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岳飛兵近黃龍府
作者：熊大木戰(zhàn)場聞?wù)f亦消魂，萬古茫茫日色曛。
殘骨未收余士卒，高牙新拜上將軍。
河冰初合胡兵集，沙草先衰野火焚。
向晚無人山鬼哭，沙塵風(fēng)起亂紛紛。
卻說宋朝秦檜自秉丞相重權(quán)以來，惟思撥弄高宗，專為金國之謀。不理政事，終日與妻王氏在西湖賞玩景致，極其歡樂。
怎見得西湖好景，前賢有詩云：
水光凝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卻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也相宜。秦檜令歌童妓女在筵前奉觴旋舞，因制《西平樂》詞以勸。
詞曰：
川岸晴明，西湖歇雨。笙歌每日在，山光水色邊。筵前紅袖、輕籠織細(xì)堪夸。嘆征人勤王已去，身與鼓笳共晚。
爭知向此，在途區(qū)區(qū)，佇立塵沙。追念朱顏翠發(fā)，曾到處，故地使人嗟。干戈滿目，蜂屯四野。帝輦依前，臨路欹斜。重憶想，中原離黍，多少英雄，惹起壯懷激烈。憤惋無依，何況風(fēng)流鬢未華。又謝故人，親馳鄭驛，時倒融樽，勸此淹留，共過芳辰，翻令倦客思家。
秦檜大悅，與王氏暢懷飲間，忽兀朮來人逕近席邊拜見。
秦檜驚問曰：“爾何人？不在府中見我而逕到此間？”差人密曰：“奉金國四太子命而來?！睓u知之，復(fù)問有書否，其人即于髻中取出蠟書一丸，度與秦檜。秦檜揭開，取書看畢，命左右賞來人銀一錠，著令回復(fù)四太子，道吾自有主意，不必掛懷。
差人受了賜，即拜謝回去，不在話下。秦檜復(fù)以書與王氏觀之，備具其事。檜曰：“四太子令吾殺害岳少保父子，眼前未有機(jī)會，如之奈何？”王氏笑曰：“相公位居宰輔，職掌百僚，謀此一小事有何難哉！”檜曰：“計將安出？望夫人從實教我?！蓖跏显唬骸懊魅肇┫嘣谠绯勺嘌?，金國欲來議和，送還韋太后，近因邊庭諸將貪功，爭斗不已，以致和議不成。宜召回岳飛，令諸將各自領(lǐng)兵復(fù)回本鎮(zhèn)。使人前去議和，迎取太上皇梓宮及圣母鑾輿。上必準(zhǔn)奏，其事成矣。若岳飛不肯班師，他見各處軍馬抽回，只有他一枝孤軍在外，亦須領(lǐng)還。如彼部下待勸其鼓戰(zhàn)前驅(qū)，仍連用金牌去召。我知岳飛忠孝心切，不敢抗命，必定班師。待他回日，復(fù)奏進(jìn)位三公，奮其兵柄。然后尋個風(fēng)流罪擬之，將彼父子害了，猶如反掌易耳?！鼻貦u大喜曰：“此計深合我意?！彼炝T筵，歸至府中。
次日，朝見高宗，奏請：“臣知金國意在講和，送回梓宮及國母，還河南等郡。乞陛下差人前去召回岳飛，命眾將班師，各領(lǐng)所部軍馬歸鎮(zhèn)。且從和議，候在太上皇梓宮并太后車駕回 日，再復(fù)計較?！备咦诖髳偅瑴?zhǔn)秦檜所奏，遂差司農(nóng)少卿李若虛前往朱仙鎮(zhèn)見岳飛，諭令班師。岳飛曰：“金人銳氣已失，我所部鼓舞用命，時不再來，機(jī)不可失。愿司農(nóng)回朝奏知朝廷，今日恢復(fù)中原，雪國之恥，在此一舉。若聽奸臣之言，取回本部軍馬，把我十年之功，一旦俱廢?！崩钊籼撀狅w言激切，只得回朝去了。
即日岳飛戒令將士曰：“克復(fù)兩京，收復(fù)故地，只在目下。
