗，余眾皆降。世宗聞此消息，遣近臣諭止之。二人不聽，反將使者殺之。時世宗會戰(zhàn)，軍行太急，有劉詞部領(lǐng)后軍繼進，正遇著樊、何二人。劉詞問：“車駕何在？”樊愛能道：“契丹兵勢甚盛，吾等皆敗，即日車駕走潞州。公后軍只宜速退，不然，損兵折將，亦是無益?！眲⒃~大怒道：“君有難，臣當(dāng)不顧其身而救之，豈言退耶？真狗彘不如也？”遂領(lǐng)兵前進，卻遇北漢兵萬余騎阻住去路，兵不能行。天色將晚，南風(fēng)越猛，劉詞揮兵沖擊，軍士皆鼓勇爭先，砍死漢兵無算，余眾各不能敵，自顧性命，都爬山越嶺而逃。忽山坡后閃出趙匡胤來，因追殺北漢劉崇，得勝而回，遇見劉詞，合兵一處追殺，漢兵十亡其九，勢若山崩。二人直追過南平，乃收回人馬，但見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棄下輜重器械不可勝計。后人有詠史詩以紀(jì)之：
殺氣騰騰覆戰(zhàn)場，同平一戰(zhàn)最堪傷。
冤魂千古無窮恨，鳥啄余腥下夕陽。 是夕，世宗宿于野。
次日，諸將各各奏功。世宗命各營鋪內(nèi)，得樊、何部下馬步諸軍降漢者，盡斬之。潞州守將李筠聞周天子大破漢兵，乃率領(lǐng)眾將接駕進城，朝拜已畢，世宗安慰一番，駐扎潞州，休兵秣馬，宴賞將士。北軍降順萬余人，發(fā)調(diào)淮上屯扎。世宗分遣已定，與匡胤等商議道：“劉崇遁去未遠(yuǎn)，誰敢領(lǐng)兵追趕？”匡胤道：“臣愿住?！笔雷诖笙病？镓匪炫c鄭恩、高懷德領(lǐng)兵三千，隨后追來。
卻說劉崇敗走，與白從輝收集敗殘人馬，只百十騎，晝夜兼行。北兵因高平一敗，膽喪心驚。當(dāng)時來至一山，軍士饑餓難行，埋鍋造飯，正待舉箸，見塵頭起處，周兵追至，漢兵驚慌無措，棄箸舍食，倉皇奔走，力盡筋酥，苦不可言?？镓纷分炼儆嗬铮妱⒊缛ミh(yuǎn)，追之不及，方才收兵回奏。世宗道：“朕意必欲掃滅此賊，然后班師?！?
忽見樊愛能、何徽二人俯伏階前，訴辯其敗兵之罪。世宗遽欲斬之，猶豫未決，謂張永德道：“樊愛能、何徽皆失機之罪，本當(dāng)斬首；朕以為國家正當(dāng)多事之秋，將士難得，欲赦其罪，使之立功。卿以為何如？”張永德奏道：“樊、何二人，素?zé)o大功，冒參節(jié)鉞，望敵先逃，殺使拒命，故騙劉詞，雖萬死不足以贖其罪；且陛下欲削平四海，包舉八荒，若不將軍令申明，嚴(yán)其賞罰，雖有熊羆之士，億萬之兵，安得而用乎？”世宗聽奏，點頭稱善，令將樊、何二人綁至軍前，數(shù)其罪而責(zé)之道：“遇敵先走，布散流言，搶掠財物，故殺使命，止后軍劉詞。汝等非是不能善戰(zhàn)，正欲將朕當(dāng)為奇貨，賣與劉崇耳?！奔戳钔瞥鰯刂?。軍校得旨，將樊、何二人轎首，號令諸軍。由是，兵將聞之，各懷恐懼，知朝廷嚴(yán)肅，號令維新，不復(fù)行姑息之政矣。
是日，世宗親勞諸將。張永德奏道：“親軍使趙匡胤，智勇過人。忘身為國，陛下當(dāng)待以不次之賞，使人人自盛也。高平之戰(zhàn)，使諸將皆如樊、何二人，則陛下大勢去矣?！笔雷谏钊黄溲?，即封趙匡胤為殿前都虞候?？镓分x恩，奏道：“高平一戰(zhàn)，皆諸將之勞，臣有何功，敢獨受其賞？”世宗道：“卿之功，朕念之不忘，卿毋辭焉，朕自有處。”遂又論功次第，以張永德、鄭恩、高懷德、劉詞、馬全義、史彥超等十余人盡封為侯，以董龍、董虎、李通、周霸等加為副軍使。又召趙晁前來，厚加賞賜，以旌忠言。諸將齊呼萬歲，謝恩而退。有詩證曰：
