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矮屋搖籃一宵風(fēng)雪 畫屏禪榻三夢因緣
作者：韻清女史呂逸吾曩見矮人于丹初者，長不滿五足，而身通百藝，既精繪事，復(fù)擅楸枰，于金石骨董之真贗，亦復(fù)一覽了然。至于管弦詞曲之能，戲劇排場之妙，偶一登場串演，老伶工嘗自愧勿如。而尤工于笛，每當(dāng)良宵風(fēng)月，一曲橫吹以娛其母。聞?wù)咻m曰：“此于矮子笛聲也?！被蛑^于丹初囟門隆起，若覆盂然，宜其智慧過人，若易于為智，則于其名始稱，故里人成以矮智呼之。然丹初固讀書能文，不樂應(yīng)試，遂集資，設(shè)裝裱肆于城南老屋。屋凡兩進(jìn)，其前開軒面圃，地頗空闊，設(shè)為他人居者，徒供畜雞曬衣而已。而一經(jīng)丹初經(jīng)營，則花木泉石，無不位置得宜。屋后臨河，即古香齋裱畫肆是已。
特其逸事，頗有供人笑柄者。一日為臘月之初，有以牡丹立軸托丹初代售者，展之則為甌香館真跡。丹初愛不忍釋，而索價(jià)十四金?；I之，僅得過半，急切無從措置。不得已，質(zhì)其綿被，如數(shù)購之。孰知天時(shí)驟變，霎時(shí)之間，西風(fēng)刮地，大雪紛飛，入夜愈寒，更無臥具。又勿忍使母知，乃覓幼時(shí)所臥搖籃，實(shí)以敗絮，裹氈而臥焉。事后有嘲之者，謂其蜷睡搖籃，首足不露于外，此不無過甚之辭。然丹初之清貧雅尚，于是可見矣。故年逾而立，依然孑身。有勸之授室者，丹初嘆曰：“吾體矮而心高，非德容兼?zhèn)洌c吾同嗜好者，勿娶。特如此人才，豈屑下顧窶人。矧吾一歲，半涉江湖，脫不幸娶一悍婦，徒苦吾慈母。為我終身之慮，欲求如今日承歡之樂，其可得乎？”蓋丹初薄田，不足資半歲糧，肆中獲利綦微。每歲必游藝江湖，以補(bǔ)不足。其時(shí)外侮雖迫，而海內(nèi)晏安，人民尚有蓋藏。舶來品之進(jìn)口者，未如今日之盛，畫師所獲尚豐。時(shí)丹初慷慨熱腸，急人之急，雖窮餓勿悔。然由是聲譽(yù)日廣，漸入佳境矣。
某年夏，炎暑初消，丹初以老母安健，尚可遠(yuǎn)游，庶所獲較豐于內(nèi)地，乃迎其孀妹侍母。逕赴秣陵，跋陟舟車，止于江寧僧舍所謂報(bào)恩寺者，而下榻焉。雖此邦初蒞，交好寥寥，幸主僧悔余，工書善談，雅重士流，主客頗相投洽。一日下午，悔余方摘花供佛，忽報(bào)客至，則檀越楊公德芳與公子擷珊也?；谟嘁蛘墒铱吞?，適事修葺，塵灰障天，不足辱楊公之駕，遂延於別室曰爽翠軒者，而奉茗焉。軒在佛殿之東，沿廊辟門而入，凡五楹，中為客座。庭中松竹蕭疏，余悉黃楊虎刺之類，無一雜花，殊足爽人心目。茗談之次，楊公見西室門簾未下，篆煙隨風(fēng)而飏，偶起覘之，酌無一人。惟臨窗案上，古鼎余香，銅瓶中插晚香玉一束，余則惟畫具，大小筆縱橫于架，而潔無纖塵。顧謂僧曰：“此中何人所寓，雅潔乃爾！”曰：“畫師于丹初也。