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列傳第二 后妃下
作者：李延壽齊武明皇后婁氏蠕蠕公主郁久閭氏彭城太妃爾硃氏小爾硃氏上黨太妃韓氏馮翊太妃鄭氏高陽太妃游氏馮娘李娘文襄敬皇后元氏瑯邪公主文宣皇后李氏段昭儀王嬪薛嬪孝昭皇后元氏武成皇后胡氏弘德李夫人后主皇后斛律氏后主皇后胡氏后主皇后穆氏馮淑妃周文皇后元氏文宣皇后叱奴氏孝閔皇后元氏明敬皇后獨(dú)孤氏武成皇后阿史那氏武皇后李氏宣皇后楊氏宣皇后硃氏宣皇后陳氏宣皇后元氏宣皇后尉遲氏靜皇后司馬氏隋文獻(xiàn)皇后獨(dú)孤氏宣華夫人陳氏容華夫人蔡氏煬愍皇后蕭氏齊武明皇后婁氏，諱昭君，贈(zèng)司徒內(nèi)干之女也。少明悟，強(qiáng)族多娉之，并不肯行。及見神武城上執(zhí)役，驚曰：“此真吾夫也?！蹦耸规就ㄒ?，又?jǐn)?shù)致私財(cái)，使以娉己，父母不得已而許焉。神武既有澄清之志，傾產(chǎn)以結(jié)英豪，密謀秘策，后恒參預(yù)。及拜勃海王妃，閫闈之事悉決焉。后高明嚴(yán)斷，雅遵儉約，往來外舍，侍從不過十人。性寬厚，不妒忌，神武姬侍咸加恩待。神武嘗將西討出師，后夜孿生一男一女，左右以危急，請(qǐng)追告神武。后弗聽，曰：“王出統(tǒng)大兵，何得以我故輕離軍幕？死生命也，來復(fù)何為?！鄙裎渎勚?，嗟嘆良久。沙苑敗后，侯景屢言請(qǐng)精騎二萬，必能取之。神武悅，以告于后。
后曰：“若如其言，豈有還理？得獺失景，亦有何利。”乃止。神武逼于蠕蠕，欲娶其女而未決。后曰：“國家大計(jì)，愿不疑也?！奔叭淙涔髦粒蟊苷姨幹?，神武愧而拜謝焉。曰：“彼將有覺，愿絕勿顧。”慈愛諸子，不異己出，躬自紡績，人賜一袍一褲。手縫戎服，以帥左右。弟昭以功名自達(dá)，其余親屬，未嘗為請(qǐng)爵位，每言有材當(dāng)用，義不以私亂公。
文襄嗣位，進(jìn)為太妃。文宣將受魏禪，后固執(zhí)不許，帝所以中止。天保初，尊為皇太后，宮曰宣訓(xùn)。濟(jì)南即位，尊為太皇太后。尚書令楊愔等受遺詔輔政，疏忌諸王。太皇太后密與孝昭及諸大將定策誅之，下令廢立。孝昭即位，復(fù)為皇太后。孝昭崩，太后又下詔立武成帝。大寧二年春，太后寢疾，衣忽自舉，用巫媼言，改姓石氏。四月辛丑，崩于北宮，時(shí)年六十二。五月甲申，合葬義平陵。
太后凡孕六男二女，皆感夢(mèng)。孕文襄則夢(mèng)一斷龍；孕文宣則夢(mèng)大龍，首尾屬天地，張口動(dòng)目，勢狀驚人；孕孝昭則夢(mèng)蠕龍于地；孕武成則夢(mèng)龍?jiān)∮诤?；孕魏二后，并?mèng)月入懷；孕襄城、博陵二王，夢(mèng)鼠入衣下。后未崩，有童謠曰：“九龍母死不作孝?！奔昂蟊?，武成不改服，緋袍如故。未幾，登三臺(tái)，置酒作樂；宮女進(jìn)白袍，帝怒，投諸臺(tái)下。和士開請(qǐng)止樂，帝大怒，撾之。帝于昆季，次實(shí)九，蓋其征驗(yàn)也。蠕蠕公主者，蠕蠕主郁久閭阿那瑰女也。蠕蠕強(qiáng)盛，與西魏通和，欲連兵東伐。
神武病之，令杜弼使蠕蠕，為世子求婚。阿那瑰曰：“高王自娶則可。”神武猶豫，尉景與武明皇后及文襄并勸請(qǐng)，乃從之。武定三年，使慕容儼往娉之，號(hào)曰蠕蠕公主。八月，神武迎于下館，阿那瑰使其弟禿突佳來送女，且報(bào)聘，仍戒曰：“待見外孫，然后返國。”公主性嚴(yán)毅，一生不肯華言。神武嘗有病，不得往公主所，禿突佳怨恚，神武自射堂輿疾就公主。其見將護(hù)如此。神武崩，文襄從蠕蠕國法，蒸公主，產(chǎn)一女焉。
彭城太妃爾硃氏，榮之女，魏孝莊后也。神武納為別室，敬重逾于婁妃，見必束帶，自稱下官。神武迎蠕蠕公主還，爾硃氏迎于木井北，與蠕蠕公主前后別行，不相見。公主引角弓仰射翔鴟，應(yīng)弦而落；妃引長弓斜射飛烏，亦一發(fā)而中。神武喜曰：“我此二婦，并堪擊賊?！焙鬄槟?，神武為起佛寺。天保初，為太妃。及文宣狂酒，將無禮于太妃，太妃不從，遂遇禍。
小爾硃者，兆之女也。初為建明皇后。神武納之，生任城王。未幾，與趙郡公琛私通，徙于靈州。后適范陽盧景璋。
上黨太妃韓氏，軌之妹也。神武微時(shí)欲娉之，軌母不許。及神武貴，韓氏夫已死，乃納之。馮翊太妃鄭氏，名大車，嚴(yán)祖妹也。初為魏廣平王妃。遷鄴后，神武納之，寵冠后庭，生馮翊王潤。神武之征劉蠡升，文襄蒸于大車。神武還，一婢告之，二婢為證。神武杖文襄一百而幽之，武明后亦見隔絕。時(shí)彭城爾硃太妃有寵，生王子浟，神武將有廢立意。文襄求救于司馬子如。子如來朝，偽為不知者，請(qǐng)武明后。神武告其故。子如曰：“消難亦奸子如妾，如此事，正可覆蓋。妃是王結(jié)發(fā)婦，常以父母家財(cái)奉王，王在懷朔被杖，背無完皮，妃晝夜供給看瘡。后避葛賊，同走并州。
貧困，然馬屎，自作靴，恩義何可忘？夫婦相宜，女配至尊，男承大業(yè)，又婁領(lǐng)軍勛，何宜搖動(dòng)？一女子如草芥，況婢言不必信?！鄙裎湟蚴棺尤琪吨?。子如見文襄，尤之曰：“男兒何意畏威自誣？”因教二婢反辭，脅告者自縊，乃啟神武曰：“果虛言?！鄙裎浯髳?，召后及文襄。武明后遙見神武，一步一叩頭。文襄且拜且進(jìn)，父子夫妻相泣，乃如初。神武乃置酒曰：“全我父子者，司馬子如。”賜之黃金百三十斤，文襄贈(zèng)良馬五十匹。高陽太妃游氏，父京之，為相州長史。神武克鄴，欲納之；京之不許，遂牽曳取之。京之尋死。游氏于諸太妃中最有德訓(xùn)，諸王、公主婚嫁，常令主之。
馮娘者，子昂妹也，初為魏任城王妃，適爾硃世隆。神武納之，生浮陽公主。
李娘者，延實(shí)從妹也。初為魏城陽王妃。又王娘生永安王浚，穆娘生平陽王淹。并早卒，不為太妃。文襄敬皇后元氏，魏孝靜帝之姊也。孝武帝時(shí)，封馮翊公主，而歸于文襄。容德兼美，曲盡和敬。初生河間王孝琬，時(shí)文襄為世子，三日而孝靜幸世子第，贈(zèng)錦彩及布帛萬匹。世子辭，求通受諸貴禮遺，于是十屋皆滿。次生兩公主。文宣受禪，尊為文襄皇后，居靜德宮。及天保六年，文宣漸致昏狂，乃移居于高陽之宅而取其府庫，曰：“吾兄昔奸我婦，我今須報(bào)。”乃淫于后。其高氏女婦，無親疏皆使左右亂交之于前。以葛為絙，令魏安德主騎上，使人推引之。又命胡人苦辱之。帝又自呈露，以示群下。武平中，后崩，祔葬義平陵。
瑯邪公主名玉儀，魏高陽王斌庶生妹也。初不見齒，為孫騰妓，騰又放棄。文襄遇諸途，悅而納之，遂被殊寵，奏魏帝封焉。文襄謂崔季舒曰：“爾由來為我求色，不如我自得一絕異者。崔暹必當(dāng)造直諫，我亦有以待之?！奔板咧J事，文襄不復(fù)假以顏色。居三日，暹懷刺，墜之于前。文襄問：“何用此為？”暹悚然曰：“未得通公主?！蔽南宕髳?，把暹臂入見焉。季舒語人曰：“崔暹常忿吾佞，在大將軍前，每言叔父合殺。及自作體佞，乃體過于吾?！庇駜x同產(chǎn)姊靜儀，先適黃門郎崔括，文襄亦幸之，皆封公主。括父子由是超授，賞賜甚厚焉。
