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愛英雄勸還故里 恨奸佞賜贈金刀
作者：西湖居士卻說靜山王正在與隱修長老下棋，方完了局，有一小和尚趨進稟道：“啟上師父，今有狄青在外，要拜辭師父，因見千歲爺在此下棋，故等候于外廂，不敢進來?！彪[修道：“狄青要去了么？教他且耐半天吧?！毙『蜕袘?yīng)諾而去。王爺聽得狄青之名，接言問道：“這狄青是何等之人，是你徒弟還是外來人？”隱修道；“千歲，這狄青乃營守林干總部下的步卒?！蓖鯛?shù)溃骸八诖撕胃桑俊彪[修道：“只為此人前數(shù)天被孫兵部打了二十藥棍，故來見貧僧，求吾醫(yī)治，今已痊愈了。”王爺?shù)溃骸跋脒@狄青乃一窮兵，恐沒錢鈔謝你。”隱修道：“不瞞千歲，貧僧原不冀他酬謝的，倒虧了他有知恩報恩之心，方才那個玉鴛鴦乃他三代家傳之寶，送吾作謝?！膘o山王聽了，看看隱修，冷笑道：“你方才不說明白此物來因，莫非你貪財愛寶，有意圖謀他的？”隱修道：“千歲責備貧僧太重了。我并非有貪圖之心，實乃他懇切相送，迫吾收下的?！膘o山王道：“此寶是他世代流傳之物，竟然一旦送了你，然而你是出家之人，不該受領(lǐng)他的才是?！彪[修道：“貧僧原推卻不肯受領(lǐng)，但他十分懇切，只得權(quán)且收下，待他辭去時，歸還于他?！?br>王爺想道：曾見八月初二操兵，有一步卒名狄青，人材出眾，器宇軒昂，必然就是此人?？珊迣O秀狠毒，要屈殺此人，虧得汝南王鄭兄，一力保全了狄小卒性命，不然，身在鬼門內(nèi)去了。但想這孫秀打他二十大棍，原要隱害他之意，卻不知是何仇怨，待本藩問個明白。想罷，便道：“和尚，本藩有話問明，快些喚他來見孤家?！彪[修道：“千歲，他乃一小軍，怎好胡亂進見？”王爺?shù)溃骸斑@也何妨，速速喚來！”當時隱修領(lǐng)命，親往外廂喚進小英雄，狄青一見王爺，連忙拜伏在地，不敢抬頭，口稱：“王爺在上，小人重罪千斤，望乞饒恕?！蓖鯛?shù)溃骸暗仪啵闱姨痤^來?！钡仪囝I(lǐng)命抬頭。
當日呼延千歲猶恐不是教場中的狄青，故命他抬頭認個明白，細認之下，果然不錯，正是教場中題詩步卒，便問：“狄青你是何方人氏？”狄青稟道：“上啟千歲爺，小人家在山西省?！蓖鯛?shù)溃骸澳慵热贿h隔山西，今到京中何事？”狄青道：“小人落難困苦，原到此訪尋親人不遇，一身飄泊無依，后蒙總爺林貴收用，權(quán)且當兵苦挨?！蓖鯛?shù)溃骸澳悄闩c孫兵部有什么宿仇？”狄青道：“與他從無瓜葛，即壁上題詩，也無干犯，不知是何緣故，他要借端殺害小人，非眾位王爺解厄，難免身首分開。”王爺?shù)溃骸暗仪?，本藩前日看你詩中寓意不凡，乃一英雄大器，抑或你素性狂妄，一時胡亂，可明白說與本藩得知?！钡仪嗟溃骸安徊m千歲，小人六韜三略，兵機戰(zhàn)策，均頗精通，膂力強大，箭法純熟，前日已在林爺處當面試演，并非狂妄大言?！?br>靜山王想道：看不出這小狄青，身材不甚魁偉，相貌斯文，竟具此英雄技藝。他口夸大言，看來非假，但不知他膽量如何？待本藩試他一試，便知分曉。