此君于山水、人物、花鳥，莫不兼擅其長，求者頗眾。繪成之件猶在，不妨入室一觀?！睏罟h之，遂從僧人，見壁間有巨幅，未加題款，筆法文待詔，蓋園景也。圖中曲池水榭、山亭佳石等處，楊公似曾游涉，遂謂悔余曰：“斯人安在？吾欲見之?！被谟嘁约鹊脳罟p鑒，己之榆揚(yáng)不謬，喜而對曰：“彼此時(shí)或在寺后散步。請少待，吾往跡之?！蔽磶?，聞履聲橐橐，擷珊方踱于廊，趨謂乃父曰：“一侏儒耳，阿父見之何為？”楊公目止之，而丹初已隨僧入。布衣整潔，揖讓中禮，已覺其人不俗。坐既定，楊公略展邦族，即曰：“適闖薛齋，得觀丹翁壁上大作，可謂摹古入神，不勝欽佩。此圖為他人點(diǎn)景也，抑出自胸中邱壑耶？”丹初謙讓不遑，便曰：“言之滋奇。此蓋十年來，三次夢游之所，繪之，志夢中鴻雪耳?！睏罟器自唬骸叭灰Ｎ嵋獾の?，游蹤必廣，足跡所至，或有如此園亭，識之于心，所謂結(jié)想為夢是也?！钡こ跷⑿υ唬骸按藞@山水天然，較諸時(shí)下之園林別墅，五步一亭，十步一閣，勉強(qiáng)造作者，不可同日語。而亦下走從未游涉者，此誠勿可思議矣?！比朔Q奇勿置。楊公略一沉思，即挽丹初重入，指圖中一石，曰：“尚有疑問，愿聞明教。此石皴橫而中空，形類卷軸，君意何似者？”曰：“此卷書石也。題者形容酷肖?！睏罟屔?。丹初復(fù)指一跨池長石，狀若橋梁，謂此石亦篆有枕流二字。楊公不待其辭畢，出謂其子，曰：“奇哉！丹翁所指，即隱秘處，亦歷歷似見。”復(fù)謂丹初曰：“尊圖景物，酷肖吾所購廢園，其名曰可。而兩石名稱竟合。然吾懶于修葺，扃閉至今。即悔公亦未一到，矧丹翁初客是間？此誠奇事，不可不請一游，不識能屈駕否？”丹初對曰：“既荷寵招，敢不如命。今日晚矣，明日敬當(dāng)奉謁耳。”楊公邀致殷拳，以九時(shí)奉候?yàn)檠浴Ｒ蛞娦比諏⒊?，遂與辭。二人恭送之。及去，悔余嘆曰：“奇哉此夢。殆我佛所謂造因，緣即在其中歟?！笔且蛊雅_佛火之間，悔余與丹初共話，始知楊公皖人，以京朝官告歸。愛金陵水山之勝，卜宅南門，距庵僅里許耳。
翌日丹初晨起，盥洗已，楊仆已持片催請。丹初遂與同行。比至，楊公延接于廳事，備茗點(diǎn)款之。遂命仆人取鑰，由東花廳后院而出，則園門在望，僅隔一巷于中間，于是探鑰啟扉，三人同入。但見草長林荒，亭臺之丹堊剝落。楊公喟然嘆曰：“一園風(fēng)月，都付與嬌鳥亂蟲，為之主者，能無負(fù)之。”繼見假山障路，自南至北綿互約數(shù)十步，嵌空玲瓏，古藤似網(wǎng)似絡(luò)，盤繞于上。楊公謂丹初曰：“此山之未頹，藤與有力，于以見弱亦可以扶強(qiáng)?！钡こ踔?jǐn)對曰：“此言深察物情，知公之悟道深矣?！毖源未┒炊?，只見池水斜橫似帶，石岸有傾圯者，沿堤垂柳陰中，露朱欄板橋，橋垂圯矣。乃迤南入春星草堂，堂之西，鴛鴦為廳，楠木所建，雕刻工細(xì)，南近聚奎樓。主賓相與登樓，止于涵秋水榭，以此間榻椅俱備，似經(jīng)灑掃者，遂少憩焉。