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漢歸曹吳入晉取次銷沉

作者:呂安世
詩曰:
馬力牛筋為子孫,龍爭虎斗鬧干坤。
戰(zhàn)塵摩擦英雄老,殺氣熏蒸日月昏。
千載幾人傳后代,百年誰主吊忠魂。
孔明若曉其中意,高臥南陽緊閉門。卻說曹丕篡漢,蜀中傳言漢帝已遇害,于是漢中王劉備發(fā)喪,即皇帝位于武擔之南。大赦,改元章武,是為昭烈皇帝。
以諸葛亮為丞相,立宗廟,祀高祖以下。立夫人呆氏為皇后。
吳氏系將軍吳懿之妹,劉璋兄瑁之妻也。立子禪為皇太子。帝恥關公之歿,將擊孫權。翊軍將軍趙云諫曰:“國賊乃曹操,非孫權也。今曹丕篡位,眾心未附,當因此時早圖關中,居河、渭上流,以討兇逆,則關東義士必有應者;不當置魏,先與吳戰(zhàn)。兵勢一交,不下,非良策也。”群臣諫者甚眾,帝皆不聽,留諸葛亮輔太子守都,而自率諸軍東下。車騎將軍張飛,勇猛亞于關公。公善待卒伍,而傲于士大夫;飛愛敬士大夫,而不恤軍人。帝常戒之,飛不改,至是率兵萬人,會江州。臨發(fā),為帳下張達、范強所殺,以其首奔孫權。帝聞飛營都督有表,曰:“噫嘻,飛死矣?!睂O權遣諸葛瑾使蜀求和,帝不許。帝遣吳班、馮習,攻破權將李異等于巫縣,進軍秭歸,權以陸遜為大都督以拒之。帝進軍猇亭,自巫峽建平連營至夷陵界,立數(shù)十屯,連營七百余里。自正月與吳相拒,至六月不決。帝遣吳班將數(shù)千人于平地立營。吳將士皆欲擊之,陸遜曰:“此必有詐,且觀之?!钡壑溆嫴恍校艘饲墓戎谐?。遜曰:“所以不聽諸軍擊之者,揣之必有計也?!标戇d將進攻漢軍,諸將皆曰:“攻備當在初時,今乃已入五六百里,相守經(jīng)七八月,其諸要害皆已固守,攻之必無利矣?!边d曰:“備是猾虜,更變常多。其軍始集,思慮專精,未可干也。今駐已久,不得我便,兵疲計沮,詐不復生,殄滅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諸將皆曰:“空殺兵耳。”遜曰:“吾已得破之之術矣?!蹦肆钊烁鞒忠话衙?,每間一營,攻一營,以火攻拔之,斬張南、馮習等。破其四十余營。漢將杜路、劉寧等窮迫請降。帝升馬鞍山,陳兵自衛(wèi),遜督諸軍四面攻之,死者萬數(shù)。帝夜遁,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軍資一時盡凈,尸骸塞江而下。帝大慚恚曰:“吾乃為陸遜所折厚,豈非天耶!”帝疾篤,命丞相亮輔太子。
帝謂亮曰:“君才十位曹丕,必能安國家,定大事。若嗣子可輔則輔之;如其不可,君當自取,無為他人有也?!绷疗樵唬骸俺几也唤吖呻胖Γе邑懼?jié),繼之以死。”帝又敕太子曰:“勉之,勉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惟德惟義,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與丞相從事,當事之如父?!彼毂烙诎椎鄢?。在位三年,年六十三歲。
丞相亮奉喪成都,太子禪即位,時年十七,是為后主。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張飛女張氏為皇后。其后張后崩,復立其妹為后。封丞相亮為武鄉(xiāng)侯,領益州牧,事無巨細,咸決于亮。