出師容易制心難，一念蒼生忱不安。
敵勝高平請將服，劉崇垂首膽誠寒。
世宗復(fù)召諸將商議，欲乘勝兵下河?xùn)|，一舉而滅之。軍師王樸奏道：“陛下軍威至此，漢兵已經(jīng)遠(yuǎn)道，天威足以震之矣。當(dāng)復(fù)綏之以德，懷之以恩，蕞爾小邦，自必順命，又何必勤兵遠(yuǎn)地，親冒矢石乎？如陛下必欲彰其天討，近日北兵凋零，供給不堪，且待時熟年豐，再圖進取，亦為未晚。望陛下鑒納?！笔雷诘溃骸跋壬怨疲恢湟?，不知其二。朕聞軍易動而難安，乘其大敗而不即平復(fù)，使劉崇養(yǎng)成賊勢，復(fù)兵入寇，大軍再動難矣。朕意已決，先生且勿言?！蓖鯓阋娮嗖辉?，默然而退，暗暗嘆息。時岳元福、符彥卿亦在隨征，世宗乃召二人道：“汝等乃朝中老將，深知兵法，今可領(lǐng)兵三萬北征。至河?xùn)|城下，耀武揚威，以張聲勢，待朕駕臨，徐定攻取之計?！倍㈩I(lǐng)旨，引兵望前而進。令李筠鎮(zhèn)守潞州，自與趙匡胤、劉詞、王樸等眾，統(tǒng)大軍接應(yīng)。世宗分撥已定。
五月，車駕自潞州起程，徑趨晉陽，直欲踹平城邑，方始回軍。有分教：志勵山河，親身于鋒鎬；氣橫霄漢，盡力于疆場。正是：
欲將圖籍聯(lián)一統(tǒng)，怎許彈丸懷二心？
畢竟晉陽安危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少年膽氣凌云，共許驍雄出群。
匹馬城南挑戰(zhàn)，單刀薊北從軍。
一鼓鮮卑送款，五餌單于解紛。
誓欲成名報國，羞將開國論勛。
右錄張說《破陣樂詞》
話說周世宗因北漢結(jié)連契丹，舉兵入寇，廷議御駕親征，點兵選將，擇日出師，前隊先鋒高懷德引領(lǐng)本部精兵，直抵天井關(guān)下寨。這天井關(guān)乃是北漢邊邑。世宗因劉崇攻困潞州，且不去救，反領(lǐng)大兵，只從天井頭而進，此便是圍魏救趙之策也。當(dāng)時探子報進關(guān)去。守關(guān)將乃是總兵官李彥能、慣使長槍，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劉崇見他驍勇。撥他前來，鎮(zhèn)守這個要緊去處。這日聽了此報，心中大怒、點兵出關(guān)。高懷德見關(guān)上有兵出來，便結(jié)陣以待。只見北軍隊里沖出一將，驟至陣前。高懷德抬眼一看、只見那將生得相貌兇惡，體段猙獰，戴虎頭盔，披金鎖甲，坐下青鬃馬，手執(zhí)熟鋼槍。懷德高聲問道：“來將何名？”彥能答道：“吾乃北漢主駕下，鎮(zhèn)守天井關(guān)總兵李彥能便是。汝主既占中原，奪漢天下，便當(dāng)知止，為何興兵至此？欲尋死耶？”懷德道：“四海一家，吳越一統(tǒng)。汝北漢不來降順，反敢侵犯天朝。今天子發(fā)兵問罪，汝等快快獻關(guān)，可免一死；不然，打破城池。玉石俱碎，那時悔之晚矣?！崩顝┠苈犃舜笈膊换匮?，拍馬挺槍直刺。懷德舉槍相迎。二將來往奔馳，大戰(zhàn)有二十回合。高懷德槍法如神，名聞天下的，李彥能那里抵?jǐn)车眠^？復(fù)又支持了幾合，殺得大敗而逃。后面匡胤大軍又到，便與懷德一齊掩殺。李彥能引得殘兵，披靡逃進關(guān)城，堅閉不出。