爾等各自奮勇，取功封侯，是其時也。若有怠吾軍令者，罪及妻孥?！睂⑹柯犃塑娏睿瑹o不歡呼，愿效死斗。于是岳飛簽集諸將，指日渡河。
張憲周真梁興孟邦杰姚政
呂榮黃欽除慶李忠宗迪
王剛董先牛皋土安岳云
楊宣王清趙秉淵郝晟杜彥
范榮李寶劉得張裕郭進(jìn)
楊珍薛密李進(jìn)王進(jìn)鄭得
趙云劉遇張彥張立張用
張應(yīng)
岳飛所部三十六員統(tǒng)制官，共計前領(lǐng)并新集人馬三十萬，軍聲大震。磁、相、澤、潞等州諸郡豪杰守臣，皆使人來，約在何日與官軍會合。岳飛遣人與之旗號。是時，各處父老百姓引著子侄，拽車牽牛，送運糧草，皆頭頂香盤迎接，塞滿道路。
自燕京迤南，金家號令不行。岳飛分騎前后擊之。兀朮輒敗，人馬損折將盡，欲復(fù)簽點民兵以抗岳飛，河北一路并無一騎應(yīng)者。兀朮乃嘆曰：“我自北方以來，未有如今日之挫衄?！泵車诓肯?，各準(zhǔn)備走路。有金副將韓常，因與兀朮女婿夏金吾領(lǐng)兵南下，在郾城遇宋軍，被岳侯斬于陣中，怕兀朮見罪，不敢回營，乃駐兵于長葛，見金人勢促，密遣小騎求見岳飛，愿將所部之兵五萬來降而為內(nèi)應(yīng)。兵飛許之。金將馬陵思謀，最驍勇者。夜來巡視，聞得軍中號叫之聲，馬陵思謀潛聽之，皆曰：“我等皆是宋朝士民，被兀朮拘迫為軍。今岳少保大兵來到，兀朮出戰(zhàn)即敗，虜賊早晚休矣。所怕金將馬陵思謀素強(qiáng)悍，我們何不暗用計策，殺此賊去見岳侯，功勞不?！睌?shù)內(nèi)一個道：“不要走透，我們看個空便下手?！瘪R陵思謀聞之大驚，自思曰：“軍心已變，莫如做個人情，同去歸降岳家，又且自保其患，豈不美哉。”次日至其軍中，但渝之曰：“爾眾人毋自輕動，待岳家軍來到即降。”眾人大喜，各備候迎接官軍。金將王鎮(zhèn)、崔慶、李凱、崔虎、華旺等，皆率所部降飛。金龍虎大王部將忄乞查等亦密受岳飛旗榜，自本國來降。岳飛大喜，語其下曰：“須待大軍直至黃龍府，與諸君痛飲耳！”是夕，岳侯歡悅不自勝，出帳外仰觀星象，見紫微垣奸星近逼，知朝廷有人蔽惑圣聰矣。因作《滿江紅》詞一闋以見志云。詞云：怒發(fā)沖冠，凴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次日，岳飛復(fù)遣統(tǒng)制官李興，領(lǐng)著五百精兵，同陵臺令朱正甫前去修理永安、永昌、永熙三陵，令之芟除荊棘，栽植松柏，遣官致祭而還。一面犒賞軍士，約在克日起營，欲先復(fù)汴京，乘勝以復(fù)中原，不在話下。
且說司農(nóng)李若虛回見高宗，具岳飛進(jìn)兵以奏。高宗聞奏，欲從其議。秦檜出班立諫曰：“陛下欲使韋太后早還，正須在講結(jié)盟好，豈可與邊將邀功而失大謀乎。乞再遣使命，赍金字牌遞到札子，催促張竣楊沂中、韓世忠、劉锜、郭浩各領(lǐng)人馬還本鎮(zhèn)?！备咦谠首?，即遣使召回諸路官軍。只有岳飛人馬不回，復(fù)具表奏曰：“金將家小盡聚在東京，即目兀朮累戰(zhàn)累敗，銳氣已喪。探事人報，兀朮老小盡夜渡河北去，輜重皆棄。況今豪杰向風(fēng)，士卒用命。天時人事，強(qiáng)弱已見。時不再來，機(jī)會難得。臣實謂恢復(fù)中原，在此一舉。今若召臣回還，挫了十年之功，一旦而廢。若不乘時，必留后患。愿陛下圖之?！备咦诘米?，因與秦檜專主和議，遂不允。秦檜恐岳飛成功，則背金人之約，禍及己身，乃暗使臺臣王次翁等力請于朝曰：“即今諸帥皆將領(lǐng)回鎮(zhèn)，只有岳飛孤軍在外，不可久留，誠恐有失，乞促班師。”高宗準(zhǔn)其議，連發(fā)金牌，前去召還岳飛。