亮乃約官職,修法制,開誠心,布公道,集眾思,廣忠益。謂人曰:“有忠心于國者,但勤攻吾之短?!绷羾L自校簿書,主簿楊颙諫日:“為治有體,上下不可相侵。今明公自校簿書,汗流終日,不亦勞乎!”亮謝之。及頤卒,亮垂涕三日。帝遣尚書鄧芝修好于吳,吳使張溫來聘,復遣鄧報之,吳遂絕魏,專與漢連和。魏主丕大興師伐吳,為水軍,親御龍船,至廣陵,吳將軍徐盛列舟檻于江,而植木衣葦,為疑城假樓。時江水盛長,丕臨流嘆曰:“魏雖有武騎千群,無所用之,未可圖也。”丕御龍舟,會暴風漂蕩,幾至覆沒,乃旋師歸。南蠻雍閩,與郡人孟獲煽亂,丞相亮率眾南征討雍闿,參軍馬謖送之曰:“南中恃其險遠,不服久矣;今日破之,明日復叛。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次之,愿公服其心而已?!绷良{其言。至南中,所在戰(zhàn)捷,由越嶲入斬雍闿.孟獲收闿余眾以拒亮。獲素為南夷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觀于營陣間。獲曰:“向者不知虛實,故敗。今蒙賜觀營陣,若只如此,則易勝耳?!蹦丝v之,使再戰(zhàn),凡七縱七擒,而亮猶遣獲。獲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時四郡皆平,亮即其渠帥而用之?;蛞灾G亮,亮曰:“留外人則當留兵,兵留無所食,必成禍患。
今吾欲使不留兵,不運糧,綱紀初定,夷漢相安耳?!庇谑窍な掌淇〗苊汐@等,以為官屬,終亮之世。夷不復反。
丞相亮屯軍漢中,上《出師表》伐魏。初,魏以夏侯楙鎮(zhèn)長安,至是丞相亮將伐魏,與群下謀之。魏延曰:“夏侯楙怯而無謀,今假延精兵五千,直從褒中出,循秦嶺而東,當子午谷而北,不過十日,可到長安。楙聞延奄至,必棄城逃走。比東方相合,尚二十許日,而公從斜谷來,亦足以達。則一舉而咸陽以西可定矣?!绷烈源藶槲S嫞宦?。乃身率大軍攻祁山。魏以昭烈既崩,數(shù)載寂然,略無預防。猝聞亮出,朝野恐懼,于是天水、南安、安定皆叛魏應亮,天水參軍姜維詣亮降。亮美其膽智,使典軍事。關中震動,魏群臣不知計所出。魏主睿曰:“亮阻山為固,今者自來,破亮必矣。”乃勒兵步騎五萬,令右將軍張合督之,西拒亮。亮以馬謖好論軍計,深加器異,乃不用舊將魏延、吳懿等為先鋒,而以謖督諸軍在前,與張合戰(zhàn)于街亭。謖違亮節(jié)度,舍水登山。張合絕其汲道,大破之。
亮進無所據(jù),乃拔西縣千余家還漢中。收謖下獄,亮自臨祭,為之流涕斬之。于是考微勞,甄壯烈,引咎責躬。自貶為右將軍。厲兵講武,戎事簡煉,民忘其敗。
吳主使鄱陽太守周魴詐以郡降魏,魏揚州牧曹休率步騎十萬以應魴,與陸遜戰(zhàn)于石亭,大敗而還。漢右將軍亮聞曹休敗,復上《出師表》伐魏,引兵出散關,圍陳倉,陳倉已有備,亮不能克。魏主叡召張合于方城,使擊亮。叡問合曰:“待將軍到,亮得毋已得陳倉乎?”合知亮深入無谷,屈指計曰:“比臣到,亮已走矣?!焙铣恳惯M軍,未至,亮以糧盡引還。將軍王雙追亮,亮擊斬之。魏遣曹真、司馬懿等寇漢中,丞相亮出次成固,魏師還。丞相亮伐魏,圍祁山。魏遣司馬懿西屯長安,督將軍張合等以御之。懿斂軍依險,不肯出戰(zhàn)。賈詡、魏平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懿病之,乃出戰(zhàn),魏兵大敗,懿還保守。亮以糧盡引軍還。懿遣張合追之,至木門道,中伏弩而死。丞相亮務農(nóng)講武,作木牛流馬,運米于斜谷口,悉眾十萬,由斜谷伐魏,遣使至吳,約同時大舉,共伐魏。丞相亮至郿,屯軍于渭水之南。司馬懿引軍渡謂,背水為壘以拒之。亮以前者六出祁山,皆以糧盡引還,乃止于五丈原,分兵屯田,為久駐之計。耕者雜于渭濱居民之間,而百姓安堵,軍無私焉。