便呼道：“狄青，你言孫兵部與你并無仇怨，奈他一心要計害于你，莫非與你祖父有宿仇，也未可知?！钡仪嗟溃骸靶∪艘踩绱怂剂浚阋娗q英明?？v然祖父之仇，小人全然不得而知?！蓖鯛?shù)溃骸澳闱叭斩嗵澿嵡q搭救，方免一刀之苦。乃孫兵部的威權(quán)厲害，如虎似狼，又言死罪既免，活罪難饒，打你二十無情棍。此位大和尚，說這奸臣制造藥棍，曾經(jīng)傷害過軍民幾命，如今原要絕你性命，是以又用此藥棍打你。若非這隱修大和尚與你調(diào)治，便憑你英雄好漢總是死，鐵石將軍命也亡?！钡仪嗟溃骸靶∪嗽蠋煾复蠖??！?br>王爺?shù)溃骸暗仪嗄汶m然兩次死中得活，只憂孫秀終難饒你，又生別的計較謀害于你，也未可知?！彪[修在旁笑道：“千歲慮得不差?！蓖鯛?shù)溃骸澳慵热晃渌嚲?，明日去了結(jié)孫秀，免你終身之患，出了怨氣，你意下如何？”狄青道：“千歲啊，吾若得手持三尺龍泉劍，不斬奸臣誓不休！”靜山王道：“本藩贈你軍器，敢放膽往除奸賊么？”狄青道：“千歲爺若有軍器賜付，小人立刻便取奸臣孫秀首級，以復(fù)千歲尊命?！蓖鯛?shù)溃骸疤犬嫽⒉怀?，反類了犬，你便怎么的好？”狄青道：“如弄不倒此人，小人殞殘一命，有何相礙，何須畏懼！”王爺聽了笑道：“果見高懷，是個英雄膽量，且隨本藩回到府中?！钡仪鄳?yīng)諾。
王爺又問：“這玉鴛鴦是你送與和尚的么？”狄青道：“小人沾大和尚活命深思，故將此物相送?！蓖鯛?shù)溃骸按锁x鴦是雄的，再還有雌的成雙么？”狄青正要開言，忽記憶著前次老人教我，逢人且說三分話之訓(xùn)，即轉(zhuǎn)口道：“稟知千歲爺，鴛鴦原有一對，只因雌的日久遺失，如今只有雄的。”王爺?shù)溃骸按宋锛热皇悄闳覀髦畬?，不當輕易送歸別人?！钡仪嗟溃骸靶∪艘娛芰撕蜕写蠖?，無可報效，故將此物相送，略表寸心?！蓖鯛斅犃它c頭道：“和尚，本藩做主，你且將此物還了狄青，如若你少什么玩物，本藩送你幾款便了?！彪[修道：“貧僧本來不領(lǐng)他的，況千歲爺?shù)拟x旨，豈敢不遵！”當日幸得呼延千歲愛惜小英雄之心，隱修即取出玉鴛鴦送還，狄青無奈，只得收回，裝入囊中。王爺取出黃金二小錠道；“和尚，此微資權(quán)作狄青醫(yī)藥之費，你且收下?！彪[修道：“貧僧不敢受領(lǐng)千歲厚賜?！钡仪嗟溃骸扒q，如此且待小人有寸進之日，再行報答深思便了?！蓖鯛?shù)溃骸凹热绱?，金子且留下作香燭之費便了?！?br>隱修只得領(lǐng)謝過，王爺吩咐狄青出外伺候，他二人仍要下棋，一僧一俗，同比高低，一連著了七盤，王爺贏了三局。小和尚連進香茶，二人隨用，言語之間，無非論著狄青氣概不凡，必非久于人下的。言談之際，不覺日落西山，靜山王別了隱修，帶了狄青及家將，一路隨行，回到府中。到次日早起，王爺傳喚家人，請過先王金鉆定唐刀。家人領(lǐng)命，即時兩人扛到，王爺一見，俯伏叩禮畢起來，叫道；“狄青，今付你先王金刀一口，著你立斬孫秀首級，你今敢有膽量去么？”狄青一聞此言，接刀答應(yīng)道：“謹遵千歲鈞旨！”勇氣抖抖，別了王爺，一路跑出王府。王爺又著家丁劉文、李進二人，遠遠隨后。