是時，岳飛在朱仙鎮(zhèn)，盡力謀劃克復(fù)兩京之計。只一日之間，金字牌遞到札子一十二道。岳飛不勝憤激，東向再拜曰：“臣十年之力，廢于一旦。非臣子不能稱職，實在廷奸佞之誤陛下矣?！卑萦?，嗚咽流涕。軍中將士無不切齒。后人有降箕仙者，得鐘、呂聯(lián)句題《吟宋鄂王墓》云：
金牌十二促還軍，黃霧遮天白日昏。
大廈可人支一木，腥風(fēng)從此汗中原。
青泥尚染萇弘血，東市猶銜蘊古冤。
欲斲當(dāng)年奸檜首，南枝樹下祭忠魂。
岳飛與眾將憤惋未已，又見丞相府差田思中赍金字牌，遞到尚書省札子，到于軍前，催促岳飛即速領(lǐng)兵回還鄂州，聽候加官受賞，其邊庭軍務(wù)朝廷自有處置。若有稽遲，即是抗違宣命。岳飛見札子，默然莫對。帳前轉(zhuǎn)過岳云、張憲告曰：“今日兀朮計窮，取東京只在眼下。豈不聞將在軍令，君命有所不受。伏望大人暫停數(shù)日，待擒了兀朮，修理宮闕，迎取圣駕回 京，那時以功贖罪，未為晚矣?！碧锼贾幸娫里w部下不肯回，因謂飛曰：“招討父子忠孝人矣，豈不知君臣禮哉。今朝廷連召招討回軍，欲擬封爵，實報功臣之盛典也。今若弗隨詔而回，久后朝廷見罪，功過自不相掩耳。招討其熟思之。岳飛沉吟半晌，謂岳云等曰：“我父子與部下盡忠報國，今如抗違君命，反為逆臣矣。況朝廷十二次金牌來到，如何到得不回兵。爾等勿再猶豫?！毕铝罡鳡I準(zhǔn)備起行。先令使臣田思中回奏，臨歧飛謂之曰：“切不可漏泄我回軍機(jī)事。”思中曰：“謹(jǐn)當(dāng)受教。”即辭了岳飛，馳驛回還臨安。
殘骨未收余士卒，高牙新拜上將軍。
河冰初合胡兵集，沙草先衰野火焚。
向晚無人山鬼哭，沙塵風(fēng)起亂紛紛。
卻說宋朝秦檜自秉丞相重權(quán)以來，惟思撥弄高宗，專為金國之謀。不理政事，終日與妻王氏在西湖賞玩景致，極其歡樂。
怎見得西湖好景，前賢有詩云：
水光凝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卻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也相宜。秦檜令歌童妓女在筵前奉觴旋舞，因制《西平樂》詞以勸。
詞曰：
川岸晴明，西湖歇雨。笙歌每日在，山光水色邊。筵前紅袖、輕籠織細(xì)堪夸。嘆征人勤王已去，身與鼓笳共晚。
爭知向此，在途區(qū)區(qū)，佇立塵沙。追念朱顏翠發(fā)，曾到處，故地使人嗟。干戈滿目，蜂屯四野。帝輦依前，臨路欹斜。重憶想，中原離黍，多少英雄，惹起壯懷激烈。憤惋無依，何況風(fēng)流鬢未華。又謝故人，親馳鄭驛，時倒融樽，勸此淹留，共過芳辰，翻令倦客思家。
秦檜大悅，與王氏暢懷飲間，忽兀朮來人逕近席邊拜見。
秦檜驚問曰：“爾何人？不在府中見我而逕到此間？”差人密曰：“奉金國四太子命而來?！睓u知之，復(fù)問有書否，其人即于髻中取出蠟書一丸，度與秦檜。秦檜揭開，取書看畢，命左右賞來人銀一錠，著令回復(fù)四太子，道吾自有主意，不必掛懷。