文宣皇后李氏諱祖娥，趙郡李希宗女也。容德甚美。初為太其原公夫人。及帝將建中宮。高隆之、高德正言漢婦人不可為天下母，宜更擇美配。楊愔固請(qǐng)依漢、魏故事，不改元妃。而德正猶固請(qǐng)廢后而立段昭儀，欲以結(jié)勛貴之援。帝竟不從而立后焉。帝好捶撻嬪御，乃至有殺戮者，唯后獨(dú)家禮敬。天保十年，改為可賀敦皇后。孝昭即位，降居昭信宮，號(hào)昭信皇后。武成踐阼，逼后淫亂云：“若不許我，當(dāng)殺爾兒?！焙髴?，從之。后有娠，太原王紹德至閣，不得見。慍曰：“兒豈不知邪？姊姊腹大，故不見兒?！焙舐勚髴M，由是生女不舉。帝橫刀詬曰：“爾殺我女，我何不殺爾兒？”對(duì)后前筑殺紹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亂撾撻之，號(hào)天不已。盛以絹囊，流血淋漉，投諸渠水，良久乃蘇，犢車載送妙勝尼寺。后性愛佛法，因此為尼。齊亡，入關(guān)，隋時(shí)得還趙郡。
段昭儀，韶妹也?；橄Γ仄拊蠟樗着龇☉蛭男?，文宣銜之。后因發(fā)怒，謂韶曰：“我會(huì)殺爾婦！”元氏懼，匿婁太后家，終文宣世不敢出。昭儀才色兼美，禮遇殆同正嫡。后主時(shí)，改適錄尚書唐邕。
王嬪者，瑯邪人也。嬪姊先適崔修，文宣并幸之。數(shù)數(shù)降其夫家，超用修為尚書郎。
薛嬪者，本倡家女也。年十四五時(shí)，為清河王岳所好。其父求內(nèi)宮中，大被嬖寵。其姊亦俱進(jìn)御。文宣后知先與岳通，又為其父乞司徒公。帝大怒，先鋸殺其姊。
薛嬪當(dāng)時(shí)有娠，過產(chǎn)亦從戮。
孝昭皇后元氏，開府元蠻女也。初為常山王妃，天保末，賜姓步六孤。孝昭即位，立為皇后。帝崩，從梓宮之鄴。始度汾橋，武成聞后有奇藥，追索之不得，使閹人就車頓辱。降居順成宮。武成既殺樂陵王，元被閟隔，不得與家相知。宮闈內(nèi)忽有飛語，帝令檢推，得后父兄書信，元蠻由是坐免官。后以齊亡，入周氏宮中。
隋文帝作相，放還山東。
武成皇后胡氏，安定胡延之女。其母范陽盧道約女。初懷孕，有胡僧詣門曰：“此宅瓠蘆中有月?！奔榷?。天保初，選為長廣王妃。產(chǎn)后主日，有鸮鳴于產(chǎn)帳上。武成崩，尊為皇太后。陸媼及和士開密謀殺趙郡王睿，出婁定遠(yuǎn)、高文遙為刺史。和、陸諂事太后，無所不至。初，武成時(shí)，后與諸閹人褻狎。武成寵幸和士開。每與后握槊，因此與后奸通。自武成崩后，數(shù)出詣佛寺，又與沙門曇獻(xiàn)通。布金錢于獻(xiàn)度下，又掛寶裝胡床于獻(xiàn)屋壁，武成平生之所御也。乃置百僧于內(nèi)殿，托以聽講，日夜與曇獻(xiàn)寢處。以獻(xiàn)為昭玄統(tǒng)。僧徒遙指太后以弄曇獻(xiàn)，乃至謂之為太上者。帝聞太后不謹(jǐn)，而未之信。后朝太后，見二少尼，悅而召之，乃男子也。于是曇獻(xiàn)事亦發(fā)，皆伏法。并殺元山王三郡君，皆太后之所昵也。帝自晉陽奉太后還鄴，至紫陌，卒遇大風(fēng)。兼舍人魏僧伽明風(fēng)角。奏言：“即時(shí)當(dāng)有暴逆事。”帝詐云鄴中有急，彎弓纏弰，馳入南城。令鄧長颙幽太后北宮。仍有敕，內(nèi)外諸親一不得與太后相見。久之，帝迎復(fù)太后。太后初聞使者至，大驚，慮有不測。每太后設(shè)食，帝亦不敢嘗。周使元偉來聘，作《述行賦》，敘鄭莊公克段而遷姜氏。文雖不工，當(dāng)時(shí)深以為愧。齊亡，入周，恣行奸穢。開皇中殂。弘德夫人李氏，趙郡李叔讓女也。初為魏靜帝嬪，武成納焉。生南陽王仁盛，為太妃。姊為南安王思妃，坐夫反，以燒死。太妃聞之，發(fā)狂而薨。
文宣王嬪及中人盧勒叉妹，武成并以為嬪。武成崩后，胡后令二嬪自殺。二嬪悲哭，后主為之惻愴。私遺衣物，令出外避焉。盧養(yǎng)淮南王，后為太妃。又有馬嬪，亦得幸，為后所妒，自縊死。彭榮、任祥并有女，因坐父兄事，皆入宮，為文宣所幸。武成以彭為夫人，養(yǎng)齊安王，任生丹楊王，并為太妃。后主皇后斛律氏，左丞相光之女也。初為皇太子妃，后主受禪，立為皇后。武平三年正月，生女。帝欲悅光，詐稱生男，為之大赦。光誅，后廢在別宮，后令為尼。齊滅，嫁為開府元仁妻。
后主皇后胡氏，隴東王長仁女也。胡太后失母儀之道，深以為愧，欲求悅后主，故飾后于宮中。令帝見之。帝果悅，立為弘德夫人，進(jìn)左昭儀，大被寵愛。斛律后廢，陸媼欲以穆夫人代之，太后不許。祖孝征請(qǐng)立胡昭儀，遂登為皇后。陸媼既非勸立，又意在穆夫人，其后于太后前作色而言曰：“何物親侄女，作如此語言！”
太后問有何言。曰：“不可道。”固問之，乃曰：“語大家云，太后行多非法，不可以訓(xùn)。”太后大怒，喚后出，立剃其發(fā)，送令還家。帝思之，每致詩以通意。后與斛律廢后俱召入內(nèi)。數(shù)日而鄴不守，后亦改嫁云。
后主皇后穆氏，名邪利，本斛律后從婢也。母名輕霄，本穆子倫婢也，轉(zhuǎn)入侍中宋欽道家，奸私而生后，莫知氏族，或云后即欽道女子也。小字黃花，后字舍利。欽道婦妒，輕霄面黥為宋字。欽道伏誅，黃花因此故宮。有幸于后主，宮內(nèi)稱為“舍利大監(jiān)”。女侍中陸太姬知其寵，養(yǎng)以為女，薦為弘德夫人。武平元年六月，生皇子恒。于時(shí)后主未有儲(chǔ)嗣，陸陰結(jié)待，以臣撫之任不可無主。時(shí)皇后斛律氏，丞相光之女也，慮其懷恨，先令母養(yǎng)之立為皇太子。陸以國姓之重，穆、陸相對(duì)，又奏賜姓穆氏。胡庶人之廢也，陸有助焉。故遂立為皇后，大赦。初，有折沖將軍元正烈，于鄴城東水中得璽以獻(xiàn)，文曰“天皇后璽”，蓋石氏所作。詔書頒告，以為穆后之瑞焉。武成為胡后造真珠裙褲，所費(fèi)不可稱計(jì)，被火燒。后主既立穆皇后，復(fù)為營之。屬周武遭太后喪，詔侍中薛孤、康買等為吊使，又遣商胡赍錦彩三萬疋與吊使同往。欲市真珠，為皇后造七寶車。周人不與交易，然而竟造焉。先是，童謠曰：“黃花勢欲落，清觴滿杯酌。”言黃花不久也。后主自立穆后以后，昏飲無度，故云“清觴滿杯酌”。陸息駱提婆，詔改姓為穆；陸，太姬。皆以皇后故也。后既以陸為母，提婆為家，更不采輕霄。輕霄后自療面，欲求見，為太姬陸媼使禁掌之，竟不得見。
馮淑妃名小憐，大穆后從婢也。穆后愛衰，以五月五日進(jìn)之，號(hào)曰“續(xù)命”。
慧黠能彈琵琶，工歌舞。后主惑之，坐則同席，出則并馬，愿得生死一處。命淑妃處隆基堂，淑妃惡曹昭儀所常居也，悉令反換其地。周師之取平陽，帝獵于三堆，晉州亟告急。帝將還，淑妃請(qǐng)更殺一圍，帝從其言。識(shí)者以為后主名緯，殺圍言非吉征。及帝至?xí)x州，城已欲沒矣。作地道攻之，城陷十余步，將士乘勢欲入。帝敕且止，召淑妃共觀之。淑妃妝點(diǎn)，不獲時(shí)至。周人以木拒塞，城遂不下。舊俗相傳，晉州城西石上有圣人跡，淑妃欲往觀之。帝恐弩矢及橋，故抽攻城木造遠(yuǎn)橋，監(jiān)作舍人以不速成受罰。帝與淑妃度橋，橋壞，至夜乃還。稱妃有功勛，將立為左皇后，即令使馳取祎翟等皇后服御。仍與之并騎觀戰(zhàn)，東偏少卻，淑妃怖曰：“軍敗矣！”
帝遂以淑妃奔還。至洪洞戍，淑妃方以粉鏡自玩，后聲亂唱賊至，于是復(fù)走。內(nèi)參自晉陽以皇后衣至，帝為按轡，命淑妃著之，然后去。帝奔鄴，太后后至，帝不出迎；淑妃將至，鑿城北門出十里迎之。復(fù)以淑妃奔青州。后主至長安，請(qǐng)周武帝乞淑妃，帝曰：“朕視天下如脫屣，一老嫗豈與公惜也！”仍以賜之。