原來這柄金刀，乃是宋太祖遺留下的，只恐后日國家出著奸佞之臣，不肖子孫，敗紊朝綱紀律者，人人可拿出此刀，不論王親國戚，也能割下首級，并不執(zhí)罪兇手。此刀現(xiàn)貯在潞花王、汝南王、靜山王、東平王、勇平王五位王爺府中，一日一輪，謹敬供奉。若問金刀輕重，上鐫刻一百斤。
此日靜山王大喜，思量狄青真乃英雄烈漢，倘然此去斬卻孫秀，實乃初出場的第一功，除孫賊不啻收除狼虎，還去命他滅卻龐洪，真足清除朝野。
卻說狄青提起大刀，高高擎起，一路跑來踱去。有官署里人認得此金刀乃先王遺下的，又見此位小英雄拿起跑走，嚇得驚慌躲避，認得金刀的，人人害怕。當日狄公子初到汴京，哪里得知何處是孫兵部府中，一路逢人便問，細細思量著孫秀暗害，心中忿怒，一心要找尋他了決冤家。王爺先已打發(fā)劉文、李進遠遠跟隨在后，以為照應(yīng)。
狄青一程先走，并不知有人隨后。好容易來到孫府，偏偏孫兵部這日不在家，往龐國丈府中去了。狄青問明緣故，只得轉(zhuǎn)回。孫府中眾家人甚覺驚駭．想道：這壯士拿了先帝金刀，一胸忿氣而來，尋問老爺，幸而老爺往龐府去了，若在府中，只怕性命難保。到底為著何由，要殺我家老爺。內(nèi)中有一家人名孫龍說道：“吾認得此人名喚狄青，在教場中被老爺打了二十棍，結(jié)下冤家的。”眾家人道：“如此快速去報知老爺才好，不然老爺不知其故，一路回來，逢著此人就不妙了?！碑斚聦O龍上馬加鞭，急忙忙而去。卻說龐洪、孫秀翁婿二人，正在書齋中吃酒，到巳牌時，忽報：“孫龍要見孫老爺?！碑敿磦鬟M孫龍，翁婿二人動問何故，孫龍道：“稟上太師爺，大老爺，不好了！今有狄青手持先帝金刀，來到府門，要尋找大老爺，有門上回說不在衙中，他又往別處去找尋了。小人只恐大老爺不知情由，回府恐有不測，特來稟知?！饼嫼槁犃笋斎?，說：“有這等事！”孫秀更覺一驚，喚孫龍且在外廂伺候，龐洪吩咐賞了他酒膳。當下孫秀急忙忙呼道：“岳文，我想狄青被藥棍傷得深重，是個必死之徒，已達知胡兄，歡欣不盡。不知今日哪人與他醫(yī)調(diào)好，叫他弄起此事來，若非孫龍來報知，則小婿幾乎遭他毒手?！饼嫼榈溃骸百t婿，據(jù)吾算將起來，今日乃呼延顯值管金刀，這老匹夫與你并非冤仇，如何干起大事來？”孫秀道：“岳丈，如今教我怎生回去？”龐洪道：“你且留宿在此，這小畜生等候得不耐煩，自然去了?！睂O秀道：“呼延顯，平日間吾不來算計你，你反來欺我么？況且狄青何等樣人，擅把先帝金刀，胡亂與他。”龐洪道：“賢婿，呼延顯這老匹夫，少不得慢慢和他算帳?！?br>卻說小英雄氣昂昂提刀，到了天漢橋，乃是來往經(jīng)由的要道。心想：奸賊必經(jīng)此橋，不免在此等候，一刀結(jié)果他的性命，豈不勝于往來跑走。當時坐下橋欄，嚇得經(jīng)由之人，盡是驚慌不知何故。還有膽小者，猶恐退后不及。只有劉丈、李進，遠遠立開閑談，只愿得壯士一刀，了卻這孫賊，免得縱容下人，強買民間什物，乘機詐取民財，多端擾害。