匡胤分兵攻打，一連圍了十余日，城不能下。懷德獻計道：“大井關(guān)城郭堅固，難以力攻，當(dāng)用智取。小將領(lǐng)兵二千，埋伏關(guān)旁，乘機進去。君可將兵馬退離關(guān)下，詐言出澤而去。約定三日，重來攻打，此關(guān)唾手可得?！笨镓反笙驳溃骸跋蠕h此計甚妙，速可行之。”懷德領(lǐng)兵埋伏去訖。匡胤即時下令，告知諸將，將兵馬緩緩而退。
李彥能在關(guān)上看見周兵盡皆退去，不知何故，令人出城打聽虛實?；貓笾鼙煌巳?，彥能方才放心，喚下守城軍士將息，縱民出城樵采。第三日，忽報周兵又到。彥能慌令百姓火速進城。那百姓心驚膽破，各不相顧，如山海一般的混進城去。軍士將關(guān)門堅閉。彥能親自上城，分兵監(jiān)守。只見趙匡胤與史彥超來到關(guān)前，大罵道：“汝等鼠賊，若不獻關(guān)，打破之時，寸草不留！”言罷，揮兵攻打。李彥能急令軍士打下矢石，周兵方退。時至三更，忽報關(guān)后火起。彥能領(lǐng)兵親自來救。驀地里左邊閃出一將，火光中見的白袍白馬，執(zhí)手長槍，大叫：“賊將休走！”手起一槍，刺彥能于馬下。刺彥能者，乃高懷德也。原來高懷德進此計策，假作退兵，自己伏兵于關(guān)旁，料著百姓畢竟出城樵采，就在這百姓進城，聞了兵到，慌亂之際，將軍士一齊混進了城，此時也不能盤詰，就好于中做事，便可取關(guān)。當(dāng)時懷德令軍士斬關(guān)落鎖，放匡胤人馬進來。匡胤傳下號令：“凡軍士不許騷擾民間，如違斬首?！币蛴殖霭癜裁瘢葴缬嗷?。百姓歡悅。
匡胤一心不負(fù)高行周遺托，巴不得懷德建功，好圖榮顯，當(dāng)下記了懷德取關(guān)頭功，準(zhǔn)備候駕。平明，世宗駕至，請將迎接進關(guān)，各各朝賀?？镓窐O稱：“懷德智勇兼全，乃能兵不血刃，首拔堅城，主上之福也?！笔雷诖笙?，大加褒美，賞賚甚豐。懷德謝恩而退。有詩為證：
恩怨雖云要從明，有時亦可用和均。
不是世宗能釋怨，怎來懷德報功勛？
世宗駕駐天井關(guān)，查盤府庫，養(yǎng)馬三日，旨令前軍高懷德進兵，趙匡胤領(lǐng)中軍繼之。不只一日，兵到懷州。懷州守將張志忠，聽報前關(guān)已失，周兵來犯懷州，忙與子張信商議道：“我本是中原舊臣，誤被北漢勢脅，不得已而從之。今周主大兵已得天井關(guān)，又來侵犯懷州，不若投降，救此一城百姓，爾以為何如？”張信道：“爹爹所見，生民之福也?！庇谑菑堉局壹慈粘鲫P(guān)，詣周營中投降。懷德便令往中軍投見匡胤?？镓反笙玻芰私禃?，飛報世宗。
世宗駕至懷州，眾將朝見。世宗即封張志忠為本州團練，管理軍民。即令諸將起程。時有指揮使趙晁，與通事合人鄭好謙私相議道：“賊勢甚大，未可輕敵。今陛下就要起程，恐非所利?！编嵑弥t竟將趙晁之言奏知世宗。世宗怒道：“何物小丑，出此狂言，敢阻朕師，惑亂軍心耶？”傳旨將趙晁拿下斬首，以警其眾。此時卻值親軍使趙匡胤在側(cè)，見世宗要將趙晁斬首，慌忙奏道：“晁之言，忠言也。使群下人人如晁，陛下尚有何忠乎？望陛下宥之?！笔雷谂q不息，令左右放了。有詩為證：