及帝遇害，以淑妃賜代王達(dá)，甚嬖之。淑妃彈琵琶，因弦斷，作詩曰：“雖蒙今日寵，猶憶昔時(shí)憐。欲知心斷絕，應(yīng)看膠上弦?！边_(dá)妃為淑妃所譖，幾致于死。
隋文帝將賜達(dá)妃兄李詢，令著布裙配舂。詢母逼令自殺。
后主以李祖欽女為左昭儀，進(jìn)為左娥英。裴氏為右娥英。娥英者，兼取舜妃娥皇、女英名，陽休之所制。
樂人曹僧奴進(jìn)二女，大者忤旨，剝面皮；少者彈琵琶，為昭儀。以僧奴為日南王。僧奴死后，又貴其兄弟妙達(dá)等二人，同日皆為郡王。為昭儀別起隆基堂，極為綺麗。陸媼誣以左道，遂殺之。
又有董昭儀、毛夫人、彭夫人、王夫人、小王夫人、二李夫人，皆嬖寵之。毛能彈箏，本和士開薦入。帝所幸彭夫人，亦音妓進(jìn)；死于晉陽，造佛寺，與總持相埒。一李是隸戶女，以五弦進(jìn)。一李即孝貞之女也。小王生一，男，諸閹人在傍，皆蒙賜給。毛兄思安，超登武衛(wèi)。董父賢義，為作軍主，由昭儀亦超登開府。自余姻屬，多至大官。
周文皇后元氏，魏孝武之妹也。初封平原公主，適開府張歡。歡性貪殘，遇后無禮。帝殺歡，改封后為馮翊公主，以配周文帝。生孝閔帝。魏大統(tǒng)十七年，薨。恭帝三年十二月，合葬成陵。孝閔踐阼，追尊為王后。武成初，又追尊為皇后。
文宣皇后叱奴氏，代人也。周文帝為丞相，納為姬，生武帝。天和二年六月，尊為皇太后。建德三年三月，崩。五月，葬永固陵。
孝閔皇后元氏，名胡摩，魏文帝第五女也。初封晉安公主。帝之為略陽公也，尚焉。及踐阼，立為王后；帝被廢，后出俗為尼。建德初，武帝誅晉公護(hù)，上帝尊號(hào)，以后為孝閔皇后，居崇義宮。隋革命，后出居里第。大業(yè)十二年，殂。
明敬皇后獨(dú)孤氏，太保、衛(wèi)公信之長女也。帝之在籓，納為夫人。二年正月，立為王后。四月，崩，葬昭陵。武成初，追崇為皇后。明帝崩，與后合葬焉。
武成皇后阿史那氏，突厥木桿可汗俟斤之女也。突厥滅蠕蠕后，盡有塞表之地，志陵中夏。周文方與齊人爭衡。結(jié)以為援。俟斤初欲以女配帝，既而悔之。武帝即位，前后累遣使焉。保定五年二月，詔陳公純。許公于文貴、神武公竇毅、南安公楊薦等，備皇后文物及行殿，并六宮以下一百二十人，至俟斤牙所迎后。俟斤又許齊婚，將有異志，純等累請(qǐng)，不得反命。會(huì)雷風(fēng)大起，飄壞其穹廬，俟斤大懼，以為天譴，乃禮送后，純等奉之以歸。天和三年三月至，武帝接以親迎之禮。后有姿貌，善容止，帝深敬禮焉。宣帝即位，尊后為皇太后。大象元年二月，改為天元皇太后。二年二月，又尊曰天元上皇太后。宣帝崩，靜帝尊為太皇太后。隋開皇二年，殂，年三十二。隋文詔有司備禮，祔葬后于孝陵。
武皇后李氏，名娥姿，楚人也。于謹(jǐn)平江陵，后家被籍沒。至長安，周文以后賜武帝。后得親幸，生宣帝。宣政元年七月，尊為帝太后。大象元年二月，改為天元帝太后。七月，又尊為天皇太后。二年二月，尊為天元圣皇太后。宣帝崩，靜帝尊為大帝太后。隋開皇元年三月，出俗為尼，改名常悲。八年，殂，以尼禮葬于京城南。
宣皇后楊氏名麗華，隋文帝之長女也。帝在東宮，武帝為帝納后為皇太子妃。
宣政元年閏六月，并為皇后。帝后自稱天元皇帝，號(hào)后為天元皇后。尋又立天皇后及左右皇后，與為四皇后。二年二月，詔取象四星，于是后及三皇后并加大焉。冊(cè)授后為天元大皇后，又立天中大皇后，與后為五皇后焉。后性柔婉，不妒忌，四皇后及嬪御等咸愛而仰之。帝后昏暴滋甚，喜怒乖度。嘗譴后，欲加之罪，后進(jìn)止詳閑，辭色不撓。帝大怒，遂賜后死，逼令自引決。后母獨(dú)孤氏聞之，詣閣陳謝，叩頭流血，然后得免。帝崩，靜帝尊后為皇太后，居弘圣宮。初，宣帝不豫，詔隋文帝入禁中侍疾。及大漸，劉昉、鄭譯等因矯詔以隋文帝受遺輔政。后初雖不預(yù)謀，然以嗣主幼沖，恐權(quán)在他族，不利于己，聞昉、譯已行此詔，心甚悅。后知隋文有異圖，意頗不平。及行禪代，憤惋愈甚。隋文內(nèi)甚愧之。開皇初，封后為樂平公主。
后又議奪其志，后誓不許，乃止。大業(yè)五年，從煬帝幸張掖，殂于河西。詔還京，所司備禮，祔葬后于定陵。宣帝后硃氏，名滿月，吳人也。其家坐事，沒入東宮。宣帝之為太子，后被選掌衣服，帝召幸之，遂生靜帝。大象元年四月，立為天元帝后。七月，改為天皇后。
二年二月，又改為天大皇后。后本非良家子，又年長于帝十余歲，疏賤無寵。以靜帝故，特尊崇之，班亞楊皇后焉。宣帝崩，靜帝尊后為帝太后。隋開皇元年二月，出俗為尼，改名法靜。六年，殂，以尼禮葬于京城西。
宣帝后陳氏，名月儀，自云潁川人，大將軍山提之第八女也。大象元年六月，以選入宮，拜為德妃。月余日，立為天左皇后。二年二月，改為天左大皇后。三月，又詔以坤儀比德，土數(shù)惟五，四大皇后外，增置天中大皇后一人。于是以后為天中大皇后。帝崩，后出俗為尼，改名華光。后永徽初終。
父山提，本爾硃兆之隸。仕齊，位特進(jìn)、開府、東兗州刺史、謝陽王。武帝平齊，拜大將軍，封淅陽公。大象元年，以后父超授上柱國，進(jìn)鄅國公，除大宗伯。
宣帝皇后元氏，名樂尚，河南洛陽人，開府晟之第二女也。年十五，被選入宮，拜貴妃。大象元年七月，立為天右皇后。二年二月，改為天右大皇后。帝崩，后出家為尼，改名華勝。初，后與陳皇后同時(shí)被選入宮，俱拜為妃；及升后，又同日受冊(cè)。帝寵遇二后，禮數(shù)均等，年齒復(fù)同，特相親愛。及為尼后，李、硃及尉遲后并相繼殞歿，而二后貞觀中尚存。
后父晟，少以元氏宗室，拜開府。大象元年七月，以后父進(jìn)位上柱國，封翼國公。
宣帝皇后尉遲氏名繁熾，蜀公迥之孫女也。有美色。初適杞公亮子西陽公溫，以宗婦例入朝，帝逼幸之。及亮謀逆，帝誅溫，追后入宮，拜長貴妃。大象二年三月，立為天左大皇后。帝崩，后出俗為尼，改名華道。隋開皇十五年，殂。靜帝司馬皇后名令姬，柱國、滎陽公消難之女也。大象元年二月，宣帝傳位于帝，七月為帝納后為皇后。二年九月，隋文帝以后父奔陳，廢后為庶人。后嫁為隋司州刺史李丹妻，貞觀初猶存。
隋文獻(xiàn)皇后獨(dú)孤氏，諱伽羅，河南洛陽人，周大司馬、衛(wèi)公信之女也。信見文帝有奇表，故以后妻焉。時(shí)年十四。帝與后相得，誓無異生之子。后姊為周明帝后，長女為周宣帝后；貴戚之盛，莫與為比，而后每謙卑自守。及周宣帝崩，隋文居禁中，總百揆。后使李圓通謂文帝曰：“騎獸之勢，必不得下，勉之！”及帝受禪，立為皇后。