不表二人之論，且說狄青坐于橋欄，等了半天，已交午刻不覺腹中饑餓了。只見橋左旁邊，有一間面餅店，他就提刀放開大步，跑進店來，呼道：“店主，快些取面來食。”早已將大人放在店里，坐上桌位，有眾食面客人，不明此壯士的原由，能提持此大刀，更有店主甚覺駭異不明，只得煮了一盆香料三仙焦面，送至桌上。狄青見眾客人，慌慌忙忙的算結(jié)了錢鈔帳，一刻間走跑去盡，狄青問道：“店主，眾人因何如此慌忙？且不用驚慌，吾的金刀，不是胡亂殺人的?！钡曛鞯溃骸皦咽咳绱擞⑿郏芴岚俳锝鸬?，想必事有來因，方才動起先帝金刀，求言其故。”狄青道：“此刀不殺別人，只斬孫秀奸賊?！钡曛鞯溃骸翱删褪菍O兵部么？”狄青道：“不差！”店主道：“他是害民賊，正該殺的，時?？v容家丁，強買民間之物，借端如狼似虎，人人忿怨，不意這奸惡人也有今日?！边@狄青正食得爽快，忽聞橋面一片喊呼，人聲嘈雜，頃刻許多人飛跑上橋。又聞有人大呼“要性命的快走呀！”倏忽間排山倒海的一般，多上橋中，口稱“趕快逃命”而去。
當下狄青看見許多人疾奔，不知何故如此慌亂。欲知詳細，且看下回分解。
當日呼延千歲猶恐不是教場中的狄青，故命他抬頭認個明白，細認之下，果然不錯，正是教場中題詩步卒，便問：“狄青你是何方人氏？”狄青稟道：“上啟千歲爺，小人家在山西省?！蓖鯛?shù)溃骸澳慵热贿h隔山西，今到京中何事？”狄青道：“小人落難困苦，原到此訪尋親人不遇，一身飄泊無依，后蒙總爺林貴收用，權(quán)且當兵苦挨?！蓖鯛?shù)溃骸澳悄闩c孫兵部有什么宿仇？”狄青道：“與他從無瓜葛，即壁上題詩，也無干犯，不知是何緣故，他要借端殺害小人，非眾位王爺解厄，難免身首分開。”王爺?shù)溃骸暗仪?，本藩前日看你詩中寓意不凡，乃一英雄大器，抑或你素性狂妄，一時胡亂，可明白說與本藩得知?！钡仪嗟溃骸安徊m千歲，小人六韜三略，兵機戰(zhàn)策，均頗精通，膂力強大，箭法純熟，前日已在林爺處當面試演，并非狂妄大言?！?br>靜山王想道：看不出這小狄青，身材不甚魁偉，相貌斯文，竟具此英雄技藝。他口夸大言，看來非假，但不知他膽量如何？待本藩試他一試，便知分曉。便呼道：“狄青，你言孫兵部與你并無仇怨，奈他一心要計害于你，莫非與你祖父有宿仇，也未可知?！钡仪嗟溃骸靶∪艘踩绱怂剂浚阋娗q英明?？v然祖父之仇，小人全然不得而知?！蓖鯛?shù)溃骸澳闱叭斩嗵澿嵡q搭救，方免一刀之苦。乃孫兵部的威權(quán)厲害，如虎似狼，又言死罪既免，活罪難饒，打你二十無情棍。此位大和尚，說這奸臣制造藥棍，曾經(jīng)傷害過軍民幾命，如今原要絕你性命，是以又用此藥棍打你。若非這隱修大和尚與你調(diào)治，便憑你英雄好漢總是死，鐵石將軍命也亡?！钡仪嗟溃骸靶∪嗽蠋煾复蠖??！?br>王爺?shù)溃骸暗仪嗄汶m然兩次死中得活，只憂孫秀終難饒你，又生別的計較謀害于你，也未可知?！彪[修在旁笑道：“千歲慮得不差?！蓖鯛?shù)溃骸澳慵热晃渌嚲?，明日去了結(jié)孫秀，免你終身之患，出了怨氣，你意下如何？”狄青道：“千歲啊，吾若得手持三尺龍泉劍，不斬奸臣誓不休！”靜山王道：“本藩贈你軍器，敢放膽往除奸賊么？”狄青道：“千歲爺若有軍器賜付，小人立刻便取奸臣孫秀首級，以復(fù)千歲尊命?！蓖鯛?shù)溃骸疤犬嫽⒉怀?，反類了犬，你便怎么的好？”狄青道：“如弄不倒此人，小人殞殘一命，有何相礙，何須畏懼！”王爺聽了笑道：“果見高懷，是個英雄膽量，且隨本藩回到府中?！钡仪鄳?yīng)諾。