北漢勤兵因伐喪，蚍蜉撼樹不自量。
旌旗一指兵爭奪，鼠竄狼奔過晉陽。
世宗自懷州起兵，倍道疾行，不十日，大軍已到澤州，放炮安營。按下不表。 且說北漢主劉崇見攻潞州不下，收兵屯于高平南岸。又聽報周兵奪去二關(guān)，兵到澤州，忙與眾將商議。遼將耶律奇獻策道：“周主此來，本為要救潞州，因見大王攻打不下，反奪去二關(guān)。今又仗得勝而來，行軍甚急，他將士疲乏，大王可以逸待勞，乘其疲乏，出兵四面攻之，必獲全勝?！眲⒊缛黄溲?，即與契丹兵分東西對面安營：若有緊急，彼此出兵救應(yīng)；若勝了周兵，按兵不動。耶律奇領(lǐng)諾而退。
次日平明，擂鼓三通，劉崇與副樞密王延嗣、先鋒張元暉在巴公原排開陣勢。兩軍對圓，劉崇見周主兵少，心中甚喜。周營中世宗親出，領(lǐng)趙匡胤、史彥超、張永德、鄭恩于正東列開陣勢。劉崇暗想：“如此周兵，易于破敵，不該借契丹之兵，枉費金帛?！毙南掳没诓灰?，對左右道：“我今日與周兵對陣，以決勝負(fù)，使契丹見我用兵，令彼心服?！辈灰鈼钕逶谖鳡I見周兵列陣，行伍整齊，諒是勁敵，即差偏將張威來見劉崇，說道：“周兵雖少，其勢甚銳，大王當(dāng)量敵而進，不可輕視?！眲⒊缗溃骸爸T公勿言，而阻我軍之氣勢，試看我今日會敵決勝，務(wù)要拿住周主，與我侄兒報仇?！焙鰱|北風(fēng)大作，少刻轉(zhuǎn)作南風(fēng)，吹得兩邊軍馬張眼不開，立腳不定。軍中司天監(jiān)李義奏道：“此風(fēng)正助我軍之勢，主公便可出兵，戰(zhàn)之必勝。”劉崇深信其言，正欲出兵，有樞密王得中叩馬諫道：“風(fēng)勢如此，未必助我軍威，李義狂言，可斬也！”劉崇叱之道：“吾計已決，老書生休得妄言，阻我軍心。如敢再言，先斬汝首，然后出兵。”王得中抱慚而退。
劉崇欲親自出戰(zhàn)，一將上前說道：“待末將先挫周兵一陣?！眲⒊缬^之，乃先鋒張元暉也。元暉拍馬舞刀，沖至南陣，金鼓震野，吶喊喧天。南營里飛出中軍使樊愛能，挺槍縱馬來迎。兩馬相交，雙器并舉，戰(zhàn)到五十余合，愛能槍法漸亂，招架不住。副將步軍使何徽見樊愛能要敗下來，綽起大斧，沖來助戰(zhàn)。張元暉力戰(zhàn)二將，全無懼怕。北漢陣上元帥白從輝橫刀躍馬，望南陣沖來。樊愛能、何徽抵?jǐn)巢蛔?，棄?zhàn)回馬而走。劉崇見南軍陣勢已亂，親督諸軍沖殺將來，矢如飛蝗，石如雨點。周兵大亂，被傷死者不計其數(shù)。世宗見勢已危，只得引兵親冒矢石，上前督戰(zhàn)。劉崇兵馬大進，如泰山壓卵一般沖來，南兵不能抵?jǐn)?。親軍使趙匡胤見勢頭不利，對諸將道：“主上危急之時，正我等用命之日，諸軍當(dāng)奮力御敵，國家安危，在此一舉?！碑?dāng)有鄭恩奮然怒道：“我等豈可自愛其力，束手待斃？”遂與高懷德一齊出戰(zhàn)。北將劉顯、劉達來迎。交馬不數(shù)合，鄭恩一刀劈死劉顯，懷德一槍把劉達刺死。南軍見二將得勝，復(fù)又扎住了陣腳不退?？镓飞硐仁孔?，與張永德領(lǐng)二千騎斬陣而入，無不以一當(dāng)百。正迎著劉崇，三人兵器并舉，戰(zhàn)上五十余合，永德一槍刺去。正中劉崇左肩，劉崇負(fù)痛而逃。匡胤驅(qū)兵掩殺，北軍大敗，如風(fēng)掃落葉，雨打殘花。南軍左翼馬瑀見北兵陣勢搖動，躍馬舞刀，從旁攻入，正遇張元暉，兩馬交鋒，戰(zhàn)上四十余合，元暉力不能支，回馬逃走。馬瑀按住刀，彎弓架箭，一矢正中其馬，那馬負(fù)痛直跳起來，把元暉額在地。正遇中軍馬全義殺進，手起刀落，斬元暉為兩段。南陣軍威益盛，聲勢震動山岳。史彥超引數(shù)十騎直入漢陣，劉崇將佐不能抵當(dāng)，只顧逃命。四下里周兵圍殺將來，北軍不能得脫，投降者不計其數(shù)。有賦一篇，單道周漢文兵之事云：