突厥嘗與中國交市，有明珠一篋，價(jià)直八百萬；幽州總管陰壽白后市之。后曰：“當(dāng)今戎狄屢寇，將士罷勞，未若以八百萬分賞有功者?！卑馘悸劧呝R。文帝甚寵憚之。帝每臨朝，后輒與上方輦而進(jìn)，至閣乃止。使宮官伺帝，政有所失，隨則匡諫，多所弘益。候帝退朝而同反宴寢，相顧欣然。后早失二親，常懷感慕，見公卿有父母者，每為致禮焉。有司奏曰：“《周禮》，百官之妻，命于王后。憲章在昔，請(qǐng)依古制?！焙笤唬骸耙詪D人與政，或從此漸，不可開其源也?！辈辉S。后每謂諸公主曰：“周家公主類無婦德，失禮于舅姑，離薄人骨肉，此不順事，爾等當(dāng)誡之?！焙蠊米佣级酱揲L仁犯法當(dāng)斬，文帝以后故免之。后曰：“國家之事，焉可顧私！”長仁竟坐死。異母弟陀以貓鬼巫蠱咒詛于后，坐當(dāng)死。后三日不食，為之請(qǐng)命曰：“陀若蠹政害民者，不敢言。今坐為妾身，請(qǐng)其命?！蓖佑谑菧p死一等。后雅性儉約。帝常合止利藥，須胡粉一兩，宮內(nèi)不用，求之竟不得。又欲賜柱國劉嵩妻織成衣領(lǐng)，宮內(nèi)亦無。上以后不好華麗，時(shí)齊七寶車及鏡臺(tái)絕巧麗，使毀車而以鏡臺(tái)賜后。后雅好讀書，識(shí)達(dá)今古，凡言事皆與上意合，宮中稱為二圣。嘗夢(mèng)周阿史那后，言受罪辛苦，求營功德。明日言之，上為立寺追福焉。后兄女，夫死于并州，后嫂以女有娠，請(qǐng)不赴葬。后曰：“婦人事夫，何容不往！其姑在，宜自諮之?！惫貌辉S，女遂行。
后頗仁愛，每聞大理決囚，未嘗不流涕。然性尤妒忌，后宮莫敢進(jìn)御。尉遲迥女孫有美色，先在宮中，帝于仁壽宮見而悅之，因得幸。后伺帝聽朝，陰殺之。上大怒，單騎從苑中出，不由徑路，入山谷間三十余里。高颎、楊素等追及，扣馬諫。
帝太息曰：“吾貴為天子，不得自由！”高颎曰：“陛下豈以一婦人而輕天下？”帝意少解，駐馬良久，夜方還宮。后候上于閣內(nèi)，及帝至，流涕拜謝。颎、素等和解之，上置酒極歡。后自此意頗折。
初，后以高颎是父之家客，甚見親禮。至是，聞颎謂己為一婦人，因以銜恨。
又以颎夫人死，其妾生男，益不善之，漸加譖毀。帝亦每事唯后言是用。后見諸王及朝士有妾孕者，必勸帝斥之。時(shí)皇太子多內(nèi)寵，妃元氏暴薨，后意太子愛妾云氏害之。由是諷帝，黜高颎，竟廢太子立晉王廣，皆后之謀也。仁壽二年八月甲子，日暈四重。己巳。太白犯軒轅。其夜，后崩于永安宮，時(shí)年五十九，葬于太陵。其后宣華夫人陳氏、容華夫人蔡氏俱有寵，帝頗惑之，由是發(fā)疾。及危篤，謂侍者曰“使皇后在，吾不及此”云。
宣華夫人陳氏，陳宣帝女也。性聰慧，姿貌無雙。及陳滅，配掖庭，后選入宮為嬪。時(shí)獨(dú)孤皇后性妒，后宮罕得進(jìn)御，唯陳氏有寵。煬帝之在籓也，陰有奪宗之計(jì)，規(guī)為內(nèi)助，每致禮焉。進(jìn)金蛇、金駝等物，以取媚于陳氏?；侍訌U立之際，頗有力焉。及文獻(xiàn)皇后崩，進(jìn)位為貴人。專房擅寵，主斷內(nèi)事，六宮莫與為比。及帝大漸，遺詔拜為宣華夫人。初，帝寢疾于仁壽宮，夫人與皇太子同侍疾。平旦更衣，為太子所逼，夫人拒之得免。歸于上所，上怪其神色有異，問之。夫人泣以實(shí)對(duì)。帝恚曰：“畜生何堪付大事，獨(dú)孤誠誤我！”意謂獻(xiàn)皇后也。因呼兵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巖曰：“呼我兒！”述等呼太子。帝曰：“勇也?！笔觥r出閣為敕書訖，示左仆射楊素。素以白太子，太子遣張衡入寢殿，遂令夫人及后宮同侍疾者并就別室。俄聞上崩，而未發(fā)喪也。夫人與諸后宮相顧曰：“事變矣！”皆色動(dòng)股粟。晡后，太子遣使者赍金合，帖紙于際，親署封字，以賜夫人。夫人見，怕懼，以為鴆毒，不敢發(fā)。使者促之，乃發(fā)，見合中有同心結(jié)數(shù)枚。諸宮人相謂曰：“得免死矣！”陳氏恚而卻坐，不肯致謝。諸宮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太子蒸焉。
煬帝即位，出居仙都宮。尋召入，歲余而終，時(shí)年二十九。帝深悼之，為制《神傷賦》。
容華夫人蔡氏，丹陽人也。陳滅。以選入宮，為世婦。容儀婉嬈，帝甚悅之。
以文獻(xiàn)后故，希得進(jìn)幸。后崩后，漸見寵遇，拜為貴人，參斷宮掖，亞于陳氏。帝寢疾，加號(hào)容華夫人。帝崩后，亦為煬帝所蒸。
煬帝愍皇后蕭氏，梁明帝巋之女也。江南風(fēng)俗，二月生子者不舉。后以二月生，由是季父岌收養(yǎng)之。未歲，岌夫妻俱死，轉(zhuǎn)養(yǎng)舅張軻家。軻甚貧窶，后躬親勞苦。
煬帝為晉王，文帝為選妃于梁，卜諸女皆不吉。巋乃迎后于舅氏，令使者占之，曰：“吉?！彼靸?cè)為妃。
后性婉順，有智識(shí)，好學(xué)解屬文，頗知占候，文帝大善之。煬帝甚寵敬焉。及帝嗣位，立為皇后。帝每游幸，未嘗不隨從。時(shí)后見帝失德，心知不可，不敢措言，因?yàn)椤妒鲋举x》以自寄焉。其詞曰：承積善之余慶，備箕帚于皇庭?？中廾涣ⅲ瑢⒇?fù)累于先靈。乃夙夜而匪懈，實(shí)夤懼于玄冥。雖自強(qiáng)而不息，亮愚蒙之多滯。思竭節(jié)于天衢，才追心而弗逮。實(shí)庸薄之多幸，荷隆寵之嘉惠。賴天高而地厚，屬王道之升平。均二儀之覆載，與日月而齊明。乃春生而夏長，等品物而同榮。愿立志于恭儉，私自兢于誡盈。孰有念于知足，茍無希于濫名。惟至德之弘深，情弗邇于聲色。感懷舊之余恩，求故劍于宸極。叨不世之殊眄，謬非才而奉職。何寵祿之逾分，撫胸襟而未識(shí)。雖沐浴于恩光，內(nèi)慚惶而累息。顧微躬之寡昧，思令淑之良難。實(shí)不遑于啟處，將有情而自安！
若臨深而履薄，心戰(zhàn)粟其如寒。夫居高而必危，每處滿而防溢。知恣夸之非道，乃攝生于沖謐。嗟寵辱之易驚，尚無為而抱一。履謙光而守志，且愿守乎容膝。珠簾玉箔之奇，金屋瑤臺(tái)之美；雖時(shí)俗之崇麗，蓋哲人之所鄙。愧絺绤之不工，豈絲竹而喧耳。知道德之可尊，明善惡之由己。蕩囂煩之俗慮，乃伏膺于經(jīng)史。綜箴誡以訓(xùn)心，觀女圖而作軌。遵古賢之令范，冀福祿之能綏。時(shí)循躬而三省，覺今是而昨非。嗤黃、老之損思，信為善之可歸。慕周姒之遺風(fēng)，美虞妃之圣則。仰先哲之高才，慕至人之休德。質(zhì)非薄而難蹤，心恬愉而去惑。乃平生之耿介，實(shí)禮義之所遵。
雖生知之不敏，庶積行以成仁。懼達(dá)人之蓋寡，謂何求而自陳。誠素志之難寫，同絕筆于獲麟。
及帝幸江都，臣下離貳，有宮人白后曰：“外聞人人欲反?！焙笤唬骸叭稳曜嘀！睂m人言于帝，帝大怒曰：“非汝宜言！”乃斬之。后宮人復(fù)白后曰：“宿衛(wèi)者往往偶語謀反。”后曰：“天下事一朝至此，勢去已然，無可救也。何用言，徒令帝憂煩耳！”自是無復(fù)言者。
及宇文化及之亂，隨軍至聊城?；皵?，沒于竇建德。建德妻曹氏妒悍，煬帝妃嬪美人并使出家，并后置于武強(qiáng)縣。是時(shí)突厥處羅可汗方盛，其可賀敦即隋義城公主也，遣使迎后。建德不敢留，遂攜其孫正道及諸女入于虜庭。大唐貞觀四年，破突厥，皆以禮致之。歸于京師，賜宅于興道里。二十一年，殂。詔以皇后禮于揚(yáng)州合葬于煬帝陵，謚曰愍。
論曰：男女正位，人倫大綱。三代已還，逮于漢、晉，何嘗不敗于嬌诐而興于圣淑。至如后稷稟靈巨跡，神元生自天女，克昌來葉，異世同符。魏諸后婦人之識(shí)，無足論者。文明邪險(xiǎn)，幸不墜國。靈后淫恣，卒亡天下。傾城之誡，其在茲乎。乙后迫于畏逼，有足傷矣。昔鉤弋年少子幼，漢武所以行權(quán)，魏世遂為常制，子貴而其母必死。矯枉之義，不亦過乎！孝文終革其失，良有以也。