丹初憑窗閑眺，于窗隙中，得一紙團(tuán)，展視之，有斷句云：“欄干傾圯無人倚，幾朵野荷花自開?！辈挥X曼聲長吟，進(jìn)于楊公。楊公頷首曰：“詩雖稚氣，頗得天籟?！眴柶秃稳酥链?。曰：“前日少爺?shù)刃★嬘谑?，余無他人。”楊公自語曰：“擷珊安知詩，敏甫亦然，作者誰歟？”時(shí)則小僮進(jìn)茗，既退，復(fù)探首內(nèi)窺，目丹初微笑。楊公倚榻合目，銜煙勿吸。丹初覺其倦，請獨(dú)往一覽全園風(fēng)景。及出，小僮迎問曰：“主人不與先生同游耶？”曰：“然?！痹唬骸皠t吾當(dāng)報(bào)之。”言已遂行。丹初乃越枕流東渡，折而北，負(fù)手行吟，四顧云樹，聞隔岸呼陸姆，應(yīng)者聲出一靠水之亭，額題澄漪二字。紅窗忽啟，一中年婦問小僮何事。僮即頃間送茗者，遙立不前，謂婦曰：“主人不來矣。請小姐恣游毋恐?！痹唬骸鞍?，汝言確耶？”曰：“此穎少爺傳語，勿信可問之?！睍r(shí)則有兩女郎，聞聲而出。丹初知為楊氏宅眷，適近處有假山，突出水面，高五尺許，足以隱身。聞一女子聲，曰：“然則吾儕且少留，往視野荷花開未，以質(zhì)穎哥之言信否?！贝鹫咴唬骸氨素M妄言哉？”丹初于洞隙中窺之，見一女年約十四五，一則較稚，方仰首與陸媽言。陸乃復(fù)呼阿壽，而壽已行，聞聲復(fù)返，曰：“吾將取茗，奚暇留此。”曰：“主人不來，尚有他客至此否？”壽乃伸手臂，高出其頂者及尺，既又搖擺行數(shù)步，以示陸媽，謂來亦奚礙，言已大笑，跳躍而去，意蓋指來客滋矮，見亦無妨。丹初不禁自笑，知陸媽等未喻也。然僮實(shí)未歸，攀登一桃樹之上。摘果實(shí)啖之，啖已，乃下，行歌而去。但聞歌詞斷續(xù)，似有：“桃花紅，李花白，花異色，枝相接，誰知連枝花，不結(jié)合歡實(shí)”之句。丹初縱目視之，則樹之半，累累青李，蓋桃李相接者也。
特其逸事，頗有供人笑柄者。一日為臘月之初，有以牡丹立軸托丹初代售者，展之則為甌香館真跡。丹初愛不忍釋，而索價(jià)十四金?；I之，僅得過半，急切無從措置。不得已，質(zhì)其綿被，如數(shù)購之。孰知天時(shí)驟變，霎時(shí)之間，西風(fēng)刮地，大雪紛飛，入夜愈寒，更無臥具。又勿忍使母知，乃覓幼時(shí)所臥搖籃，實(shí)以敗絮，裹氈而臥焉。事后有嘲之者，謂其蜷睡搖籃，首足不露于外，此不無過甚之辭。然丹初之清貧雅尚，于是可見矣。故年逾而立，依然孑身。有勸之授室者，丹初嘆曰：“吾體矮而心高，非德容兼?zhèn)洌c吾同嗜好者，勿娶。特如此人才，豈屑下顧窶人。矧吾一歲，半涉江湖，脫不幸娶一悍婦，徒苦吾慈母。為我終身之慮，欲求如今日承歡之樂，其可得乎？”蓋丹初薄田，不足資半歲糧，肆中獲利綦微。每歲必游藝江湖，以補(bǔ)不足。其時(shí)外侮雖迫，而海內(nèi)晏安，人民尚有蓋藏。舶來品之進(jìn)口者，未如今日之盛，畫師所獲尚豐。時(shí)丹初慷慨熱腸，急人之急，雖窮餓勿悔。然由是聲譽(yù)日廣，漸入佳境矣。