差人受了賜，即拜謝回去，不在話下。秦檜復(fù)以書與王氏觀之，備具其事。檜曰：“四太子令吾殺害岳少保父子，眼前未有機(jī)會，如之奈何？”王氏笑曰：“相公位居宰輔，職掌百僚，謀此一小事有何難哉！”檜曰：“計將安出？望夫人從實教我?！蓖跏显唬骸懊魅肇┫嘣谠绯勺嘌?，金國欲來議和，送還韋太后，近因邊庭諸將貪功，爭斗不已，以致和議不成。宜召回岳飛，令諸將各自領(lǐng)兵復(fù)回本鎮(zhèn)。使人前去議和，迎取太上皇梓宮及圣母鑾輿。上必準(zhǔn)奏，其事成矣。若岳飛不肯班師，他見各處軍馬抽回，只有他一枝孤軍在外，亦須領(lǐng)還。如彼部下待勸其鼓戰(zhàn)前驅(qū)，仍連用金牌去召。我知岳飛忠孝心切，不敢抗命，必定班師。待他回日，復(fù)奏進(jìn)位三公，奮其兵柄。然后尋個風(fēng)流罪擬之，將彼父子害了，猶如反掌易耳?！鼻貦u大喜曰：“此計深合我意?！彼炝T筵，歸至府中。
次日，朝見高宗，奏請：“臣知金國意在講和，送回梓宮及國母，還河南等郡。乞陛下差人前去召回岳飛，命眾將班師，各領(lǐng)所部軍馬歸鎮(zhèn)。且從和議，候在太上皇梓宮并太后車駕回 日，再復(fù)計較?！备咦诖髳偅瑴?zhǔn)秦檜所奏，遂差司農(nóng)少卿李若虛前往朱仙鎮(zhèn)見岳飛，諭令班師。岳飛曰：“金人銳氣已失，我所部鼓舞用命，時不再來，機(jī)不可失。愿司農(nóng)回朝奏知朝廷，今日恢復(fù)中原，雪國之恥，在此一舉。若聽奸臣之言，取回本部軍馬，把我十年之功，一旦俱廢?！崩钊籼撀狅w言激切，只得回朝去了。
即日岳飛戒令將士曰：“克復(fù)兩京，收復(fù)故地，只在目下。
爾等各自奮勇，取功封侯，是其時也。若有怠吾軍令者，罪及妻孥?！睂⑹柯犃塑娏睿瑹o不歡呼，愿效死斗。于是岳飛簽集諸將，指日渡河。
張憲周真梁興孟邦杰姚政
呂榮黃欽除慶李忠宗迪
王剛董先牛皋土安岳云
楊宣王清趙秉淵郝晟杜彥
范榮李寶劉得張裕郭進(jìn)
楊珍薛密李進(jìn)王進(jìn)鄭得
趙云劉遇張彥張立張用
張應(yīng)
岳飛所部三十六員統(tǒng)制官，共計前領(lǐng)并新集人馬三十萬，軍聲大震。磁、相、澤、潞等州諸郡豪杰守臣，皆使人來，約在何日與官軍會合。岳飛遣人與之旗號。是時，各處父老百姓引著子侄，拽車牽牛，送運糧草，皆頭頂香盤迎接，塞滿道路。
自燕京迤南，金家號令不行。岳飛分騎前后擊之。兀朮輒敗，人馬損折將盡，欲復(fù)簽點民兵以抗岳飛，河北一路并無一騎應(yīng)者。兀朮乃嘆曰：“我自北方以來，未有如今日之挫衄?！泵車诓肯?，各準(zhǔn)備走路。有金副將韓常，因與兀朮女婿夏金吾領(lǐng)兵南下，在郾城遇宋軍，被岳侯斬于陣中，怕兀朮見罪，不敢回營，乃駐兵于長葛，見金人勢促，密遣小騎求見岳飛，愿將所部之兵五萬來降而為內(nèi)應(yīng)。兵飛許之。金將馬陵思謀，最驍勇者。夜來巡視，聞得軍中號叫之聲，馬陵思謀潛聽之，皆曰：“我等皆是宋朝士民，被兀朮拘迫為軍。今岳少保大兵來到，兀朮出戰(zhàn)即敗，虜賊早晚休矣。所怕金將馬陵思謀素強(qiáng)悍，我們何不暗用計策，殺此賊去見岳侯，功勞不?！睌?shù)內(nèi)一個道：“不要走透，我們看個空便下手?！瘪R陵思謀聞之大驚，自思曰：“軍心已變，莫如做個人情，同去歸降岳家，又且自保其患，豈不美哉。”次日至其軍中，但渝之曰：“爾眾人毋自輕動，待岳家軍來到即降。”眾人大喜，各備候迎接官軍。金將王鎮(zhèn)、崔慶、李凱、崔虎、華旺等，皆率所部降飛。金龍虎大王部將忄乞查等亦密受岳飛旗榜，自本國來降。