懿與亮相守百余日,亮數(shù)挑戰(zhàn),懿不出。亮乃遺懿巾幗婦人之服。懿怒,上表請戰(zhàn)。亮曰:“彼本無戰(zhàn)心,固請戰(zhàn)者,以示武于其眾耳?!绷燎彩拐咧淋曹娭?,懿問其寢食及事之煩簡,使者對曰:“諸葛公夙興夜寐,罰二十以上,皆親閱之。日啖食不及數(shù)升?!避哺嫒嗽唬骸翱酌魇成偈聼?,其能久乎!”亮病篤。帝使尚書仆射李福省侍,因諮以國家大計。亮曰:“公所問者,公琰其宜也?!庇謫柺Y琬之后,誰可任。亮曰:“文偉可以繼之?!庇謫栙M袆之后,亮不答。是日卒于軍中。長史楊儀整軍而還。百姓奔告司馬懿,懿追之。姜維令儀反旗鳴鼓,若將向懿者。懿收軍而退,不敢逼,于是儀結陣而回。入谷,然后發(fā)喪。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懿聞之笑曰:“吾能料其生,不能料其死也。”亮嘗推演兵法,作《八陣圖》。至是懿按行其營壘,嘆曰:“天下奇才也?!弊分脸喟?,不及而還。蜀前軍帥魏延勇猛過人,嘗言亮不能盡用己才,又與楊儀不協(xié)。及亮卒,楊儀主兵,延遂反。儀遣將斬之,夷延三族。
初,亮表于帝曰:“臣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孫衣食,自有余饒。臣死之日,不使內(nèi)有余帛,外有余財,以負陛下?!敝潦亲淙缙溲?。亮之為政也,賞不遺遠,罰不阿近,爵不可以無功取,刑不可以貴勢免,此賢愚之所以僉忘其身也。
謚遭有余財,以負陛下?!敝潦亲淙缙溲浴A林疄檎?,賞不遺遠,罰不阿近,爵不可以無功取,刑不可以貴勢免,此賢愚之所以僉忘其身也。謚曰忠武。后主以蔣琬為大將軍,錄尚書事。費袆、董允相繼為尚書令,雖無諸葛亮之盛,而蜀亦大治。
自蔣琬、董允卒,而宦官黃皓始預政事,以姜維為衛(wèi)將軍,與費袆并錄尚書事。而姜維始屢次伐魏,維攻魏西平,獲中郎郭循,以為左將軍。循欲刺帝不果,至是袆與諸大將會沉醉,循刺殺之。袆泛愛不疑,待新附太過,故及于難。初,姜維自負其才武,每欲大舉伐魏,費袆嘗裁抑之,與兵不過萬人,曰:“丞相猶不能定魏,況吾等乎?不如且保國治民,謹守社稷,無為僥幸,若有不及,悔不可追?!奔靶勛?,維遂大舉伐魏,屢為魏將鄧艾所敗。維不俊,前后幾九伐魏,蜀人愁苦,大怨姜維。司馬昭患姜維之北伐無已,欲大舉寇漢,朝臣多以為不可,獨司隸校尉鐘會勸之。乃以鐘會為鎮(zhèn)西將軍,都督吳中。姜維上表于帝曰:“聞鐘會治兵關中,欲有進取,宜并遣左右車騎諸軍張翼、廖化督諸軍,分護陽安關口及陰平橋頭,以防未然?!秉S皓信巫鬼,謂狄終不敢至,啟帝寢其事,群臣莫知。魏遣鄧艾督三萬余人,自狄道越甘松、沓中,以絆綴姜維。諸葛緒督三萬人,自祁山趨武街橋頭,絕維歸路;鐘會統(tǒng)十余人,分從斜谷、駝谷、子午谷趨漢中,以廷尉衛(wèi)瓘持節(jié)監(jiān)軍事。會平行至漢中,使護軍胡烈為前鋒,攻關口,漢守將傅僉格斗而死。會遂長驅(qū)而前。