神武肇興齊業(yè)，武明追蹤周亂。溫公之?dāng)“罴遥T妃比跡褒后。然則污隆之義，蓋有系焉。其余作孽為眚，外平內(nèi)蠹，鑒之近代，于齊為甚。周氏粵自文皇，逮乎武帝，年逾二紀(jì)，世歷四君。業(yè)非草昧之辰，事殊權(quán)宜之日。乃棄同即異，以夷亂華。汨婚姻之彝序，求豺狼之外利。既而報(bào)者倦矣，施者無厭。向之所謂和親，未幾已成仇敵。奇正之道，有異于斯。于時(shí)武皇雖受制于人，未親庶政，而謀士韞奇，直臣鉗口，過矣哉！而歷觀前載，以外戚而居宰輔者多矣；而傾漢室者王族，喪周家者楊氏，何滅亡之禍，若合契焉。
隋文取鑒于已遠(yuǎn)，大革前失，故母后之家不罹禍故。獨(dú)孤權(quán)無呂、霍，獲全仁壽之前；蕭氏勢異梁、竇，不傾大業(yè)之后。至或不隕舊基，或更隆克構(gòu)，豈非處之以道，其所致然乎？
后曰：“若如其言，豈有還理？得獺失景，亦有何利。”乃止。神武逼于蠕蠕，欲娶其女而未決。后曰：“國家大計(jì)，愿不疑也?！奔叭淙涔髦粒蟊苷姨幹?，神武愧而拜謝焉。曰：“彼將有覺，愿絕勿顧。”慈愛諸子，不異己出，躬自紡績，人賜一袍一褲。手縫戎服，以帥左右。弟昭以功名自達(dá)，其余親屬，未嘗為請(qǐng)爵位，每言有材當(dāng)用，義不以私亂公。
文襄嗣位，進(jìn)為太妃。文宣將受魏禪，后固執(zhí)不許，帝所以中止。天保初，尊為皇太后，宮曰宣訓(xùn)。濟(jì)南即位，尊為太皇太后。尚書令楊愔等受遺詔輔政，疏忌諸王。太皇太后密與孝昭及諸大將定策誅之，下令廢立。孝昭即位，復(fù)為皇太后。孝昭崩，太后又下詔立武成帝。大寧二年春，太后寢疾，衣忽自舉，用巫媼言，改姓石氏。四月辛丑，崩于北宮，時(shí)年六十二。五月甲申，合葬義平陵。
太后凡孕六男二女，皆感夢(mèng)。孕文襄則夢(mèng)一斷龍；孕文宣則夢(mèng)大龍，首尾屬天地，張口動(dòng)目，勢狀驚人；孕孝昭則夢(mèng)蠕龍于地；孕武成則夢(mèng)龍?jiān)∮诤?；孕魏二后，并?mèng)月入懷；孕襄城、博陵二王，夢(mèng)鼠入衣下。后未崩，有童謠曰：“九龍母死不作孝?！奔昂蟊?，武成不改服，緋袍如故。未幾，登三臺(tái)，置酒作樂；宮女進(jìn)白袍，帝怒，投諸臺(tái)下。和士開請(qǐng)止樂，帝大怒，撾之。帝于昆季，次實(shí)九，蓋其征驗(yàn)也。蠕蠕公主者，蠕蠕主郁久閭阿那瑰女也。蠕蠕強(qiáng)盛，與西魏通和，欲連兵東伐。
神武病之，令杜弼使蠕蠕，為世子求婚。阿那瑰曰：“高王自娶則可。”神武猶豫，尉景與武明皇后及文襄并勸請(qǐng)，乃從之。武定三年，使慕容儼往娉之，號(hào)曰蠕蠕公主。八月，神武迎于下館，阿那瑰使其弟禿突佳來送女，且報(bào)聘，仍戒曰：“待見外孫，然后返國。”公主性嚴(yán)毅，一生不肯華言。神武嘗有病，不得往公主所，禿突佳怨恚，神武自射堂輿疾就公主。其見將護(hù)如此。神武崩，文襄從蠕蠕國法，蒸公主，產(chǎn)一女焉。
彭城太妃爾硃氏，榮之女，魏孝莊后也。神武納為別室，敬重逾于婁妃，見必束帶，自稱下官。神武迎蠕蠕公主還，爾硃氏迎于木井北，與蠕蠕公主前后別行，不相見。公主引角弓仰射翔鴟，應(yīng)弦而落；妃引長弓斜射飛烏，亦一發(fā)而中。神武喜曰：“我此二婦，并堪擊賊?！焙鬄槟?，神武為起佛寺。天保初，為太妃。及文宣狂酒，將無禮于太妃，太妃不從，遂遇禍。
小爾硃者，兆之女也。初為建明皇后。神武納之，生任城王。未幾，與趙郡公琛私通，徙于靈州。后適范陽盧景璋。
上黨太妃韓氏，軌之妹也。神武微時(shí)欲娉之，軌母不許。及神武貴，韓氏夫已死，乃納之。馮翊太妃鄭氏，名大車，嚴(yán)祖妹也。初為魏廣平王妃。遷鄴后，神武納之，寵冠后庭，生馮翊王潤。神武之征劉蠡升，文襄蒸于大車。神武還，一婢告之，二婢為證。神武杖文襄一百而幽之，武明后亦見隔絕。時(shí)彭城爾硃太妃有寵，生王子浟，神武將有廢立意。文襄求救于司馬子如。子如來朝，偽為不知者，請(qǐng)武明后。神武告其故。子如曰：“消難亦奸子如妾，如此事，正可覆蓋。妃是王結(jié)發(fā)婦，常以父母家財(cái)奉王，王在懷朔被杖，背無完皮，妃晝夜供給看瘡。后避葛賊，同走并州。
貧困，然馬屎，自作靴，恩義何可忘？夫婦相宜，女配至尊，男承大業(yè)，又婁領(lǐng)軍勛，何宜搖動(dòng)？一女子如草芥，況婢言不必信?！鄙裎湟蚴棺尤琪吨?。子如見文襄，尤之曰：“男兒何意畏威自誣？”因教二婢反辭，脅告者自縊，乃啟神武曰：“果虛言?！鄙裎浯髳?，召后及文襄。武明后遙見神武，一步一叩頭。文襄且拜且進(jìn)，父子夫妻相泣，乃如初。神武乃置酒曰：“全我父子者，司馬子如。”賜之黃金百三十斤，文襄贈(zèng)良馬五十匹。高陽太妃游氏，父京之，為相州長史。神武克鄴，欲納之；京之不許，遂牽曳取之。京之尋死。游氏于諸太妃中最有德訓(xùn)，諸王、公主婚嫁，常令主之。
馮娘者，子昂妹也，初為魏任城王妃，適爾硃世隆。神武納之，生浮陽公主。
李娘者，延實(shí)從妹也。初為魏城陽王妃。又王娘生永安王浚，穆娘生平陽王淹。并早卒，不為太妃。文襄敬皇后元氏，魏孝靜帝之姊也。孝武帝時(shí)，封馮翊公主，而歸于文襄。容德兼美，曲盡和敬。初生河間王孝琬，時(shí)文襄為世子，三日而孝靜幸世子第，贈(zèng)錦彩及布帛萬匹。世子辭，求通受諸貴禮遺，于是十屋皆滿。次生兩公主。文宣受禪，尊為文襄皇后，居靜德宮。及天保六年，文宣漸致昏狂，乃移居于高陽之宅而取其府庫，曰：“吾兄昔奸我婦，我今須報(bào)。”乃淫于后。其高氏女婦，無親疏皆使左右亂交之于前。以葛為絙，令魏安德主騎上，使人推引之。又命胡人苦辱之。帝又自呈露，以示群下。武平中，后崩，祔葬義平陵。
瑯邪公主名玉儀，魏高陽王斌庶生妹也。初不見齒，為孫騰妓，騰又放棄。文襄遇諸途，悅而納之，遂被殊寵，奏魏帝封焉。文襄謂崔季舒曰：“爾由來為我求色，不如我自得一絕異者。崔暹必當(dāng)造直諫，我亦有以待之?！奔板咧J事，文襄不復(fù)假以顏色。居三日，暹懷刺，墜之于前。文襄問：“何用此為？”暹悚然曰：“未得通公主?！蔽南宕髳?，把暹臂入見焉。季舒語人曰：“崔暹常忿吾佞，在大將軍前，每言叔父合殺。及自作體佞，乃體過于吾?！庇駜x同產(chǎn)姊靜儀，先適黃門郎崔括，文襄亦幸之，皆封公主。括父子由是超授，賞賜甚厚焉。
文宣皇后李氏諱祖娥，趙郡李希宗女也。容德甚美。初為太其原公夫人。及帝將建中宮。高隆之、高德正言漢婦人不可為天下母，宜更擇美配。楊愔固請(qǐng)依漢、魏故事，不改元妃。而德正猶固請(qǐng)廢后而立段昭儀，欲以結(jié)勛貴之援。帝竟不從而立后焉。帝好捶撻嬪御，乃至有殺戮者，唯后獨(dú)家禮敬。天保十年，改為可賀敦皇后。孝昭即位，降居昭信宮，號(hào)昭信皇后。武成踐阼，逼后淫亂云：“若不許我，當(dāng)殺爾兒?！焙髴?，從之。后有娠，太原王紹德至閣，不得見。慍曰：“兒豈不知邪？姊姊腹大，故不見兒?！焙舐勚髴M，由是生女不舉。帝橫刀詬曰：“爾殺我女，我何不殺爾兒？”對(duì)后前筑殺紹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亂撾撻之，號(hào)天不已。盛以絹囊，流血淋漉，投諸渠水，良久乃蘇，犢車載送妙勝尼寺。后性愛佛法，因此為尼。齊亡，入關(guān)，隋時(shí)得還趙郡。