王爺又問：“這玉鴛鴦是你送與和尚的么？”狄青道：“小人沾大和尚活命深思，故將此物相送?！蓖鯛?shù)溃骸按锁x鴦是雄的，再還有雌的成雙么？”狄青正要開言，忽記憶著前次老人教我，逢人且說三分話之訓(xùn)，即轉(zhuǎn)口道：“稟知千歲爺，鴛鴦原有一對，只因雌的日久遺失，如今只有雄的。”王爺?shù)溃骸按宋锛热皇悄闳覀髦畬?，不當輕易送歸別人?！钡仪嗟溃骸靶∪艘娛芰撕蜕写蠖?，無可報效，故將此物相送，略表寸心?！蓖鯛斅犃它c頭道：“和尚，本藩做主，你且將此物還了狄青，如若你少什么玩物，本藩送你幾款便了?！彪[修道：“貧僧本來不領(lǐng)他的，況千歲爺?shù)拟x旨，豈敢不遵！”當日幸得呼延千歲愛惜小英雄之心，隱修即取出玉鴛鴦送還，狄青無奈，只得收回，裝入囊中。王爺取出黃金二小錠道；“和尚，此微資權(quán)作狄青醫(yī)藥之費，你且收下?！彪[修道：“貧僧不敢受領(lǐng)千歲厚賜?！钡仪嗟溃骸扒q，如此且待小人有寸進之日，再行報答深思便了?！蓖鯛?shù)溃骸凹热绱?，金子且留下作香燭之費便了?！?br>隱修只得領(lǐng)謝過，王爺吩咐狄青出外伺候，他二人仍要下棋，一僧一俗，同比高低，一連著了七盤，王爺贏了三局。小和尚連進香茶，二人隨用，言語之間，無非論著狄青氣概不凡，必非久于人下的。言談之際，不覺日落西山，靜山王別了隱修，帶了狄青及家將，一路隨行，回到府中。到次日早起，王爺傳喚家人，請過先王金鉆定唐刀。家人領(lǐng)命，即時兩人扛到，王爺一見，俯伏叩禮畢起來，叫道；“狄青，今付你先王金刀一口，著你立斬孫秀首級，你今敢有膽量去么？”狄青一聞此言，接刀答應(yīng)道：“謹遵千歲鈞旨！”勇氣抖抖，別了王爺，一路跑出王府。王爺又著家丁劉文、李進二人，遠遠隨后。
原來這柄金刀，乃是宋太祖遺留下的，只恐后日國家出著奸佞之臣，不肖子孫，敗紊朝綱紀律者，人人可拿出此刀，不論王親國戚，也能割下首級，并不執(zhí)罪兇手。此刀現(xiàn)貯在潞花王、汝南王、靜山王、東平王、勇平王五位王爺府中，一日一輪，謹敬供奉。若問金刀輕重，上鐫刻一百斤。
此日靜山王大喜，思量狄青真乃英雄烈漢，倘然此去斬卻孫秀，實乃初出場的第一功，除孫賊不啻收除狼虎，還去命他滅卻龐洪，真足清除朝野。
卻說狄青提起大刀，高高擎起，一路跑來踱去。有官署里人認得此金刀乃先王遺下的，又見此位小英雄拿起跑走，嚇得驚慌躲避，認得金刀的，人人害怕。當日狄公子初到汴京，哪里得知何處是孫兵部府中，一路逢人便問，細細思量著孫秀暗害，心中忿怒，一心要找尋他了決冤家。王爺先已打發(fā)劉文、李進遠遠跟隨在后，以為照應(yīng)。