姜維聞鐘會諸軍已寇漢中,引兵與廖化、張翼、董厥等,合兵守劍閣以拒會。姜維列營守劍閣,會攻之不克,糧道險遠,欲引還。鄧艾上言,漢兵摧折,宜遂乘之。自阻平行無人之地七百余里,鑿山通道,造作橋梁,山高谷深,至為艱險。艾以氈自裹,推轉(zhuǎn)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蜀守將馬邈降。以書誘漢將諸葛瞻,瞻斬其使,列陣以待,艾大破之,斬瞻。瞻子尚曰:“父子荷國厚恩,不得早斬黃皓,致敗國殄民,用生何為?!辈唏R沖陣而死。諸葛瞻,諸葛亮之子也。漢人不意魏兵猝至,不為城守調(diào)度,聞艾已入平土,百姓慌亂,皆遁山野,不可禁止。譙周請降,乃遣使奉璽綬于鄧艾。北地王諶怒曰:“若勢窮力拙,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zhàn),同死社稷,奈何降乎?”帝不聽。諶哭于昭烈之廟,先殺妻子,而后自殺。
艾至成都城北,帝率太子諸王及群臣面縛輿櫬,詣軍門降。
姜維得帝敕命,乃與廖化、張翼等同詣鐘會降。鄧艾收黃皓,將殺之,皓賂左右得免。后主禪在位四十二年而亡,并先帝昭烈凡二主,共四十五年。三漢合二十六帝,通共四百六十九年。鄧艾在成都,頗自矜伐,欲因平蜀之勢,乘勢滅吳。鐘會有異志,姜維知之,說之使反。會忌鄧艾,乃與監(jiān)軍衛(wèi)瓘,密白艾有反狀。魏主以檻車征鄧艾父子赴京師。會獨統(tǒng)大眾,遂與姜維決計謀反。適郭太后卒,會乃矯太后遺詔,使會將兵廢司馬昭。姜維欲使鐘會盡殺北來諸將,已因殺會,盡坑魏兵,復漢帝。適會眾兵作亂,殺姜維,爭前殺會。鄧艾本營將士追艾于檻車中,迎還衛(wèi)瓘,以與會共陷艾,恐其為變,乃遣護軍田績,襲鄧艾父子于綿竹西斬之。艾余子在洛陽者悉被誅,后以其孫為郎中。后主禪遷洛陽,秘書郎郄正從行,正相道適宜,舉動無闕,禪慨然嘆息,恨知正之晚。魏封禪為安樂公,他日與宴,為之作蜀技,旁人皆感愴,禪喜笑自若。昭謂賈充曰:“人之無情,亦至于比。雖使諸葛亮在,不能輔之久全。況姜維耶?”
他日問禪曰:“頗思蜀否?”禪曰:“此間樂,不思蜀也?!?br>正聞之,謂曰:“若王復問,宜泣而答曰:‘先人墳墓遠在岷蜀,乃心西悲,無日不西適?!闭褟蛦枺U對如正言,不能泣,因閉其目。昭曰:“何乃似郄正語耶?”禪開目驚視曰:“誠如尊言?!弊笥医孕χ?。蜀漢之事已約略敘完。其魏國之事,尚未講明。卻說魏主曹丕。既篡漢即皇帝位,廢漢獻帝為山陽公,其子俱為操所殺,無子。有二女以嬪于魏。又十四年,善終于魏,葬禪陵。魏主丕營洛陽宮室,遂如洛陽都焉。丕視兄弟如仇讎,而信任強臣司馬懿。丕妻郭后無子,使后養(yǎng)平原主叡為子。叡母甄夫人,本袁熙妻也。甚有美色,為郭后譖死。叡事郭后甚謹,后亦愛之。丕在位七年崩,子叡立,是為明帝。曹真、陳群、司馬懿并受遺詔輔政。
叡性好土木,既治許昌官,又作洛陽宮、凌霄閣,徙長安鐘橐駝銅人承器盤于洛陽。盤折,聲聞數(shù)十里。銅人重不可致,乃大發(fā)銅鑄銅人二,列坐于司馬門外,號曰翁仲。起土山于芳林園,植雜木美草,捕禽獸致其中,諫者皆不納,叡性嚴急,督修宮室,有過限者,親召問之,言猶在口,身首已分,而人心離二。叡使太尉司馬懿擊遼東公孫淵,淵使大將卑衍、楊祚屯遼隧。懿曰:“賊大眾在此,巢窟空虛,直指襄平,破之必矣?!蹦硕鄰埰鞄?,欲出其南,衍等盡銳取之。懿潛渡水出其北,直走襄平,衍等引兵逆戰(zhàn),懿擊大破之,遂圍襄平。