段昭儀，韶妹也?；橄Γ仄拊蠟樗着龇☉蛭男?，文宣銜之。后因發(fā)怒，謂韶曰：“我會(huì)殺爾婦！”元氏懼，匿婁太后家，終文宣世不敢出。昭儀才色兼美，禮遇殆同正嫡。后主時(shí)，改適錄尚書唐邕。
王嬪者，瑯邪人也。嬪姊先適崔修，文宣并幸之。數(shù)數(shù)降其夫家，超用修為尚書郎。
薛嬪者，本倡家女也。年十四五時(shí)，為清河王岳所好。其父求內(nèi)宮中，大被嬖寵。其姊亦俱進(jìn)御。文宣后知先與岳通，又為其父乞司徒公。帝大怒，先鋸殺其姊。
薛嬪當(dāng)時(shí)有娠，過產(chǎn)亦從戮。
孝昭皇后元氏，開府元蠻女也。初為常山王妃，天保末，賜姓步六孤。孝昭即位，立為皇后。帝崩，從梓宮之鄴。始度汾橋，武成聞后有奇藥，追索之不得，使閹人就車頓辱。降居順成宮。武成既殺樂陵王，元被閟隔，不得與家相知。宮闈內(nèi)忽有飛語，帝令檢推，得后父兄書信，元蠻由是坐免官。后以齊亡，入周氏宮中。
隋文帝作相，放還山東。
武成皇后胡氏，安定胡延之女。其母范陽盧道約女。初懷孕，有胡僧詣門曰：“此宅瓠蘆中有月?！奔榷?。天保初，選為長廣王妃。產(chǎn)后主日，有鸮鳴于產(chǎn)帳上。武成崩，尊為皇太后。陸媼及和士開密謀殺趙郡王睿，出婁定遠(yuǎn)、高文遙為刺史。和、陸諂事太后，無所不至。初，武成時(shí)，后與諸閹人褻狎。武成寵幸和士開。每與后握槊，因此與后奸通。自武成崩后，數(shù)出詣佛寺，又與沙門曇獻(xiàn)通。布金錢于獻(xiàn)度下，又掛寶裝胡床于獻(xiàn)屋壁，武成平生之所御也。乃置百僧于內(nèi)殿，托以聽講，日夜與曇獻(xiàn)寢處。以獻(xiàn)為昭玄統(tǒng)。僧徒遙指太后以弄曇獻(xiàn)，乃至謂之為太上者。帝聞太后不謹(jǐn)，而未之信。后朝太后，見二少尼，悅而召之，乃男子也。于是曇獻(xiàn)事亦發(fā)，皆伏法。并殺元山王三郡君，皆太后之所昵也。帝自晉陽奉太后還鄴，至紫陌，卒遇大風(fēng)。兼舍人魏僧伽明風(fēng)角。奏言：“即時(shí)當(dāng)有暴逆事。”帝詐云鄴中有急，彎弓纏弰，馳入南城。令鄧長颙幽太后北宮。仍有敕，內(nèi)外諸親一不得與太后相見。久之，帝迎復(fù)太后。太后初聞使者至，大驚，慮有不測。每太后設(shè)食，帝亦不敢嘗。周使元偉來聘，作《述行賦》，敘鄭莊公克段而遷姜氏。文雖不工，當(dāng)時(shí)深以為愧。齊亡，入周，恣行奸穢。開皇中殂。弘德夫人李氏，趙郡李叔讓女也。初為魏靜帝嬪，武成納焉。生南陽王仁盛，為太妃。姊為南安王思妃，坐夫反，以燒死。太妃聞之，發(fā)狂而薨。
文宣王嬪及中人盧勒叉妹，武成并以為嬪。武成崩后，胡后令二嬪自殺。二嬪悲哭，后主為之惻愴。私遺衣物，令出外避焉。盧養(yǎng)淮南王，后為太妃。又有馬嬪，亦得幸，為后所妒，自縊死。彭榮、任祥并有女，因坐父兄事，皆入宮，為文宣所幸。武成以彭為夫人，養(yǎng)齊安王，任生丹楊王，并為太妃。后主皇后斛律氏，左丞相光之女也。初為皇太子妃，后主受禪，立為皇后。武平三年正月，生女。帝欲悅光，詐稱生男，為之大赦。光誅，后廢在別宮，后令為尼。齊滅，嫁為開府元仁妻。
后主皇后胡氏，隴東王長仁女也。胡太后失母儀之道，深以為愧，欲求悅后主，故飾后于宮中。令帝見之。帝果悅，立為弘德夫人，進(jìn)左昭儀，大被寵愛。斛律后廢，陸媼欲以穆夫人代之，太后不許。祖孝征請(qǐng)立胡昭儀，遂登為皇后。陸媼既非勸立，又意在穆夫人，其后于太后前作色而言曰：“何物親侄女，作如此語言！”
太后問有何言。曰：“不可道。”固問之，乃曰：“語大家云，太后行多非法，不可以訓(xùn)。”太后大怒，喚后出，立剃其發(fā)，送令還家。帝思之，每致詩以通意。后與斛律廢后俱召入內(nèi)。數(shù)日而鄴不守，后亦改嫁云。
后主皇后穆氏，名邪利，本斛律后從婢也。母名輕霄，本穆子倫婢也，轉(zhuǎn)入侍中宋欽道家，奸私而生后，莫知氏族，或云后即欽道女子也。小字黃花，后字舍利。欽道婦妒，輕霄面黥為宋字。欽道伏誅，黃花因此故宮。有幸于后主，宮內(nèi)稱為“舍利大監(jiān)”。女侍中陸太姬知其寵，養(yǎng)以為女，薦為弘德夫人。武平元年六月，生皇子恒。于時(shí)后主未有儲(chǔ)嗣，陸陰結(jié)待，以臣撫之任不可無主。時(shí)皇后斛律氏，丞相光之女也，慮其懷恨，先令母養(yǎng)之立為皇太子。陸以國姓之重，穆、陸相對(duì)，又奏賜姓穆氏。胡庶人之廢也，陸有助焉。故遂立為皇后，大赦。初，有折沖將軍元正烈，于鄴城東水中得璽以獻(xiàn)，文曰“天皇后璽”，蓋石氏所作。詔書頒告，以為穆后之瑞焉。武成為胡后造真珠裙褲，所費(fèi)不可稱計(jì)，被火燒。后主既立穆皇后，復(fù)為營之。屬周武遭太后喪，詔侍中薛孤、康買等為吊使，又遣商胡赍錦彩三萬疋與吊使同往。欲市真珠，為皇后造七寶車。周人不與交易，然而竟造焉。先是，童謠曰：“黃花勢欲落，清觴滿杯酌。”言黃花不久也。后主自立穆后以后，昏飲無度，故云“清觴滿杯酌”。陸息駱提婆，詔改姓為穆；陸，太姬。皆以皇后故也。后既以陸為母，提婆為家，更不采輕霄。輕霄后自療面，欲求見，為太姬陸媼使禁掌之，竟不得見。
馮淑妃名小憐，大穆后從婢也。穆后愛衰，以五月五日進(jìn)之，號(hào)曰“續(xù)命”。
慧黠能彈琵琶，工歌舞。后主惑之，坐則同席，出則并馬，愿得生死一處。命淑妃處隆基堂，淑妃惡曹昭儀所常居也，悉令反換其地。周師之取平陽，帝獵于三堆，晉州亟告急。帝將還，淑妃請(qǐng)更殺一圍，帝從其言。識(shí)者以為后主名緯，殺圍言非吉征。及帝至?xí)x州，城已欲沒矣。作地道攻之，城陷十余步，將士乘勢欲入。帝敕且止，召淑妃共觀之。淑妃妝點(diǎn)，不獲時(shí)至。周人以木拒塞，城遂不下。舊俗相傳，晉州城西石上有圣人跡，淑妃欲往觀之。帝恐弩矢及橋，故抽攻城木造遠(yuǎn)橋，監(jiān)作舍人以不速成受罰。帝與淑妃度橋，橋壞，至夜乃還。稱妃有功勛，將立為左皇后，即令使馳取祎翟等皇后服御。仍與之并騎觀戰(zhàn)，東偏少卻，淑妃怖曰：“軍敗矣！”
帝遂以淑妃奔還。至洪洞戍，淑妃方以粉鏡自玩，后聲亂唱賊至，于是復(fù)走。內(nèi)參自晉陽以皇后衣至，帝為按轡，命淑妃著之，然后去。帝奔鄴，太后后至，帝不出迎；淑妃將至，鑿城北門出十里迎之。復(fù)以淑妃奔青州。后主至長安，請(qǐng)周武帝乞淑妃，帝曰：“朕視天下如脫屣，一老嫗豈與公惜也！”仍以賜之。
及帝遇害，以淑妃賜代王達(dá)，甚嬖之。淑妃彈琵琶，因弦斷，作詩曰：“雖蒙今日寵，猶憶昔時(shí)憐。欲知心斷絕，應(yīng)看膠上弦?！边_(dá)妃為淑妃所譖，幾致于死。
隋文帝將賜達(dá)妃兄李詢，令著布裙配舂。詢母逼令自殺。
后主以李祖欽女為左昭儀，進(jìn)為左娥英。裴氏為右娥英。娥英者，兼取舜妃娥皇、女英名，陽休之所制。
樂人曹僧奴進(jìn)二女，大者忤旨，剝面皮；少者彈琵琶，為昭儀。以僧奴為日南王。僧奴死后，又貴其兄弟妙達(dá)等二人，同日皆為郡王。為昭儀別起隆基堂，極為綺麗。陸媼誣以左道，遂殺之。