岳飛大喜，語其下曰：“須待大軍直至黃龍府，與諸君痛飲耳！”是夕，岳侯歡悅不自勝，出帳外仰觀星象，見紫微垣奸星近逼，知朝廷有人蔽惑圣聰矣。因作《滿江紅》詞一闋以見志云。詞云：怒發(fā)沖冠，凴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次日，岳飛復(fù)遣統(tǒng)制官李興，領(lǐng)著五百精兵，同陵臺令朱正甫前去修理永安、永昌、永熙三陵，令之芟除荊棘，栽植松柏，遣官致祭而還。一面犒賞軍士，約在克日起營，欲先復(fù)汴京，乘勝以復(fù)中原，不在話下。
且說司農(nóng)李若虛回見高宗，具岳飛進(jìn)兵以奏。高宗聞奏，欲從其議。秦檜出班立諫曰：“陛下欲使韋太后早還，正須在講結(jié)盟好，豈可與邊將邀功而失大謀乎。乞再遣使命，赍金字牌遞到札子，催促張竣楊沂中、韓世忠、劉锜、郭浩各領(lǐng)人馬還本鎮(zhèn)?！备咦谠首?，即遣使召回諸路官軍。只有岳飛人馬不回，復(fù)具表奏曰：“金將家小盡聚在東京，即目兀朮累戰(zhàn)累敗，銳氣已喪。探事人報，兀朮老小盡夜渡河北去，輜重皆棄。況今豪杰向風(fēng)，士卒用命。天時人事，強(qiáng)弱已見。時不再來，機(jī)會難得。臣實謂恢復(fù)中原，在此一舉。今若召臣回還，挫了十年之功，一旦而廢。若不乘時，必留后患。愿陛下圖之?！备咦诘米?，因與秦檜專主和議，遂不允。秦檜恐岳飛成功，則背金人之約，禍及己身，乃暗使臺臣王次翁等力請于朝曰：“即今諸帥皆將領(lǐng)回鎮(zhèn)，只有岳飛孤軍在外，不可久留，誠恐有失，乞促班師。”高宗準(zhǔn)其議，連發(fā)金牌，前去召還岳飛。
是時，岳飛在朱仙鎮(zhèn)，盡力謀劃克復(fù)兩京之計。只一日之間，金字牌遞到札子一十二道。岳飛不勝憤激，東向再拜曰：“臣十年之力，廢于一旦。非臣子不能稱職，實在廷奸佞之誤陛下矣?！卑萦?，嗚咽流涕。軍中將士無不切齒。后人有降箕仙者，得鐘、呂聯(lián)句題《吟宋鄂王墓》云：
金牌十二促還軍，黃霧遮天白日昏。
大廈可人支一木，腥風(fēng)從此汗中原。
青泥尚染萇弘血，東市猶銜蘊古冤。
欲斲當(dāng)年奸檜首，南枝樹下祭忠魂。
岳飛與眾將憤惋未已，又見丞相府差田思中赍金字牌，遞到尚書省札子，到于軍前，催促岳飛即速領(lǐng)兵回還鄂州，聽候加官受賞，其邊庭軍務(wù)朝廷自有處置。若有稽遲，即是抗違宣命。岳飛見札子，默然莫對。帳前轉(zhuǎn)過岳云、張憲告曰：“今日兀朮計窮，取東京只在眼下。豈不聞將在軍令，君命有所不受。伏望大人暫停數(shù)日，待擒了兀朮，修理宮闕，迎取圣駕回 京，那時以功贖罪，未為晚矣?！碧锼贾幸娫里w部下不肯回，因謂飛曰：“招討父子忠孝人矣，豈不知君臣禮哉。今朝廷連召招討回軍，欲擬封爵，實報功臣之盛典也。今若弗隨詔而回，久后朝廷見罪，功過自不相掩耳。招討其熟思之。岳飛沉吟半晌，謂岳云等曰：“我父子與部下盡忠報國，今如抗違君命，反為逆臣矣。況朝廷十二次金牌來到，如何到得不回兵。爾等勿再猶豫?！毕铝罡鳡I準(zhǔn)備起行。先令使臣田思中回奏，臨歧飛謂之曰：“切不可漏泄我回軍機(jī)事。”思中曰：“謹(jǐn)當(dāng)受教。”即辭了岳飛，馳驛回還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