淵窘急,糧盡,人相食,突圍走,懿擊斬之,遼東悉平。有星孛于大辰,又孛于東方,張掖柳谷口水溢,涌寶負圖。有石馬七,及犧牛之象。有文曰“大討曹叡以為瑞,豈知自后司馬氏專權,凡曹氏之所以欺漢者,一一還報之于司馬氏,所謂大討曹也。牛者,謂以牛賜馬也。魏主叡病篤。司馬懿還軍至洛陽,懿入見。叡執(zhí)其手曰:“吾以后事屬君,與曹爽共輔少子,吾忍死以待君,得相見無恨矣。”乃召二王示懿,指齊王芳曰:此是也,君諦視之,勿誤也?!睍r芳年方八歲,即日立為太子。
明帝沈毅善斷,優(yōu)禮大臣,雖臣下犯顏極諫,無所摧戮,其人君之度亦偉矣。然不思建德垂后,以固維城之基,致使大權旁落,遂為司馬氏所篡,惜哉。在位十三年崩,太子芳嗣位。
芳明帝養(yǎng)子,莫知所出。曹爽、司馬懿并錄尚書事,受遺詔輔政。魏大將軍曹爽用何晏、鄧揚、丁謐之謀,遷郭太后永寧宮,專擅朝政,多樹親黨,屢改制度。太傅司馬懿與爽有隙,稱疾不預政事。曹爽驕奢無度。時魏主芳謁高平明帝陵,爽與弟曹羲、曹訓、曹彥皆從。懿與子司馬師、司馬昭謀誅之。以太后令召司農(nóng)桓范。范欲應命,其子曰:“車駕在外,不如南出?!避仓^蔣濟曰:“智囊往矣?!睗唬骸榜w馬戀棧豆,爽必不能用也。范勸爽以天子詣許都,發(fā)四方兵自衛(wèi)。爽疑未決,自申夜至五鼓,乃投刀于地曰:“我亦不失作富家翁?!狈犊拊唬骸安茏拥び⑿郏晷值?,犭屯犢耳,何圖今日因汝滅族也?”子丹,曹真字也。懿遂以太后令閉諸城門,勒兵據(jù)武庫,曹爽與何晏、鄧揚、桓范等謀逆,俱夷三族。何晏以貌自喜,粉白不去身,雖被誅,而天下士大夫爭慕效之,遂成風流之俗。
司馬懿既誅曹爽,自后大權悉歸司馬,魏主徒擁虛位而已。
及懿卒,以其子師為大將軍,錄尚書事,執(zhí)魏國柄。魏中書令李豐,及太常夏侯玄,與皇后之父光祿大夫張緝,謀殺司馬師,不克,師并殺之,遂廢其后張氏。魏主芳意頗不平,而不敢發(fā)。
司馬師勒兵,廢魏主芳為齊王,遷之河內(nèi),在位十四年,后又二十一年卒。
師迎高貴鄉(xiāng)張公髦立之。揚州刺史文欽,鎮(zhèn)東將軍毋邱儉,起兵討師。時師新割目瘤,瘡甚,帶疾征之。斬毋邱儉,夷其族。欽子鴦勇甚,夜劫師營,追騎莫敢逼,遂降于吳。及司馬師卒,弟昭自為大將軍,錄尚書事。魏征東將軍諸葛誕起兵壽春討昭,昭奉魏主髦征之。誕求救于吳,吳使全懌、文欽等救之。誕素與欽有隙,因斬欽。欽二子文鴦、文虎,復歸司馬昭。
昭表為將軍,賜爵關內(nèi)侯,使巡城下,人無固志,遂克之,斬誕,夷其三族。魏主髦見威權日去,不勝其忿,召尚書王經(jīng)等曰:“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自出討之?!苯?jīng)諫不聽,髦遂拔劍升輦,率殿中宿衛(wèi)蒼頭官僮,鼓噪而出。中護軍賈充入,與戰(zhàn)于南闕下。太子舍人成濟問充曰:“事急矣,當若何?”充曰:“司馬公畜養(yǎng)汝等,正為今日。今日之事,無用問也?!睗闯楦?,前刺髦,殞于車下。在位六年。昭聞之大驚,自投于地。昭叔太傅司馬孚奔往,枕其股而哭甚哀。曰:“殺陛下者,臣之罪也?!闭讶氲钪?,召群臣會議。尚書仆射陳泰不至,昭使其舅尚書荀豈頁召之。豈頁,彧之子也。泰曰:“論者以泰方舅,今舅不如泰也。”子弟逼之,乃入。見昭悲慟,昭亦對之泣曰:“玄伯,卿何以處我?”