又有董昭儀、毛夫人、彭夫人、王夫人、小王夫人、二李夫人，皆嬖寵之。毛能彈箏，本和士開薦入。帝所幸彭夫人，亦音妓進(jìn)；死于晉陽，造佛寺，與總持相埒。一李是隸戶女，以五弦進(jìn)。一李即孝貞之女也。小王生一，男，諸閹人在傍，皆蒙賜給。毛兄思安，超登武衛(wèi)。董父賢義，為作軍主，由昭儀亦超登開府。自余姻屬，多至大官。
周文皇后元氏，魏孝武之妹也。初封平原公主，適開府張歡。歡性貪殘，遇后無禮。帝殺歡，改封后為馮翊公主，以配周文帝。生孝閔帝。魏大統(tǒng)十七年，薨。恭帝三年十二月，合葬成陵。孝閔踐阼，追尊為王后。武成初，又追尊為皇后。
文宣皇后叱奴氏，代人也。周文帝為丞相，納為姬，生武帝。天和二年六月，尊為皇太后。建德三年三月，崩。五月，葬永固陵。
孝閔皇后元氏，名胡摩，魏文帝第五女也。初封晉安公主。帝之為略陽公也，尚焉。及踐阼，立為王后；帝被廢，后出俗為尼。建德初，武帝誅晉公護(hù)，上帝尊號(hào)，以后為孝閔皇后，居崇義宮。隋革命，后出居里第。大業(yè)十二年，殂。
明敬皇后獨(dú)孤氏，太保、衛(wèi)公信之長女也。帝之在籓，納為夫人。二年正月，立為王后。四月，崩，葬昭陵。武成初，追崇為皇后。明帝崩，與后合葬焉。
武成皇后阿史那氏，突厥木桿可汗俟斤之女也。突厥滅蠕蠕后，盡有塞表之地，志陵中夏。周文方與齊人爭衡。結(jié)以為援。俟斤初欲以女配帝，既而悔之。武帝即位，前后累遣使焉。保定五年二月，詔陳公純。許公于文貴、神武公竇毅、南安公楊薦等，備皇后文物及行殿，并六宮以下一百二十人，至俟斤牙所迎后。俟斤又許齊婚，將有異志，純等累請(qǐng)，不得反命。會(huì)雷風(fēng)大起，飄壞其穹廬，俟斤大懼，以為天譴，乃禮送后，純等奉之以歸。天和三年三月至，武帝接以親迎之禮。后有姿貌，善容止，帝深敬禮焉。宣帝即位，尊后為皇太后。大象元年二月，改為天元皇太后。二年二月，又尊曰天元上皇太后。宣帝崩，靜帝尊為太皇太后。隋開皇二年，殂，年三十二。隋文詔有司備禮，祔葬后于孝陵。
武皇后李氏，名娥姿，楚人也。于謹(jǐn)平江陵，后家被籍沒。至長安，周文以后賜武帝。后得親幸，生宣帝。宣政元年七月，尊為帝太后。大象元年二月，改為天元帝太后。七月，又尊為天皇太后。二年二月，尊為天元圣皇太后。宣帝崩，靜帝尊為大帝太后。隋開皇元年三月，出俗為尼，改名常悲。八年，殂，以尼禮葬于京城南。
宣皇后楊氏名麗華，隋文帝之長女也。帝在東宮，武帝為帝納后為皇太子妃。
宣政元年閏六月，并為皇后。帝后自稱天元皇帝，號(hào)后為天元皇后。尋又立天皇后及左右皇后，與為四皇后。二年二月，詔取象四星，于是后及三皇后并加大焉。冊(cè)授后為天元大皇后，又立天中大皇后，與后為五皇后焉。后性柔婉，不妒忌，四皇后及嬪御等咸愛而仰之。帝后昏暴滋甚，喜怒乖度。嘗譴后，欲加之罪，后進(jìn)止詳閑，辭色不撓。帝大怒，遂賜后死，逼令自引決。后母獨(dú)孤氏聞之，詣閣陳謝，叩頭流血，然后得免。帝崩，靜帝尊后為皇太后，居弘圣宮。初，宣帝不豫，詔隋文帝入禁中侍疾。及大漸，劉昉、鄭譯等因矯詔以隋文帝受遺輔政。后初雖不預(yù)謀，然以嗣主幼沖，恐權(quán)在他族，不利于己，聞昉、譯已行此詔，心甚悅。后知隋文有異圖，意頗不平。及行禪代，憤惋愈甚。隋文內(nèi)甚愧之。開皇初，封后為樂平公主。
后又議奪其志，后誓不許，乃止。大業(yè)五年，從煬帝幸張掖，殂于河西。詔還京，所司備禮，祔葬后于定陵。宣帝后硃氏，名滿月，吳人也。其家坐事，沒入東宮。宣帝之為太子，后被選掌衣服，帝召幸之，遂生靜帝。大象元年四月，立為天元帝后。七月，改為天皇后。
二年二月，又改為天大皇后。后本非良家子，又年長于帝十余歲，疏賤無寵。以靜帝故，特尊崇之，班亞楊皇后焉。宣帝崩，靜帝尊后為帝太后。隋開皇元年二月，出俗為尼，改名法靜。六年，殂，以尼禮葬于京城西。
宣帝后陳氏，名月儀，自云潁川人，大將軍山提之第八女也。大象元年六月，以選入宮，拜為德妃。月余日，立為天左皇后。二年二月，改為天左大皇后。三月，又詔以坤儀比德，土數(shù)惟五，四大皇后外，增置天中大皇后一人。于是以后為天中大皇后。帝崩，后出俗為尼，改名華光。后永徽初終。
父山提，本爾硃兆之隸。仕齊，位特進(jìn)、開府、東兗州刺史、謝陽王。武帝平齊，拜大將軍，封淅陽公。大象元年，以后父超授上柱國，進(jìn)鄅國公，除大宗伯。
宣帝皇后元氏，名樂尚，河南洛陽人，開府晟之第二女也。年十五，被選入宮，拜貴妃。大象元年七月，立為天右皇后。二年二月，改為天右大皇后。帝崩，后出家為尼，改名華勝。初，后與陳皇后同時(shí)被選入宮，俱拜為妃；及升后，又同日受冊(cè)。帝寵遇二后，禮數(shù)均等，年齒復(fù)同，特相親愛。及為尼后，李、硃及尉遲后并相繼殞歿，而二后貞觀中尚存。
后父晟，少以元氏宗室，拜開府。大象元年七月，以后父進(jìn)位上柱國，封翼國公。
宣帝皇后尉遲氏名繁熾，蜀公迥之孫女也。有美色。初適杞公亮子西陽公溫，以宗婦例入朝，帝逼幸之。及亮謀逆，帝誅溫，追后入宮，拜長貴妃。大象二年三月，立為天左大皇后。帝崩，后出俗為尼，改名華道。隋開皇十五年，殂。靜帝司馬皇后名令姬，柱國、滎陽公消難之女也。大象元年二月，宣帝傳位于帝，七月為帝納后為皇后。二年九月，隋文帝以后父奔陳，廢后為庶人。后嫁為隋司州刺史李丹妻，貞觀初猶存。
隋文獻(xiàn)皇后獨(dú)孤氏，諱伽羅，河南洛陽人，周大司馬、衛(wèi)公信之女也。信見文帝有奇表，故以后妻焉。時(shí)年十四。帝與后相得，誓無異生之子。后姊為周明帝后，長女為周宣帝后；貴戚之盛，莫與為比，而后每謙卑自守。及周宣帝崩，隋文居禁中，總百揆。后使李圓通謂文帝曰：“騎獸之勢，必不得下，勉之！”及帝受禪，立為皇后。
突厥嘗與中國交市，有明珠一篋，價(jià)直八百萬；幽州總管陰壽白后市之。后曰：“當(dāng)今戎狄屢寇，將士罷勞，未若以八百萬分賞有功者?！卑馘悸劧呝R。文帝甚寵憚之。帝每臨朝，后輒與上方輦而進(jìn)，至閣乃止。使宮官伺帝，政有所失，隨則匡諫，多所弘益。候帝退朝而同反宴寢，相顧欣然。后早失二親，常懷感慕，見公卿有父母者，每為致禮焉。有司奏曰：“《周禮》，百官之妻，命于王后。憲章在昔，請(qǐng)依古制?！焙笤唬骸耙詪D人與政，或從此漸，不可開其源也?！辈辉S。后每謂諸公主曰：“周家公主類無婦德，失禮于舅姑，離薄人骨肉，此不順事，爾等當(dāng)誡之?！焙蠊米佣级酱揲L仁犯法當(dāng)斬，文帝以后故免之。后曰：“國家之事，焉可顧私！”長仁竟坐死。異母弟陀以貓鬼巫蠱咒詛于后，坐當(dāng)死。后三日不食，為之請(qǐng)命曰：“陀若蠹政害民者，不敢言。今坐為妾身，請(qǐng)其命?！蓖佑谑菧p死一等。后雅性儉約。帝常合止利藥，須胡粉一兩，宮內(nèi)不用，求之竟不得。又欲賜柱國劉嵩妻織成衣領(lǐng)，宮內(nèi)亦無。上以后不好華麗，時(shí)齊七寶車及鏡臺(tái)絕巧麗，使毀車而以鏡臺(tái)賜后。后雅好讀書，識(shí)達(dá)今古，凡言事皆與上意合，宮中稱為二圣。嘗夢(mèng)周阿史那后，言受罪辛苦，求營功德。明日言之，上為立寺追福焉。后兄女，夫死于并州，后嫂以女有娠，請(qǐng)不赴葬。后曰：“婦人事夫，何容不往！其姑在，宜自諮之?！惫貌辉S，女遂行。