狄青一程先走，并不知有人隨后。好容易來到孫府，偏偏孫兵部這日不在家，往龐國丈府中去了。狄青問明緣故，只得轉(zhuǎn)回。孫府中眾家人甚覺驚駭．想道：這壯士拿了先帝金刀，一胸忿氣而來，尋問老爺，幸而老爺往龐府去了，若在府中，只怕性命難保。到底為著何由，要殺我家老爺。內(nèi)中有一家人名孫龍說道：“吾認得此人名喚狄青，在教場中被老爺打了二十棍，結(jié)下冤家的。”眾家人道：“如此快速去報知老爺才好，不然老爺不知其故，一路回來，逢著此人就不妙了?！碑斚聦O龍上馬加鞭，急忙忙而去。卻說龐洪、孫秀翁婿二人，正在書齋中吃酒，到巳牌時，忽報：“孫龍要見孫老爺?！碑敿磦鬟M孫龍，翁婿二人動問何故，孫龍道：“稟上太師爺，大老爺，不好了！今有狄青手持先帝金刀，來到府門，要尋找大老爺，有門上回說不在衙中，他又往別處去找尋了。小人只恐大老爺不知情由，回府恐有不測，特來稟知?！饼嫼槁犃笋斎?，說：“有這等事！”孫秀更覺一驚，喚孫龍且在外廂伺候，龐洪吩咐賞了他酒膳。當下孫秀急忙忙呼道：“岳文，我想狄青被藥棍傷得深重，是個必死之徒，已達知胡兄，歡欣不盡。不知今日哪人與他醫(yī)調(diào)好，叫他弄起此事來，若非孫龍來報知，則小婿幾乎遭他毒手?！饼嫼榈溃骸百t婿，據(jù)吾算將起來，今日乃呼延顯值管金刀，這老匹夫與你并非冤仇，如何干起大事來？”孫秀道：“岳丈，如今教我怎生回去？”龐洪道：“你且留宿在此，這小畜生等候得不耐煩，自然去了?！睂O秀道：“呼延顯，平日間吾不來算計你，你反來欺我么？況且狄青何等樣人，擅把先帝金刀，胡亂與他。”龐洪道：“賢婿，呼延顯這老匹夫，少不得慢慢和他算帳?！?br>卻說小英雄氣昂昂提刀，到了天漢橋，乃是來往經(jīng)由的要道。心想：奸賊必經(jīng)此橋，不免在此等候，一刀結(jié)果他的性命，豈不勝于往來跑走。當時坐下橋欄，嚇得經(jīng)由之人，盡是驚慌不知何故。還有膽小者，猶恐退后不及。只有劉丈、李進，遠遠立開閑談，只愿得壯士一刀，了卻這孫賊，免得縱容下人，強買民間什物，乘機詐取民財，多端擾害。
不表二人之論，且說狄青坐于橋欄，等了半天，已交午刻不覺腹中饑餓了。只見橋左旁邊，有一間面餅店，他就提刀放開大步，跑進店來，呼道：“店主，快些取面來食。”早已將大人放在店里，坐上桌位，有眾食面客人，不明此壯士的原由，能提持此大刀，更有店主甚覺駭異不明，只得煮了一盆香料三仙焦面，送至桌上。狄青見眾客人，慌慌忙忙的算結(jié)了錢鈔帳，一刻間走跑去盡，狄青問道：“店主，眾人因何如此慌忙？且不用驚慌，吾的金刀，不是胡亂殺人的?！钡曛鞯溃骸皦咽咳绱擞⑿郏芴岚俳锝鸬?，想必事有來因，方才動起先帝金刀，求言其故。”狄青道：“此刀不殺別人，只斬孫秀奸賊?！钡曛鞯溃骸翱删褪菍O兵部么？”狄青道：“不差！”店主道：“他是害民賊，正該殺的，時?？v容家丁，強買民間之物，借端如狼似虎，人人忿怨，不意這奸惡人也有今日?！边@狄青正食得爽快，忽聞橋面一片喊呼，人聲嘈雜，頃刻許多人飛跑上橋。又聞有人大呼“要性命的快走呀！”倏忽間排山倒海的一般，多上橋中，口稱“趕快逃命”而去。
當下狄青看見許多人疾奔，不知何故如此慌亂。欲知詳細，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