泰曰:“獨有斬賈充以謝天下耳。”昭思久之,曰:“更思其次?!碧┰唬骸疤┪┯羞M于此者,不知其次?!闭涯瞬粡脱?,收王經(jīng)及其家屬,付廷尉斬之。經(jīng)謝其母,母笑曰:“人誰不死,正恐不得其所,以此畢命,何恨之有?!闭岩猿蓾竽娌坏溃娜濉U岩曰屎罅?,使其子中護軍司馬炎,迎常道鄉(xiāng)公璜于鄴。璜,燕王宇之子,操之孫也,更名奐,以為明帝嗣,立之。時司馬昭遣鐘會、鄧艾等滅蜀漢,晉公馬昭進爵為王,司馬昭娶王肅女,生炎及攸。以攸繼景王司馬師之后。攸性孝友多才藝,清和平允,名過于炎,昭愛之。昭欲以攸為世子,山濤曰:“廢長立少,違禮不祥?!蹦肆⒀诪槭雷?。司馬昭卒,子炎嗣為相國晉公,遂廢魏主奐為陳留王,炎即皇帝位。奐出舍于金墉城,司馬孚拜辭流涕,郗歔不自勝,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純臣也?!蔽褐鲓J在位五年,而被篡,至惠帝五年而善終,謚曰元帝,魏亡。右魏起文帝丕,終元帝奐,凡五世,共四十六年。炎既篡位,敢國號曰晉,至太康元年滅吳。
卻說吳自孫策開基,孫權繼統(tǒng),赤壁破操,秭歸敗漢,而后見魏、漢二國稱帝,權亦稱帝,建國號曰吳。追尊兄堅為武烈皇帝,兄策為長沙桓王。遷都建業(yè),使大將軍陸遜輔太子登守武昌;后登卒,以和為太子。潘夫人有寵于吳主,權生少子亮,權愛之,遂廢和而立亮為太子。權在位三十一年殂。子亮立,以諸葛恪為太傅輔政。魏司馬昭遣王昶、胡遵、毋邱儉三路擊吳。諸葛恪與戰(zhàn)于徐塘,魏人敗走。吳獲資器山積,振旅而還。恪遂有輕敵之心,興兵伐魏,圍新城不克。會大暑,病死者過半,眾大怨之。恪引軍還建業(yè),愈加嚴威,欲復興兵向青、徐。侍中孫峻,因民怨眾怒構謀,吳主亮置酒,伏兵殺之。
以葦席裹尸投之石子岡,并夷三族。恪,諸葛瑾之子也。群臣共表奏峻為丞相大將軍,都督中外軍事。峻驕矜淫暴,國人側目。吳將軍孫儀等謀殺孫峻,不克,死者數(shù)十人。時全公主與峻通,譖朱公主伺謀,峻殺朱公主。及峻死,峻從弟偏將軍孫綝之輔政。紼專權自恣,吳主亮聰明英察,孫綝忌之。亮與劉承、全紀謀誅綝,使全紀告其父衛(wèi)將軍尚密整士馬。尚,亮后父也。亮戒尚曰:“勿令卿母知之?!本D堂妹也。紀以告尚,尚語其妻,妻密語綝.綝夜執(zhí)尚,殺劉承,全紀自殺。遂圍宮,廢吳主亮為會稽王,亮在位六年而被廢。綝迎權第六于瑯琊王休立之,是為景帝。綹又與休有隙。休乃與左將軍丁奉謀誅綝,夷其族。休在位六年殂。吳人以蜀初亡而懼,欲得長君,乃白朱后,迎前太子和太子烏程侯皓立之。皓既得志,粗暴驕淫,好酒色,貶朱太后為景皇后,尋逼殺之。使黃門遍行州郡,選美女。其大臣家女,皆歲歲報名,年十五六者簡閱,簡閱不中,乃得出嫁。后官數(shù)千,猶采擇無已。作昭明宮,工役之費,以億萬計。左丞相陸凱諫,不聽。及凱卒,以凱從弟抗都督荊州諸軍事,治樂鄉(xiāng)。晉主有滅吳之志,以尚書左仆射羊祜都督荊州諸軍事,鎮(zhèn)襄陽。祜綏懷遠近,甚得江漢之心。與吳人開誠布信,降者欲去,皆聽之。減戍邏之卒,墾田八百余頃,糧有十年之積。其在軍,常輕裘緩帶,身不被甲。鈐閣之下,侍衛(wèi)不過十數(shù)人。晉主與羊祜陰謀伐吳。祜以為伐吳,宜借上流之勢。時益州守王浚遷大司農(nóng),祜密表留浚,復為益州刺吏,使治水軍。大作舟艦木柹,蔽江而下。吳建平太守吾彥,取其柹以白吳主曰:“晉必有攻吳之計,宜增建平兵,以塞其沖要?!眳侵鞑粡模瑥┠藶殍F鎖,橫斷江路。吳主征西陵都督步闡,闡世在西陵,猝被征。處自懼有讒,據(jù)城降晉。晉以闡都督西陵諸軍,吳陸遜討之,晉主令羊祜救之,不克??顾彀挝髁辏D闡。”吳主既克西陵,自謂得天助,志益張大,使術士尚廣筮取天下,對曰:“吉。庚子歲,青蓋當入洛陽?!眳侵飨?,不修德政,專為兼并之計。晉羊祜歸自江陵,務修德信以懷吳人。