北漢主動一時之妄念，周世宗統(tǒng)十萬之貔貅，巴公原連營布陣，澤州城拒險揚能。趙親軍驅(qū)勝敵之騎，張永德絕奔逃之路，馬全義斷其潛伏之兵，史彥超受投降之眾。懷德寨旗斬將，鄭恩怒目張眉。二山英雄無不用命，兩翼將佐各施技能。武侯之妙算如何？方叔之元勛猶在。楊襄、耶律喪膽而奔，契丹軍兵縮首不出。一人鼓勇，萬夫爭先。進以鼓，退以金，個個揚威；張其弓，布其矢，人人耀武。左沖右突，兵藏神機；前擊后攻，將嚴(yán)入陣。此皆立功塞上之豪雄，盡是勒名凌煙之俊杰。 此一陣反敗為勝，都是趙、鄭、張、高、史、馬之力也。其時西營楊襄望見漢軍已勝，按兵不動；及見周兵轉(zhuǎn)勝，長驅(qū)攻至西營，急與耶律奇領(lǐng)所部兵逃遁。
那樊受能、何徽被張元暉殺敗，投南而走，于路劫掠輜重，為自保之計；又揚言契丹兵大至，官軍已敗，余眾皆降。世宗聞此消息，遣近臣諭止之。二人不聽，反將使者殺之。時世宗會戰(zhàn)，軍行太急，有劉詞部領(lǐng)后軍繼進，正遇著樊、何二人。劉詞問：“車駕何在？”樊愛能道：“契丹兵勢甚盛，吾等皆敗，即日車駕走潞州。公后軍只宜速退，不然，損兵折將，亦是無益?！眲⒃~大怒道：“君有難，臣當(dāng)不顧其身而救之，豈言退耶？真狗彘不如也？”遂領(lǐng)兵前進，卻遇北漢兵萬余騎阻住去路，兵不能行。天色將晚，南風(fēng)越猛，劉詞揮兵沖擊，軍士皆鼓勇爭先，砍死漢兵無算，余眾各不能敵，自顧性命，都爬山越嶺而逃。忽山坡后閃出趙匡胤來，因追殺北漢劉崇，得勝而回，遇見劉詞，合兵一處追殺，漢兵十亡其九，勢若山崩。二人直追過南平，乃收回人馬，但見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棄下輜重器械不可勝計。后人有詠史詩以紀(jì)之：
殺氣騰騰覆戰(zhàn)場，同平一戰(zhàn)最堪傷。
冤魂千古無窮恨，鳥啄余腥下夕陽。 是夕，世宗宿于野。
次日，諸將各各奏功。世宗命各營鋪內(nèi)，得樊、何部下馬步諸軍降漢者，盡斬之。潞州守將李筠聞周天子大破漢兵，乃率領(lǐng)眾將接駕進城，朝拜已畢，世宗安慰一番，駐扎潞州，休兵秣馬，宴賞將士。北軍降順萬余人，發(fā)調(diào)淮上屯扎。世宗分遣已定，與匡胤等商議道：“劉崇遁去未遠(yuǎn)，誰敢領(lǐng)兵追趕？”匡胤道：“臣愿住?！笔雷诖笙病？镓匪炫c鄭恩、高懷德領(lǐng)兵三千，隨后追來。
卻說劉崇敗走，與白從輝收集敗殘人馬，只百十騎，晝夜兼行。北兵因高平一敗，膽喪心驚。當(dāng)時來至一山，軍士饑餓難行，埋鍋造飯，正待舉箸，見塵頭起處，周兵追至，漢兵驚慌無措，棄箸舍食，倉皇奔走，力盡筋酥，苦不可言?？镓纷分炼儆嗬铮妱⒊缛ミh(yuǎn)，追之不及，方才收兵回奏。世宗道：“朕意必欲掃滅此賊，然后班師?！?