某年夏，炎暑初消，丹初以老母安健，尚可遠(yuǎn)游，庶所獲較豐于內(nèi)地，乃迎其孀妹侍母。逕赴秣陵，跋陟舟車，止于江寧僧舍所謂報(bào)恩寺者，而下榻焉。雖此邦初蒞，交好寥寥，幸主僧悔余，工書善談，雅重士流，主客頗相投洽。一日下午，悔余方摘花供佛，忽報(bào)客至，則檀越楊公德芳與公子擷珊也?；谟嘁蛘墒铱吞?，適事修葺，塵灰障天，不足辱楊公之駕，遂延於別室曰爽翠軒者，而奉茗焉。軒在佛殿之東，沿廊辟門而入，凡五楹，中為客座。庭中松竹蕭疏，余悉黃楊虎刺之類，無一雜花，殊足爽人心目。茗談之次，楊公見西室門簾未下，篆煙隨風(fēng)而飏，偶起覘之，酌無一人。惟臨窗案上，古鼎余香，銅瓶中插晚香玉一束，余則惟畫具，大小筆縱橫于架，而潔無纖塵。顧謂僧曰：“此中何人所寓，雅潔乃爾！”曰：“畫師于丹初也。此君于山水、人物、花鳥，莫不兼擅其長，求者頗眾。繪成之件猶在，不妨入室一觀?！睏罟h之，遂從僧人，見壁間有巨幅，未加題款，筆法文待詔，蓋園景也。圖中曲池水榭、山亭佳石等處，楊公似曾游涉，遂謂悔余曰：“斯人安在？吾欲見之?！被谟嘁约鹊脳罟p鑒，己之榆揚(yáng)不謬，喜而對曰：“彼此時(shí)或在寺后散步。請少待，吾往跡之?！蔽磶?，聞履聲橐橐，擷珊方踱于廊，趨謂乃父曰：“一侏儒耳，阿父見之何為？”楊公目止之，而丹初已隨僧入。布衣整潔，揖讓中禮，已覺其人不俗。坐既定，楊公略展邦族，即曰：“適闖薛齋，得觀丹翁壁上大作，可謂摹古入神，不勝欽佩。此圖為他人點(diǎn)景也，抑出自胸中邱壑耶？”丹初謙讓不遑，便曰：“言之滋奇。此蓋十年來，三次夢游之所，繪之，志夢中鴻雪耳?！睏罟器自唬骸叭灰Ｎ嵋獾の?，游蹤必廣，足跡所至，或有如此園亭，識之于心，所謂結(jié)想為夢是也?！钡こ跷⑿υ唬骸按藞@山水天然，較諸時(shí)下之園林別墅，五步一亭，十步一閣，勉強(qiáng)造作者，不可同日語。而亦下走從未游涉者，此誠勿可思議矣?！比朔Q奇勿置。楊公略一沉思，即挽丹初重入，指圖中一石，曰：“尚有疑問，愿聞明教。此石皴橫而中空，形類卷軸，君意何似者？”曰：“此卷書石也。題者形容酷肖?！睏罟屔?。丹初復(fù)指一跨池長石，狀若橋梁，謂此石亦篆有枕流二字。楊公不待其辭畢，出謂其子，曰：“奇哉！丹翁所指，即隱秘處，亦歷歷似見。”復(fù)謂丹初曰：“尊圖景物，酷肖吾所購廢園，其名曰可。而兩石名稱竟合。然吾懶于修葺，扃閉至今。即悔公亦未一到，矧丹翁初客是間？此誠奇事，不可不請一游，不識能屈駕否？”丹初對曰：“既荷寵招，敢不如命。今日晚矣，明日敬當(dāng)奉謁耳。”楊公邀致殷拳，以九時(shí)奉候?yàn)檠浴Ｒ蛞娦比諏⒊?，遂與辭。二人恭送之。及去，悔余嘆曰：“奇哉此夢。殆我佛所謂造因，緣即在其中歟?！笔且蛊雅_佛火之間，悔余與丹初共話，始知楊公皖人，以京朝官告歸。愛金陵水山之勝，卜宅南門，距庵僅里許耳。