每交兵,刻日方戰(zhàn),不為掩襲之計。祜以軍行吳境,刈谷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每游獵,若禽獸先為吳人所傷,后為晉兵所得者,皆送還之。于是吳人悅服,祜與抗對境,使命常通,抗遣祜酒,祜飲之,不疑??辜玻笏幱陟?,祜以成藥與之。
抗即服之。人多諫抗。抗曰:“豈有鴆人羊叔子哉。”抗告其邊茂曰:“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zhàn)而自服也,各守分界而已,無求細利?!奔瓣懣棺?,吳主使其子景、元、機、云分將其兵。晉羊祜面陳伐吳之策,晉主善之。以祜疾不宜數(shù)人,更遣張華問計。祜曰:“孫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戰(zhàn)而克,若皓不幸而歿,吳人更立令主,雖有百萬之眾,長江未可窺也,將為后患矣?!比A深然之。羊祜疾篤,舉杜預自代。及祜卒,晉主哭之甚哀。南州民聞祜卒,為之罷市,巷哭之聲相接。吳守邊將士,亦為之泣。祜好游峴山,襄陽人建碑立廟于其地,歲時祭祀,望其碑者,無不墮淚,因謂之墮淚碑。
益州刺史王浚上疏曰:“孫皓荒淫兇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明君,則強敵也。臣作舟七年,日有朽壞。臣年七死亡無日。三者一乖,則難圖也?!倍蓬A亦上表,請速伐吳。
張華贊成之,晉主意遂決。令王伯、王渾、杜預、王浚、唐彬等,分道伐吳,東西兩路進兵,凡二十余萬。歲在庚子,杜預向江陵,王渾出橫江,所向皆克。吳人于江磧要害處,并以鐵鎖橫截之,又作鐵錐,長丈余,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艦。浚作大筏數(shù)十萬,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鐵錐,錐輒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長數(shù)十丈,火數(shù)十團,灌以麻油,船前行。遇鎖燃炬燒之,須臾融液斷絕,船無所礙,浚遂克西陵、荊門夷道諸城。杜預令周旨等帥騎夜渡扛襲樂鄉(xiāng),多張旗幟,起火巴山。吳都督孫歆懼曰:“北來諸事,乃飛渡也?!鳖A遂克江陵。預謂諸將曰:“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shù)節(jié)之后,皆迎刃而解,無復著手處也?!彼熘甘诳浄铰裕瑥皆旖I(yè)。吳主使丞相張悌、沈瑩、諸葛靚率眾三萬,渡江逆戰(zhàn),大敗。靚迎悌,欲共遁去。
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膘n流涕而去。悌遂為晉兵所殺,并斬瑩等。吳人大懼,分遣使者奉書于渾、浚、伷以請降。正月壬寅,王浚舟師過三山。王渾遣人要浚急過論事,浚舉帆直指建業(yè)。報曰:“風利,不得泊也?!笔侨?,浚戎卒八萬,舟方百里,鼓噪入于石頭城。吳王皓面縛輿櫬,詣軍門降。吳主皓在位十七年而國亡,又四年卒。吳起大帝權壬寅,終烏程侯皓庚子,凡四主,共五十九年。晉封皓為歸命侯,自是天下復歸一統(tǒng)矣。王渾奪王浚功,久之,乃得遷為鎮(zhèn)軍大將軍。杜預,王戎皆封侯。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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