后頗仁愛，每聞大理決囚，未嘗不流涕。然性尤妒忌，后宮莫敢進(jìn)御。尉遲迥女孫有美色，先在宮中，帝于仁壽宮見而悅之，因得幸。后伺帝聽朝，陰殺之。上大怒，單騎從苑中出，不由徑路，入山谷間三十余里。高颎、楊素等追及，扣馬諫。
帝太息曰：“吾貴為天子，不得自由！”高颎曰：“陛下豈以一婦人而輕天下？”帝意少解，駐馬良久，夜方還宮。后候上于閣內(nèi)，及帝至，流涕拜謝。颎、素等和解之，上置酒極歡。后自此意頗折。
初，后以高颎是父之家客，甚見親禮。至是，聞颎謂己為一婦人，因以銜恨。
又以颎夫人死，其妾生男，益不善之，漸加譖毀。帝亦每事唯后言是用。后見諸王及朝士有妾孕者，必勸帝斥之。時(shí)皇太子多內(nèi)寵，妃元氏暴薨，后意太子愛妾云氏害之。由是諷帝，黜高颎，竟廢太子立晉王廣，皆后之謀也。仁壽二年八月甲子，日暈四重。己巳。太白犯軒轅。其夜，后崩于永安宮，時(shí)年五十九，葬于太陵。其后宣華夫人陳氏、容華夫人蔡氏俱有寵，帝頗惑之，由是發(fā)疾。及危篤，謂侍者曰“使皇后在，吾不及此”云。
宣華夫人陳氏，陳宣帝女也。性聰慧，姿貌無雙。及陳滅，配掖庭，后選入宮為嬪。時(shí)獨(dú)孤皇后性妒，后宮罕得進(jìn)御，唯陳氏有寵。煬帝之在籓也，陰有奪宗之計(jì)，規(guī)為內(nèi)助，每致禮焉。進(jìn)金蛇、金駝等物，以取媚于陳氏?；侍訌U立之際，頗有力焉。及文獻(xiàn)皇后崩，進(jìn)位為貴人。專房擅寵，主斷內(nèi)事，六宮莫與為比。及帝大漸，遺詔拜為宣華夫人。初，帝寢疾于仁壽宮，夫人與皇太子同侍疾。平旦更衣，為太子所逼，夫人拒之得免。歸于上所，上怪其神色有異，問之。夫人泣以實(shí)對(duì)。帝恚曰：“畜生何堪付大事，獨(dú)孤誠誤我！”意謂獻(xiàn)皇后也。因呼兵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巖曰：“呼我兒！”述等呼太子。帝曰：“勇也?！笔觥r出閣為敕書訖，示左仆射楊素。素以白太子，太子遣張衡入寢殿，遂令夫人及后宮同侍疾者并就別室。俄聞上崩，而未發(fā)喪也。夫人與諸后宮相顧曰：“事變矣！”皆色動(dòng)股粟。晡后，太子遣使者赍金合，帖紙于際，親署封字，以賜夫人。夫人見，怕懼，以為鴆毒，不敢發(fā)。使者促之，乃發(fā)，見合中有同心結(jié)數(shù)枚。諸宮人相謂曰：“得免死矣！”陳氏恚而卻坐，不肯致謝。諸宮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太子蒸焉。
煬帝即位，出居仙都宮。尋召入，歲余而終，時(shí)年二十九。帝深悼之，為制《神傷賦》。
容華夫人蔡氏，丹陽人也。陳滅。以選入宮，為世婦。容儀婉嬈，帝甚悅之。
以文獻(xiàn)后故，希得進(jìn)幸。后崩后，漸見寵遇，拜為貴人，參斷宮掖，亞于陳氏。帝寢疾，加號(hào)容華夫人。帝崩后，亦為煬帝所蒸。
煬帝愍皇后蕭氏，梁明帝巋之女也。江南風(fēng)俗，二月生子者不舉。后以二月生，由是季父岌收養(yǎng)之。未歲，岌夫妻俱死，轉(zhuǎn)養(yǎng)舅張軻家。軻甚貧窶，后躬親勞苦。
煬帝為晉王，文帝為選妃于梁，卜諸女皆不吉。巋乃迎后于舅氏，令使者占之，曰：“吉?！彼靸?cè)為妃。
后性婉順，有智識(shí)，好學(xué)解屬文，頗知占候，文帝大善之。煬帝甚寵敬焉。及帝嗣位，立為皇后。帝每游幸，未嘗不隨從。時(shí)后見帝失德，心知不可，不敢措言，因?yàn)椤妒鲋举x》以自寄焉。其詞曰：承積善之余慶，備箕帚于皇庭?？中廾涣ⅲ瑢⒇?fù)累于先靈。乃夙夜而匪懈，實(shí)夤懼于玄冥。雖自強(qiáng)而不息，亮愚蒙之多滯。思竭節(jié)于天衢，才追心而弗逮。實(shí)庸薄之多幸，荷隆寵之嘉惠。賴天高而地厚，屬王道之升平。均二儀之覆載，與日月而齊明。乃春生而夏長，等品物而同榮。愿立志于恭儉，私自兢于誡盈。孰有念于知足，茍無希于濫名。惟至德之弘深，情弗邇于聲色。感懷舊之余恩，求故劍于宸極。叨不世之殊眄，謬非才而奉職。何寵祿之逾分，撫胸襟而未識(shí)。雖沐浴于恩光，內(nèi)慚惶而累息。顧微躬之寡昧，思令淑之良難。實(shí)不遑于啟處，將有情而自安！
若臨深而履薄，心戰(zhàn)粟其如寒。夫居高而必危，每處滿而防溢。知恣夸之非道，乃攝生于沖謐。嗟寵辱之易驚，尚無為而抱一。履謙光而守志，且愿守乎容膝。珠簾玉箔之奇，金屋瑤臺(tái)之美；雖時(shí)俗之崇麗，蓋哲人之所鄙。愧絺绤之不工，豈絲竹而喧耳。知道德之可尊，明善惡之由己。蕩囂煩之俗慮，乃伏膺于經(jīng)史。綜箴誡以訓(xùn)心，觀女圖而作軌。遵古賢之令范，冀福祿之能綏。時(shí)循躬而三省，覺今是而昨非。嗤黃、老之損思，信為善之可歸。慕周姒之遺風(fēng)，美虞妃之圣則。仰先哲之高才，慕至人之休德。質(zhì)非薄而難蹤，心恬愉而去惑。乃平生之耿介，實(shí)禮義之所遵。
雖生知之不敏，庶積行以成仁。懼達(dá)人之蓋寡，謂何求而自陳。誠素志之難寫，同絕筆于獲麟。
及帝幸江都，臣下離貳，有宮人白后曰：“外聞人人欲反?！焙笤唬骸叭稳曜嘀！睂m人言于帝，帝大怒曰：“非汝宜言！”乃斬之。后宮人復(fù)白后曰：“宿衛(wèi)者往往偶語謀反。”后曰：“天下事一朝至此，勢去已然，無可救也。何用言，徒令帝憂煩耳！”自是無復(fù)言者。
及宇文化及之亂，隨軍至聊城?；皵?，沒于竇建德。建德妻曹氏妒悍，煬帝妃嬪美人并使出家，并后置于武強(qiáng)縣。是時(shí)突厥處羅可汗方盛，其可賀敦即隋義城公主也，遣使迎后。建德不敢留，遂攜其孫正道及諸女入于虜庭。大唐貞觀四年，破突厥，皆以禮致之。歸于京師，賜宅于興道里。二十一年，殂。詔以皇后禮于揚(yáng)州合葬于煬帝陵，謚曰愍。
論曰：男女正位，人倫大綱。三代已還，逮于漢、晉，何嘗不敗于嬌诐而興于圣淑。至如后稷稟靈巨跡，神元生自天女，克昌來葉，異世同符。魏諸后婦人之識(shí)，無足論者。文明邪險(xiǎn)，幸不墜國。靈后淫恣，卒亡天下。傾城之誡，其在茲乎。乙后迫于畏逼，有足傷矣。昔鉤弋年少子幼，漢武所以行權(quán)，魏世遂為常制，子貴而其母必死。矯枉之義，不亦過乎！孝文終革其失，良有以也。
神武肇興齊業(yè)，武明追蹤周亂。溫公之?dāng)“罴遥T妃比跡褒后。然則污隆之義，蓋有系焉。其余作孽為眚，外平內(nèi)蠹，鑒之近代，于齊為甚。周氏粵自文皇，逮乎武帝，年逾二紀(jì)，世歷四君。業(yè)非草昧之辰，事殊權(quán)宜之日。乃棄同即異，以夷亂華。汨婚姻之彝序，求豺狼之外利。既而報(bào)者倦矣，施者無厭。向之所謂和親，未幾已成仇敵。奇正之道，有異于斯。于時(shí)武皇雖受制于人，未親庶政，而謀士韞奇，直臣鉗口，過矣哉！而歷觀前載，以外戚而居宰輔者多矣；而傾漢室者王族，喪周家者楊氏，何滅亡之禍，若合契焉。
隋文取鑒于已遠(yuǎn)，大革前失，故母后之家不罹禍故。獨(dú)孤權(quán)無呂、霍，獲全仁壽之前；蕭氏勢異梁、竇，不傾大業(yè)之后。至或不隕舊基，或更隆克構(gòu)，豈非處之以道，其所致然乎？