翌日丹初晨起，盥洗已，楊仆已持片催請。丹初遂與同行。比至，楊公延接于廳事，備茗點(diǎn)款之。遂命仆人取鑰，由東花廳后院而出，則園門在望，僅隔一巷于中間，于是探鑰啟扉，三人同入。但見草長林荒，亭臺之丹堊剝落。楊公喟然嘆曰：“一園風(fēng)月，都付與嬌鳥亂蟲，為之主者，能無負(fù)之。”繼見假山障路，自南至北綿互約數(shù)十步，嵌空玲瓏，古藤似網(wǎng)似絡(luò)，盤繞于上。楊公謂丹初曰：“此山之未頹，藤與有力，于以見弱亦可以扶強(qiáng)?！钡こ踔?jǐn)對曰：“此言深察物情，知公之悟道深矣?！毖源未┒炊?，只見池水斜橫似帶，石岸有傾圯者，沿堤垂柳陰中，露朱欄板橋，橋垂圯矣。乃迤南入春星草堂，堂之西，鴛鴦為廳，楠木所建，雕刻工細(xì)，南近聚奎樓。主賓相與登樓，止于涵秋水榭，以此間榻椅俱備，似經(jīng)灑掃者，遂少憩焉。丹初憑窗閑眺，于窗隙中，得一紙團(tuán)，展視之，有斷句云：“欄干傾圯無人倚，幾朵野荷花自開?！辈挥X曼聲長吟，進(jìn)于楊公。楊公頷首曰：“詩雖稚氣，頗得天籟?！眴柶秃稳酥链?。曰：“前日少爺?shù)刃★嬘谑?，余無他人。”楊公自語曰：“擷珊安知詩，敏甫亦然，作者誰歟？”時(shí)則小僮進(jìn)茗，既退，復(fù)探首內(nèi)窺，目丹初微笑。楊公倚榻合目，銜煙勿吸。丹初覺其倦，請獨(dú)往一覽全園風(fēng)景。及出，小僮迎問曰：“主人不與先生同游耶？”曰：“然?！痹唬骸皠t吾當(dāng)報(bào)之。”言已遂行。丹初乃越枕流東渡，折而北，負(fù)手行吟，四顧云樹，聞隔岸呼陸姆，應(yīng)者聲出一靠水之亭，額題澄漪二字。紅窗忽啟，一中年婦問小僮何事。僮即頃間送茗者，遙立不前，謂婦曰：“主人不來矣。請小姐恣游毋恐?！痹唬骸鞍?，汝言確耶？”曰：“此穎少爺傳語，勿信可問之?！睍r(shí)則有兩女郎，聞聲而出。丹初知為楊氏宅眷，適近處有假山，突出水面，高五尺許，足以隱身。聞一女子聲，曰：“然則吾儕且少留，往視野荷花開未，以質(zhì)穎哥之言信否?！贝鹫咴唬骸氨素M妄言哉？”丹初于洞隙中窺之，見一女年約十四五，一則較稚，方仰首與陸媽言。陸乃復(fù)呼阿壽，而壽已行，聞聲復(fù)返，曰：“吾將取茗，奚暇留此。”曰：“主人不來，尚有他客至此否？”壽乃伸手臂，高出其頂者及尺，既又搖擺行數(shù)步，以示陸媽，謂來亦奚礙，言已大笑，跳躍而去，意蓋指來客滋矮，見亦無妨。丹初不禁自笑，知陸媽等未喻也。然僮實(shí)未歸，攀登一桃樹之上。摘果實(shí)啖之，啖已，乃下，行歌而去。但聞歌詞斷續(xù)，似有：“桃花紅，李花白，花異色，枝相接，誰知連枝花，不結(jié)合歡實(shí)”之句。丹初縱目視之，則樹之半，累累青李，蓋桃李相接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