忽見樊愛能、何徽二人俯伏階前，訴辯其敗兵之罪。世宗遽欲斬之，猶豫未決，謂張永德道：“樊愛能、何徽皆失機之罪，本當(dāng)斬首；朕以為國家正當(dāng)多事之秋，將士難得，欲赦其罪，使之立功。卿以為何如？”張永德奏道：“樊、何二人，素?zé)o大功，冒參節(jié)鉞，望敵先逃，殺使拒命，故騙劉詞，雖萬死不足以贖其罪；且陛下欲削平四海，包舉八荒，若不將軍令申明，嚴(yán)其賞罰，雖有熊羆之士，億萬之兵，安得而用乎？”世宗聽奏，點頭稱善，令將樊、何二人綁至軍前，數(shù)其罪而責(zé)之道：“遇敵先走，布散流言，搶掠財物，故殺使命，止后軍劉詞。汝等非是不能善戰(zhàn)，正欲將朕當(dāng)為奇貨，賣與劉崇耳?！奔戳钔瞥鰯刂?。軍校得旨，將樊、何二人轎首，號令諸軍。由是，兵將聞之，各懷恐懼，知朝廷嚴(yán)肅，號令維新，不復(fù)行姑息之政矣。
是日，世宗親勞諸將。張永德奏道：“親軍使趙匡胤，智勇過人。忘身為國，陛下當(dāng)待以不次之賞，使人人自盛也。高平之戰(zhàn)，使諸將皆如樊、何二人，則陛下大勢去矣?！笔雷谏钊黄溲?，即封趙匡胤為殿前都虞候?？镓分x恩，奏道：“高平一戰(zhàn)，皆諸將之勞，臣有何功，敢獨受其賞？”世宗道：“卿之功，朕念之不忘，卿毋辭焉，朕自有處。”遂又論功次第，以張永德、鄭恩、高懷德、劉詞、馬全義、史彥超等十余人盡封為侯，以董龍、董虎、李通、周霸等加為副軍使。又召趙晁前來，厚加賞賜，以旌忠言。諸將齊呼萬歲，謝恩而退。有詩證曰：
出師容易制心難，一念蒼生忱不安。
敵勝高平請將服，劉崇垂首膽誠寒。
世宗復(fù)召諸將商議，欲乘勝兵下河?xùn)|，一舉而滅之。軍師王樸奏道：“陛下軍威至此，漢兵已經(jīng)遠(yuǎn)道，天威足以震之矣。當(dāng)復(fù)綏之以德，懷之以恩，蕞爾小邦，自必順命，又何必勤兵遠(yuǎn)地，親冒矢石乎？如陛下必欲彰其天討，近日北兵凋零，供給不堪，且待時熟年豐，再圖進取，亦為未晚。望陛下鑒納?！笔雷诘溃骸跋壬怨疲恢湟?，不知其二。朕聞軍易動而難安，乘其大敗而不即平復(fù)，使劉崇養(yǎng)成賊勢，復(fù)兵入寇，大軍再動難矣。朕意已決，先生且勿言?！蓖鯓阋娮嗖辉?，默然而退，暗暗嘆息。時岳元福、符彥卿亦在隨征，世宗乃召二人道：“汝等乃朝中老將，深知兵法，今可領(lǐng)兵三萬北征。至河?xùn)|城下，耀武揚威，以張聲勢，待朕駕臨，徐定攻取之計?！倍㈩I(lǐng)旨，引兵望前而進。令李筠鎮(zhèn)守潞州，自與趙匡胤、劉詞、王樸等眾，統(tǒng)大軍接應(yīng)。世宗分撥已定。
五月，車駕自潞州起程，徑趨晉陽，直欲踹平城邑，方始回軍。有分教：志勵山河，親身于鋒鎬；氣橫霄漢，盡力于疆場。正是：
欲將圖籍聯(lián)一統(tǒng)，怎許彈丸懷二心？
畢竟晉陽安危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